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老化
假大師現在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我,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朵根。他見我清醒,于是蹲下笑着說:“剛才要不是窫窳那怪物把你甩過來,又加上姑娘幫忙,你小子恐怕就要交代了。嘿嘿,本大師就算會掐訣念咒也幫不上忙啊!”
說着在我後腦輕輕一拍,伸手拉我起來。
我看看黑衣姑娘,這才明白她不是一時沖動,竟是為了破局才甘冒奇險的。
想要感謝一下,張嘴半天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誰知我還沒說話,姑娘卻說了:“你——稍後找機會尋件衣裳吧,現在這樣——唉,不覺得難為情麽?”說完就去照顧晶露了。
聽她這麽說,我竟然愣在了原地。不為別的,而是沒想到她會說這話。原以為姑娘是個冷面孔,不茍言笑,不願多說的人物,卻沒想到竟然還有閑情逸致來笑話我。真是領教了!
被她這麽一說我也不自覺伸手提提褲子,沒辦法,上衣早被那些家夥弄爛了,現在光着膀子也不是我自願的啊。剛才被姑娘大力一扯,褲腰幾乎崩開了,我只能把爛處又紮緊一些免得稍後再出洋相。
一切妥當,我急忙過去查看晶露的情況。黑衣姑娘很識相,見我過去她立馬起身退在了一旁。
看着晶露的斷手,我心頭一奇,跟着又用手輕輕地摸了摸,竟忍不住去看背後那姑娘一眼。
這時假大師卻扒着來路伸頭向外看,嘴裏還說:“嘿,窫窳那家夥要走了!奇怪,它怎麽會來幫咱們呢?太奇怪了。”說着回頭去看黑衣姑娘,似乎想從她那得到答案。
對此我也有同樣的想法。這個窫窳可不像在天坑鬼室那解合物,畢竟那個窫窳還有人性,而眼前的這個可不簡單。
它既然能出現在這,就一定是古滇國原有的怪物,選擇幫助我們而不是傷害,其中該有道理、又或者是受人指使。黑衣姑娘竟會選擇與怪物合作,其背後的隐情想必更不簡單。
傳說窫窳是被危和貳負給殺了,之後十巫複活他卻變成了不死不滅,殘暴食人的怪物,後身居弱水之中。
窫窳雖成了無腦喜殺的怪物,但它卻與十巫有協議只聽命于他們,也算作為救命的回報。
這姑娘竟與窫窳合作,還不受其傷害,不能不讓我想得更遠,甚至懷疑那傳說也是确有其事了。
“诶,你怎麽了?”假大師過來一推我,問,“小子,你死盯人家姑娘,小心惹禍上身!”
被他這麽一說,我立馬明白過來并假裝咳嗽兩聲,用以掩飾窘态。
此時我才有心情去看四下情況,發現這裏空間不小,核心處還被一堵實牆擋着,只不過在一邊有個門洞能直通內部。
我們剛才進來的入口,有條石板路正通向對面。看來猜測不錯,只要等待一定時候,牆壁旋轉這條路一定出現。
只不過細看這石板路的路面,顏色奇怪,竟然好像深黑色的牆壁一樣。就算拿電筒照在上面也沒有反光,甚至連燈光都會被吸走似的,根本看不清上面的細節。
這才使我明白,可能一開始出路就在眼前,只不過這石板面層的顏色使人産生了視覺差。
我們太相信眼睛和光源,認為只要是出路,在光照下一定會現形。卻根本沒有想象到這路面吸光後,會使人感覺那裏就是一堵實牆,有路而不自知。
所以我們不斷尋找,不斷嘗試,卻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唉——趙新成提醒的不錯,有些時候,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被騙的好慘,甚至浪費了不少時間,還要冒着生命危險。實則一開始就有簡單的方法擺在面前,我們卻繞了一個大彎。
看看這一路,我們沒見到過任何屍體,想必從老知道法門,早已領人進去了。唉,慚愧啊!
