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 (2)
,手邊是淩亂的文件,看上去形容狼狽。
她坐起來,身上蓋着的衣服便滑落在地上。蕭致遠随便抹了抹嘴巴,沖她揚起眉梢,“醒啦?”
“幾點了?”
“一點三十五。”蕭致遠看了看表。
桑子衿的睡意全沒了,一激靈坐起來,急急地說:“你怎麽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香嘛……”蕭致遠有些無辜地說,“再說你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桑子衿擰眉,盯着他“無辜”中帶着狡黠的表情,終于忍不住哭喪着臉,“宿舍樓已經門禁了。”
他終于得逞,笑眯眯地将筷子一扔,“那才能跟我回家,老婆。”
桑子衿“呸”了一聲,氣鼓鼓地盯着他,良久,終于撲哧一聲笑了,“喂,你嘴角還有辣椒醬呢。”她踮起腳尖去替他擦,蕭致遠任由她靠近,輕軟的指尖在唇邊拂過,這一天的壓力與緊張剎那間煙消雲散。
“等等。”她要離開的那一刻,蕭致遠拉住她的手腕,聲音低沉。
“嗯?”他的眉眼那樣清俊,聲音卻是柔和戲谑的,“我也幫你擦擦……口水。”
桑子衿被蕭致遠帶回公寓的時候已經睡得昏昏沉沉,進了電梯又靠在蕭致遠肩膀上,眼睛都睜不開。他拍拍她的臉喚醒她,“到了。”
桑子衿稍稍清醒過來,他已經握了她的手,一個一個地去開密碼鎖。
“什麽?”
他耐心報了一串數字,告訴她密碼,“記住了?”
“唔?”桑子衿愈發清醒了一些,“什麽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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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報了一遍,戳她腦門,“記住了沒?”
桑子衿咕哝了一聲說“記住了,他笑着抱抱她,“趕緊去睡吧。明天不用上班。”
桑子衿第二天醒得很早,這是她的老習慣了。因為第二天要打工,前一晚不論看書複習得多晚,再困也要爬起來。
翻個身坐起來的時候,還有些迷惘,一時間不知道身處何處。窗外第一抹朝霞隐約透過未拉好的窗簾落進來,城市的輪廓分明已經開始清晰。她慢慢想起來,是在蕭致遠的家裏。
桑子衿迅速爬起來,悄悄推開門,卻看見蕭致遠坐在客廳裏,或許是一夜未睡,眼睛盯着桌上,神色間有些怔怔的。他見她出來,笑了笑說:“手提電腦放在公司了,用了下你的發郵件。”
桑子衿“哦”了一聲,走過去看見桌上放着的是自已的手機,上邊還有幾個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她“呀”了一聲,“一定是姐姐問我到學校沒有。”
他一夜未睡,眼眶下邊都是一圈青黑色,下巴上的胡茬密密地冒了出來,神色轉為從容,“怎麽這麽早醒了?”
桑子衿一邊給姐姐回短信,一邊說:“習慣了,睡不着。以前要趕着去打工呢。”
他推開電腦,伸手去攬住她的腰,不知是心疼,或者是感慨,“嗯”了一聲。
“熬夜啦?”桑子衿任由他抱着,并不推開,“我給你做早飯,吃完你去睡一覺吧。”
“一會兒還要趕去機場出差。”蕭致遠揉揉眉心,意态疲倦。
“喂,公司的情況是不是很嚴重啊?”桑子矜有些擔心地拉下他的手。
他不置可否,卻微微勾起唇角,眼神深處仿佛頑童一般和她說笑,“你對我沒信心嗎?”
“不是。”桑子衿卻極認真地回答,“我只是在想,別人的話沒那麽重要。畢竟你是在拼了命地去做啊,你應該對自己最有信心。”
他倏然沉默下來,微微側過臉,将頭完全埋在她肩上,不知為什麽,聲音悶悶的,“子衿……”
“嗯?”
“你相信我嗎?”
“相信啊。”她有些不明所以。
隔了許久,他擡起頭來,聲音低沉而堅毅,“将來……無論怎樣都相信我?”
