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我疼的不是傷口，而是心

第九十一章我疼的不是傷口，而是心

其實對于周寒現在對陸海洋究竟是個什麽态度，我心裏也沒有底。舒榒驽襻畢竟對周寒來說，一個很難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來說，是曾經真心将陸海洋當做了朋友，付出了自己難得的信任的。可到頭來卻發現對方其實一直處心積慮的要對付他，甚至，還在他的心口上剜上一刀的時候，不知道還能不能大度的選擇原諒。要知道，天底下，最難為的兩個字，莫過于原諒了。

從前，我以為自己是了解周寒的，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從來沒有誰能完全的了解誰，即便是再親密的人，是枕邊的知己，也會有屬于自己心底的秘密，一個永遠說不出口，也不希望有人知道的秘密。我想，周寒的父母便是周寒最大的秘密，至少從我認識這個男人到現在，他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他的父親和母親，甚至，在我無意中說到的時候，他的臉色總是一片陰沉，叫人捉摸不透。

陸海洋正坐在我的沙發上自顧自的喝茶，他笑道“小西，你現在好歹也算是一個總編，怎麽還是如此的不講究。今日也算是款待我這老朋友，若是旁人，指不定會說你不懂待客之道的。”

我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杯中的茶葉。倒真不是什麽好茶，不過我平日裏自己買來提神用的，我因為不好茶，是以也分不清什麽好壞，陸海洋到底還是平日裏講究慣了的公子哥，是以這樣的粗茶他能默默的喝下口，倒也算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我好笑地道“有的喝就不錯了，換做別人，指不定有你這待遇。你等等，前面我給周寒挂電話，他沒有接，估計是在開會。”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我的心下有些不安和遲疑，甚至有些淡淡的害怕，我害怕周寒因為在醫院那一天，我的沖動，我的賭氣而從此再也不搭理我。他不接我電話，便是最好的證明。實其出心對。

陸海洋許是明白什麽的，只是他沒有點破，見我握着手機不安的來回走着，卻故意将話題轉移到了品茶上面。他說“不着急，他很忙的，我可以等。不過真要說起來，周寒這些年可沒少帶着你吃些好東西，莫小西，你倒也算一個特例了，我以為你早被周寒那厮養的嘴叼的很，不曾想倒還是沒什麽講究。”

我笑道“你也說了，那些不過是周寒給我的，可他不可能給我一輩子，終有一天，當他不在我身邊了，我不還得靠自己。”而且這一天，已經來了。。

“這就是你堅持在這電視臺裏的原因？你明知道，他能給你更好的。你們臺裏面從來不缺這種踏着跳板改變一生的。”陸海洋若有所指的說，他蹙着眉頭喝下了最後一口茶。我知道，他說的是近來臺裏的一熱門八卦，我們臺裏某個非黃金時間檔的節目主播攀上了公司的老總，幹脆辭職回家給人老總生孩子去了。這類的事情正如陸海洋所說，不老少，畢竟這個圈子裏能比平常人接觸到更多的特權階層。而我，在旁人的眼中，大抵也是一個攀上了周氏企業的女人。

“他給的，終不是我自己的。”我苦笑，看了一眼依舊沒有回音的手機，正想說點什麽的時候，手機卻終于響了起來，來電顯示便是我等了許久的人。

“是我，找我什麽事？”他的聲音沉着，像極了平日裏我見他和旁人說話的口吻。我從沒有想過他也有一天會用這樣的聲調和我說着疏遠的話。

“哦……”我想了想，看了一眼沙發上坐直了身子的陸海洋，說道“關于老莫同志的病情，我想和你商量下。你知道的，我沒有別的親人，老莫同志也聽你的勸。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太久時間的，我知道你忙……”

我知道你忙，所以就連接電話的時間都變的奢侈起來。

電話那端沉默了許久，才聽見周寒用沉沉的聲音應道“好，你到我公司樓下的咖啡館來吧。”

周氏企業樓下的咖啡館裏最有名不是咖啡，卻是相思奶茶。相思顧名思義就是想念，是以那醇香的奶茶裏擱着的是一顆顆軟甜的紅豆，據說咖啡店的老板當年就是用這一杯親手調制的相思奶茶追到的老板娘。因着那老板長的年輕帥氣，頗像某位明星，是以很多姑娘都喜歡上了他家的招牌奶茶來，當然這也是我每次來這裏，必點的飲料，有時候周寒知道我要上來，便會打發他的秘書先替我買回來了一杯，而我最喜歡喝熱乎乎的味道，紅豆好像都快要融化了一樣。