想到這,我只好搖頭苦笑。可笑着笑着,又覺得不對。
“咦!這裏看着空間不小,可牆後的尺寸不是無限的,根本不像一個後殿啊。難道我們又中計了,從一個死循環進入到另一個死路裏面?”假大師奇到。
我也有些異樣的感覺,可還沒說話,卻見黑衣姑娘快步上前,寒光一閃,我只覺手上一涼。等明白過來并感覺到疼時,姑娘已經把我手上的鮮血滴在刀尖上,揮手甩了出去。
我正要發怒,卻見那幾滴血竟然停在空中不墜不飛,就這麽直直地停着一動不動。
假大師這會兒過來,盯着我那幾滴血笑道:“小子,你血脂稠啊!看看,都貼上了。等回去要多吃水果蔬菜啊,別整天大魚大肉胡吃海塞。”
這話說得我都想罵人了。你見過誰血脂稠到能停在空中而不落的?可對于眼前這無法解釋的現象我更是好奇。所以我懶得理會假大師,反而看着黑衣姑娘,不知道她這是什麽意思。
就見黑衣姑娘用刀一指,也沒說話。跟着就聽到嗡嗡的響聲,如銅鐘被人敲擊,震得我們雙手捂耳大張着嘴,一臉痛苦。
還好這種奇怪的噪音來得快去得更快,前後不過十幾秒,聲音驟停。緊跟着眼前一花,剛才那牆壁竟然在慢慢消散。
此處仍然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只不過現在出現了不少東西。
先不說正中石床之上擺放着已被掀開蓋子的巨大石椁,單說四周有坐有趴,有躺有靠,正是本該走在前面的從老及黑子的手下和幾名難友們。算起來有七個之多。
而在場地正中,我們面前,竟然還有個仙風道骨的老者盤膝而坐。
只見他臉色紅潤,眉發皆白雙眼緊閉,一身灰白寬袖素服,長袖正搭在雙膝上。整個人如同老僧入定,穩如泰山,好像沒有察覺出我們的到來、又或者根本不把我們當回事兒似的,連眼皮都不撩一下。
當然,從這老者的樣貌和裝束看,該是位古人,會不會就是古滇國的國主呢?這樣慈眉善目的模樣,怎麽看也不像個大惡人才對。
想到這,我老毛病又犯了,就要過去查看。誰知黑衣姑娘在前一橫,說道:“小心!你看他手邊。”
聞言我馬上看過去,這才見到老者的右手邊,竟然訂着一把短刀。
這刀的半個刀身已經紮進了石板地面之內,只留後半個刀身,還有刀柄。
但見到這刀,我和假大師卻忍不住齊聲驚呼。用手電照過去,這才看清那把刀竟不是一般的金屬制品。
表面呈紅棕色發暗,沒有金屬的反光,似乎是把木刀!而且更奇怪的就是刀刃正中一段,竟然似有個小小缺口,該是曾砍在什麽上面,崩了刀刃才對。但這崩口的樣子……
這時假大師悄悄接近,小聲問道:“诶,初一,那刀,還有那崩口,你有沒有感覺似曾相識啊?”
果然,他的想法與我相同。于是點點頭,我倆異口同聲道:“天坑鬼室那被人害死的枯骨頸上!”
不錯,那種顏色和反光,該是上古的楓木!恰巧刀刃上有這小小缺口,簡直比中頭等獎還要難得。
難道在坐的老者就是殺害枯骨的罪魁禍首?難道這人就是紫扭藍麽?
想着,我已經邁步過去,根本不管黑衣姑娘的提醒。我只想看看那把木刀,再看看這老者是不是還活着,問問他究竟是誰,與那天坑鬼室及這座古代遺城到底是有什麽聯系。
如果這是紫扭藍,我還要問問他霍亂千百年目的究竟是什麽,以此決定該不該将這老東西給挫骨揚灰!
很快我已經到了老者面前,在伸手去摸他鼻息那一剎那,竟感覺四周有種異樣的氣息。
就像有人在撓你的後脖子、又或者是威風輕輕吹拂臉頰,心頭奇癢難忍,恨不得像孫猴子那樣來一陣抓耳撓腮才算舒服。
我也不例外,還沒去探老人的鼻息,雙手已經忍不住在身上一陣抓撓了。而此時眼角的餘光一掃,竟發現假大師也是如此,只不過我像個猴子,他卻像個大猩猩。
可無論什麽品種,我們的動作一致,完全像是虱子上身,心中那種刺癢簡直就是煎熬透頂。
再看那些屍體頓感事情不對,我本想招呼假大師和黑衣姑娘逃離這裏,可已經晚了。
在肉眼可見的情況下,我發現自己的皮膚開始一陣收縮,緊跟着變得粗糙,皮膚表面出現鱗狀面層,同時伴随着褶皺,就好像皮膚嚴重缺乏保養,開始變得幹枯發皺一樣。
再看假大師,雙目已經塌陷,顴骨高聳,那露在外面的肌肉也變得松弛,甚至力氣已經無法支撐整個身體了,正慢慢地跪在地上,不一會又趴了下去開始瘋狂地喘着粗氣。
他嘴裏沙啞地發出啊啊的怪叫聲,雙手勉力沖我虛張着,意識好似已經都在變得模糊。
看來不止是我不對了,就連強壯的假大師也……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我們身上這變化又是什麽原因?
此時我又看向依靠在旁邊的晶露,最明顯的是她半露的胸部也發生了變化開始逐漸下垂,頭發從烏黑變成了花白,身體也在不斷收縮變化。
看起來我們三人像是瞬間老了起碼幾十歲的樣子,如生命要被某種看不到的魔鬼給吸幹了,再過不久可能就會化成一堆白骨,魂歸西天去了!
咕咚一聲,我也倒下了,雙手捂着喉嚨甚至連氣都喘不勻實。淚水不自覺地掉落,但不是因為悲傷或害怕,而是精神已經不能有效控制機能的運作,肌肉也變得松弛,淚水不自覺掉下來了而已。
就在我近乎絕望時,忽見一個黑影緩緩蹲在我面前一動不動。
慢慢擡起眼皮,見到是黑衣姑娘。她蹲着并歪着腦袋看着我,似乎是很好奇,在研究我是怎樣變老的。看得那麽仔細,是打算把我當做小白鼠研究個透徹麽?
奇怪!我上下打量着她,為什麽她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秀發如初,身材仍舊火辣,連手背的肌膚都保持富含彈性的樣子,還能看到粉嫩的光澤。
此時我腦中閃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糟糕!我們不會都被這丫頭給騙了吧?從頭到尾,都是她在引我們入局?否則,像窫窳那樣的怪物怎麽會無端端去幫助她呢?
真是失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