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遺言

看看懷裏的晶露，我又看向祭臺頂端。不知道上面正發生着什麽可怕的事情，但我現在鞭長莫及，只能照顧一方面了。

于是，想也沒想就抱着晶露鑽進了祭臺內部，希望黑衣姑娘沒耍花招，這裏真有出路就謝天謝地啦！

在我看來，雖然祭臺不小，可範圍有限又沒有緊鄰岩壁，如果有出路也該是繼續向下轉出去才是。

可自打我們進入這奇怪古城後，似乎一直在向下，根本顧不上細數到了何種深度。這樣一路下去，難道會通往地心麽？

據我所知進入地下三米左右，能看到蚯蚓和沙鼠；下到地下七米，那是始皇帝兵馬俑的深度；地下十五米，那是愛因斯坦埋藏時間膠囊的地方；地下三十多米那是始皇帝地宮所在；地下近四百米，那是人力挖掘最深的水井伍丁恩水井的深度；地下五百二十米，是世界上最大的鑽石礦米爾鑽石礦所在。

那我們現在呢，究竟到達了哪種深度？會不會看到世界的另一端呢？

我也感覺奇怪，越是危險的時候，大腦約喜歡胡思亂想。就好像它在用這種辦法提醒我，它也很緊張、無助一樣。

現在我身上沒有任何裝備，而這裏又是一片漆黑，只有口部有些許亮光如絲般投射到五步以內，也只能看到周圍地上散落着不少碎石。出了範圍，我只能伸腳慢慢蹚路往前，生怕踩進出口給摔個半死。

大約蹚了不少時間，累得我鼻窪鬓角熱汗直淌，可始終沒有收獲。難道又被那丫頭耍啦？

正疑惑時，忽然腳尖踢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我停下喘口氣伸手直摸，似乎是個石臺，約半人高。

此時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馬上把晶露輕輕放下，開始雙手摸黑丈量那石臺的面積。

好家夥！長寬起碼有三四米，修砌得光滑平整，該不會又是個石床吧？這怎麽比在天坑鬼室裏還要邪門兒數倍呢？

在确定了範圍後，我忍不住咽口唾沫，一偏腿翻了上去。現在事情特殊，我只能冒險檢查一下，興許是自己多心了出口就在這石臺上也說不定。

這回我蹲在上面，開始一點點排摸過去，發現四周堆放着不少東西，拿手一碰稀裏嘩啦直響。拿一件攥在手裏，光滑如冰，大小只有手心這般，頓時我就明白這是什麽了，心裏只剩苦笑。

假大師擠破頭要找寶物，沒想到總是被我誤打誤撞捷足先登。唉，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命好，還是命背呢？

就這樣一路排摸過去，果然讓我摸到了最害怕的東西，一件殘破且質地柔軟的布料。再摸，就是一具完整的骨骸仍盤坐的面前，甚至還有些許小蟲在手上爬來爬去。

我被吓得馬上甩手并後退。可無意間又撞到了什麽，只聽一陣稀裏嘩啦，頓時有一抹亮光出現，真如沙漠中孤獨的綠洲，太他娘的顯眼啦！

這簡直就是救命稻草，慌亂間我也顧不上什麽，立馬劃拉着眼前的東西，雙手一點點靠近那亮光。

很好，我緊緊抓住了那東西。攥在手裏，竟然滑溜溜如雞蛋大小，卻滾圓似球。剛才是被不少東西壓着，亮光并不明顯，現在被我拿出來，立馬精光四射光彩奪目。

這光照度，幾乎能把三步內點亮，視野清晰無比。

原來手中這玩意兒是一顆夜明珠，看着上面滿是灰白沁色，恐怕當年鼎盛時期這光照該更加喜人才對。

對這玩意具體值不值錢、又或者是什麽年代的并不關心，也不了解，現在對我來說它就是最好的照明工具。将其托在掌心，慢慢看向剛才手摸的枯骨，我要看看這裏是誰。

這具屍體保存的很差，連骨骼都已經碎了不少，現在只剩胸口以下的半個身子。雙盤的腿上和小臂附近仍保留了些許破敗的衣料，這還要說材料、做工到位，否則早成齑粉了。

對這些古代衣服，我知道有限，只能看出腿上殘留的束口半絲麻褲，長袖過膝，身邊掉着串鈴和合盤。

衣服款式該是漢代風格，這拃長的串鈴和合盤都是巫蔔用具。

所謂串鈴，是一串五顆的銅鈴，上面全是墨綠色銅花，是招引用具；合盤就是個骨牙刻盤，大小如雙掌般，內淺且體圓，直至今日仍有牙白色光澤。

看得出這兩個物件是死者生前最愛的，因此被保護的還不錯。

在石臺四周，果然擺放着不少寶物，大大小小，各種顏色，各種造型和材質的。雖比不上天坑鬼室，卻也足夠驚人了。

我又細看了半天，沒有暗門痕跡，沒有機關，這裏根本沒有出路。

心中懊惱，頹然地坐倒只剩下長籲短嘆了。看着臺下靜靜躺着的晶露，我也無可奈何。一切努力都做了，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

就這樣坐了一會兒，我又跳下去把晶露抱住。看來死之前只有與她相伴了，我竟感覺到了竊喜，有種苦中含甜的味道。

忽然，一聲輕嗯，晶露悠悠轉醒。她眨眨眼，看清是我後竟然一笑問道：“怎麽，咱們又無路可走啦？”聲音有氣無力，還透着無比悲涼。

苦笑一下點點頭，我卻不知說什麽、又或者根本不敢說話。這時候心如死灰，我害怕自己沒出息地哭出來，那豈不是讓美人心寒，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晶露見狀也不再問，同樣笑了笑，将頭緊緊往我胸口靠了靠。