哪怕是他,不自信的時候也像是個乞要糖果的孩子呢,桑子持笑着重複了一遍,“哪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騙了我,我也會相信你。”
然而很久之後,桑子衿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情感,比如愛,比如信任,可是卻有……絕對的恨。
是絕對的恨,可以讓人從極端的痛苦中複蘇過來,支撐到現在。
桑子衿忽然從回憶中抽身,微熱的夜晚,她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狠狠地甩開了身後那雙試圖扶着自己的手,大步地走回公寓,不再回頭。
這兩天文城記者們的工作時間自覺延長了一倍,尤以經濟版和娛樂版為最。
廣昌競标案中,所有人都以為上維出局,未想到最後時刻蕭致遠力挽狂瀾, 以東林投資的名義入圍,殺了一記漂亮的回馬槍。財經專家們忙着分析廣昌最後可能落入誰手,也有不少人将目光轉向上維最大的競争對手光科,詢問後者的應對方式。然而風暴的中心,方嘉陵與蕭致遠皆不約而同地避開了記者的采訪,無人回應。
比起尚有些矜持的經濟版記者們,早已節操碎一地的娛記們則勇猛得多。車子随時候在上維大廈的樓下,逮到人就探尋“蕭太太”的蛛絲馬跡。
自從某日報刊登出蕭致遠發言人的一份簡短聲明,公布了蕭致遠隐瞞近五年的婚訊後,這個頭條的争奪就已經進人白熱化。就連蕭老爺子也被波及,只是老爺子心情甚好,只淡淡說:“是有這麽回事。”
“這是家族默許的嗎?蕭先生給外界的形象不甚穩重,為什麽要隐瞞這麽多年呢?
而老爺子給出的回答是:“年輕人的事,我不管。”
桑子衿在辦公室看完報紙,神色疏淡地開始繼續工作。
內線響了,她摁下免提。
“子衿,方先生讓你過來一趟。”
桑子矜答了一聲“好”,站起來走到門口,不知想到了什麽,腳步又頓住了,折回去拉開抽屜,取了一張紙出來。
電梯一路上升,她垂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子,指尖觸到口袋裏薄而韌的紙張,思路前所未有的明晰。
她走到方嘉陵辦公室的門口,輕輕叩了兩下。
“請進。”方嘉陵自椅子上轉過身,他的臉是逆着光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優雅。
桑子衿想起媒體這樣描述方嘉陵和蕭致遠兩個人:“他們似乎一直用自己擅長的一面應付公衆,家世良好,神情優雅而淡漠,讓人難以捉摸。”
優雅而淡漠?桑子衿失笑,自己已經不知多少次見過蕭致遠粗暴惡劣、甚至失控的一面。倒是方嘉陵,無論什麽時候,哪怕是在蕭致遠絕地反擊的時候,他都一如既往的冷靜。
“方總,您跟我談之前,我還是先把這個交給您比較好。”桑子衿從容地将那張紙遞過去。
方嘉陵卻不接,只笑了笑問:“辭職信?”
“我怕以後在某些場合遇到,還是會有些尴尬。”桑子衿頓了頓,“另外,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接下來恐怕無心工作。”
他的眸色暗淡下來,不動聲色地看着她表情中細微的變化,良久,才輕聲說:“子衿,抱歉了,下面的話可能涉及部分家事和隐私,但我還是希望能和你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桑子衿微微揚起眉梢。
“你在四處找離婚律師,是嗎?”
她的^應比他預想的要鎮定許多,“你會知道,我一點都不意外。”
方嘉陵看着她微微揚起的小臉,有些錯愕。如果說以前的桑子衿溫柔和善,甚至有些低眉順眼,那麽現在的她,盡管多了幾分僬悴,卻仿佛有什麽東西複活過來了,眉宇間都藏着一份執着堅韌。
“需要我幫忙嗎? ”方嘉陵婉轉地說。
“必要的時候,我想我不會客氣的。”桑子衿落落大方,“您知道,我現在還沒有到窮途末路的地步。”
“辭職信我先收下了,過了這風口浪尖,歡迎你随時回來。”
等到周五才能辦完全部的離職手續,部門裏暫時沒有人知道這層異動。桑子衿回到辦公室,小鄭送文件給她,習慣性地八卦,“老大,我最近的偶像從方總換成他的死對頭了。”
“蕭致遠?”她頭都不擡。
“想不到他以前那麽花心都是煙霧彈啊丨早就有老婆孩子了,真是好男人呢。”小鄭吞了口口水。
“呸,你怎麽知道人家是假花心?”桑子衿苦笑。
“你看看蕭正平就知道了啊!那才是真花心,而且對老婆孩子傷害多大啊!”
