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沐浴 小車一下

今日才從厚山茶敘被鄭瀾拎回了湛王府,秦志城喝着梅子酒,居然就開始思戀紫雲了,想起昨夜今晨的種種旖旎缱绻,她身嬌聲軟,妩媚多情,男女之事原來如此美妙。

鄭瀾瞄他一眼,聯想到愛他成癡的安泰,不知秦志城要如何收場。他有些慶幸,小院兒的理性和隐忍,似乎又不是那麽令他心煩了,而自己對小院兒的喜歡,似乎也未到不能自已的程度。

希望永遠也不要到那種程度。

秦志城在湛王府用過晚膳才走,鄭瀾和他商量的事情很大,要格外周道、謹慎,兩個人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夜色将籠,秦志城才告辭。

“又去厚山嗎?”鄭瀾問他。

秦志城沒有回答,只打哈哈:“子流,是不是你府上有了女主人,就羨慕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鄭瀾掃他一眼,心想莫說是假的錢淑媛,就算是真的錢淑媛嫁給他,又怎麽管得了他呢,男人只有自己管得住自己,哪有真的能被女人管住的。

“你喜歡紫雲嗎?”鄭瀾冷冷問他。

秦志城亦不遮掩,對兄弟沒有什麽需要隐藏的,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雖然她是勾欄裏出身,但的确是我喜歡的那一款。”

“看來,有人真的要傷心一輩子了。”鄭瀾說的是安泰公主。

秦志城道:“所以早就讓你去幫我擋了這門不靠譜的親事。子流,你是安泰的哥哥,你不要怪我。”

鄭瀾微微點點頭,秦志城能夠坦誠心意,他亦覺得心無芥蒂。

“我會問清楚紫雲的心意,如果她也願意陪我左右,我此生都不會嫌棄她的過往。”秦志城把杯中最後的梅子酒一飲而盡,戰場上橫刀立馬的膽魄和氣勢,又顯現出來。

鄭瀾笑:“你要替人贖身,厚山可會獅子大開口。”

秦志城将腰間的佩劍拿在手上,道:“本将軍手裏的劍,就是金山銀山!”

看着秦志城遠去,鄭瀾心裏是欣慰的。到底是個磊落之人,沒有錯付兄弟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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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年父皇能有秦志城這樣的磊落,是不是他的二十年,可以不用過得這麽辛苦,可以享受到母親的疼愛和袒護呢?鄭瀾眼神清冷,看着月朗星稀,夜幕把人間牢牢圍住。

·

小院兒從焚琴院回來,心事重重,晚飯也沒有吃,就讓百靈準備沐洗的水,泡在溫熱的洗澡水裏,她才感覺到一絲放松。

剛剛舒了一口氣,陶娘子就拿着換洗的衣服進來了。那張冷漠的方臉上沒有一點生氣,單獨和小院兒在一起的時候,陶娘子從來不會對她有一點客氣。

“姑娘,剛剛秦小将軍也在書房嗎?你們說了什麽?”陶娘子審問的語氣問小院兒。

小院兒剛剛松下來的心又提起來,随口扯謊:“小将軍是在的,因提到了安泰公主的事情,所以殿下不讓下人進去,大概是怕外人知道公主對小将軍芳心暗許,于名節不利。”

陶娘子将信将疑點點頭,“殿下對姑娘倒是十分信任,這事也不瞞你?”

“這個,殿下和小将軍說得很隐晦,我也是猜了個大概。”

百靈在外頭敲門,聲音很輕,陶娘子的心神都放在提防小院兒上,竟然沒有聽見。因陶娘子是王妃從娘家帶過來的人,百靈和千慧自然對陶娘子有些尊敬,任她更貼身伺候王妃,卻不知道陶娘子根本不是伺候她,而是監視她控制她。

百靈是想告訴他們,王爺從前頭過來了,海升命小太監急急跑過來先通傳,讓王妃心裏有所準備。但王妃剛剛進去沐洗,急着出來似乎也不太合适。

正想着,鄭瀾已經進來寝殿的院子,問盥室門口候着的百靈和千慧:“王妃在洗澡嗎?”

“回殿下的話,王妃剛剛進去。陶娘子在伺候。奴婢還沒來得及通傳。”百靈恭敬回話。

鄭瀾想了一下陶娘子,應當是錢仲謀給小院兒陪嫁過來的大婢女,點點頭說:“不用通傳了。”

鄭瀾推開盥室的門,落地八扇屏後面,滴滴答答的水聲傳來。

聽見開門聲,陶娘子走過來,見到鄭瀾,恭恭敬敬行禮。鄭瀾沒有理她,冷冷擺了個手勢,讓她出去。陶娘子低着頭,恨恨看一眼後面,順從地退了出去。

小院兒還在水池之中,氤氲的水氣蒸騰,琉璃燈罩裏燃着搖曳的燭火,鄭瀾走過來,看到她的美背,脖子以下都掩藏在水上漂浮的花瓣之下。

宣德爐裏熏香袅袅,鄭瀾輕輕嗅了一下,問小院兒:“這香不錯,是愛妃喜歡的月塵香嗎?”

