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不辭而別
果然如我所料,這一路遭受了不少罪,更吃了不少苦,現在苦盡甘來找到一條下山的生路,連假大師也跟着沾了光。
我們順着那不起眼的自然坡道一路下來,竟然真就回到了地動天坑所在的那片密林。安全下來了,我們還活着比什麽都好。
來到密林裏,假大師還不停詢問要不要去找紅姐和保镖的屍體。他想看看結果,想确定她們是不是真的死了。對于那女人,假大師竟然心有餘悸,總感覺不看到她們的屍體不甘心。
可我卻搖搖頭,不想去看。盡管紅姐掉下懸崖的瞬間,那笑容十分古怪,甚至我也懷疑紅姐不像短命人,不過——我還是沒那個膽量,寧願保留一絲希望和幻想。
于是,沖假大師擺擺手,當先辨明方向要趁天黑前離開這裏。
看我不願聽取意見,假大師也是無奈。這時候他也受傷不輕,又身處密林,兩個人作伴總比一個人要安全。所以看着紅姐她們掉落的方向,也只得長嘆一聲選擇放棄了。
就這樣,我倆一路出了密林,還算有驚無險。
當我們剛走出來天就黑了,如同被怪物吞了天際一樣,黑得這麽快又毫無征兆,就像我現在的心情一樣。
我雖沒說什麽,但還是故意繞道禪王鎮前。等我們到了這裏,大火幾乎已經熄了,濃煙也變得淡了,眼前的一切都成了焦炭。
“我的天,太慘了。”假大師踮起腳尖,探着頭,用手電照着,嘴裏還不斷感慨。
随即他又問我:“趙初一,你知道這裏?還是說有熟人在這裏?看這情況,村裏的人恐怕早逃了、又或者……”他沒往下說,因為就沖眼前這情況,不用多說什麽。
聽他這話,我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說:“這裏曾是小巫的家。”
假大師一聽,忍不住叫起來:“不是吧!這……這太巧了吧?小巫他……他……哎呀,這真是罪過,罪過啊!”說完,嘴裏嘟嘟囔囔不知念叨着什麽,似乎是在念經或一些祈求平安的咒法。
我不去管他,只是盯着那些殘磚斷瓦,心中竟然有些許僥幸。為什麽會有這感覺,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我們倆看了一會兒,這次假大師沒再征求我的意見,竟然自己舉燈邁步過去了,似乎是想看看還有沒有生還者、又或者發現些什麽。
他走前抛給我一個手電,我沒有勸阻,就這樣等在村外,直到大約半小時後假大師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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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他,沒問,假大師自己就說了:“唉,太慘了!裏面……都是……都是焦屍。初一,我……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是意外還是……這些人好似一個都沒能逃出來,明顯不正常。”
這結果我也想到了,如果沒猜錯,可能是二子說的“他們”做的。看來二子想的簡單了,這個村子實則一直被“他們”監視着,從未脫離過掌控。
現在一切秘密都被徹底塵封了,這個村子的使命也就結束了,還要他們幹什麽?
這手段很殘忍,尤其是當下這年代,簡直可以說不被社會所允許。
“走吧,快點離開。這場大火在幾裏外就能見到,恐怕這會兒已經有人報警,很快大批人馬就會過來了。”我起身提醒到。
聽這話,假大師明顯心虛,馬上同意。就這樣,我倆相互攙扶着,踉踉跄跄地離開了。
路上因害怕遇上周圍的村民或警察,所以我們只能走小路。盡管路況不好耗費時間長,但起碼安全。
就這樣走了整整一天,我們才又見到一個村落,距離事發地已經很遠了,再也不用擔心會被發現。
這時假大師拿了一些錢,問村民買了一頭驢子,我倆就這樣騎着驢子一路回到了漢中市,找到一處較好的旅店住下。
假大師真厲害,一轉手就賣了寶物中的一個小件兒。具體掙了多少我沒問,但從好吃好喝随便供應、醫生可以上門、還有新衣服和用品完全不用我去擔心、考慮這點看,不會虧本。
醫生來後,仔細為我倆處理了傷口。
我這人可能耐受力不如假大師,在清理傷口和縫合時疼得大叫,可假大師只是咬着牙仍一聲不吭。
一切處理妥當,我們狠吃了一頓後雙雙栽倒呼呼大睡起來,甚至我嘴裏那塊燒羊蹄還沒啃完,人已經進入了夢想找周公他老人家下棋去了。
好麽,這一睡真是天昏地暗,這一睡直到海枯石爛。等我們再次醒來竟是被服務員叫醒的,她們說我倆一下睡了三天兩夜,吓得她們老板以為我倆死在屋裏了呢,這才派人拿着房卡進來看看情況。
見只是虛驚一場,服務員這才放心。幫我們處理腥臭難聞,還沾着血污的被單等物後,又前後送來了不少好吃的,這才退了出去。
好麽,我倆二話不說也不刷牙洗臉,竟又甩開腮幫子猛造起來。這叫一個爽啊,我從未感覺吃飯這過程還能如此美妙。
不過這次我們肚子裏有些底,中途就開始放慢速度,邊吃邊聊起來。
也就是這時候我和假大師才真正做起了自我介紹,開始詳細了解對方。