“行了,少啰嗦,趕緊把這沓報表送出去。
辦公室門輕輕地拉上了,桑子衿的手機響起來,她先瞥了一眼,并不是那串她厭惡的號碼,才接起來。
“媽咪,晚上樂樂想吃……排骨。”樂樂大概是剛剛睡醒,還有些口齒不清。
“媽咪知道了。”桑子衿柔聲回答,“樂樂還想吃什麽?”
“唔,晚上爸爸也要回來吃飯。”小家夥補充了一句。
桑子衿沉默了一會兒,不忍心讓女兒失望,淡淡說了句“好”。
那個夜晚過去仿佛已經很久了,又仿佛還在昨天,那麽多細節,她都不想再去回憶,唯獨只記得最後那一下耳光。
漆黑的夜裏,她看到他薄唇輕動,“給我生個孩子,我就放你走。”
她再也忍不住,像是渾身的力氣都積蓄在了右手一狠狠的一巴掌甩過去。
其實他能躲開的,可他沒有。就這麽直直地站着,眼神深處是-種徹骨的哀涼,像是……像是他才是受傷害的那一個。
臉頰上紅色的指印,即刻便浮現出來。她狠狠地瞪着他,用力咬着下唇,“蕭致遠,你侮辱我四年多……真的還不夠嗎?”
侮辱……侮辱……這個詞像是在耳膜中彈跳。蕭致遠想要牽動嘴唇,哪怕是一個憤怒的表情也好……他卻表現不出來了,只是看着她,筋疲力盡
“你記得嗎?剛認識你的時候,我說,哪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騙了我,我也會相倌你。”她仰頭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可是有一句話,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謝謝你,毀了我的信任。”
桑子衿回到家,樂樂和蕭致遠都在。
這段時間,她對蕭致遠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一句話都不說,哪怕是在女兒面前。
樂樂顯然能感受到什麽,努力承擔起小調解員的角色。
“爸爸,你去幫媽媽好不好,樂樂餓了。”小家夥拼命把爸爸推進廚房,然後狡黠地沖他眨眼睛,樂颠颠地跑了出去。
廚房裏只剰下兩個人,熱氣将鍋蓋沖起,發出滋滋的聲響。桑子衿系着圍裙,小心地嘗了一口熱湯,然後盛湯,準備讓女兒先喝一碗。
“有什麽要幫忙的?”蕭致遠跨上半步,挽起了袖子。
她視而不見,端着小碗繞過他,“樂樂,先來喝點湯。”
等到她重新繞回廚房,蕭致遠還在流理臺邊靠着,語氣無奈,“真的不打算和我談談?”
“沒什麽好談的。”桑子衿緊抿着唇,終于開口,“我的想法那天已經都告訴你了。”
“這幾天你找了這麽多律師,還不能讓你認清現實嗎?”他平淡的聲音中終于隐含了一絲強硬,“你知道我絕不會放手。”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沒什麽別的優點,只有一點:我認定的事,不可能放棄,這個婚,我離定了。”
蕭致遠輕輕擰着眉,薄唇似是利如刀鋒,只是還沒有開口,卻被門口—聲驚恐的哭喊聲打斷了——
樂樂捧着碗,呆呆地眨着眼睛,“爸爸媽媽......你們要離婚嗎?你們不要樂樂了嗎?”
