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 (6)
口熱茶,雙手的顫抖慢慢平息下去了。
“子衿,我不是很明白……你為什麽會嫁給蕭致遠?”淩燕似乎沉吟了許久,終于開口詢問。
“說來話長。”桑子衿低頭,又一次掩飾般喝了口水。
“我和你姐姐是好朋友,子衿,請你相信我,我是把你當做妹妹看待的。”她字斟句酌,“我只是覺得……子衿,你應該擺脫子曼的陰影,去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替她活下去——”
淩燕的話未說完,眼前這個一直溫婉文靜的女子忽然間就冷下了眉眼,骨瓷杯重重在桌面上一放,淡聲說:“淩小姐,你和我姐姐是好朋友,但你并不是我姐姐。我的生活也不需要陌生人來插手。”
淩燕在熒幕前的生活活色生香,輕而易舉地能在各種角色間切換,這讓她在人情世故上也異常聰敏。這個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因為一個怯懦、只會跟随別人作為替代品的女人,是不可能在瞬間爆發這樣懾人的氣場的。
她強自搖搖頭,将這種可能性否決了。蕭致遠愛上出色的夏子曼是天經地義的,眼前的妹妹雖然眉眼五官很像姐姐,但是兩人的性格相差太多了。她勉強笑了笑,正想要說句話将場面圓回來,菲傭卻奔跑進來,一臉驚慌失措,“小姐的同學從滑梯上摔下去了,全是血……”
桑子衿臉色刷地變白了,一言不發,向後院跑去。
Chapter 09 斷點
樂樂坐在地上,淚水和鮮血混在臉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桑子衿的眼裏再也沒有其他,沖到樂樂身邊,聲音有些顫抖:“寶貝,撞到哪裏了?”
樂樂嗚嗚地說不出話來,桑子衿想要去抱起她,又怕孩子傷了骨頭,只能柔聲問:“樂樂別怕,告訴媽媽,哪裏痛?”
樂樂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指了指自己頭上,含糊地說:“痛……”
淩燕沉着臉,轉身問菲傭:“到底怎麽回事?”
“本……本來是在玩滑梯,然後她就從中間翻下來了……”菲傭急得快哭了,“我……來不及接住她。”
“小姐,小姐,醫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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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亂之中,淩燕的私人醫生已經趕到了,先檢查了樂樂的四肢,對桑子衿說: “骨頭沒事。”他試着哄小女孩放松下來,輕柔地分開她的頭發,檢查了頭皮,輕輕噓了口氣, “應該沒什麽大礙,你看,這裏劃破了。”
桑子衿也看到那道傷口了,倒吸一口冷氣——大約有一寸長,因為流了許多血,連頭發都被粘住了。醫生幫樂樂做了簡單的消毒處理,小家夥縮在桑子衿懷裏,痛得發抖。
桑子衿用力箍住女兒的四肢,自責地想,她不應該去喝什麽茶,就應該一直看着女兒;還有,之前如果不帶她去鄉下度假,她的心思就不會野了……各種念頭此起彼伏般在腦海中閃過,趁着醫生簡單處理傷口的時候,桑子衿給蕭致遠打了個電話。
因為助理早就告訴他桑子衿沒什麽問題,蕭致遠接起電話的時候聲音輕松。然而只聽到她說的第一個字,他就知道出事了——很輕易地,他能從她的聲線裏分辨出緊張與不安。
蕭致遠将聲音壓得低沉,“別急,慢慢說。”
“樂樂從滑梯上摔下來,流了很多血……”
“傷到哪裏?”全身的血液瞬間回湧到心尖,他盡量沉穩地問。
“頭皮上,現在還沒去醫院……”
“別慌,我馬上安排一下。”蕭致遠沉聲安慰,“馬上給你回電話。”
淩燕在一旁有些忐忑,“蕭總怎麽說?”
桑子衿卻沒有回答,只是按住樂樂掙紮的手腳,低聲安慰女兒,“爸爸馬上過來了。”
蕭致遠的電話回進來,聲音果決沉穩,“你那有車嗎?送到兒童醫院。”
不知道為什麽,這樣六神無主的時候,聽到他的聲音,像是無措的旅人在暗夜中尋到了光亮,桑子衿竟很快鎮定下來,轉頭對淩燕說:“淩小姐,麻煩能讓你的司機送我們去醫院檢查嗎?”