小院兒點點頭,道:“正是上回給殿下提的月沉香,百靈說王府庫房裏有,就燃上了。”

“果然清雅,比瑞龍腦還要好。”

小院兒雙手交疊捂住自己,仍然用背對着他,不吭聲。

“那個婆子,是錢大人派來的吧。”鄭瀾的語氣很冷,小院兒豎起耳朵,知道現在不能說錯話。

“是。”

“待會兒就讓人把她弄出去埋了。”鄭瀾的語氣更冷,蹲下身來,手指撩起小院兒泡在水中的秀發,在手裏把玩。

小院兒回過身來,雙手仍然捂住胸口,确保鄭瀾看不到下面,她壓了壓聲音,沉穩道:“那樣,錢大人就會知道民女露餡了。”

鄭瀾笑笑,他并沒有想真的弄死陶娘子,至少現在不能,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小院兒。

洞察到鄭瀾的戲弄,小院兒低下了頭:“殿下吓唬我……”

垂下的眼睫沾着水氣,那朵花钿水光中格外耀眼,潔白的香肩粘了一片花瓣,鄭瀾伸出手去摘了下來。

小院兒意外得沒有躲開。

“怎麽不躲了?”鄭瀾把花瓣放在唇邊,嗅一下花瓣上殘留的香味。

“殿下要圓房?”小院兒突然擡起眼睛,眸子裏兩潭清澈的水波,坦坦蕩蕩地問鄭瀾。

倒是鄭瀾心裏一瞬間想躲。總是這樣,被她以進為退地攻擊到呢。

“這麽直接地問,是厚山學來的麽?”他繼續調笑她,這對鄭瀾來說倒是極好的掩飾。

小院兒也不惱,只繼續說:“殿下既然不肯開恩放我走,又總是這樣調笑我,孤男寡女共處浴房,讓我作何想呢?”

她知道他愛玩貓捉耗子的把戲,戲弄她看她惱火、羞赧和着急,與其如此不如求他給個痛快了。

“如果是呢,愛妃要邀請本王共浴嗎?”鄭瀾看着她,眼神在氤氲的水氣中有一絲探究。

“不想邀請,但也不敢拒絕。”小院兒低頭,眉間是淡淡的哀愁,她想對鄭瀾說實話,這兩天的相處,她發現她的實話比謊話有用,能像一盆冷水一樣澆滅他心頭的火焰。

她認命的樣子,鄭瀾不喜歡,哪怕是虛與委蛇地撒謊騙他,也好過認命。

“本王不喜歡砧板上沒有生氣的魚肉,味同嚼蠟。”鄭瀾站起身來,不想再去看她露在水面上如天鵝一般颀長的玉頸,那是陷阱,他要離得遠一些。于是,轉身往外走。

小院兒看着他轉身,也轉過身來,朝外看着他的背影,一時間有幾分恍惚,鄭瀾玉立的身形,長衫及地,往外走的步伐裏,居然有一點哀怨呢。

他并沒有強要什麽,還是這樣離開,哪怕那水裏的春光,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

小院兒在風月場裏長大,見過太多的男歡女愛,深知一個男人要占有一個女人并不足奇,床笫之間的事情也沒有什麽了不起,最麻煩的其實是一個男人喜歡到一個女人到不敢碰她。

就像過去,金三對她也是如此,何止不敢碰,後來連正眼看她都唯唯諾諾的。

小院兒突然叫住鄭瀾:“殿下!”

鄭瀾回首,對上她那一雙明亮的眸子,隔着水氣也掩蓋不住的光芒。呵,生得這樣美,還有一顆玲珑心,原來有腦子的漂亮女人能讓人如此煩躁。

壓了壓內心的波瀾,小院兒徐徐說:“殿下該不會有些喜歡我吧。”

鄭瀾不置可否,反問她:“何以見得呢?就因為本王今日仍然不打算碰你嗎?”

小院兒沉默,算是一種默認。

其實,作為一個掉包王妃,她本應該害怕鄭瀾,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對他的畏懼,卻一日比一日更淡,鄭瀾的本事遠在錢大人之上,小院兒卻并不覺得他是個惡人。

在內心深處,鄭瀾并不想承認自己對小院兒的喜歡。

鄭瀾讨厭失控的感覺,他二十年來的人生雖然有許多傷心處,卻牢牢把控住了命運。他貴為皇嗣,天資卓絕又異常苛刻,文治武功都說得出一二三,多年權力漩渦裏角逐,習慣了運籌帷幄,冷眼旁觀。他讨厭總是被小院兒輕而易舉的看穿,亦讨厭每多和她說一句話,就多喜歡她一分的感覺。

可是,已經喜歡了。

而且,他知道,小院兒也看穿了他對她的喜歡。

鄭瀾走過來,猛地握住小院兒的胳膊,把她從水裏拎出來。小院兒下意識驚呼一聲,又急忙捂住微張的檀口,随後雙手交疊捂住胸前,但到底什麽都被他看在了眼裏。

鄭瀾迅捷地把她轉過身,從背後把她擁入懷中,她身上的水打濕了他的衣襟,但他不管。雙手從後面扯開她交疊在胸前的小臂,然後去觸碰兩座堆雪的峰巒。

喜歡,那就承認,那就表達,可是不喜歡被人看穿的感覺,卻也是真實的。

“不要看穿本王,你要知道君心不可測,不要玩火***。”鄭瀾擁着她,卻用涼薄的語氣對她說。

小院兒心裏終于有了幾分怯意,忙道:“知道了。”

許是聽見了裏面沉默了太久,百靈擔憂地在外面,用最溫順的聲音問:“殿下,需要奴才們伺候嗎?”

“不必。本王和王妃正在玩一些小把戲。”鄭瀾放高的聲量,外面的下人,海升、百靈千慧并陶娘子諸人,都羞紅了臉。

鄭瀾推門出去,見他衣襟上沾滿了水,海升忙上前伺候他去寝殿裏更衣,百靈和千慧也進去浴房,伺候小院兒穿戴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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