眼看着那粒眼淚珠兒要滾落下來,桑子衿搶先一步跑上前,一把抱起女兒,低聲安慰說:“媽媽不會不要樂樂的,樂樂別哭。”
樂樂懷疑地擡起頭,淚眼迷蒙中看了爸爸一眼,才抽噎着說:“那媽咪你是不要爸爸了嗎? ”
蕭致遠似乎也在等這樣一個答案,可是桑子衿只是抱着女兒,低聲安慰,卻絕口不提爸爸的問題。他的目光漸漸冷淡下來,直到樂樂在媽媽懷裏擡起頭,眼巴巴地看着爸爸。
年輕的父親沖着女兒篤定而寵愛地微笑着,用她能理解的話,一宇一句地保證,“爸爸媽媽不會離婚。”
桑子衿的身子僵了僵,并沒說什麽,只是把女兒放在蕭致遠懷裏,“帶她出去吧。”
廚房的門輕輕拉上了,客廳裏傳來父女倆歡呼嬉鬧的聲音。有那麽—瞬間,桑子衿真的會有錯覺。她如今的生活這麽寧靜喜樂。四年轉瞬,真如一場美麗的夢啊……她一只手扶在流理臺上,忽然覺得現在的生活是真的千瘡百孔,可是為了女兒,她一定要耐心、堅強地……将一切修補起來。
或許是看出爸爸媽媽之間還在冷戰,樂樂很早就乖乖地去睡覺了。桑子衿收拾完,見蕭致遠沒有離開的意思,皺了皺眉,取了自己的車鑰匙。
競标進人第二輪,兩家公司明争暗鬥日趨白熱化。這種關頭,依着中國的國情,在酒場飯局上也絕不會放松。只是蕭致遠不知着了什麽魔,每晚也不出去,就待在家裏陪女兒,哪怕桑子衿再怎麽冷眼相對,他卻厚着臉皮,甘之如饴。
桑子衿從一開始的暴躁抗拒,到現在視若無睹,招呼也不打,徑直出門。
“你去哪裏?”蕭致遠微擡眉眼,不經意地向了一句。
桑子衿似笑非笑,“我去一個四年多都沒去的地方。你最好不要跟來。”
沙發上坐着的年輕男人何等敏銳,她這麽一說,仿佛觸到了他心底的禁忌——他神色一僵,緩緩地靠下去,果然不再追問。
一路上桑子衿都在問自己,為什麽要選擇晚上來這裏呢
是因為白天太過赤裸裸了,她實在積蓄不了勇氣吧。
桑子衿推開陵園的鐵門,邁出第一步的時候,長長的影子拖在前邊,竟也似在微微顫抖。
夏子曼的墳墓她一次都未來過,奇怪的是,她卻清楚地知道那條彎彎曲曲的小徑怎麽走,以至于毫不費力地,站到了墓碑前邊。
忽然之間,真的是忽然之間,事情就成這樣了。
姐姐找到了她,姐姐走了。
她卻收獲了一段從未想過的人生,她有了樂樂。
桑子衿蹲下來,墓碑上夏子曼秀長濃密的長發随意地披在肩頭,笑意輕柔。
“姐姐,真的很抱歉,一直沒來看過你呢。自從你走後,我真的太忙了……樂樂每天都在長大,我很怕……很怕照顧不好她。”桑子矜低低地說,“今天過來,是因為我終于下定決心了。我會帶着樂樂離開他……一定會的。”
她閉了閉眼睛,卻又無意識地仰起頭,皎潔柔和的月光落在身上,淸冷冷的, 讓人無處可逃。桑子衿深呼吸,她知道姐姐再也不會和自己開口說話,可她想要說出的話,還是這樣……令人難以啓齒。
假若她還活着,聽到自已疼愛的妹妹對自己這樣說,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生氣?失望?還是震驚?
可是桑子衿顧不了那麽多,她要親口将這句話說出來……
“姐姐,如果當年……你知道我也喜歡蕭致遠的話,你還會和他在一起嗎?” 她伸手去觸摸姐姐溫柔的眉眼,心底卻是知道答案的。
夏子曼的性格遠較自己的強勢,假若……她們都了解彼此的心意,最先退出的,一定是自己。
可惜,生活沒有給她們幸運的緩沖,措手不及地,她就迎來了令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的那一天。
桑子持在上維的實習即将結束的時候,公司的形勢越來越不容樂觀,人事處對外招聘的工作已經擱置,人人都覺得這個公司的發展已經進入了死胡同,轉不回來了。
夏子曼依舊很忙,即便蕭致遠不在文城,她也有處理不完的公事,于是兩姐妹在周末約會的時候不約而同地選在了咖啡店。桑子衿照例在寫畢業論文,夏子曼則在處理郵件。
“哎,這邊無線斷了嗎?”夏子曼皺了皺眉頭。
桑子衿看了看自己的電腦,“沒有啊。”
“你電腦給我用用。”夏子曼有些着急,“這封郵件急着發出去呢。”
姐妹倆換了位置,桑子衿仰頭放松了一下,捧着胚芽奶茶喝了一大口,看見姐姐微微蹙着眉,緊緊盯着電腦屏幕,不知在想些什麽。
“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我們公司的股市。”夏子曼不經意地說。
她的桌面上還留着股市査詢界面,上維重工那個箭頭始終往下,幾乎要觸底。
桑子衿沒說話,只是不無擔心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此刻的蕭致遠在幹什麽呢?她這樣想着,手機滴的一聲,他的短信。
“明天—起吃晚飯?”
