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枯骨的身份
聽他終于認真起來,又見眼前這古怪的屍身,我這才解釋道:“鬼丹府邸是古時專煉鬼丹的邪門丹室,所作所為背道而馳,專門尋找地域險惡,陰氣如刀的地方以邪喂丹。
這裏常用一種秘術,因為陰怨之氣太重,才能保持丹料和成果如新。這是‘鬼煉地籠’的特點,是丹采行最神秘的一派,解合派的拿手本領。神秘中的神秘術法,也是‘解合’二字的來源。”
“鬼煉地籠”實則就是将人炁彙聚所在,也就是丹田位;以及人精神所在,就是上肢和大腦這些核心留下。
解合派再找他們認為更優秀、更有道行的動植物用作“解合”之材,目的是幫助人得到永生,最低限度也能提升修為,提高羽化飛升的可能。
這與全世界一致認同的最早的文明,蘇美爾文明十分相似。該文明保留的衆多相關壁畫和繪圖中,就經常可以見到人首鳥身,或鳥首人身等形象。
而中國的上古時期,對伏羲女娲的形态描述與蘇美爾文明,也有許多驚人的相似點。
要把“鬼煉地籠”解釋清楚,必須先說說什麽是解合派。
之前說過丹采行中尋真派的特性和功法思路。而解合派類似,卻在功法上大相徑庭。
他們同樣是追求捷徑,盡可能快地達到羽化飛升或為争取更大飛升幾率在努力。
只不過他們幾乎不用外丹提升和內丹修真,而是用“解”“合”的方法,企圖達到一躍成仙,再來成神的變态思路。
所謂“解”,就是把正常人通過分解,保留重要的核心組織。按現在的說法,就是解剖、肢解。
但是“解”僅屬于開始,也是相對簡單的功法流程,最難的在後面這“合”字上。
所謂“合”,就是結合。怎麽個結合呢?是将一開始“解”出的核心組織,與所需要的認為可以提升人體修為,甚至能節省時間的優秀組織結合,越過更多流程,甚至直達羽化飛升的地步。
按現在的話去解釋“合”,就類似移植手術。
解合派的功法傳承自古代巫醫,所以處處透着邪氣和神秘。
他們把人看做是個承載器具,而帶有靈性的動植物就是填充物,相互任意組合嘗試,簡直變态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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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大師聽我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終于能嘆息一聲了:“诶——我滴乖乖啊!這還是人該幹的事兒麽?不好好掙錢,為了子虛烏有的成仙想法而拼命,甚至到達喪心病狂的地步。怪不得找蟒蛇、鹿這樣的靈獸。”
他又看我,若有所思地問:“你是采丹人,難道不信修真成仙之論麽?”
“哼!我反正沒見過有人成仙,只看到人類無所不用其極。就像眼前這些,為了個虛無缥缈的目的,害了千人站僵至今。這些孩子的父母當時什麽心情?”
“嗨,你管那個!當時那年代,百姓擋不住權貴,甚至可能以能參與這事而自豪呢。千年過去了還想這些幹嘛?”假大師搓搓手,似乎還有想法。
他左看看右看看,問:“我說初一,這些穿着真是秦朝的風格,與那兵系傭對應。乖乖,這可是發財了。就算賣給博物館——數票子都能把指紋給磨沒了。”說着假大師仰起頭,表情暧昧。
我猜測他又在做白日夢,正數錢呢。不誇張地說,恐怕連身後事都想好了,是使用金子做棺還是翡翠墊底,怎麽下葬埋到哪條龍脈上,找什麽人發喪哭墳,一定比古時皇帝還奢侈。
“你們快看,這臺子後面的石椅上還有個死人!”一直不見身影的小巫突然大喊。
我見他竟上了高坡,正沖這邊揮手。我倆一愣,想都沒想轉身朝坡上奔去。
假大師又同時打出一顆照明彈,希望看得更清楚。這可是滿地寶藏,摔一跤就是狗頭金地方啊,必須仔細着來,顧不得節省。
一路沖上高坡,我發現上面竟是開敞的主丹室。
高坡被工匠平整為長方形,看面積起碼超過四百平,遠端放着大小不等的爐、竈,上面坐着不同類型的鼎、釜等反應器。
在它們旁邊,是水法需要用的冷凝器和蒸餾器。
當然,少不了各類研磨工具、裝盒、原料承載器具、鐵杵石杵、冰坨模具等所有煉丹要用的大小工具。
我們上來這邊才是丹匮,呈“L”型,前後共四排,是用陰沉木拼接而成表面還有某種秘藥,水火難侵,蟲蟻不生。恐怕我死了,這些東西還能繼續保留千百年不止。
顧不上細看丹匮,我和假大師來到中間那丹臺前。只見石椅上果有一具盤膝而坐的枯骨,還有少許衣料碎片挂在身上,已經看不出什麽了,只能從肋骨數量和盆骨情況判斷是位男性。
假大師輕輕一碰殘存的衣料,竟碎成了粉末,我順勢一吹,迷了他的牛眼。
“咳咳!咳咳!趙……咳咳……趙初一你這缺德玩意兒,竟然……咳咳咳……”
我偷着露出邪笑,也不理會。這會兒一旁的小巫卻說:“大哥,這人死得蹊跷。”
一怔,大師一邊揉眼一邊搶着問:“哪兒呢,哪兒呢?”勉強睜開眼就打量這枯骨,可又害怕再遭我暗算,左手在臉側擋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小巫也不理他,一指枯骨後頸對我說:“頸椎第三節接縫處有楓木片。這恐怕是把古木刀,用刀人手法娴熟,入手點能破人氣,絕不是激情犯罪。”
“頸椎接縫第三節?這位置不是古時劊子手下刀的地方麽?”假大師不知什麽時候竟摸出了一個放大鏡,像個老學究一樣舉燈仔細研究起來,“啧啧!确實有個木片。”說着已經用鑷子取出。
看得真切,那不是為我取子彈的鑷子麽?這混蛋。
一開始從傷口處理手法上看,我以為他真的專業。現在見這工具來回都能用,又開始對他的職業操守提出疑問,恐怕這家夥就是個野仙兒。
越想我心裏越別扭,于是問道:“假大師你實話告訴我,那會兒說自己醫術高明到底真的假的?”我盯着他,渴望知道答案。
假大師也沒看我,應付着說:“當然是真的,我們那十裏八鄉都知道,随你打聽。連鄉診所都會定時請我幫忙的。”
聽這話我心裏稍安,又看了看小巫,心中起疑:他很少參與讨論,可每次總給我帶來不小的震撼、尤其是觀察力和見識。他似乎還對刀法、人體解剖學等方面知之甚多,怪不得切肉動作娴熟呢。不會真是個殺人犯吧?
