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萬事歸墟
見此情景,我不知為什麽竟像是發了瘋似的直沖到崖邊,嘴裏還不停吼叫着什麽,連自己都不明白。
我趴在崖邊,看着下面密實而沒有間隙的樹冠,如深綠色海洋一樣茂密的叢林正随風不停舞動。
紅姐和保镖已經不見了,似乎在茂密樹冠中能看到一個不大的缺口,那應該是她們掉落的地方。
我只是想擊敗她以求活命而已,并沒有想要再增加死傷的願望。可是……而那保镖簡直就是個呆子!自己都生命不保了,竟然還要護着心如蛇蠍的紅姐?天下間真有這種忠誠麽?真是開了眼了。
一骨碌身,我就這樣躺在崖邊仰望天空。天高無盡,燕鳥翺翔,這是自由的感覺,但我卻沒有半點喜悅。
就這樣躺着,直到一個黑影遮蔽了頭頂的陽光,那是假大師正捂着傷口來到身邊。他看着我,又看看崖下,說:“不錯啊小初一,從一開始見面時那種病秧子,到現在智鬥女魔頭,你小子越來越像個男子漢了。很好!”
看着他,我苦澀地笑了笑,反問:“你的傷——還好麽?”
我看到他中槍的位置一處在肩頭,一處在右邊胸口靠外,還有一處在腹部,應該傷得也不輕。只不過現在不見鮮血,可能因為他身體強壯,已經開始凝血了。
他自己也看看傷口,又看向我,咧嘴一笑:“放心吧,死不了!我不是說了麽,本大師醫術高明,知道輕重。那娘們兒開槍本是為打你,所以下手還有保留,沒有對準要害。放心吧,只要妥善處理,好好調養,不出半個月又能活蹦亂跳啦。”
聽他這麽說,我心裏稍稍松口氣。這一路過來,死的人多了,現在精神再也受不了任何打擊。
既然假大師說自己無礙,我寧願選擇相信他。畢竟我也因為常年采丹,多少了解醫理,最基本的還能判斷出一二。
這時假大師伸出手,示意我起來。我欣然接受,咬着牙拉着他那冰涼的手,艱難地站起來并嘆口氣。
“初一,我自己身體自己清楚,但你這樣的——剛才怎麽接下那娘們兒的幾槍呢?”他死死盯着我,一臉懷疑地上下掃視,“不對!剛才我偷眼看得清楚,那幾槍沒打偏,實打實正中你身上兩處。奇怪,怎麽只有衣服上有洞,卻沒流血呢?你莫不是機器人……”
說着就要上手檢查,吓得我連連擺手躲避,就說是他老眼昏花了。
可越是這樣,假大師越是懷疑,沒跑出去幾步就被他揪住,竟然用強硬手段撕開了我的上衣。
也算趕巧,正這時候一道強光灑将下來,正好落在我身上。霎時間,萬道異彩崩現,使距離最近的假大師晃得雙眼幾乎暴盲。
Advertisement
而我也因為行跡敗漏,表情尴尬地站着,雙手張開,無奈得很。
等慢慢适應了這萬道異彩,假大師張嘴就罵:“你大爺的趙初一!你小子什麽時候給身上穿了這個?”
原來,我現在正穿着一件背心一樣的衣服,只不過材質烏黑發紫,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材質。
這還不算完,就在我外套內兜、脖子上、還有這件背心內裝帶挂藏了不少寶物,全是鑽骨玉髓,連金銀都沒拿半點。
假大師看着這些寶物眼都紅了,甚至把我都當成了一尊小金人,不停翻看着,嘴裏啧啧稱奇。
“啧啧,你……你小子在哪兒找到的這些寶貝?我……我和你一路,怎麽都沒發現?”假大師一直在逼問。
我也感覺羞愧,只好把與二子相遇的事一五一十說了。等我說到那鐘乳洞裏藏着無數寶藏幾乎多到亂流的地步時,假大師竟然不顧傷情,轉身就跑。
見他行為奇怪,我馬上詢問原因,誰知假大師頭也不回地說:“費他娘的什麽話,當然是回去搶寶貝了!他奶奶滴趙初一,等老子回來再找你算賬,給我等着!”說完,一路又向大殿奔去。
“喂!那裏還有古紋天刀蟲啊,你怎麽搞?”我好心提醒到。
“去他娘的賊蟲子!現在本大師面前只有寶藏,就算站個活佛讓我立地,老子也要讓他靠邊等着!”一溜煙,人已經不見了。
我無奈地嘆口氣,搖着頭原地坐下。我已經猜到了會有這結局,所以才沒告訴他,看看現在,更是證明了自己最初的猜測不錯。
就這樣等了幾分鐘,就見一團因奔跑揚起的塵霧過後,假大師氣喘如牛地沖了回來,正惡狠狠地瞪着我。
我很大方,也不驚慌,伸手拍拍一旁的地面,笑着說:“怎麽,進不去吧?坐下吧,這些寶物夠咱倆分的了。”
假大師看着我,整個人似乎大了半圈。我知道,這是被窩囊氣給沖的。要不是看在我帶出了這許多寶物的面子上,恐怕早把我給撕吃了都不解恨。
他坐下來,說話仍帶着氣:“你小子才是最卑鄙的一個!既然知道我進不去,幹嘛不說?要知道我現在也是傷員,這一來一回……你看又流血了!”