“你回來了?”
“明天回來,現在要登機了。”
她只知道他滿世界亂飛,有時一天趕三個航班,于是明知他已經關機,還是給他回:“這麽忙要注意身體啦!”
等到發完,卻看見姐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用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話回敬自己,“談戀愛啦?”
“沒有啦。”桑子矜掩飾地笑笑,轉移話題,“我的電腦是不是很慢? ”
“下次給你換一臺吧。”夏子曼也抱怨,“等個頁面得好幾分鐘。”
桑子衿心虛地笑,蕭致遠有時候也用她的電腦,那次慢得快把他逼得抓狂——話說回來,誰讓他老是不把自已的電腦帶身邊呢?
和姐姐吃了晚飯,桑子衿照例是在校門口下車。先去了趟超市,又倒騰了三趟公交車,終于到了蕭致遠的公寓。自從上次來過一回,桑子衿就再也沒來過,主要是因為這裏離市區實在太遠,她實在心疼打車的費用。等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塑料袋毫無預兆地破了,西紅柿滾得到處都是。等到收拾完畢,她才發現自己的心跳一直很快,總是不安。
後來想起來,這可能就是預蓍吧——
命運有時就是這麽荒謬。
是義無反頋地去直面殘酷的真相,還是自欺欺人地去接受假象
這真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大包小包地從車上下來,這處高檔社區本該保衛森嚴的物業竟沒有詢問她,倒為她推開門,笑着說:“蕭先生好幾夭沒回來了呢。”
桑子衿心底有些莫名其妙,保安認識自己?知道自己是來找誰的?不過她沒多想,徑直去了公寓裏邊。那串數字她是背熟的,很快打開門,赤腳跑去廚房,将東西——規整好。
哪怕如保安所說,蕭致遠好幾天沒有回來,這間公寓裏依舊幹淨整潔。大約是他的習憤使然,屋子裏沒有多餘的裝飾,桑子衿想起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睡的是他的主卧,将他擠在了客廳,兩間客卧空空蕩蕩的,因為沒人住,他索性連床都沒有往裏布置。
和上一次不同。
這次客卧已經布置好了,連牆壁都重新粉刷成了天藍色,配上田園風格的白色卧床,比起外邊黑白灰的單身男人世界,溫馨了很多。
桑子衿靠着牆,默默地看着這個房間,眼眶微熱。
天藍色……是她最喜歡的顔色。以前領養她的爺爺将她的房間布置成藍色,笑着說,那是最自由的一片天地,這樣,小子衿不會再被束縛住,喜歡什麽,想做什麽,他們都會支持她。她記得自己無意中和他提到過,沒想到他竟記住了。
桑子衿用力地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回到廚房去整理食材,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看看時間,估摸着他早下了飛機,便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許久都沒人接。
最後轉為無人接聽,桑子衿剛剛挂掉,忽然聽到門口輕微的動靜。
嘀嘀嘀
是保險門鎖的聲音。
蕭致遠提前回來了?她忽然有些驚喜,又有些頑意,伸手将廚房的燈關了,靜靜地蹲在流理臺下邊。如果他進廚房來拿水的話……她低下頭,忍不住好笑。
門口的動靜遠不像是正常的聲音。
黑暗之中,桑子矜聽到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以及兩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沒人開燈,她壓抑住心頭的不安,悄悄站起半個身子,往外邊望去。
兩個擁吻的身影緊貼在一起,腳步踉跄着,幾乎是一路摸索着去了左手邊的主卧。
蕭致遠……她哪怕閉着眼睛,也能辨識出他呼吸聲的蕭致遠,此刻這樣激烈地吻着一個陌生的女人,迫不及待地進了卧室。
卧室的門關上了,卻能聽到門板上那陣激烈的糾纏響動。
桑子衿只覺得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軟軟坐倒在地上,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她甚至徒勞地去揉了揉眼睛,想要确認這是不是一場可怕的噩夢。耳朵裏嗡嗡作響……時鐘忽快忽慢,過去半個小時了?或者一個小時?或者更久……桑子矜終于站起來,忽然覺得自已即便是一只傻瓜,也應該去當面問清楚,于是掙紮着重新站起來,拖着猶如萬千斤重的雙腿,一步步邁出廚房。