我倆就這樣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聽她說：“初一，你手裏那是什麽，好漂亮啊。如果咱們能平安出去，送給我好麽？你也知道，女孩子就喜歡閃亮的東西。”

噗嗤一聲，我竟被她逗樂了。現在這時候，她竟然比我還能沉得住氣。看來常聽老人們說大多女性抗壓能力比男性強，這絕不是胡說。

于是我把夜明珠遞給她，任由其把玩。

晶露此時就像個孩子，拿着夜明珠仔細看着，還時不時照向四周，臉上滿是笑意：“初一，這東西就是傳說的夜明珠麽？真好看。我只在書裏聽過，沒想到這輩子還有親眼得見的時候。”

忽然光線一轉，正照在我的臉上。就見晶露臉上挂滿淚痕，正輕咬着嘴角不讓自己哭出來呢。

我沒有安慰的話，只是在她頭頂摸了摸。畢竟這時候，說什麽寬慰的話都像個屁，除了聲音其他半點沒用。

又待了一會兒，晶露說：“初一，能扶着我轉轉麽？我想好好看看這裏，畢竟這……這可能就是我最後長眠的地方……”最後再也說不下去，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

那哭聲在這空間內傳播，嗡嗡有聲。我現在只能扶着她，舉着夜明珠慢慢在內部徘徊，滿足最後這可憐又殘酷的願望。

晶露就像個乖巧的孩子，一邊輕聲抽泣，一邊靠着我随夜明珠的光照看向四周。這姑娘也挺有意思，上個時間段還哭哭啼啼，這個時間段就開始與我探讨死後人能去哪兒的問題了。

正聊着，就聽咕嚕嚕聲響，似乎來自晶露。我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卻見腦袋已經低垂到了極限。間隔幾秒後，晶露這才說話：“好久沒吃飽飯啦。初一，你身上帶了吃的東西麽？”

聞言，我舉着夜明珠在身上一照，不用說話，晶露自己就樂了。

是啊，從頭到尾我光着上身，褲子也變得千瘡百孔，還有什麽地方能藏吃的呢？實際上我也很餓，不過忍住不說而已。現在被晶露一提，感覺肚裏也開始唱起了《空城計》，鬧騰個沒完。

我倆相視而笑，最後變成了大笑，直到晶露連連咳嗽，這才停止。

見晶露情緒穩定後，我又高舉夜明珠陪着她閑逛，真好像兩人在挑選稱心如意的住宅一樣。只不過這次我沒看周圍，而是偷偷盯着晶露發呆。

沒想到臨死前我還有這閑情逸致看美女，也算是心大。

正走着，忽聽晶露一聲大喊：“哎呀那是什麽？初一，快看！”說着她擡頭看我，兩人正好四目相對，竟然同時臉紅并別過頭去。

“你……你看什麽，我讓你看四周的岩壁呢。”晶露小聲埋怨。

我哦了一聲，馬上去看岩壁，借此也能緩和尴尬的氣氛。誰知等我見到晶露發現的內容後，心裏竟浮現出一絲興奮。

原來，在牆壁上刻滿了壁畫，只不過做法粗糙，明顯是用碎石一點點刻畫出來的。沒有“地扶桑”岩洞壁畫的色彩絢麗和氣勢宏偉；也不如天坑鬼室的埋屍浮雕；甚至連那密室中，粗糙的壁畫都不如，起碼人家是用專業工具繪制的。

可面前的壁畫內容卻一眼就讓人能看得懂，不為別的，就因為繪畫者有高超的功底，只不過沒有趁手的器具罷了。

可能見我盯着那些畫發呆，晶露輕搖了我幾下問道：“诶，初一。初一！你怎麽了，這畫有什麽特殊的？”

聞言我一愣，沖她點點頭道：“是很特殊，而且與咱們的遭遇息息相關。”說着一指面前，馬上扶住晶露舉夜明珠緩緩轉了一圈。

人的毅力這麽恐怖，在這不小的空間內部還有因材料內外錯層的情況下，硬生生用碎石刻出了八幅壁畫。其內容連晶露都看出了一二，更何況我這兩次身在局中之人呢。

“初一，這……這畫的內容，難道是某種儀式？”晶露問。

我點點頭，回道：“是啊，而且是一種神奇的儀式，能找到一座寶山，打開通往天際的路。”

晶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是這……這幅畫場面太血腥了吧。那是在幹嘛，宰殺蟒蛇祭神麽？我很好奇，古時的人怎麽知道神仙喜歡用活物祭祀？神仙不是最痛恨亂殺和殘忍麽？”

搖搖頭，不是我否定這說法，而是目前根本沒見過神仙，不知道這消息的準确性。

如果上古傳說都是真的，興許所謂天神并非那麽仁慈。否則怎會輕易下凡幫助炎黃二帝打敗蚩尤呢？又怎麽會有絕地天通事件的發生呢？

但這些事沒必要和晶露多說，我只知道這八幅畫該是背後枯骨的臨終遺言。而這人的身份恐怕并不簡單，竟然知道天坑鬼室、十巫傳說、登葆山和祭祀等信息。

其中還有一幅畫的內容最離奇，那就是紫扭藍制作的鑰匙、丹釜和十件發光的物品聚集在一處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