說着,他轉過身讓我看,果然槍傷創口開始滲出烏紅的血水來,就像中毒了一樣,情況果然不樂觀。
我沖他擺擺手,掏出趙新成給的醫療用具,讓假大師解開衣服,這次換我幫着處理傷口了。
不過我可不像他那麽粗魯,一邊處理傷口,還一邊聊天分散其注意力,下手及有分寸,堪稱外科醫生中的楷模。
“我剛才就算說那出口已經塌了,你會聽麽?”說着已經用鑷子取出了一顆子彈。
假大師真橫,竟然只是一皺眉一咧嘴,卻連哼都沒哼一聲。一方面要說小爺手藝強過他太多,另一方面還要說他皮糙肉厚狀如瘋牛的體魄确實比我厲害。
“你剛才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滿腦子都是寶藏,就算說實話你也聽不進去啊。唉,人啊,就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沒辦法。”說着我又取出一顆子彈。
誰知假大師聽這話不樂意了,伸手掐住我的下巴,恨不得把下颌骨給我捏碎喽。疼得我嗷嗷直叫,眼淚狂流。
他看着我,卻說:“你小子說什麽屁話?看看你自己這一身,還他娘的來教訓我?你能還要點兒臉麽?”說完一甩手,這才放過我的下颌骨。
好麽,如果再有一兩分鐘,恐怕我就要做整容才能複容貌了。
這會兒我揉着下巴,臉上微微發燒,于是幹咳兩聲,也不敢與假大師對視,更不敢說話。
又取出最後一顆子彈,再給傷口消毒并包紮完畢,這才起身活動一下四肢。
之後我脫下那背心,把渾身上下藏起的寶貝一通歸攏。好家夥,大大小小算起來起碼有二百多件兒,現在都堆成小山了,就算這背心恐怕也能值不少錢呢。
奇怪!當時我沒貪心,感覺就随手拿了幾樣啊,怎麽現在……變成這麽多了?
假大師盯着我,眯着眼,不懷好意地說:“你小子才是最卑鄙的!我們累死累活,最後你卻成為了人生贏家。看看這些寶貝,如果賣出去,最低回報都夠你三輩子衣食無憂了。小子,花這些錢你不覺得燙手啊!”
聞言,我低下頭,狠咽了口唾沫,嘴裏吱嗚道:“我……我本想事後和你、小巫分享的,卻沒想到……”
忽然,假大師伸手制止了這話題。他清清嗓子,又說:“好了,現在東西就在眼前,咱們二一添作五啥也不說了。怎麽樣?你要是敢反對——嘿嘿,我就,”
說着,假大師作勢撸胳膊挽袖子,那意思是要黑唬我。誰知,我沖他擺擺手,把這些寶物統統向前一推。
這一下把假大師弄迷了,他盯着我,又看看這些寶物,撓撓頭問什麽意思。
我嘆口氣,說:“都歸你吧,我不想要了。”
此話出口,假大師長身過來摸我的額頭,又摸摸自己額頭,嘴裏奇道:“嘶——不對啊,這沒發燒也不像說的胡話。”又看我,捏着自己下巴問:“你小子什麽意思,是不是又要冒什麽壞水兒?全給我?你會這麽好?”
見假大師不信,我苦笑着說:“要不是認識你,恐怕我早死幾次了。這點東西換自己活命,難道還不夠?”
我看着頭頂不斷飄動的雲,說:“該回去了,我好累。這次回去,真的不願再出來獵奇了。盡管在這裏還有很多謎題,但也死了不少人,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們……唉……”說着起身打打土,就開始尋找下去的路。
可當我細看眼前時,突然覺得奇怪。來回踱步,又慢慢向後直退到崖邊再看,我一聲驚呼,吓得正在清點寶物的假大師一陣哆嗦。
您當我為什麽驚呼?
就因為眼前我看到大殿所在,竟像個蠍子!而在它尾部有個高臺直聳入雲端,就像蠍子翹起的尾巴。這不就是浮雕上那座奇異的道觀麽?
果然,一切似乎從這裏開始,最後還要在這裏結束。所有的畫作都有了對應,所有的迷題更是随着道觀山門的崩塌全被埋在了裏面,再也不複存在了。
“诶!那……那遠處高高的臺子,不就是我們發現有十二個獻祭人牲的問天臺麽?娘的嘞,原來這裏的關系這麽複雜啊!”假大師在一旁奇到。
說着他把所有的寶貝裝好并扛在肩上,開始手搭涼棚眺望四野。
可還沒看一會兒,就聽他又大叫:“嘿!初一快看那邊,起火了!天啊,那裏是哪兒啊?這火燒的,恐怕什麽都沒了。”
我聞言一驚,急忙順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很遠的一塊巴掌地方,正冒着熊熊火光。
濃煙如雲般翻翻滾滾飛上天際,就好像核心藏了什麽怪物一樣恐怖。
火光迸射而出,與濃煙裹纏在一起,真好似紅黑兩條巨龍不斷盤旋朝上,妄圖沖破上天封,一躍成神似的。
看到這,甚至讓我想到了那螺旋标志,更想起了眼前那是什麽地方。
“那是禪王鎮的方向。”眯着眼看清方向,我的聲音不見一絲波瀾,“村子沒了,二子的願望達成了。‘地扶桑’也毀了,再沒人會知道這裏的秘密。一切就這麽結束了也好,我要走了。”
說完,我已經朝山崖一側走去。剛才眺望遠方時,我找到了一處較為隐秘的自然坡道,興許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