走出兩步,一直在嗡嗡作響的耳朵倏然停止了噪音轟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與憤怒亦在頃刻間潰滅——因為她聽見卧房裏低低一聲“蕭總”,而那個聲音是這樣熟悉。
黑暗中,她沒空去深思他們怎麽會在一起,沒有察覺自己是否淚流滿面,只是踉跄着後退,卻被那個女人扔下的皮包絆倒。桑子衿的膝蓋摔得生疼,她卻一聲不吭——這個包……是姐姐常用的通勤包。
是她的姐姐,和蕭致遠在一起。
如果是別人,她還有勇氣沖去看一眼……桑子衿悄無聲息地了自己的東西,走出這間公寓。
而“蕭致遠”這三個字,将再也與她無關。
翌日一大早,她有些恍惚地去上維辦實習生離職手續。因為去得晚,電梯裏空空的,只在第三層停了一下。
進來了許多火,說說笑笑,氣氛似乎十分融洽熱烈。而蕭致遠是衆星拱月的那一個。
隔了那麽多人,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并沒有再離開。
她卻站在角落裏,直視前方,沒有給他分毫的回應。
桑子衿辦完手續離開公司,走的是大廈偏門。尚未踏出去,卻被一個人狠狠地拽住,将她困在窄窄的小道裏,雙眸淩厲明亮,“我們談談。”
“還談什麽? ”她無畏地與他對視,吐出兩個字,幾乎淩遲自己的心髒,“姐夫。”
他的瞳孔微微一縮,昨晚的不安得到了印證——她果然在那裏。
廚房裏準備好的食材,那支落下的手機,以及保安看到夏子曼時驚詫的眼神……
他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慌亂被桑子衿盡數看在眼底,她冷冷地笑了:“蕭致遠,你好好對我姐姐吧。”
“子矜~~”他伸手攔住她,“我和她沒什麽,你相信我。”
“昨晚我看到的,難道是一場好戲?”桑子衿不怒反笑,抿起唇角,“我的眼睛沒有瞎。”
“我不怪姐姐,因為這件亊我從頭到尾都瞞着她。可是我惡心你蕭致遠。”她用力推開他,連眼神深處都帶着深深的憎惡,一字一句,“你最好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不知道為什麽,蕭致遠的神情竟似有些受傷,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輕聲重複:“你說什麽?”
看上去真無辜啊……桑子衿這麽想着,用力推開他,轉身離開。
還有半年就是宇業季,學校裏的一切都顯得浮躁而匆忙。
從上維離開之後,夏子曼找桑子衿吃過一次飯,抱歉地說:“本來想和你一起去海南過年,可是爸爸媽媽他們想要我出國去陪他們……”
桑子衿十分理解,眉眼彎彎地笑,“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時間呢。”
夏子曼仔細地打量她,終于察覺出妹妹有些心不在焉,還消瘦了許多。她不無擔心地探手去摸摸她的額頭,輕聲問:“怎麽啦?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找工作壓力太大了?”
桑子衿微笑着搖搖頭,低頭吃了一口菜,嘴裏卻寡然無味。
姐姐的黑色駝絨大衣裏邊穿着裸色修身連衣裙,優雅地坐着,五官依舊明媚燦爛。桑子衿忽然控制不住地想,學歷、家世,乃至身世,其實他們才是真正的相配吧。
可她能欺瞞得了自己的思想,卻瞞不過自己的心……這樣想的時候,豈止是心髒,連胸口都在一突一突地痛,就像是深深地被挖走了什麽,而那個東西,再也不屬于自己了。
“子衿?你聽到沒有?”
“啊?”
“我說,這次出國的時間會久一些,有很多事要辦。”夏子曼頓了頓,眼角眉梢都露出喜悅,“我……會帶他去見下父母,回來可能就要準備訂婚了。”
桑子衿一下一下地戳着碗碟裏的飯,聲音像是在夢游,“姐姐,他到底是誰?”
夏子曼卻不說,婉轉一笑,“下次見面你就知道了。”
送走了姐姐,桑子衿回到學校,只有方嶼還在宿舍。她正趴在床上看電影,見到桑子衿就嚷嚷:“姐夫剛才來找過你呢!你怎麽不接電話? ”
桑子矜懶得同她說,就随口騙她,“我們見過了。”
“唉,等着小別勝新婚吧,他要去國外多久呀?”