“當然,當然。”
桑子衿抱起樂樂,謝過了醫生,快步走出了花園。
車速很快,剛到兒童醫院的門口,就有人迎上來,“蕭太太嗎?”
因為哭得筋疲力盡,此刻樂樂已經昏昏欲睡,每一掙紮,就被護士接了進去。
“蕭太太不用太緊張,我們只是給她做個檢查。”一位極有親和力的女醫生安慰桑子衿。
桑子衿正要跟着護士進急診室,回頭看見竟有兩三個記者跑進來,正探頭探腦地問: “是淩燕的女兒嗎?出什麽事了?”
桑子衿一路上都太過緊張,直到此刻,才想起來自已是坐着淩燕的保姆車來的,難怪後邊跟了狗仔。此刻她顧不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幸好保安很快趕過來,将記者攔在了外邊。
重新包紮傷口,拍片檢查,進行得十分順利。期間Iris打了個電話過來,告訴她蕭致遠在開一個緊急會議,一結束就會過來。桑子衿心不在焉地挂了,護士恰好出來告訴她:“小姑娘已經被送到病房了,你可以去陪她了。”
她連忙上了樓,樂樂獨自躺在病床上,換了衣服,縮着身子睡覺,仿佛是一只小寵物,看上去可憐又可愛。桑子衿走到床邊,一俯身卻怔住了,小姑娘柔柔黑黑的長發被剃掉了,光溜溜的頭上被包紮得好好的,她眨着眼睛看着媽媽,眼眶立刻紅了。
這……這……看上去真不習慣呀!
桑子衿也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只能和女兒面對面,扮鬼臉逗她玩兒,“樂樂好勇敢呀!只哭了一會兒就好了!如果是媽媽的話,一定比不上你!”
樂樂被媽媽誇得破涕為笑,趁機說:“媽媽,那你可以給我獎勵嗎?”
“樂樂想要什麽?”
樂樂還沒開口,門口已經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傳進來,“哎喲,我的寶貝孫女怎麽啦?”
“爺爺!”樂樂坐起來,眼巴巴地看着門口的老爺子,盡管手上還紮着針,還是伸手示意要抱抱。
老爺子一進來,看到剃了小光頭的孫女兒,愣了愣,大約是覺得可愛,忍不住笑了出來,“樂樂不哭,來,爺爺抱抱就不痛了。”
桑子衿不安地叫了聲“爸”,“是我不好,沒看好她。”
“小孩嘛,磕磕碰碰難免的。”老爺子呵呵地笑了笑,“我和院長聊過了,他說樂樂沒事,就是皮外傷,養養就好了。”
“爸,您怎麽來了?”桑子衿見老爺子不發怒,稍稍松了口氣。
“在公司開會呢。”老爺子淡淡地說,“聽到你打來的電話就過來看看。”
“那蕭致遠——”
“他還走不開,”老爺子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董事會在追加會議,他壓力不小”
桑子衿猜測是因為蕭正平的事,前段時間成為董事會,媒體寵兒的蕭致遠多少還要經歷一些波折,畢竟蕭正平還是得父親的歡心,她躊躇着又看了老爺子一眼,暗暗想着老爺子不會這樣糊塗吧,難道到了這種時候還要将蕭致遠換掉?
她雖然有這樣的疑慮,卻不敢表現出分毫,只是看着樂樂和爺爺說話,其樂融融的樣子竟讓她覺得有些不舍。
說起來,剛進蕭家的時候,唯一給了自己溫暖和信心的,正是老爺子。他并不介懷媳婦“未婚生女”——哪怕這件事放在普通人家,那也是極不光彩的。他也不介意她的出身,從來都一視同仁,有時甚至明顯地護着她。
正發着呆,老爺子忽然轉過來,對桑子衿說:“上次的事,你們處理得怎麽樣了?”