而現如今，依舊還是那一個老位置，我桌前擺着的依舊還是老味道，可一切好像卻又什麽都不同了。周寒是在我在那咖啡館裏坐了小半會後才出現的，他的臉色不好看，有些疲倦和蒼白，胡渣微微泛青的在他的下巴位置，整個人看起來頹唐了不少。

我一陣心疼劃過，換做平時，我定然會伸出手故意輕摸着他的胡茬，然後笑他不修邊幅，整的自己跟一個小老頭似的。可現在，我只能定定的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苦笑。

“莫爸的情況怎樣了？我這幾天忙，就沒有過去。你幫我和他解釋一下，我一得空就會去看他的，讓他放寬心。”周寒說，他要了一杯藍山，卻沒有喝。我在聽見他說因為自己忙，所以沒有去醫院後，心頭一痛，忽然生出幾分苦澀來。我想周寒一定不知道，前幾天，我請來白天替我看護我爸的看護阿姨，偷偷告訴了我，她說，不止一次地看到了周寒在病房外傻站着，就是不進去。

“哦……還是老樣子，你知道的，醫生都已經那麽說了，現在老莫同志每天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我真擔心……”我說，聲音輕淡。只是這一次，周寒卻沒有慣常的安慰我，會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你找我來，是想說什麽？”周寒默了默，他問我，直截了當。

“周寒，如果我想請你幫忙的話，你還會和從前一樣答應麽？”我問。“哪怕是讓你為難的事情，你也會答應麽？”

周寒怔了怔，他似乎沒有想過我會說出這麽透着幾分絕望卑微的話，他的臉上微微一動，而後聲音稍稍緩和了些的說道“傻丫頭，不管我們變成怎樣，我的承諾沒有變。你……你永遠都是我最珍惜的朋友，好朋友。”

終究只是朋友……我在心底暗暗自嘲一笑，卻沒有再說什麽。站起身，朝咖啡館外等着的陸海洋微微點了點頭。周寒順着我的目光看去，在看見陸海洋緩緩走來的身影的時候，愣了愣，随即眯起眼睛，握緊了拳頭，他咬牙厲聲的問道“莫小西，這就是你說的希望我幫忙的事情？！”

我還來不及回答，陸海洋已經站定在了我的身後。他看着周寒，眼圈微微泛着血絲，他說“別怪小西，是我求她幫我的。周寒，你最了解莫小西的，她心腸軟，沒心沒肺的，經不起別人求她。”

周寒好像沒有看見陸海洋，也沒有聽見他說話一樣，他徑直站起身，繞過桌角就要朝外面走去。我心下一着急，琢磨着好歹也得讓陸海洋有說話的機會，若是周寒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不願意答應那是一回事，可若是現在，連話都沒說上的話，這兩人怕是以後都會後悔的。是的……周寒會後悔的，他明明對陸海洋沒有那麽的恨，即便依舊沒有釋懷。

我飛快的一把拉住了正要從我身邊大步離開的周寒，動作太快，一下将桌上的還冒着熱氣的相思奶茶一股腦的地打散，熱騰騰的奶茶潑灑在了我的手背上，其間還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是瓷杯子的碎片刮破的，血緩緩的從手背流出來。

可即便是這樣，我仍舊用一片狼藉受傷的那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周寒的手。周寒本來飛快的腳步因為聽見了杯子打碎清脆的聲音而停滞，他回頭目光一痛的看向了我的手，抿唇半晌竟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陸海洋回過神來，他驚慌的幾步想走到我和周寒跟前，卻在看見我們的狀态後，終是作罷。他說“莫小西，你這又是何苦？他不願意見我，不肯放過我，這一些我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你啊，還真是他說的，傻丫頭。”

周寒反手将我的握住，眼睛盯着傷口，臉色青黑一片，他的動作微微扯了一下，我便痛的驚呼了出來。

“我沒事，真的沒事，老陸。”這話，明着是告訴陸海洋的，卻也是告訴此刻神經緊繃的周寒的。我笑道“好在奶茶已經涼了些，要不然……”後頭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卻被周寒牢牢握住了手，不由分說的就沖出了咖啡館去。

見周寒想去公司的停車場，陸海洋趕忙說道“我的車就停在附近，小西傷的不輕，還是早點去醫院處理傷口的好，我也算罪魁禍首了，就讓我送你們去。”

