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名字“我想知道,我有沒……

第59章名字“我想知道,我有沒……

錢淑媛看向小院兒, 同樣的花钿胎記,甚至容貌都有六七分相似。小院兒的一身華服,表明了她不凡的身份, 杭南就算是削金窟,又有幾個人能穿得起金絲雲錦的白狐裘鬥篷呢?

錢淑媛回到杭南的時候, 在城門貼着的告示上, 已經知道了父親出了事, 如今是全國通緝的要犯。哭了整整一天以後,金三才安慰着她用了些粥飯。三天前,她來到了玉泣琴社, 與玉樓春母女相認。

然而卻并沒有期待中的幸福,雖然玉樓春是高興的,但似乎又隐隐藏着什麽不安和苦楚。而錢淑媛幾番試探,确定玉樓春并不是因為錢大人的倒戈而傷懷,甚至可以看得出來,她對父親的感情十分寡淡。

無奈她只能一人打探父親的下落,是死是活都想知道,除去每日到官府看張榜的文牒,錢淑媛還常央告金三, 帶她往杭南的戲園子裏去,只是為了多多留意坊間的小路消息。她沒有得到錢仲謀被捕的消息, 卻聽聞了湛王帶着王妃就藩的事,傳說兩人十分恩愛, 而湛王如今十分得帝王器重, 是未來儲君的不二人選。

如今,這個同樣有着花钿胎記的女子,就站在她的面前。

“是湛王妃吧。”錢淑媛整理好身上剛剛穿好的外裳, 一路逃亡,她的好衣裳早就典當或者丢失殆盡,如今只是穿着粗布的外衣。

小院兒僅僅是端詳了錢淑媛的胎記一瞬間,想到玉樓春對她說的話:她的胎記是菱花,而錢淑媛的胎記則是紅蓮。

于是,小院兒對這這朵紅蓮回應道:“我是假的錢淑媛,想必你便是真的了。”

從未見過面的兩個人,初見便都覺得對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攜着侍女去坊間修琴的玉樓春正款步邁入了院子,看到對視的姐妹,她臉上一怔,随後眼角浮現了淚珠,繼而将手中剛剛調試好的琴,交給了身後的婢女,走上前來,一只手牽住一個人,将兩個還在無言相對的姑娘拉到了屋內。

室內燃着香,狻猊銅獸吐出袅袅的青煙,有安撫人心的檀香氣息。

小院兒這才去看室內的陳設,不過是尋常的宅院,玉樓春卻布置得十分講究,甚至有些陳列稱得上奢華,可以相見她這些年過得是何等錦衣玉食的生活。

錢淑媛已在玉泣琴社住了三日,對這裏有了熟悉。加上一路上曾經被賣到青樓,早已經沒有了大小姐的做派,此時便去斟茶倒水。

小院兒也忙不疊去接過茶盞,心裏翻湧着說不清楚的滋味。

玉樓春命婢女去拿點心,将兩個人都拉回來坐下,像是一個歸巢的母鳥一樣,遞給她們吃食。樣子卻很生澀,卻一點也不像個母親,小院兒看到玉樓春還是忍不住落淚了,她背過身去揩去淚痕。

點心盤子端上來,兩個姑娘一起身手去拿點心,卻鬼使神差拿到了同一塊,兩個人又同時放開手去拿另外的一塊,于是仍然拿到了一處。

想要謙讓,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剛剛擦去眼眸上淚痕的玉樓春不禁失笑,拉住兩個還在點心盤子裏的手說:“ 不用争,也不用讓了,點心是有的是的。”說完親自給兩個人,一人遞了一塊。

小院兒和錢淑媛都相默無言,吃着點心。玉樓春看着她們的動作都有幾分相似,于是又忍不住落淚。

在她的一生中,曾有過很多苦難折磨,也曾風光霁月豔動四海。曾有過許多願意為她一擲千金的男人因她的落淚為之驅策,也有很多的男人因為背叛和欺侮,讓她流淚不止。但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般,是喜極而泣。

仿佛過往幾十年所承受的一切辛苦,在近日都得到了命運的補償。她曾經生育過兩個女兒,都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親自撫養,甚至第一個女兒還因為戰亂而流落不知去向。但今時今日,命運卻讓她們團聚。

雖說都是女兒,她對小院兒的卻更關心一些,蓋因為雖然因為自己的出身,錢仲謀未能讓她親自撫養錢淑媛,而是在她出生後就交托給了正妻吳氏,不久吳氏便不明不白地病逝。雖未曾親自撫養錢淑媛,到底她的每一步成長,玉樓春都能從錢仲謀處得知一二。

就在夏天,錢仲謀曾經第二次來尋她,希望能夠通往赴京,與女兒團聚。當時玉樓春曾經猶豫過許久,最後依舊拒絕。她不希望自己這樣身份和履歷,讓錢淑媛難堪,在錢淑媛被抱給吳氏的時候,玉樓春曾經悲痛欲絕,而當錢仲謀終于給她這份母親的資格的時候,猶豫的卻成了她。

一朝朝堂之上的變故,錢仲謀能夠托付女兒的人,卻思來想去,唯有這個生母。臨行之前,錢淑媛也已經大概知道了玉樓春的履歷,雖然也有驚慌錯愕,但是到底還是認同了這個母親。

所以雖然是并肩坐着,更不安的反而是小院兒。

“淑媛已經在我這裏住了三日了,倒是你有什麽不知道的,盡管問吧。”

小院兒啞然片刻,眉頭微微蹙起,玉樓春的來龍去脈,鄭瀾的密折上,已經一清二楚。但是卻并沒有交代她的身世,大概是其中的機要,五毒門的親衛也沒有調查清楚。

既然如此,小院兒還是打算問一問。旁邊的錢淑媛似乎是領會了什麽,起身對玉樓春說:“三哥還沒吃早飯,我去尋他到前街的棚子裏買碗水飯。”

金三把錢淑媛送到了玉泣琴社,本已經仁至義盡,其實打算三日內便啓程回天淩山與金婆會師,但無論如何沒有料到竟然在這裏見到了小院兒。方才片刻的怔忡,他一貫沉默害羞的性子,便從房梁上飛下,錢淑媛知他不會走很遠,借口去尋他,實則是給母女二人一個說私房話的機會。

屋內只剩下玉樓春與小院兒,銅狻猊吐着青煙,小院兒隔着袅袅的煙氣,端詳玉樓春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陡然發現,自己的眼睛和下巴,竟果真是和她一模一樣。

“我想知道,我有沒有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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