桑子衿怔了怔,笑說:“我們會好好解決的。”
老爺子城府何等深厚,聽到這樣一句明顯是敷衍的答話,眉梢微揚,“子衿,你真的了解致遠嗎?”
她還不夠了解嗎?桑子衿垂眸,不置可否。
老爺子依舊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我倒是覺得,你已經很久沒有去好好了解他了。”
桑子衿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幸好手裏的電話像是替她解圍一樣響了,桑子衿松了口氣,跑到屋外接了起來。說完這個電話,她卻不急着回去,靠在醫院的走廊牆壁上,輕輕閉上了眼睛。沒過多久,手機又嘀地響了一聲。這是她用客戶端特別訂制的新聞時訊,金融板塊的頭條是:“廣昌收購又起波瀾,東林投資疑似造假,廣昌或取消其繼續交易資格。”
桑子衿一顆心怦怦跳了起來,滑開手機,指尖還有幾分發抖,她不得不深呼吸,才将那條信息點開了。
“廣昌方面在進行資格審查時出現纰漏,東林投資被爆出債券擔保出現造假行為,涉及資金約7億。據悉,此事是由東林投資一位股東揭露,疑是公司內部出分歧,有相當一部分董事并不看好收購廣昌後的盈利能力。廣昌發言人表示,如果一切屬實,将會撤銷東林投資繼續交易資格。這也就意味着,上維重工又一次面臨收購失敗。”
桑子衿通讀了兩遍,才讓自己徹底平靜下來,恰好醫生送來檢查報告,她便随着醫生一起走進病房。樂樂已經睡着了,老爺子擺擺手,示意輕聲說話。
報告果然顯示一切情況良好,老爺子一邊聽醫生講解,一邊拿了報告細看。
“爸爸,您看得懂?”桑子衿有些好奇。
老爺子笑了笑,“你婆婆……她以前是醫生。我多少能看懂一些。”老爺子似乎對報告很滿意,笑着說,“樂樂沒事就好,別的都無所謂。”
他又随手翻了兩頁,不知看到了什麽,又翻回去,仔細看了兩遍,神色微變。
桑子衿小心給女兒蓋上被子,并沒有注意老爺子的神色,等到回頭,老爺子一聲不吭,已經大步離開了病房。
上維大廈。
所有人都看見老董事長沉着臉徑直走進了總經理辦公室,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
蕭致遠剛剛開完會出來,一臉疲倦,正拿起衣架上的西服準備去醫院,驀然見到父親,有些錯愕,“爸爸,您怎麽又回來了?”
老爺子盯着他,表情雖不震怒,卻只見冰涼。他面無表情地拿手杖指了指電腦,“你看新聞了沒有?”
蕭致遠笑了笑,“東林投資那個嗎?造假證券是有員工疏忽了,但不會影響大局。”
然而頁面一打開,頭條卻是在娛樂版上:
蕭致遠妻女曝光
日前,記者跟随女星淩燕的保姆車來到兒童醫院,意外發現車上一對母女并非淩燕及其女兒。一時好奇之下,記者在門口蹲守,竟發現蕭氏集團董事長前往兒童醫院探望孫女,其孫女正是之前送來的女孩。至此,基本可以确認這對母女即是蕭致遠一直保護、未曾公布的妻女。後經知情人證實,蕭致遠愛女和淩燕之女同讀一個幼兒園,或許是因此,兩家才會頗有淵源。
桑子衿抱着樂樂的照片拍的十分清晰,只在樂樂的臉上打了馬賽克。
蕭致遠緩緩将西服放了回去,雙手在身側握了拳,唇角的效益漸漸消弭了。再擡起頭的時候,眼神明銳鋒利,仿佛是在調整呼吸,理清事情的脈絡,過了一會兒,他拿起內線就要撥電話。
“不用打了。”父子倆冰冷的表情異常肖似,老爺子伸手将電話摁斷,“蕭致遠,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麽這麽抗拒把桑子衿和樂樂的消息公布出去——直到剛才,我終于明白了。”
蕭致遠看着父親眼中蘊着的風暴,有些淡淡的不安。
老爺子一字一句,“你解釋給我聽,你和子衿都是O型血,為什麽樂樂是B型血?”
