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訪客“春娘,有人來訪

第60章訪客“春娘,有人來訪。”……

玉樓春沉默了一息, 去內間拿了一方錦盒,打開是兩方芙蓉凍的印章。

“這是淑媛出生後,我去尋了名家雕刻的名章。原以為此生恐難有機會給你們, 沒有想到老天爺待我不薄。”

玉樓春從兩方印章中拿過了一枚,遞給小院兒, 小院兒看到了上面陽刻的篆文, 很艱難地認出了上頭的字:薛青佩。

“青青子佩, 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玉樓春低頭一笑,對小院兒說:“你的父親是薛昭。這個名字, 亦是他給你取的。”

小院兒身體顫抖了一下,喉嚨裏有熱流滾動。薛昭這個名字,她在京中這段時日,也有所耳聞,是大鄭去世多年的名将,秦志城的父親,也不過就是薛昭将軍從前的副官。

大鄭如今受西蠻南下侵擾,百姓不堪其苦,仿佛懸在王朝頭頂上的一方刀刃。但人們常說, 二十年前,薛昭将軍在時, 大鄭列将千名,精兵百萬, 沃野萬裏無人來犯。一朝薛昭将軍身死, 才一時間令西蠻做大。

小院兒難以相信,人人口中熱議的傳說,竟然就是自己的生父。

“我曾淪落風塵, 将軍對我一見傾心,正是在恒昌五年的激戰時,我随軍出征,才有了你。當時戰事頻仍,只好遠下杭南養胎,誰知從此和你父親就此作別。”

玉樓春談起往事已經不再傷心。她與鄭瀾的生母紅霞,是當年教坊司最豔名遠博的歌舞伎,後者入了宮闱,而她則被薛昭将軍一見傾心,甚至為了抵抗禮俗,為她挂冠而去,才應納入府。當時薛昭少年英才,京中名門貴女屬意于他的人不計其數,然而他卻無視倫常禮法,堅決要娶玉樓春為妻。此時曾經浮浪一時,甚至被書會才人寫入話本和經變之中。

小院兒的眼眶裏盈滿了淚水,手中的芙蓉凍被她攥出了溫度。

“你的父親是在恒昌六年,也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年,與西蠻激戰時戰死。當時,他們深入敵後,卻沒有等到帝王應允的補給,于是不得不以身殉國。”薛昭的死,是帝國的傷痛,但是因為那場戰争牽涉了許多的黨閥争奪和派系糾葛,因此多年來并不能被民間随意議論,恒昌帝當時為了安撫朝內君心,則将薛昭的戰死,說得轟轟烈烈,對背後的深處緣由,閉口不談。

這是一段不被昭雪的沉冤,玉樓春談幾次,幾度嘆息:“後來我生下你,卻因為沒有倚靠,又被歹人所騙,睡夢中将你抱走。我以為此生再也不能與你相見。”

玉樓春此時又浮上了欣喜的笑容:“本來孟夫人說,要讓我與淑媛重逢,但我看到了你的胎記,便知道你不是淑媛,或許是青佩。而你腳上的紅痣,不會有錯。”

小院兒的臉色稱不上好看,她從未料到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坎坷,甚至和大鄭的國祚緊密相連。

“父親一定是受了冤屈。”小院兒篤定地看向玉樓春。

玉樓春不置可否。

“那麽她呢?怎麽會……”怎麽會憑空多了一個妹妹?

玉樓春聞言,臉色有些局促,沉了一息,看向門口空無一人,錢淑媛恐怕已經找到了金三,往前街上的茶水棚子裏去用早點了。才絮絮說道:“我本以為要重操舊業,賣笑為生,誰知在杭南,遇到了淑媛的父親。他待我情真意切,我便不得不委身與他。”

小院兒低頭沉默,玉樓春有幾分窘迫,對小院兒說:“青佩,當時為娘活着的所有目的都是為了繼續找尋你的下落,所以才不得不失節,何況我本是勾欄泥淖中來,若無薛昭将軍,可能洗盡鉛華早已經寂寂無名。”

小院兒點點頭,似乎是體諒與理解道:“這些年,我也在人牙子與勾欄裏長大,你的話,我能體會。”

玉樓春心疼地将小院兒摟在懷中,絲綢質地的裙子并不容易暖熱,但是久了,小院兒也感受到了一絲溫存。

“淑媛比你小兩歲。我生下她之後,錢大人本要擡我入府,誰知吳氏卻不肯他納妾。于是只能将淑媛抱入錢家,其實這次她前來,我也有些生疏。”

玉樓春似乎很有些不安:“可是為娘也有許多不解,為何孟夫人以為你是淑媛……”她打量着小院兒的穿戴,又望向門外院中兀自坐在那裏佩戴者短劍的蝶,自然是又确認了她是湛王府如今的女主人。

小院兒沉了沉,眸子清亮地看向玉樓春,将自己如何替嫁的事情告知了她。

玉樓春聽後壓抑不已,“世間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小院兒心頭還有疑問,卻已經不是關于自己,而是剛剛在房檐上消失的金三:“那個金三,怎麽會在此處?”

玉樓春頓了頓才明白小院兒說的是護送錢淑媛來的人,便道:“那個男子叫金三?我以為是淑媛如今的意中人,淑媛說他一路仗義相送,讓她沒有受什麽颠沛之苦。怎麽,你認識?”

小院兒聯想到金三方才在屋檐上似乎是落荒而逃一般的飛跳出視線,又想了想玉樓春的言語,似乎有了幾分會意,對玉樓春說:“他也算我的一個故人,很有些古道熱腸,若是淑媛對他有意,倒也是一段極好的姻緣。”

她向來知道金三對她的一片情誼,若真的如玉樓春所言,這一路,都是金三護送錢淑媛南下杭南,那麽他是如何想的,似乎也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此時錢淑媛回來了,還在外面輕輕扣門,對玉樓春說:“春娘,有人來訪。”

玉樓春應和了一聲,對小院兒說:“淑媛現在的身份,畢竟不能為外人道。錢大人如今出了事,所以我便讓她喚我春娘,對外之說她是我新買的婢女。若是湛王殿下問起來,你斟酌便是。總歸她是你妹妹。”

小院兒卻一時間難以把這位杭南世家嘴裏所認定的一等一的世家名媛和自己的親妹妹等同起來,她對家人這個概念其實都是十分陌生的。但玉樓春如此央告,她也只能言不由衷地點點頭。

而後,玉樓春讓她暫且在裏間放下帷幔躲一會兒,她的訪客大多是來請教琵琶技藝的,只需要半盞茶的功夫就能打發,不消太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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