桑子衿低下頭,努力去忽略像鋼針一下下刺進心髒的痛感,“他也和你說了要出國了?”
“嘻嘻,我讓他回來請吃飯。他和你說沒有?”
桑子衿不答,手機上卻進來一條長長的短信。
“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我,但是請你等我回來,再聽我解釋一次好嗎?我和你姐姐之間沒有什麽。桑子衿,由始至終,我只愛你。”
“愛”這個字這樣刺眼,桑子衿忽然間難堪得想要哭。
她強忍住一把砸了手機的沖動,用力摁下按鍵,選擇删除。
手機嘀的一聲,顯示删除完畢。
盯着一片空白的屏幕,桑子衿忽然想,如果……能一并删去的是記憶,那該多好?
從此以後,桑子衿的生活徹底回複到以前的平淡。姐姐和蕭致遠都沒有再主動聯系她,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刻意将那段過去抹去的時候,那個名字十分不合時宜地出現在耳邊。
那是新學期的課上,學弟學妹們在分組讨論。桑子衿上過那門課,院長的課十分注重案例的時效性。她瞄了一眼,題目竟然是“試論述上維重工在應對收購危機時使用的策略”。她似乎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很久很久了。等到回過神,這一切都變得這樣陌生。
桑子衿拿了學弟學妹搜集的資料看下去,才知道這兩三個月間,上維重工争取到了和一家跨國公司建立戰略性合作夥伴的機會,後續訂單源源不斷,交易量驚人。而那張單子的有力競争者正是光科重工。
蕭致遠究竟是如何在公司瀕死的情況下讓它起死回生的,其間的細節不得而知,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借由這次機遇,上維重工股票上揚。評論家們紛紛表示,這次合作的意義并不在于表面上的價值,而在于蕭致遠為集團争取到了寶貴的時間,他可以借由這段時間大刀闊斧地進行整改,從而徹底改變上維的命運。
遠在歐洲的他一連上了好幾家企業家雜志的封面。桑子衿看着封面上那個年輕而沉穩的男人,許是她的錯覺……比起之前,他瘦了很多,而眼神中亦只剩下鋒銳的殘酷。
“學姐……你沒事吧?”
桑子衿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失态地盯着那本雜志封面看了許久。她連忙還給學妹,笑笑說:“沒事。”
已經是最後一個學期,出國的出國,拿了offer的開始上班,校園裏開始彌散出淡淡的躁動的氣氛。桑子衿前一段時間找工作有些不在狀态,但是最後總算也是找到了工作。公司不大,但是福利還不錯,可以申請員工宿舍,又有外派培訓的機會,她也不再猶豫,便将合同簽了。
在新公司開始上班,已經是五月份了。
天氣開始有些熱了,傍晚起了一場雷陣雨。突如其來的暴雨讓整個城市都顯得狼狽不堪,措手不及的行人們忙着奔跑躲雨,桑子衿十分地幸地,就是落湯雞中的一員。
眼看離宿舍不過百米,手裏的傘卻被吹折了。桑子衿沒有辦法,站在一家小店的屋檐下,理了理早就在往下滴水的頭發和衣服。
忽然有道人影大步走過來,疾風暴雨中,拿一件風衣罩在她身上,近乎霸道地将她拉到了路邊。
盡管沒看清那人的臉,可不用猜測,她就知道……蕭致遠回來了。
車門找開着,他将她塞進副駕駛座,轉而坐進駕駛座,利落地發動。“”“”“”“”“”“”“” 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被冷氣一吹,凍得有些發抖,桑子衿手忙腳亂地脫去風衣,寒着一張臉,推門就要下車。
車門已經落瑣了。年輕的男人不顧她掙紮,探身去扣住她身子,替她拉上安全帶。
許是因為很久沒見,蕭致遠的目光分外眷戀輕柔,他像安撫孩子一般說:“別鬧,子衿,我們好好談一談。”
她氣得身子微微顫抖。
談一談?
他就是這樣“強迫”自己談一談
她瘋狂地去拉車門,倔強地背對蕭致遠,一言不發。
蕭致遠嘆一口氣,緩緩将車子停在路邊,一字一頓,“子衿,那天晚上我是喝醉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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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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