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閑事 晉江獨家

剛剛色厲內荏剛愎自用的太子, 面對捆綁他的士卒,登時大喊:“混賬!孤是儲君,儲君!”

可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 鄭湧恐怕再也當不成儲君了。

“末将秦響,救駕來遲!請湛王殿下恕罪!”秦響上前單膝跪拜, 對鄭瀾行禮, 仿佛室內其他的幾位和湛王平起平坐的親王都不存在一般。

鄭瀾微微蹙眉, 真讨厭被這群皇親國戚關注的感覺,淡淡道:“将軍平身!”

幾個方才揶揄過、譏諷過、挑釁過鄭瀾的親王面面相觑,滿臉疑惑, 心道難道不知不覺間,鄭瀾連明凱軍的軍權都已經握在手中了嗎?

那麽他是不是要篡權登基了?恒昌帝如今又在何處?是死是活?

衆人心裏的疑問,沒有人解釋。倒是秦響将軍,命令人先是把奄奄一息的鄭潦擡去太醫院診治,讓宮人将皇後安置回宮,又上前安慰了剛剛被救下的李良弼大人,按部就班地讓交泰殿內恢複了秩序和平靜。

幾位親王起身,去尋找他們的親眷,每個人都是一副驚魂甫定的悻悻的樣子, 一切纾困井然有序。

剛剛被救下的李良弼大人上前對秦響将軍道:“今日多虧将軍力挽狂瀾!”又看一眼自己的學生,有幾分訝然, 也有幾分稱贊:“原來殿下早已有所準備,有殿下為陛下排除危難, 實乃大鄭之幸。”

鄭瀾心中無奈嘆氣, 随口謙遜了一句,眼睛看向小院兒,有一絲埋怨的意思, 仿佛再說,都是愛妃讓本王暴露于人前。

小院兒卻抿唇一笑,覺得若非自己剛才善做決定,李良弼大人恐怕要吃一番苦頭的。

此時,秦将軍對李良弼,又似乎是對衆人道:“今日撲滅宮變,實乃湛王殿下英明部署之功,老臣不過是遵從殿下旨意行使,順便從邊關回京,休息數日,與犬子輪替。”

還沒有離開交泰殿的群臣與貴族,紛紛緘默不語,方才心中的疑惑因為秦響的話,更深了。

倒是鄭瀾臉上依舊看不到什麽表情,沒有喜悅,也沒有不悅。

小院兒方想起此時應該對秦響大将軍行禮,于是上前寒暄了幾句。但她又想起來什麽,轉頭看到了宮人攙扶下的安泰公主,正要離開交泰殿回雛鳳宮。

安泰擡首,也對上了小院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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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兒心裏有了主意,沉思了一息,要對秦響大将軍開口。

此時,鄭瀾捕捉到了小院兒要說卻還沒來得及說的話,他不想讓小院兒多管閑事,拉着她的手,就要回府。

“愛妃不要多管閑事,被你害得浮出水面,已經很讓本王惱火了。”鄭瀾在她耳側低語。

小院兒沒有跟上他,而是甩開了他的手腕,回他一個厭煩的眼神,仿佛在說:“剛剛你不管你師父,現在連妹妹也不管了嗎?”

不顧鄭瀾緊皺的眉頭,小院兒朝安泰走了過去,把她扶起來,又走到秦響身邊,不卑不亢地問:“将軍,今日本應該是府上應納新婦。”

秦響沒想到小院兒這般直率,愣了一下,才對小院兒說:“今日本應是犬子迎娶公主殿下的吉日,沒有想到會出這等亂子,臣也是從邊關剛剛和犬子輪替回京,大婚恐怕要等陛下康健之後,再做定奪了。”

小院兒微微一笑:“所謂婚姻大事,哪怕是指婚,也不免父母之命的本質。如今既然三媒六聘的禮數沒有周全,将軍也應當在親貴面前将話說清楚,以免以後婚事生變,于公主名節不利。”

秦響看看安泰公主,她低頭不語,等于默認了小院兒的“出面”,有些會意,道:“王妃所言甚是。公主是金枝玉葉,決不能于名節有虧。臣此刻便當着衆位親貴同侪,表明今日婚禮未成,公主與犬子的婚事也不能成立。公主仍然是待字之名,請大家做個見證。”

小院兒這才滿意點點頭,道:“将軍磊落,家風剛健,果然是朝臣表率,本宮十分敬佩。”

安泰擡眼看看小院兒,眼神中是慢慢的感激之情。小院兒捏一捏她冰涼的手心,還一個體諒的微笑。

鄭瀾在心裏“啧”一聲,拉起小院兒的手,一步不肯停地朝宮門走去。到了只有兩個人的地方,鄭瀾嘲諷她:“愛妃真是喜歡多管閑事。皇帝老子亂點鴛鴦譜,愛妃就亂拆鴛鴦譜。”

小院兒也不生氣,反擊道:“那還要多謝殿下粉碎了今日的宮變,本宮才有機會替安泰公主解圍。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殿下。”

鄭瀾無奈一笑,道:“愛妃現在真是越來越不怕本王了。”

小院兒做隐憂狀,道:“其實還是怕的。”

鄭瀾眉頭微蹙,他自然是喜歡那個不怕他,還敢調侃他甚至奚落他的那個小院兒,但卻說不出“不想你怕我”這樣的話,實在是矯情得不像他。

見鄭瀾果真對此話走心,小院兒才壞壞一笑,帶着一絲戲谑道:“臣妾真是怕極了殿下了。殿下身懷絕技,就連那種邪門的劇毒,也無法傷害殿下絲毫,怎麽能讓人不怕?”

