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糾結晉江獨家

第45章糾結晉江獨家

“你那親戚家在杭南何處?”

“我的這位至親, 在杭南道的首府湖陽府的按察司街。她經營一家很有名的琴社,叫玉泣琴社,杭南一帶的富家閨秀, 研習琵琶者,有許多都在這處拜師學藝。在整個杭南都頗有名氣。”錢淑媛徐徐道, 但是心裏的那點猶豫, 最後也如實道來:“不過, 不瞞三哥說,雖然我自幼長在杭南,但其實這位至親, 我并不曾見過。”

金三很是詫異,忍不住問:“既然是至親,你怎的沒有見過?這人到底是你什麽親戚?”

錢淑媛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安,對金三說:“其實三哥也可以把我送回京城,臨河距離京城更近,家父一定會重金感謝你,甚至可以在朝中為你安排一份美差,良田院落,也是一句話的事情。”

見錢淑媛世家貴女的氣派浮在臉上, 金三對她有一絲反感,但更多的是垂憐, 要怎麽樣告訴她如今錢家早就被封條死死封住,她的那位厲害的父親也不知去向稱為朝廷追捕的要犯呢?

“不去京城, 就去你杭南那個親戚家。”金三說一不二, 提着已經沒有水的茶壺出了屋子,找小二添茶水。

錢淑媛不解為何金三不稀罕良田院落和公家俸祿,昨日帶她從畫舫上跳下來, 她猜測金三是很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和運河船工一道,大抵也猜測出他是個江湖中人。難道是在京中犯下了什麽事,所以不敢北上?又或者他的目的地本就是南方,所以不想費事再折返?

想不清楚,但至少能夠把她護送到安全的地方,錢淑媛已經對金三十分感念了。

·

小院兒和鄭瀾南下這天,京中凝了厚厚的積雲,等到兩人馬上要出府的時候,竟然簌簌飄起了雪花。半盞茶的功夫,雪從星星點點逐漸越下越大,百靈給小院兒拿來了狐裘鬥篷披在身上。

杭南是不怎麽下雪的,有許多老人到了耄耋之年,也沒有見過一片成型的雪花。

小院兒驚訝于眼前紛紛揚揚雪花,鵝毛一樣飄在空中,她伸出手,一朵雪花落在掌心,溫熱将雪花立即融化,在融化前的片刻,小院兒看到了雪花真的是六角的!

“喜歡雪花麽?”小院兒身後的聲音溫柔又多情,她并沒有回頭,便知道鄭瀾走了過來。她頭頂上再沒有了雪花落下來,擡頭一看,一把油紙傘撐在額頂,繞過傘撐,小院兒看到了鄭瀾那一雙深邃而漆黑的瞳仁,在雪色茫茫的光亮中悱恻地看着她。

“杭南是不下雪的。”她把一只手伸出傘外,再接住一朵雪花。這次手心已經涼了,雪花多存在了片刻,被她看清楚細節,就陡然融化了。

“如果想看雪,我們也可以去甘北。”鄭瀾始終覺得去哪裏沒有關系,只要和她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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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兒搖搖頭說,“雪花雖然很美,卻是轉瞬就融化的。我喜歡一些能長久些的東西。”

鄭瀾點點頭,拉住小院兒的手往寝殿裏走。

從室內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小院兒道:“聽人說下雪不冷化雪冷,是這樣的嗎?”

鄭瀾點點頭,道:“确實,下了雪,路上恐不太好行。”他雙手捧着小院兒的面龐,感受着鵝蛋臉上冰涼的觸感,對小院兒說:“不如我們晚幾天再出發,總之京中也沒有別的事情,怕你路上凍着。”

小院兒卻說:“不礙的,既然定下了日子,就今日出發吧。”

鄭瀾默然把小院兒的手捉在手心,又輕輕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腕上,把了一會兒脈搏。

“合歡絕情散的毒,已經徹底解除了嗎?”