蕭致遠很快收斂起眼神深處的不安,“誰說的?樂樂是O型。”
“樂樂出生時的那張檢查報告你就做了手腳!”幾張紙狠狠地被甩在了蕭致遠的臉上,老爺子顯然愈發被激怒了,“到現在了還要騙我!好好看清楚,這是她剛剛做的血檢!”
蕭致遠沉默下來,屋子裏氣壓低得仿佛随時會掀起狂風駭浪。
“你說話啊!說!我們蕭家這四年在替誰養孩子?”老爺子怒極反笑,“出了這條新聞正好!下一個頭條就是你戴綠帽子的醜聞!”
事已至此,蕭致遠知道再辯解也沒用。他反倒鎮定下來,撿起那幾張紙,放進了碎紙機,動作從容。等到四張紙成了粉末,他重新站起身,面對父親說:“樂樂不論是誰生的,都是我女兒。爸爸,這件事您就當做不知道吧,我不想子衿受到影響,至少……這段時間不要。”
手杖狠狠地砸過來,就打在蕭致遠的背上,橫掃過的時候連帶着電腦屏幕摔在地上,哐啷一聲,可見老爺子這下的力道有多大。
可是蕭致遠直直站着,并不閃避,也不叫痛,只是重複了一遍,“我不想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老爺子怒極,又是重重的一下,砰的巨響,幾乎要砸斷蕭致遠的脊背。
可他依舊倔強地站着,一動不動。
“為什麽?”老爺子終于從緊抿着的口中蹦出三個字。
許久的沉默,他微微垂着頭,低聲說:“我不想離婚。”
城市的夕陽從窗外渲染進來,令蕭致遠的臉看上去有些蒼白,卻又輪廓柔和。就是這樣的神情啊……像極了自己,也像極了他母親,老爺子喘着粗氣,手杖漸漸地放低了。他分明還記得兒子來和自己談要結婚的事……那時他表情雖然沉靜從容,可是眼神卻是掩飾不住的期待喜悅。聽完女孩的情況,老爺子也不過稍稍皺了皺眉,許是覺得以兒子的出身、相貌品質,本可以找更為門當戶對一些的,他婉轉地問了一句: “女孩子做好準備了?”
他倒不在乎什麽門戶之見,只覺得需要提醒兒子去迎接未來或可預期的巨大差異。可蕭致遠只含着笑,淡淡地說:“沒關系,我準備好了。”
他頭一次見到兒子這樣舒心的微笑,仿佛是孩子得到了玩具,神氣中還有幾分天真。罷了罷了,姻緣這種事本就是天注定,未婚生女……聽起來還真不像是自己兒子做出來的事呢。于是難免對那個女孩子有了好奇,“帶她回來吃個飯吧,還有我們蕭家的孫女不能這麽無名無分地落在外邊。”
這樣就算是松口同意了。老爺子等到那一天,眼看着桑子衿抱來了一個小嬰兒。小家夥似乎比起同齡的孩子還要小一點,可是頭發烏黑,眼睛圓溜溜的,盯着老爺子就笑了,一笑還流下亮晶晶的口水。那一刻,老人什麽都沒顧上,一連聲就說:“喲,讓我抱抱。見到爺爺這麽樂啊?”
樂樂……寶貝了四年的小姑娘,竟然你不是自己的孫女,可這四年的感情難道是假的嗎?
老爺子念及往事,神色稍稍柔和了一些,似乎沒有來時那麽胸悶了。他依舊板着臉,在沙發上坐下了,生硬地說:“你和我說說。”
蕭致遠在父親身邊坐下,習慣性地撫了撫額角。
外邊秘書和助手們已經亂成一團,估計老爺子是來興師問罪的,誰會知道……父子兩人面對面談的,是這樣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孩子也不是子衿的。”蕭致遠悶悶地說,“我們只是替人撫養長大。”
老爺子怔了怔,“既然是這樣,當初為什麽不明說?你以為我迂腐到不會答應?”
