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地下丹井
也不知我上輩子是不是缺了大德,這輩子要遭受重重奇罪。總之又是大難不死,還要繼續喘氣受難。
當我再次清醒并睜開眼時,發現趴在某處臺階上,觸手冰涼粘滑。半個身子還被泡在水裏,渾身冷得發抖。
雖然現在是盛夏,可這裏的地下水不知從哪兒來的,更不知從多深處循環而過暗不見天多久,人泡在裏面真如冰錐刺身,使我忍不住牙齒打顫渾身栗抖。
這裏似乎是活水,因為我感覺到了水流的沖擊,甚至還有咕嚕嚕的水聲。不過很奇怪,水竟不能滿溢,始終保持目前的水位不變。
我在哪裏?
幸虧掉下來前手臂上被假大師綁了一個電筒,就為背着我方便看清腳下,現在竟成了唯一的光源。它随我的手臂整個被泡在水裏,竟還能勉強亮着,該是有防水性的。
我趴在臺階上,臉皮幾乎與之連在一起。只是稍稍擡起頭,就感覺臉皮被撕扯的疼。
該死!剛才我不會是直接摔在了臺階上吧?那能活着真是萬幸了。
想到,我伸手去解電筒想要看看四周,判斷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我們三人順旋轉石梯往下足夠深了,竟然還能被翻板坑一下,繼續往下掉。怕不是到了地府吧?
好不容易把手電取下拿在手上,我發現照出來的光還有斑斑花紋,視線很差。看來再好再防水的手電,也經不住剛才這一下摔落啊。
沒辦法,我只能關了它摸黑打開燈頭,就聽嘩啦啦幾聲,想是進了不少水在裏面,現在全被倒了出來。
清理過燈頭再次打亮手電,燈光相對清晰不少,我這才放心并開始仔細觀察現在的情況。
照向一邊和頭頂,發現這是個不大的空間,約幾十個平方,整體呈梯形,上小下大,底邊一圈有一人寬的平臺。頂部只有正中開了一個不大的圓洞,那就是我墜落的地方。
這裏不見一個窗戶或門幾乎算個死地,要不是頭頂那個洞,恐怕想進來都不容易。
您說我這寸勁兒的,哪兒不好摔卻偏偏摔在翻板上,又這麽巧翻板還管用。嘿,天要亡我,什麽事都可能發生。
再看我現在身處的臺階,表面一條條凹凸不平,似乎是人工故意雕鑿成這樣的,像大號的洗衣板。因長時間泡在水中,上面都被青苔和粘液附着,濕滑不易立足。
Advertisement
平臺距離頭頂圓洞之間,目測恐怕相差十米都是少的。順原路回去是沒戲了,等他們救我指望也不大,畢竟小巫可能還在生氣。但看四周又沒有其他出路,如同一個能困死人的水牢。這可如何是好?
我勉強撐了撐身子,往上再挪一點盡量貼近內壁牆根,減少身體泡水的面積,省的變成發面馍,到時候見到小巫和假大師,也許都不認識了。更避免一直浸在水中,會凍出關節炎來。
我雖儲備了些許力氣,但臺階上濕滑難當,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冷,又或者昏迷了太久,這會兒肚子竟開始不争氣地咕咕亂叫。
人在饑餓時身體缺乏熱量,再加上剛才我泡在水裏,真是雪上加霜。
肚子裏咕嚕嚕,身上哆裏哆嗦。好麽,這慘景我也就聽老人們聊當年時聽過,在電視裏看過類似的黑白紀錄片,卻沒想到今天自己親身體驗一回,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我趴在臺階上喘成一個兒,肺裏像是裝了舊發動機,呼哧呼哧,嘶啞還帶哨。
這會兒困意襲來,眼皮子墜鉛根本擡不起來。就算我有鋼鐵的意志,這時候也都是廢話。不知不覺間,倆眼兒一黑,又想昏迷了,耳邊只剩下水聲再也聽不到什麽。
整個人正處于半昏迷的狀态,忽然感覺有人搭我肩膀。觸手溫柔,讓我想起了小巫。
我迷迷糊糊一直重複着幾個字,那是要對小巫說的話,希望他能原諒我剛才的無禮。
慢慢,那手的主人似乎接受了我的歉意,開始緩緩下滑,最後搭在臉頰之上不動了。
一會兒半會兒還可以,時間長了就感覺冰涼梆硬。剛才意識還處在半昏迷狀态,這會兒卻因此恢複了少許。
我強忍着傷痛和無力,輕聲埋怨:“小……小巫,是你麽?能不能把手放下來,我……我覺得難受。要麽,你去暖暖手再過來也行啊。”
低聲重複了好幾遍,可手的主人好似根本不願理會,仍搭在我臉頰上一動不動。
随着時間一點點流失,我的意識越來越清晰,竟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不對啊,這是個半封閉的地下水牢啊,小巫怎麽進來的?
打從剛才開始就只有我的聲音,再就是水聲叮咚,卻始終沒有其他人的半點動靜。如果真是小巫,他就算再生氣,現在見我這慘狀也要心軟的不是麽?
更何況他的手那麽溫暖,之前為我處理傷勢,我曾感受過的。怎麽這會兒就……不對,那絕不是小巫!
