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怪魚
聽我說得煞有介事，二子才知道可怕，不敢再動。可畢竟與九哥相處多年，傷心在所難免。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還是忍不住，背對衆人躲去了一角。
我細細端詳九哥的遺容，就見他雙眼圓睜，驚恐地注視着前方，似乎有種吃驚或意想不到的神情。再看他雙手，并非合十擺在身前，而是雙手成爪，相對呈懷抱狀擺着，似乎指甲裏還有不少泥沙，我甚至能看到點點烏紅色的斑點。
去看他的頭發，雖然已如石雕那樣只有粗線條，但還是能看出一縷一縷的，發束并不分明。況且九哥出發前頭上還有發帶，現在已經不知所蹤了。
這真是新的發現。我急忙轉頭去看水面，心中萌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想法。真這麽怪麽？
再看九哥整體的姿勢，是跪拜狀沒錯，可褲子膝蓋處有嚴重的磨損，皺褶很多顯得雜亂難辨。
如果是中了巫鹽繭的毒，給人的反應也就是幾秒鐘，而且書上說是窒息而亡。那樣的話，人更應該躺在地上掙紮或因肺部供氧不及時，整個人完全弓着後背爬伏着才對吧！
怎麽看九哥現在這表現就好像……好像是見到了什麽可怕或驚奇的事物，跪着行走了一段呢？最終在恍惚間中了招了，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我不是偵探，這種猜測也是跟現在最暢銷的推理小說《福爾摩斯探案集》學得。假模假勢，連自己都無法說服，還是不要拿出來誤導別人了。
但有一點我卻能肯定，這裏絕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九哥是被人你故意移屍至此的！
那背後的目的是什麽呢？恐吓、警告、意外，還是有特殊用途呢？
想的腦袋疼，看來我還是更适合有事做事，不适合仔細分析，沒那種頭腦。怪不得每次借鄰居兒子的《福爾摩斯探案集》，看不到兩頁就犯困呢。
現在想起來，借書和翻書次數，遠比看進去的次數多很多倍，所以最後人家再不願借我。真拿它當催眠聖藥了！
心裏覺得可笑，但馬上醒悟，現在不是時候。我立馬整理一下面部表情，假裝輕咳，又一本正經地觀察起九哥來。
這第二次觀察實則是被迫，看得很潦草。可就這幾眼，我又發現一個新的情況。那就是九哥彎曲的左臂，衣服因動作而向後退去，露出了幾乎一半的小臂。
就在接近小臂一半的位置，我似乎看到了一個刺青或印記，造型很怪，就像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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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考時，忽見一個外套罩下，遮住了九哥的大半個身子，包括那彎曲的雙手。我正納悶兒，就聽二子說：“小哥，讓我九哥安息吧。他夠苦的了！”說完又看了看九哥，去一邊傷心了。
嘆口氣，我也不好說什麽，只得作罷。蹲在一邊發呆，思索這一路遇到的事情。
這時尋真派的周慶滿過來，仔細看了看九哥的遺體，又用沙啞的聲音問我：“小子，你怎麽知道那是巫鹽繭？這該是個傳說，很難去證實真僞的。你小小年紀年齒都不夠長，如果亂說可不好。”
本來我就對他們這門派不滿，現在聽老頭子要嗆火，腦袋嗡了一聲，一挺胸站起來就準備開怼。
一旁的趙新成知道我什麽脾氣，馬上過來擋在中間，笑着說了幾句客套話，算是緩解了空氣中的火藥味。
我這人缺點就是脾氣急，沾火就着；可一旦被人勸阻給了緩沖時間，怒意消失也快，還能自我反省。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大夫人曾說過，這種脾氣需要歷練和改變，否則出去總是會因嘴傷人。所謂：覆水難收，惡語如刀。那是無法補救的。
現在回想大夫人的勸誡，我暗暗壓下火，深吸口氣耐着性子解釋道：“老爺子，雖然我年輕，但還有家傳。采丹一脈現在就看趙家，只要老一輩不诓人，家傳不出錯，我就有十足的把握。記得兒時曾在古……嗯，在一本老書上見過許多珍貴丹料的詳解，這巫鹽繭的特性就在其中。”
一聽這話，周慶滿還沒怎麽着，紅姐竟沖過來急問：“那是什麽書？什麽樣的老書？”
我被她歇斯底裏的模樣吓到了，忍不住回答：“是……可能是本老三代的書，記錄了不少珍貴晶石丹料的特性、出處。其中大部分丹料名稱在《山海經》裏也能看到，還被作者一樣樣做了标注，似乎被反複校驗過。我，”