蕭致遠薄唇輕輕抿了民,仿佛這個問題極難回答,過了很久,才伸手松了松領口,“子衿不知道。”
老爺子揚了揚花白的眉毛,錯愕,“什麽?”
“她以為樂樂是我的孩子。”蕭致遠自己說出口的時候,也覺得無奈,“事情很複雜,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
可是在閱歷深厚的老爺子看來,事情已經無比清楚了。用了不到兩秒,他已經迅速地理解了兒子的說法,簡單地說:“子衿以為孩子是你和她姐姐。你又用這件事脅迫她留在身邊。那麽……她姐姐呢?”
“我進公司的時候,她是我的秘書,夏子曼。”蕭致遠頓了頓,“生下樂樂就死了。”
“蕭總,董事長,不好意思打擾了——”秘書局促地進來,“東林的程總來了。說無論如何要見您一面。還有,總經辦接了很多電話,都是……詢問您的私事的。”
父子兩人都收斂了神色,老爺子當先站起來,慢慢地說:“你先處理公司的事吧。”他慢慢走到了門口,回頭看了兒子一眼,語氣還是生硬的,“剛才說的那件事……我知道了。”
蕭致遠看着他的背影,喉頭忽然有些哽噎,盡管父親對自己不茍言笑,極盡嚴厲,可他終究還是答應了自己的要求。他點了點頭,“爸爸,我會處理好的。”
董事長離開的時候,上維的總經辦已經十分忙亂。
許是因為匆匆趕來,程宏一進辦公室坐下,就抹了抹臉上的汗水,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蕭總,下周就要正式遞交标書了,但是好幾個股東打了電話來,說是可能要再考慮……覺得我們出價過高。而且債券造假的事,也不是空穴來風……”
蕭致遠伸手遞了紙巾給他,倒笑了,“程總,別急。慢慢說。債券造假的事和東林投資沒關系,是投資人企業內部問題,外界不過以訛傳訛,這件事對收購事件并沒有什麽直接影響。再說以東林投資為名收購廣昌的時候,我就對幾位股東說過,将來我們會慢慢滲透,直到将東林改制成上維獨資,允諾給他們的收益,絕對不會讓他們後悔的。”
程宏還是有些不安,“我總覺得這件事不對勁。幾名合資人信息都是完全保密的,媒體怎麽會知道?”
蕭致遠把陳攀叫了上來,吩咐他先和程宏一起聯絡東林的合資人,最後略帶歉意地說:“女兒進了醫院,我得去看看。”
他去車庫取了車,本想直接到醫院,想了想,又轉回家,先去拿樂樂抱不離手的小熊。
桑子衿還在醫院,大約是阿姨來過了,早上還一片狼藉的客廳早就收拾得幹幹淨淨。蕭致遠臨走時看到桌上放着的包裹,估計是阿姨打掃的時候順便在樓下取來的。收件人是桑子衿。他便重新轉回去,拿起包裹看了看。
車子開到醫院門口,蕭致遠來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并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直到下了車才注意到有兩三個人朝自己奔過來,一邊拍照,一邊開口問:“蕭先生是來醫院看女兒嗎?”
更多記者注意到這裏,因為沒有帶助理和秘書,蕭致遠立刻被重重包圍了。
“東林投資爆出證卷造假醜聞,您這麽做是為了挽回形象嗎?”
“蕭太太是做什麽的呢?”
“剛才的新聞看到了嗎?她們真的是你的妻子和女兒嗎?”
……
蕭致遠一句話都沒回答,只是艱難地撥開人群往前走,心底卻有些後怕,幸好這一幕是自己遇到了,如果是桑子衿和樂樂……這樣想着們身邊忽然有人重重地撞了過來,他手裏提着的紙袋破了,玩偶熊和一條毛毯就掉了出來。
現場靜了一秒,蕭致遠沒有說什麽,只是彎腰撿起了小熊和毯子,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白熊身上的灰塵,放在懷裏,重新面對媒體。
他神色緩和了一些,淡淡地說:“關于東林投資的問題,晚些時候我們會召開新聞發布會。至于私事,抱歉,還是無可奉告。”
剛說完,醫院的保安已經過來,分開了人群,護着蕭致遠進了電梯。記者們被攔在外邊,雖然沒有得到蕭致遠親口證實,他們大多也都心滿意足—畢竟蕭致遠拿着的東西多少證明了他的确是來看孩子的。蹲守的蹲守,發稿的發稿,慢慢地,人群就散了。
蕭致遠到了病房門口,聽到桑子衿正在低聲哄着女兒,一聽就知道是小家夥在鬧脾氣,他含笑走到床邊,看到樂樂的小腦袋,同樣怔了怔,忍俊不禁。
桑子衿十分沒好氣,“你還笑!我們樂樂已經憂郁了!”