那這手……
想着,我又咬牙擡起頭。能感覺出半邊臉已被臺階上那凹凸不平的紋絡給硌得變形了,甚至隐隐有些疼痛。
可我顧不上這些,強忍着傷痛,一點點扭動脖子,倒是要看看誰這麽愛開玩笑。
等我好不容易把頭扭過去,見到那位淘氣的“人”時,就聽一聲驚叫,幾乎被這環境擴大了無數倍,而且久久不停,連我自己都被這驚叫聲吓住了。
可事出有因,真不是哥們兒有多膽小,只因為回頭後,我第一眼見到的,竟然是一張蒼白而沒有血色的臉!他也用我剛才那趴伏的姿勢,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嘴巴大張,一動不動,就這樣死死地盯着。
在電筒光的照射下,甚至能清晰地見到那張臉上的咬肌,是慘白的一條一條的沒有血色。如果仔細看,幾乎能從這裏看到舌根,還有牙齒。
剛才他就這樣默默地趴着,就在我背後不足半臂的距離內,我們一同趴了不知多長時間。
瞬間驚吓産生的恐懼是有一定時限的,但後怕卻是持久的,我現在心裏完全只剩下後怕,恨不得馬上鑿牆出去,躲得越遠越好。
這個空間,這種溫度,這種氣氛,又加上這樣一位“朋友”,真是絕了。我甚至想不起來逃開,現在竟還趴着與他對視,傻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時間我已經搞不清楚,究竟是他死了,還是我們都死了。要不是還有心跳、還知道冷,可能真以為自己就是個死人了。
忽然又咕嚕嚕一串極為不祥的響聲。這絕不是我的肚子在叫,而是更大的聲音,充斥着自然界的野性和力量。
我頓時感覺水下有一股巨大吸力,還泡在裏面的半只腳都不受控制,朝一個方向緩緩移動。
用手電照去,側看水面以下,我大吃一驚。原來水下兩米不到的位置,牆體側面有個不規則大洞,幾乎能看到水流動向,想必是直通外界的源頭。
剛才那咕嚕嚕的聲音竟是這裏發出的,如同人們用吸管喝水,到了最後空吸瓶體那種聲音。
一線生機在我腦中炸開了花,顧不上理會旁邊這位,更沒工夫弄明白他是什麽人,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離開這裏!
掙紮着起身,舉燈再看四周,我更覺寒意如冰不斷砸向自己。原來這裏并不是只有我和這位“朋友”,在四角、遠處,一個個數來,竟然不少于十人。
這是什麽地方?真是水牢麽?看那些死屍,腐爛程度各不相同,最慘的一位身上沒有半點皮肉,只剩一些衣服的殘片和一些絮狀物。算起來,也就剛才躺我身邊的這位好些,可能死的年頭較近。
見這些人的衣着似乎有附近的村民、旅行者、學生等。他們為什麽會沉屍在此?是在附近山林飲水無意中淹死的?還是在更遠的地方淹死後,被水流帶來的?恐怕沒個定論了。
我眼珠連轉,大腦在飛速運轉和回憶。片刻後猛地一拍大腿,驚叫道:“這是個地下丹井!”
根據剛才觀察水口附近的水流動向,似乎水流十分混亂。出水和入水分成兩組,這也是為什麽水位始終保持不變的原因。只有古時丹室內的丹井會有這種特點,也是為取活水,富含天地靈氣生生不息之說。
真沒想到本來該為煉丹成仙所用的丹井,現在竟然變成了屍坑,怨氣凝結。喝了這裏的水,就算好人也會暴斃的,更何況是那些妄圖成仙之輩。
果然像假大師說的,這裏并不是風水寶地,處處透着邪氣。
思前想後,一刻都不能多耽,我準備放手一搏。
到現在還不見小巫他們,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小巫還在生氣,又被假大師蠱惑不願伸出援手。第二,上面一定發生了什麽、又或者根本找不到翻版機關施以援手。
根據我目前的傷情判斷,多待一分鐘都是在向閻王爺發邀請函。求人不如求己。
于是我狠下心轉了一圈,在屍體上盡可能找些有用的東西。剛才掉下來時身上幾乎沒帶什麽,除了這手電。
等一切準備妥當,看着水流,我把手電各環節再确認松緊度。深呼吸幾次後,就像個海豹一樣鑽入冰涼的水中。
我自認為剛才半拉身子泡在裏面已經适應了那種寒意,卻沒想到這會兒整個人進來,還是忍不住發抖。
但我明白要保持冷靜,越是這時候越要盡可能放松渾身肌肉,保持情緒平穩不緊張,否則氧氣消耗先不說,對極寒環境的抵抗力就會被瞬間打破,出現抽筋甚至形成低體溫症。到時神仙都難救了。
老爹傳授的導引術此時派上了用場,在下潛時,我盡可能按照功法要求,将身體各項機能控制在最佳狀态,以求降低消耗。
果然在情緒控制下,漸漸進入佳境,像條游魚一樣來到側壁那處洞口前。
用手電向裏照了照,幾乎只能見到不足二米的距離,可也比沒有燈光好一些。
看着黑漆漆的水洞,迎面又是如急速呼吸一樣的亂流。我一咬牙,不願再想,雙手緊扒邊口直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