54 有人心猿意馬

時間隔得太久,要不是前天收拾東西，知柚差點兒就忘了陸格還有條領帶在她這兒。

那個時候陸格用這條領帶幫她綁了頭發，本想洗了之後再還給他,結果後來一連發生了很多事，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兩人還一起去了趟栖塢。

這條領帶就被知柚放在櫃子裏，無人問津了。

這段日子下來,知柚發現陸格總是很喜歡自己觸碰他的任何東西。

或者說是那種不分彼此的親密感,他是享受的。

有一次她在自己的公寓畫稿累睡着後,被陸格偷偷抱着去了他那邊。

醒來後陸格為了不讓她回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後知柚只能妥協，說過去拿套換洗衣服就回來。陸格便直接給了她一件幹淨的T恤,讓她當作睡衣。

知柚現在還記得陸格當時的表情,笑容淺，卻夠蠱。

愉悅都寫在臉上了。

此刻知柚的頭發被領帶輕輕綁着，額前有幾縷發絲随意垂下，手上的柚子皮還未完全褪去。紅色的柚子果肉鮮亮多汁，散發着淡淡的柚子香甜。

沒想到陸格居然回來得這麽快，知柚撥柚子的動作生生停住。見陸格一直盯着自己看，知柚有些欲蓋彌彰地側了側身子,把領帶藏于腦後。

突然，就有些赧然。

方才做好的心理建設,和那些大膽的打算都變得空白,只剩下控制不住的心跳在暗暗作祟。

沉默了片刻，知柚抿唇，讪讪地問了句,“吃、吃柚子嗎？”

便說着，她還便把手裏撥好的柚子肉遞了過去。

四目相對，有人心猿意馬。

“嗯。”陸格輕聲應道。

他走上前，直接握住了知柚的手腕，将柚子送至唇邊咬了口，“很甜。”

兩人靠得極近，知柚擡眼看向陸格的瞳仁，眸光深沉，凝睇着人時顯得幽邃清寒。明明知道他說的是柚子，知柚卻有瞬間心緒酥麻。

想要粉飾太平般遮掩自己的兵荒馬亂，卻總是會在不經意間露出馬腳。

知柚轉過身繼續撥柚子，耳後飛紅渾然未知。

像是做點評一般，知柚一板一眼道：“嗯…你這次買回來的柚子挺甜的。”

陸格看着那條領帶搭在知柚纖細的脖子上，瑩潤的玉白色剔透光潔，像玉墜子。不知怎麽，就讓他生了點惡念，想要把那凝脂一般的地方狠狠咬上一口。

他在想，這領帶是從哪兒買回來的，還挺有福氣。

陸格的手攬上知柚的腰，偏頭靠在她頸側，冷不丁說了句，“還是家裏的更甜。”

聞言，知柚不知所以地啊了聲，轉臉的時候差點碰到陸格的鼻子，臉上本就沒消退下去的紅色顯然又愈演愈烈的趨勢。

陸格輕笑着捏了捏知柚的臉，聲音溫煦，“晚上想吃什麽？”

知柚嗫嚅道：“都行。”

反正無論做什麽，都會是知柚愛吃的。

對于陸格的反應，知柚有些摸不準。

所以他到底注意到她用他的領帶綁頭發這件事了嗎，知柚不清楚。在知柚看來，陸格的心情好像是不錯，但是又一想，他好像出門前也這樣。

知柚有些挫敗，自己苦思冥想了這麽久的哄人方法，怎麽在陸格身上一點作用都沒有。

虧得她還在有生之年，頭一次嘗試了所謂的“為悅己者容”，好容易大膽主動了回，卻好像白費力氣了。

人根本沒注意。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特別了點的“發圈”而已，确實也沒什麽好值得上心的。

酒足飯飽，知柚按照慣例去洗了澡。想着再陪陪陸格，便打算和他一起挑部電影看。從浴室出來前，知柚邊吹頭發邊看着那根搭在置物架上的領帶。

突然覺得，有點“尴尬印證”的意思在。

自己有心，人家無意，單方面的小心思，可不就尴尬嗎。

知柚晃了晃腦袋，想要把自己那些不為人知的小動作抛之腦後。反正陸格也沒看出來，她不記得，那就沒！發！生！過！！！

等下次洗了再還給他吧，知柚想。

本還糾結着用什麽理由讓陸格和她一起看電影才不顯得唐突，結果一出浴室的門，知柚就發現陸格坐在卧室的沙發上，雙手放于膝蓋，低垂着首。

聞聲擡頭，那張臉神色不明，眉目清湛。

或許是洗過澡的緣故，陸格身上多了幾分閑适和慵懶。

知柚住在這裏的時候，陸格很少會進主卧，給她留下了足夠的私人空間。所以看到陸格，知柚是有些驚訝的。

“陸格？”知柚停在浴室門外，沒有動作。

等了許久才等到知柚出來，陸格不緊不慢地把手轉而從膝蓋上搭到身體兩側，背靠在沙發上，沉聲問了聲，“領帶呢？”

猝不及防的一句，知柚還沒反應過來。等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知柚有些難為情，半晌才含含糊糊開口，“衣婁裏。”

陸格看了眼她身後的浴室，“拿過來。”

言簡意赅，不容拒絕的口吻。

他的聲線平穩，讓人聽不出情緒，知柚卻莫名感到緊張。

原來他注意到領帶了。

就是單純的沒反應而已，可現在突然讓拿領帶過來又是唱哪出。

遲疑片刻，知柚還是聽他的話把那條被她壓得嚴嚴實實的領帶翻了出來。

她慢慢騰騰往陸格那邊移，手裏的領帶都被她捏得皺皺巴巴的。

終于，步子在陸格身前停下。

知柚伸出手，讷讷道:“皺了...”