“嗯。”鄭瀾點點頭,然後不懷好意地一笑,說:“用大活人做解毒和用解藥可是不一樣的。”

小院兒好奇地問:“有什麽不一樣。”

“以人為藥,恐生……不适。”鄭瀾故意在“生”後面拖長了強調。

小院兒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哪種“不适”,于是低着頭紅臉,沖他沒好氣地說一句:“沒有,一點也沒有。”

鄭瀾假模假式舒一口氣,感嘆道:“那就好。愛妃南下以後還要過自由自在的快意人生,可不能被別的事情耽誤。”

小院兒卻低着頭,突然不說話了。

鄭瀾也目色一變,去琢磨小院兒因何沉默。

“其實,我還沒有想好。”

“嗯。”

小院兒沒想好的到底是什麽呢?其實她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一直以來她是個有主意的人,甚至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給鄭瀾,也并沒有絲毫的悔恨,那夜回味起來也只有幸福和欣慰。

但是她的确沒有想好,是不是能夠去做一個母親。

自幼,她是飄零的孤女,在險惡艱難的環境中長大,每次在街上看到有母親庇護的同齡孩子,她總是無比羨慕。瘦馬的命運,不過就是富人的玩物,其中有朝一日能成為某位王侯公孫的妾室的,也鳳毛麟角。特別是與金三母子做局的兩年,她遇到過太多的如吳凡欽一般的登徒子,垂涎她的美貌,而皆将她視為一時索歡的對象,卻永遠不會真正的尊重她,将她看成一個有自己的尊嚴和想法的人。有時候,看到金三将那種好色之徒扔到湍流的江水裏的時候,小院兒的心裏甚至會生出一絲快慰。

懂事以後,小院兒從未奢求過有一天能夠遇到一個人,與她兩情相悅,并保護她周全。

直到她遇到了鄭瀾。鄭瀾自然也喜歡她傾國傾城的容顏,但卻從未強迫過她做任何事,甚至她如此直白的想要自由,要離開權力漩渦中心的京師,要回到生她養她的杭南,鄭瀾都願意為她鋪平道路。甚至在帝王面前,還原她真實的身份,而不必躲在面具之下生活。

因此,她知道,此生此世,再不會遇到一個如此珍視和尊重她的男子,将她如此捧在手心中。

她篤定鄭瀾是這樣的人,哪怕開頭覺得他陰陽怪氣,看不出他的喜怒,但是越長久的相處,越能夠感受到他內心深處是一個真正的君子,真正的勇士。

她曾經以為,只要有一天,可以不用作為錢淑媛的替身活着,她就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在鄭瀾對恒昌帝坦陳心路的時候,她甚至不免淚盈于眶。但是當她做回小院兒的時候,才陡然發現,小院兒又是誰呢?

一個自由在瘦馬販子手中颠沛流離讨生活的女子,甚至不能靠自己養活自己的人,南下是好的,但是南下以後呢?她仍然是鄭瀾的依附品,哪怕這個人對她一生都會奉上獨一無二的真心,她也永遠真正的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其實李秀蓉那天的試探,并沒有真正的傷害到小院兒,小院兒并不是那種會因為別人三言兩語的刺痛就難過的玻璃美人。只是李秀蓉擁有的東西,無論是見識和才學、門楣和心機,都不是她一朝一夕能夠與之匹敵的。

還有恒昌帝對于鄭瀾不顧社稷,南下歸隐的失落和傷心,也讓小院兒難過。她知道鄭瀾可以當得大鄭的中流砥柱,他有這份濟世之才,但她無法去勸說他肩挑更大的道義。這其中有很多讓她覺得莫名心裏擁堵的東西,她說不清楚,想不明白。

但出發在即,小院兒并不想再胡思亂想。

正在這時,海升走過來行禮,對鄭瀾道:“安泰公主求見。”

鄭瀾嘆口氣,有十足的不耐煩,恹恹說:“也是奇了,多年來我這宅門門可羅雀,怎麽就要出遠門,一個二個卻都要來騷擾一番。恐是為了秦志城,就說本王和王妃出去了,讓她回去。”

小院兒卻覺得,安泰此行未必是為了秦志城,更何況以她公主的身份,出宮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也一定會在宮禁之前趕回去,所以搶過鄭瀾的話頭,對鄭瀾說:“究竟南下一行,要好久不見,就當作別,也請她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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