陸海洋的話，是一句試探，我也将目光定在了眼前這個穿着淡紫色襯衣，俊眉緊鎖的男人身上。我們在等他的決定。時間似乎過的許久，周寒深吸一口氣，忽然轉頭冷眼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後，一聲不吭的朝着陸海洋的車子走去。

那一瞬，我看見了陸海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我忽然懂了，也許對陸海洋來說，他來找周寒求情，其實也是抱着一絲希望來和周寒和解的。不論曾經怎麽恨過，誤會過，這些年的相處時光卻都不是虛度的，他仍在心底将他視作了最好的朋友。也許很多感情因為深藏了，連自己都不易察覺，就好像陸海洋即便厭惡上大學時，周寒随手送給他的袖扣，可仍舊好好的珍藏着，甚至連以後的喜好都随了那一标準一樣。

陸海洋一路将車開的飛快，周寒則寒着一張臉，一聲不吭，只是我那只受傷的手始終被他牢牢抓住。

“呲……護士小姐，輕點！輕點……疼……”我忍住痛低聲哀嚎道，周寒在一旁雙手抱住了我的身子，不讓我亂動。

此時，我的手背上已經生出了不少水泡來，血倒是不怎麽流了，但紅彤彤的一大片，還摻着點點血跡，到底還是觸目驚心的。周寒沒好氣地将我捆緊了些說道“痛死活該，讓你有個教訓。”

其實在咖啡館的時候，疼的倒不厲害，許是一下子吓蒙了，也可能是那時候我一心想留下周寒，不管是為了陸海洋，還是為了想了他好幾天的自己。可現在，傷口隐隐一跳一跳的疼，倒讓我有苦說不出了。心裏忽然一陣委屈，我推了一把周寒“你走，你不是要走麽？是，我痛死活該！周寒，你有本事前面根本就不用搭理我，也不用管我的手。”

周寒的眼神裏閃過一陣疼惜，可手臂卻真的漸漸松開了我的。他說“你別亂動，否則會更痛。護士小姐，她怕疼，麻煩輕一些。”

護士小姐有些面熟，想來是這幾天我成天的往醫院跑的緣故，對我倒還算客氣。當然，我私以為她對我客氣的主要原因還在于周寒身上，畢竟一個長相好看的男人對小姑娘的影響力還是頗大的。“水泡得挑掉，否則會發炎的，莫小姐還是忍一忍。”

我正想說點什麽，卻發現一路跟着我和周寒而來的陸海洋正站在急診室的門外，也一臉擔心的看着裏面。我說“周寒，我忽然想喝水了，你去給我買杯相思奶茶吧，你知道的，我最喜歡喝那個，前面沒喝上，全灑了，怪可惜的。”

周寒猛的擡眼看向了我，他是懂我的意思的。我哪裏是想要喝什麽勞子奶茶，無非是想讓他和陸海洋能有點談話的時間。畢竟今天來見周寒，最後讓我光榮負傷的目的不就是這個麽？

“莫小西……”周寒帶着幾分氣結無奈的喊了我一聲“你就那麽想幫着他？”

我怔了怔，随即笑道“不……周寒，我是想幫你，我不想你将來後悔。如果你還是我了解的周寒，那麽我就不後悔今天這滿手的傷疤。”

周寒終究沒說什麽，他漸漸松開了抱住我的手臂，然後狀似不經意的地說道“自己忍着點疼，我一會就回來。”後，便朝陸海洋走去。

見他們一道離開，我的心終是松了下來，可糟糕的是，手背上的疼卻越發的強烈起來。一旁的小護士奇怪地看着我喃喃“還真是奇怪了，哪有人傷成這樣，還邊哭邊笑的。”

周寒去的時間有些長，以至于我的手都已經包紮好了，連帶着消炎藥也吃下去了好半會後，他才施施然的出現，左臉頰挂着彩，微微泛青，倒沒有破皮。可我卻從他略帶幾分輕快的神情中看明白了一切。

他兩手空空的進來，倒是沒一會功夫，陸海洋拎着一杯奶茶進了來，我定睛一看，這兩人打架的時候想必是說好的，就連傷口都是對稱的。我沒忍住笑了出來，我接過奶茶，喝了一口，卻是冰的。

對上我詫異的眼神，周寒卻涼涼地說“別想着喝熱的了，手都腫的不成樣子了。”我看的分明，這厮的眼神一直看了我受傷的手好半天才轉開。一旁的陸海洋笑笑地說道“莫小西，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讓我們再回那家店裏，還被老板拖着賠了一只杯子。好家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德國烤瓷咖啡杯，一只竟要去了百來塊。”