尾音還沒落下，領帶的另一頭就被人攥住，陸格手腕一緊，将知柚整個人拉入懷中。

猝不及防，知柚跌坐在陸格腿上。

她低呼一聲，趕忙摟住陸格的脖子，一臉愕然地看着陸格，心髒麻酥酥的。

這下她看清楚了陸格的雙眸，瞳孔下是深沉的欲色和缱绻脈脈的情愫。

被這樣熾烈的目光注視着，知柚覺得有些缺氧。

雖然平常陸格也很喜歡和她親近，但很少有這樣的時候，這般露骨直白的眸光，讓知柚有些超負荷的緊繃。

她猶疑地叫了聲他的名字，“陸格？”

後者沒應聲，只托住知柚的腰，把她按得離自己更近了些。

陸格垂着眼，房間裏不知什麽時候被人關了燈，只留一盞黃澄澄的落地燈。

光線從陸格側影照過來，在他肩上搖曳，輪廓分明的臉線條流暢。知柚能聞到他身上清淡好聞的冷杉氣。

陸格的手指纏繞着領帶，在知柚的手心輕輕磨蹭，那觸感仿若電流從指尖竄如。

他問:“怎麽用領帶綁頭發。”

聲音微頓，陸格看着知柚，眼中噙着笑意，“還挺好看的。”

言畢，陸格拿過領帶，将微卷柔順的黑發重新圈住，剝開鬓邊的發絲，露出那張嫩生生的臉。

知柚抿抿唇，開始扯謊，“我的發圈不知道放哪兒了，想起還有條領帶沒還你，我就拿來用了。”

見陸格不說話，知柚斟酌着問了句，“可以嗎？”

那一刻知柚還生怕他說不行，不然她豈不是力氣用錯了地方，白搭了。

“有什麽不可以的。”陸格笑，伸手去撫知柚潤白的耳垂，“能給柚柚當發圈，這領帶運氣還不錯。”

像是逗悶子般，陸格道:“不如柚柚去我的衣櫥裏雨露均沾一下？”

陸格自來沉穩自持，像這樣開玩笑的模樣并不多見，知柚噗嗤笑出聲，一整日下來的擔心挂懷總算平淡了些。

看着懷裏的人終于露出了笑顏，陸格心也軟了下來。

他沉凝了片刻，突将手臂收緊，抱住知柚，垂首到她肩窩上。

溫熱的薄唇貼近知柚的脖頸，惹得知柚心口一窒。這個姿勢讓她微微把頭仰起，迎合着陸格的懷抱。她能感受到陸格漸漸深重的氣息，落在她皮膚上，微微顫栗。

“柚柚。”陸格嗓音微啞，手上的力道更緊。

知柚愣怔了片刻，慢慢把手臂搭上陸格的雙肩，然後摟住他的脖子，說：“嗯，在呢。”

聲音低低的，在陸格耳邊卻格外清晰，一字一句像鼓點般落在他心上。

陸格抱着知柚，深長地喘了口氣。

和從前在栖塢時一樣，知柚在的地方，就是他可以喘息的地方。

兩個人相擁着，身軀貼近，心底的共振在胸腔轟鳴。

良久，陸格沉聲道：“昨天是我媽祭日。”

盡管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是在真正聽到陸格的話時，知柚還是覺得心髒一角抽痛起來。她沒說話，嗓眼發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啜泣。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陸格繼續道：“總不能讓你替我難過。”

墓園離市區較遠，陸格出門的早，也是有意瞞着知柚。他在墓園一待就是一整天，也不和人說話，就靜靜地站在那兒。

陸格低低笑了聲，卻給人感覺到澀意，“可是柚柚太聰明，什麽都知道。”

“不僅什麽都知道，還得辛苦柚柚來哄我。”陸格往後推了些距離，垂眸看着知柚淚盈盈的眼眶，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蹭了蹭，“沒事了，柚柚的哄法很奏效。”

陸格笑意溫吞，現在這樣，反倒更像是陸格哄着知柚了。

知柚吸吸鼻子，雙手輕輕扯住陸格的衣擺，她擡起眼，“陸格，下次帶着我。”

“我想和你一起。”

“行嗎。”

或許是忍着哭腔，知柚帶着些鼻音的聲兒糯糯叽叽的，陸格心口怔忡，沒一會兒柔聲道：“行。”

知柚的眼睫挂了淚，抽抽噎噎，鼻尖都泛了紅，惹人疼惜。

被陸格看到自己這撲簌簌樣子，知柚覺得有些沒臉，偏偏陸格還一直盯着她看。知柚不好意思地嘟哝着，“你怎麽一直看着我。”

陸格沒馬上回答，只是又盯着她看了會兒，然後突然将她抱起。單手托着，像抱小孩兒一般。而空餘的另外一只手，則去關了落地燈。

房間裏陷入一片沉沉的黑色，任何接觸和動靜都變得極其敏感。

被陸格抱着走了幾步，知柚便被他放到了床上。

她聽到陸格輕聲開口，“今天晚上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