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場暴風雨來得很突然,所有人都懵了。
窦龍溪幾天幾天不睡覺,連軸轉處理産業。他大部分洗白工作做得不錯,本市公安局長被雙規加速了他的進程。有些交割不幹淨的幹脆不要了。大起大落他也不是沒經歷過。
羅普朗去找他,空洞洞的別墅,一絲兒活氣都沒有。窦龍溪最近養的都給了遣散費,他也不想牽連別人。平日裏跟個戲臺子似的別墅忽然之間寂靜,整棟龐然大物忽然進入了禪定。經歷過熱鬧的聚散總是催生出無數的感悟,摻着尼古丁厚厚地浮着,人就是這樣賤。
窦龍溪兇狠地吸煙,嘴唇起皮。窦實收被他送回了老家,在這裏徒徒擔心也幫不上忙。窦龍溪面無表情地坐着,隔着煙霧,仿佛煙熏火燎的供臺上的泥塑,反正也無能為力。
“怎麽樣了。”
“還行。就是有點提心吊膽——上面缺只儆猴的雞。”
羅普朗頓了頓:“你跑麽?”
窦龍溪幾天沒睡覺,眼裏都是血絲,他擡頭看羅普朗,忽然笑了,露出一排整整齊齊的白牙:“跑。”
一中新址開發學區房的事羅普朗正式搬上正規,窦龍溪借了個殼子投了很大一部分。雖然窦龍溪的金融團隊一向厲害,但是羅普朗還是擔着風險。窦龍溪咬着煙忽然道:“我還真有個朋友呢。”
羅普朗道:“是啊,你竟然還有個真朋友。”
禮拜天樂鐘在醫院陪床。普通病房,四個床,全是老頭老太太,算是病友,各家都熟識。窗下老太太昨天沒的,兒女也沒見多難過,只有松一口氣。這家算孝順的,什麽都沒虧老人,老人頑強拖了小十年。
“再住也住不起了。”老太婆的兒子跟樂鐘說過。兩個人躲着抽煙,那男的臉色蠟黃,一只手手上的指甲不全。據說是裝修包工頭,自己也要幹活的。樹根一樣粗粝的手指夾着煙發抖。男人的老婆找了來,看見他吸煙照例要發作,但突然剎車一般愣了一下,讪讪走了。男人背對着樂鐘,樂鐘看不見他什麽表情。
又過了幾個月,老太婆終于是死了。
一個兒子兩個女兒神色平靜甚至有喜氣,兒媳婦連裝都懶得裝。
樂老太看着心生悲涼。
那一家的床收拾了,空了出來。下午大概就能填上。樂鐘出去倒便盆,順便刷了刷。樂老太給樂老頭抹全身,等樂鐘回來,忽然小心翼翼地看他,嘟嘟囔囔講村裏誰誰誰不孝順,老娘生病不給治,丢在那裏自生自滅,老太婆死之前凄厲地喊兒子的名字,全村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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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鐘沒反應。
樂老太還想講醒世恒言,大概往報應那裏發展,樂鐘看了一眼瘦成柴的樂老太,忽然可憐她。
供樂鐘讀書一路十六年下來,樂家一直被壓迫得喘不上氣。樂鐘不知道自己的命運被改變了沒,這種被罩在網子裏的驚恐一直在。
他忽而笑道:“我不會不孝的。”
不會的。
樂老太開朗起來,唠叨着誰誰誰家添了個小孫子。她野心勃勃,覺得樂鐘趕緊找個體貼能幹能吃苦的兒媳婦,生了孩子她還能再帶。未來的藍圖被她勾畫得很美好。樂老頭病好了,樂鐘結婚了,生幾個孩子,一家人住在一起。樂鐘 跟着她笑起來。他仿佛看見自己未來的生活,結婚生子,撫養孩子,然後老而無用地躺在病床上,擔心自己的孩子拒絕支付醫藥費。
每個人都是這麽過的。
那一張大網,鋪天蓋地。
窦龍溪問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窦龍溪知道,樂鐘第一次和他打架,勃起了。
樂鐘喘息地站着,襯衣被撕了,額角有血,順着流下來。窦龍溪用拇指揩掉唇角的血,放聲大笑。
樂鐘離開醫院,漫無目的地游蕩。走來走去,他大概知道窦龍溪在哪兒。
羅普朗前腳剛走,樂鐘後腳來敲門。窦龍溪叼着煙倚在門框上,用指關節刮了一下樂鐘的臉。然後一把把他拉進門裏,摔了門。
樂鐘被窦龍溪推到牆上,窦龍溪在他脖子上胡亂咬。樂鐘撕了窦龍溪的上衣,咬了回去。兩頭動物肉搏,互相厮殺,門邊的大插瓶被推到,摔得粉碎。窦龍溪抽煙抽得嗓子發啞,像是羽絨撓着空氣:“你來找我。”
樂鐘把他掼到地上,窦龍溪哈哈大笑,伸手把他也拉倒了。窦龍溪手給花瓶碎片劃了一道,一下一下把血往樂鐘臉上抹。樂鐘眼神不正常,窦龍溪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欣賞了一下。樂鐘笑了一下,滿臉的血,非常猙獰。
窦龍溪興奮起來,他一翻身把樂鐘壓在身下,用自己的臉蹭他的臉。動物交媾的姿勢,原始以及恥辱。
窦龍溪手上的血幹了,抹不開。他含着樂鐘的耳垂想了一下,起身拿了瓶藥油。樂鐘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窦龍溪看着地上的樂鐘,打開藥油就往上倒,高高細細一條線,倒了樂鐘一身,連同客廳的地毯,毀得大半。窦龍溪慢條斯理地塗抹按揉樂鐘的身體,每一塊肌肉,每一個關節。血鏽色的油污穢不堪,窦龍溪描繪着樂鐘的身體,比在燭光下更有肉欲的質感。
樂鐘不想被他壓着,越反抗窦龍溪越興奮。他整個人抱了上去,藥油,血,灰塵,肮髒油膩。他們像在泥潭裏,越陷越深。
他們都在網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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