我笑了，一句話，便讓我知道他和陸海洋之間想來已經好好談過了，而且談的結果還不錯。至少從陸海洋沖我眨巴了一下的眼睛裏可以看的出來，忽然心下的石頭落了地，竟覺得這疼也值得了。

“老陸，你陪着她吧，我公司還有事情，先回去。”周寒說，口氣不過片刻又恢複了冷漠，他轉身就要走，卻不料被陸海洋一把拉住。

“周寒，你要逃避到什麽時候？你明明……”

“陸海洋！”

“算了，他要走，讓他走吧……”我別開臉，不願看見那道去意已決的身影。我苦笑“老陸，等下還得麻煩你開車送我回去了。我今天這幅模樣就先不去見老莫同志，省的他擔心。”

周寒的身子微微震了震，忽然開口說道“爺爺最近身體不好，打算退下來休息一陣子，他，希望我和楊雪能早點結婚。”

我聽見他的話一怔，心裏頓時生疼起來，可我沒有說話，卻聽見陸海洋驚訝不已的問道“周寒，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和那個楊雪結婚？！我知道你向來不會忤逆周老爺子的話，可現在是你的人生，是一輩子的事情，你真的要這麽做？！”

“我已經答應老爺子了，也許這個選擇對大家來說都是最好的。”周寒說，他背對着我，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得見嗓音的沙啞“婚期就定在下個月十八號，莫小西，對不起。”

還是一句對不起……我的眼淚忽然簌簌的落了下來，不顧那已經離開的男人，也不顧一旁氣急敗壞的陸海洋。

“一定是楊雪那女人的問題，當初她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個好角色。我是真沒想到周寒那小子居然還要和她結婚，他難道就不怕，哪天那個女人又和哪個男人在背後捅他一刀麽？！”陸海洋激動的罵道，自己來回走着，不小心撕扯到臉上的淤青，龇牙咧嘴了起來。

我本是在不明所以的掉眼淚的，看見他那副模樣卻是笑了出來。

“莫小西，你傻了不成？周寒剛剛說他要和楊雪結婚了，婚期還就下個月了，你竟然還能笑出來？”陸海洋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聽見了……他不就是故意告訴我的麽？我聽的很清楚。也好，既然這是他的選擇，沒什麽不好的。既然我們注定只能是朋友，我又何必強求。”我淡淡的說，低頭斂下了全部的情緒，只覺得人們所說的話，卻也不一定是真的。說什麽十指連心，說什麽燙傷是極疼的，可終究抵不過心頭上劃一刀的疼。

周寒是故意告訴我他要結婚的，他想要的無非是我的死心，算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和我說對不起了，第一次是在他情不自禁的吻了我療傷的時候，第二次是當我喝醉酒向他說出喜歡兩個字的時候，而第三次……卻是現在，他毅然離去的時候。

“什麽也好？！要我看一點都不好！你們就造吧！明明心裏都有對方，偏偏還要弄成這樣。莫小西，你不知道吧，周寒曾經喝醉酒和我說過，他的心裏有你。”陸海洋忽然冷靜了下來，他說。

我的手一緊，不小心碰上了傷口，疼的眼淚又要落了下來。

“那是兩三年前的事了。不過他還說，他和你不适合在一起，你會很辛苦的，他說既然這樣，你們還是做朋友來得好。我當時還笑話他瞎說，現在看來……”陸海洋欲言又止的看向我。

我勉強扯開一抹笑來“你就別安慰我了……老陸，謝謝你。”

“莫小西，我犯得着編這些不着邊的話哄你麽？我說的都是真的！那時候，他好像心情不好，從來不喜歡喝酒的卻主動喊了我出來。周寒的酒量你是知道的，那一天卻喝的爛醉，可第二天我再問他的時候，他又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冷冰*冰的模樣。再後來……”陸海洋似乎想起了什麽，他自顧自地說“再後來，一直拒絕周邊女人的周寒，突然答應了讓許文妮做他的女朋友。”

彼時的我，聽的心不在焉的，心裏只因為周寒那一句“莫小西，我要結婚了”而有些恍惚，是以錯過了一些可能改變我和他命運故事的東西。也許，兜兜轉轉的故事裏，總是有這樣遺憾的錯過，在很多年後，我想起時無奈地轉頭問身邊的男人，如果那時候我聽懂了陸海洋的話，而去追問他的話，會不會一切變得不同。

而他始終笑着，搖了搖頭。

***繁華夢燼***

抱歉更新的很遲，最近小夢心情有點糟糕，親們勿怪！謝謝不知道哪位送月票的親，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