忽然有個石頭砸中手臂，我馬上明白過來，話鋒一轉：“多餘的當時我還小，就記不清了。”
接口雖好，可還是難搪聽者之心。就見紅姐雙眼血紅，上來揪住我的手。她力氣很大，我竟然掙脫不開。
“你……你說的那本書，是不是叫《古珍化尚集》？出自春秋後期，異朮丹法奇人紫扭藍之手？”紅姐低吼，眉宇聚而不散，活像包子成精。
聽她一下能說出書名和作者，我也是一愣。這本書是我祖父年輕時無意間得來的，為此還斷送了性命。十多年前，書确實在我家。
也因為這書，那人背信棄義，将祖父用命換來的一切都毀了，之後再無音信。
更因為這，我們家與族人反目成仇，被趕出來遠走他鄉，數十年不再來往。
現在書早沒了。相關消息，以為只有我們趙家清楚。卻沒想到紅姐一個相識不久的人對此竟如數家珍，這還不怪？
一旁尋真派的人似乎也聽過這書名，竟齊聲驚呼。趙新成、小巫和二子卻沒什麽反應。
知道自己漏了底，我只能忍着不再說話，任憑紅姐如何逼問，心裏只有一個字“忍”，嘴上是三個字“不知道”！
紅姐和周慶滿兩人的嘴就像機關槍，沖着我突突個沒完。唾沫星子都夠我解渴了，完全不顧及小爺現在有沒有這需要！
見勢頭不對，趙新成這時馬上過來打圓場，就說我從小愛幻想。因為家傳，聽過不少東西就自以為是，這些都是誤會雲雲。
可這些場面話怎能騙過紅姐和周慶滿？他們瞪着我完全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
我正不知所措，忽聽趙新成哎呀一聲跪倒。這一下猝不及防，果然把衆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我暗地裏噓口氣，心說果然禍從口出。忍不住伸手掌嘴。
這會兒就見趙新成痛苦地看向我，額上全是冷汗，聲音顫抖着說：“初……初一，看在咱們都是同根的份兒上，幫個忙。”說着把登山裝扯開，讓我看肩頭。
本以為他沒受什麽傷，這時見到衣服下才明白，原來也是千瘡百孔鮮血直流。
多個傷口穿而不透，還露着魚尾，恐怖異常。
細看那魚，渾身墨黑，迎着陽光魚身還有彩色反光。用手輕點魚尾，趙新成疼得龇牙咧嘴，我臉上卻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經過确認，這種魚身體彈性十足，肌肉水分超過一般的魚類。就因為這種體質，才能在水中有絕對的速度和耐力追捕食物。
既然趙新成求了我，那就勉為其難。接過別人遞來的醫用鑷子，假模假勢地動手取魚。
小巫在旁幫忙，我算完整地挑出一條魚，大家才能見到它的真面目。
這種魚細長如梭。但腹部卻是半透明的，裏面微微泛着紅色，卻并不是什麽發光器，更像是某種未消化的食物。
它的嘴很奇特，上下颌骨在掠食瞬間竟能最大限度地伸長，甚至上颌還能脫開皮膚，僅靠肌肉做連接。
“我的天！這……這不是異形麽？”趙新成手下那個叫小郝的解釋道，“你們沒看過麽？這幾年挺火的一部外國電影《異形》。那裏面有個怪物，它們的嘴就和這魚好像！”
我們看他一眼都沒去理會。這是啥場合？什麽煙兒炮鬼吹燈的玩意兒都拿來說。無聊！
手捏那魚，我說：“這叫蝮蛇魚梭，一種以水下藻類和肉食為主的群居魚類。在水中速度很快，遇獵物急飛如箭，可以重創獵物再群起而攻之。不過……”
一邊說一邊用電筒照射水面，找來長鋼管在水底攪了攪。等拽上來時，見端頭纏繞了些許鮮紅的藻類。
噓口氣：“這就對了！因為這裏的岩石全是碳酸鹽岩，常年被地下水沖刷，形成了這種堿度較高的地下河。随時間變化，水中出現這種紅藻。它們叫漸紅螺旋藻，就喜歡在堿性水質中生存。”
這會兒紅姐似乎恢複了理智。稍稍整理一下亂發，看我一眼說：“這魚和卡氏尖颌烏鯊也叫蝮蛇角鯊很像。只不過蝮蛇角鯊生活在海洋中層，而這種魚卻生活在堿性水域。”
她又看了看那些紅藻，說：“看來這裏的水像納特龍湖一樣。這些魚之所以是紅腹，也如火烈鳥喜愛攝取特殊的紅藻類似，形成了腹部的紅顏色。對麽？”
我點點頭，繼續解釋：“這種紅藻在中午陽光最盛的時候開始光合作用，也解釋了為什麽水突然變色的原因。”甩掉紅藻，我把杆件抛給別人，在小巫的幫助下要取出鑽進趙新成肩頭的其他魚。
看看眼前還在冒着蒸汽的地下河，紅姐嘆息：“這裏恐怕有地熱，才導致水溫急升，使怪魚不敢追擊，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想到那魚，大家心有餘悸，我更忍住不牙齒打顫。
衆人借此休息了近一個小時，我這邊才把魚全部取出，剩下敷藥的工作就交給小郝。
我則拉着小巫起身，在一旁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