原來假大師祖籍山東,父輩因工作調動在北京落戶。他父親原本是中學教師,本來該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卻沒想到他竟擁有一顆超越時代,永不熄滅的,屬于探險者的夢。甚至最後辭去了工作,當了一個專職探險人。
談到這,見假大師神色黯然不願再說,所以我也就不再追問了。畢竟我也失去了爹媽,知道這種痛,更不願去勉強他回憶各種不好的往事。
于是,話鋒一轉,又聊起了別的事,将氣氛重新挽救回來。
“我說初一,這次回去你還要繼續獵奇過日子麽?”假大師張開大嘴吞下半條黃花魚,手掐魚尾,就聽一吸竟把魚肉全撸了,只剔除了魚刺。這利索勁兒就別提了,我真是望塵莫及。
聽他這麽問,我卻搖搖頭,臉上露出苦笑,說:“在我們那村裏有個不錯的姑娘,我覺得該回去向人家示好,看……能不能幫着經營那家藥店過日子了。想想應該也不錯。”說着,我竟感覺臉頰開始發熱了。
假大師仰起頭猛灌了幾口酒,随即眯着眼看我,咧嘴笑了:“哈哈,看不出你小子還有這份豔遇。好,好啊!年輕人就該這樣,有家才有動力,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着。好啊,這點你比我強太多了,我……”
忽然聲音戛然而止,假大師一蔔楞腦袋,就不說了。又猛灌幾口,這次連眼睛都是紅的,一張嘴滿是酒氣。
他這時摸出布袋裏裝的寶物上下一掂,就聽嘩啦啦直響。假大師又看看我,見我只是低頭吃喝,根本不在意這些,于是笑了。
“趙初一,我喜歡你!你……你小子是好樣的。這樣吧,等我慢慢把這些東西消化了,到……到時候把你應得的送還怎麽樣?嘿嘿,別說本大師不仗義,那……那是錯……錯誤的!既然我認你這兄弟,咱們一定有福同享。嘿嘿……”
說着又猛灌幾口,一斤裝的白酒很快被他造了個底兒掉。最後竟然還張大嘴,伸着舌頭去舔瓶口呢。
這動作看得我在旁哈哈大笑,用筷子敲着盤碗叮當直響也算是配樂了。
就這樣,我倆折騰許久,直到酒足飯飽才叫服務員撤走了一切。
假大師随後又叫了兩個按摩的師傅,說讓我享受享受什麽足底保健。
一開始我很排斥,可真的被師傅動上手,卻感覺舒坦到渾身每個毛孔都在唱歌。這家夥,有錢就是好,享受就是比受罪要美啊!
我倆就這樣眯着眼,享受着按摩,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忽然,我問道:“假大師,你能給我說句真話麽?這次你來到這,到底為了什麽?”
聽這話,假大師臉上撘的毛巾一下掉了。他看着我,屋子裏瞬間安靜了。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切,但假裝沒看到。還是仰着頭,看着天花板,模樣似乎很享受,可心裏卻在想着其他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腳上一松。等我去看時,發現假大師給師傅送了錢,已經送客關門了。
我沒理他,還是保持那樣子。假大師随後走回來,又躺在自己的床上,似乎沒打算說話。
屋中又安靜了好一會兒,假大師才說:“初一,有些事你最好別問,我不能說。抱歉了兄弟。”
這回答我不意外,如果想問剛才就追着問了。所以,我只是點點頭,什麽也沒說,甚至沒有再問別的。
就這樣,氣氛滿是尴尬。又等了一會兒,只聽假大師一下坐起來,側身看着我說:“初一,我……我很想告訴你但……不過,哥哥給你個忠告,能說麽?”
“嗯。”這是我的回答,還是沒看他。
假大師點點頭,又向我這邊坐了坐,說:“以後好好照顧你哪位祖母,別出來了,好好過日子比什麽都好。說實話,現在是新社會,丹采這行已經被淘汰了再沒什麽前途。與其整天擔驚受怕,不如安穩度日。你說呢?”
這句話也是我想的,所以更不會排斥和反對。我還是點點頭,這才看了假大師一眼笑着點頭,随後身子往下一出溜,蓋上薄被關了頭燈。
……
一夜無話,再醒就是次日天光大亮。等我起來後才發現一旁的床上早沒了假大師的身影。
連他的行李也沒了,似乎人早已經離開,竟連個招呼都沒打。
我不覺得意外,只是摸摸身上,發現東西還在這就夠了。
起來洗漱後,才發現門口的矮櫃上放着一張便簽紙,上面寫滿了字。
真看不出來假大師這人五大三粗的,這字卻能稱得上大家手筆,起碼比我這爛字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看着上面大致寫道“兄弟,我走了,咱們後會有期。抱歉不辭而別,因為我還有不得不做的事。另外,哥哥給你留了東西,就在我那枕頭下面,希望你未來能幸福。對了,哥哥答應分你的那份一定兌現,不必擔心。保重,後會有期。假……”
他在“假”字上畫了個叉,落款還是“大師”,最後又加一句“食宿費用我交了一個月的安心修養”。
我看着無聲地笑了笑,把便簽一團,扔進了糞坑裏。
為了害怕大夫人擔心,我只得在這裏多住一月,使大面積傷口基本愈合,身體能自由行動後,這才收拾行李準備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