腦子正開小差兒,假大師竟把鑷子端頭的楓木片送到嘴裏用牙咬了咬。
好家夥,給我惡心的,趴在高坡上不斷幹嘔起來。他真把“不幹不淨吃了沒病”這句老話體現的淋漓盡致啊,我都無語了。
等這事結束,還是和他分道揚镳的好。倘若坐一桌吃飯,我寧願嚼舌自盡!
“楓木?我之前倒過不少木材,軟硬級別的楓木也接觸不少,卻沒見過這種硬度的。”假大師看看小巫,滿臉疑問,“你保證自己的判斷不錯?這不過是碎邊,我竟不容易咬動。什麽楓木這樣密實?”
我一把搶過鑷子和放大鏡,照明彈卻慢慢熄滅了。假大師急忙送上燈光,就為讓我看個仔細。
一邊看,我還不忘詢問:“假大師,你還倒騰過木材呢?經歷夠豐富的麽。”見他不回答,我又點頭說:“小巫說得不錯,這确實是楓木。”
“诶!你們是一頭的,聯合起來擠兌我是麽?”大師一臉不滿,“那你說說這是哪種楓木,說服了我才信。可別滿嘴跑火車啊!告訴你,本大師見識廣博,沒那麽好騙。”
我不去理他,細看碎片紋理,又看小巫:“紋上有朱紅斑,像人的血管,這确實是楓木的特性。”
見假大師張嘴要反駁,我繼續說:“但小巫所說的這種楓木非現代的楓木。對吧?”我又看向小巫。
小巫點點頭,緊盯着鑷子上的木頭碎片,臉色并不好。
“不是現代的楓木?難不成這玩意還有同名同姓,不同屬性的古代奇種麽?”假大師反問。
我點頭說:“不錯!《山海經o大荒南經》裏說,蚩尤丢棄的手铐腳鐐變成了楓木,那才是你說的現代品種。小巫說的楓木,是困住蚩尤前,被作成手铐腳鐐的遠古楓木。傳說只有這種木才可以破掉人靈、仙氣和神體,乃萬木中的奇才之一,否則也不可能制住勇猛難敵的蚩尤啊。”
假大師被我說得一愣,半天沒反應過來,口中喃喃道:“之前……之後……這什麽和什麽啊?那不是古人沒事兒編着玩兒的神話傳說麽,你們還當真了?”
實則,在我祖父無意中得到的《古珍化尚集》裏,對楓木雖有記載卻也是一帶而過,就說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很難确定它的真實性。
僅從書裏知道這東西大概的特點,我已經算是厲害了,沒想到小巫不僅發現這人的死法,找到木屑,甚至一眼就看出其材質。這還能用巧合和博學解釋麽?
假大師可能想着自己沒什麽可反駁的理由,這時候将問題抛在腦後,開始去枯骨身上翻找。
這家夥果然是個慣盜,膽大心黑,一點不知道什麽是尊重。古人事死如事生,看這人死前還是盤膝而坐,一定是個修真之人,現在被假大師折騰,不知道他生前有沒有算到這種遭遇。
假大師找了半天,忽然咦了一聲。見他從枯骨腰間找出了個東西遞給我,好像是個牌子,顏色青綠,上有紅褐色斑塊,應該是某種金屬。托在手心卻感覺很輕,比十張紙也差不多。
“這是什麽,鐵片?這麽輕?”我問。
假大師瞪我一眼:“沒見識。這是青銅!只不過受歲月侵蝕,銅性耗盡虛有其表而已。嗯,可惜了,做研究還行,出手恐怕很棘手。”
說着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下,見上面用小篆刻了一個“秦”字。腰牌左下角,還用利器刻出了一個小小的“徐”字。
瞬間,他四肢好像都不受控制,竟然一陣抽動。馬上又去查看枯骨左肋,還有右手無名指的指骨。
雖然骨頭已被風化侵蝕得很嚴重了,稍一碰就要化成齑粉,但他還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們見假大師額上冒汗,氣喘籲籲看着枯骨,起身又看高臺下這整整千口立棺,嘴唇顫抖,似乎比我看出“鬼煉地籠”之法還震驚
我和小巫對視,猜想他可能又抽瘋了。否則好端端的,幹嘛一驚一乍地吓唬人。
沒辦法,我過去一扯他衣袖,問:“诶,你怎麽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調笑道:“這就傻了?”
他忙拍開我的手,顫抖地說:“這……小子,你……你上過學吧?”
“什麽意思?不上學還能幹嗎,‘家裏蹲’麽?我是現代好青年,響應號召熱愛學習,不是跟你吹,就說之前,”
不等我吹完,假大師就點點頭一指那牌子,又問:“既然上過學,那我問你聽過徐福這名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