鄭瀾頓悟,她的隐憂和害怕都是裝的,不僅不怕他,還嘲諷他的扶搖神功,于是眯起眼睛輕輕用指節敲一下小院兒的額頭,“愛妃現在的膽子真的越來越大,看來剛才蒙住愛妃的眼睛,是本王多餘了。”

想到剛才駭人的畫面,特別是那些碎成泥肉的“五行使者”,小院兒還真的升起了一絲後怕。

看着宮門越來越近,小院兒發現兩人已經走出了很遠,回首望向巍峨的交泰殿,高貴奢華,讓人炫目。但想起剛剛宮變時,堂堂王爺就在這華麗的玉宇瓊樓中,被鄙髒的宦官挖去眼睛,實在是一個驚悚的噩夢。小院兒心想高處不勝寒的生活,看似鮮花着錦,其實處處暗藏危機。向來無情帝王家,一步走錯,萬劫不複。于是更生出一絲趕緊逃離這裏的欲念。

她在心裏默默嘆息一聲。鄭瀾握着她的手,連她這一聲無聲的嘆息,也聽得一清二楚。

·

當日,給恒昌帝送信的人,是擅長暗殺和刺探的蠍。

昨日夜裏,鄭瀾将蠍派出去,用絕佳的輕功,輕易就越上了宮牆,趁着愉妃去準備那碗有毒的補湯時,将今日宮變的事情告知了恒昌帝。

為了甕中捉鼈,恒昌帝假裝喝掉了補藥,用蠱事先準備好的血液佯裝中毒,以配合鄭瀾與秦響大将軍的行動。

明凱軍則是半月前,已經悄悄僞裝成進京的商旅,潛伏到了距離京畿不遠的城鎮。只等待鄭瀾的一聲令下。

鄭瀾與秦志城這一個多月來,日夜謀劃的事情,就是提防太子随時可能發難的宮變。

安泰公主大婚,幾乎所有的皇親國戚和王公大臣都要進宮參加宴會,太子認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可以一勞永逸把大鄭位高權重的人來個甕中捉鼈,逼他們向自己俯首稱臣。

鄭湧通過錢仲謀獲得了江南財閥的巨大財力支持,才能夠買通江湖死士和禁軍将士。

本來的計劃,是通過當場淩遲了李良弼,用威權逼迫所有權貴簽下支持他的上表,第二天就登基宣布繼位。

在舉事之前,鄭湧不是沒有防備過鄭瀾,但是多年來鄭瀾遠離朝政的心思讓他早就被麻痹大意,投毒以後,鄭湧更覺得鄭瀾不久之後就要毒發,縱然憑借內力深厚,不死也扒層皮。

但是他卻沒想到,鄭瀾能夠黃雀在後,将他宮變的計劃摸了個一清二楚,秦響何時帶了衛隊,在順天府和禁軍眼皮子底下埋伏在了京都城郊,鄭湧竟然毫無發現。

只能說,秦志城和鄭瀾的部署,準備太過周密,而鄭湧只是倚靠錢財籠絡人心,到底是對手棋高一籌。

下午時分,身體毫無損傷的恒昌帝,再度出現在了朝堂之上,召見了所有參加安泰婚禮的親貴大臣,宣布廢黜太子的儲君之位,貶為庶人,圈禁在太陵,為列祖列宗守靈。而參與宮變的愉妃,更是被打入冷宮,永遠不得邁出冷宮半步。皇後雖然沒能順利拉攏手握兵權的秦響大将軍,卻因為愉妃的失勢,着實歡愉了一番。

這次失敗的宮變,恰好給了恒昌帝一次清洗門庭的機會,讓他得以看清,這些平日裏給他歌功頌德的大臣裏,到底有多少太子的黨羽和投機客,随時做牆頭草。

不久以後,太子的主要黨羽,被監察禦史抓進了昭獄,一一秋後算賬。名單之中,有一個人很特別,那就有錢仲謀大人。錢大人與太子結黨這些年,互相輸送利益,特別涉及杭南的世族財閥,這本是并不難調查的事情,但負責抄家的官僚卻十分為難。因為粉碎太子宮變的主導者是湛王,而錢仲謀大人的獨女,恰好又是湛王妃。

因此對于錢仲謀如何處置,朝臣們議論紛紛,就連恒昌帝本人也拿不定主意。他打算和鄭瀾詳細談談,甚至要好好問一問湛王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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