他沖桑子衿眨眨眼睛,轉到樂樂面前,看着她哭紅的眼睛,悄聲問:“看到爸爸來了還哭呀?”
樂樂剛才去衛生間,無意間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一時間竟然吓傻了,轉頭就趴在媽媽肩上大哭,就連護士阿姨勸都沒有用。桑子衿告訴她頭發還能再長,小姑娘捂住耳朵就是不聽,“大家都有,就樂了沒有……”
“誰來都沒用。”桑子衿無奈,“幹脆讓她哭着吧,累了就睡着了。”
沒想到蕭致遠掏出了手機,也不知道搜尋了什麽,點出來就要塞在女兒手裏。
桑子衿聽到音樂聲響起來,之間小家夥眼淚都沒擦幹,盯着屏幕,一邊抽噎着,卻看得異常認真。
“爸爸,他……也沒有頭發。”
“這個小朋友叫一休,因為沒有頭發,所以在所有人中間,就是他最聰明呢。”蕭致遠抱着她低聲解釋,終于小家夥收了淚,還學着動畫片裏小和尚的動作摸了摸腦袋。
桑子衿站在窗邊看着樓下,隔了幾十米的距離,每個人都是那麽小小的一點,可是放大了看,不知道又是多少喜怒哀樂。
她重又轉過頭,兒童單人病房裏卻迥異于外邊的呱噪喧嘩——樂樂抱着小熊在看動畫片,還偷偷傻笑,她的爸爸正溫柔地陪着她,偶爾目光望向自己,相視一笑的時候,只覺得歲月靜好。
即便是假象,也讓人留戀。
“蕭致遠,我有話想和你說。”她開口的時候,一直浮躁不安的心忽然沉靜下來了。
因為有些事,注定要去做,像是一條長長的路走到盡頭,總要告別。
她不會再想後路。
醫院的走廊上幹幹淨淨的,有一股異常清淨的消毒藥水味道。蕭致遠看了看時間,“要說什麽,我看過樂樂馬上要走,公司很多事要處理。”
她卻忽然提了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事,“你還記得ESSE公司嗎?”
蕭致遠眉梢微揚,雖然詫異,卻答:“記得,現在也還是上維的大客戶之一。”
“當時就是因為你争取到了ESSE的訂單,才讓上維度過那次難關。”桑子衿緊緊盯着他的眼睛,“姐姐也陪你去了國外,半年時間,一直在忙那個訂單。”
“沒錯。”
“蕭致遠,到現在我才知道,你是真的不愛我姐姐。”桑子衿扯起嘴角笑了笑,“就只有這件事,你沒有騙我。”
蕭致遠神色終于變得有些不自然,唇角有些不悅地沉了下去,“你怎麽了?過去的事我早忘了。”
“我姐姐的養父,當時是ESSE大中華區的總裁。”
“子衿,你想說明什麽?”蕭致遠有些不耐煩地說,“我通過你姐姐拿到了訂單?然後又對她始亂終棄?”他的唇角挂着一絲嗤笑,仿佛覺得她十分的天真,“你覺得可能嗎?這種随時要被反行賄條例抓進去的事,我怎麽可能去做?”
“聰明如你,金錢行賄你不會做,可是感情投資就不一樣了,許諾會娶她,等到合同簽好了,你要反悔,她又能怎麽樣呢?”桑子衿冷冷地笑了一聲,“她當時有一位男朋友,卻始終不肯告訴我誰——是你要求她保姆的,并且把我調出了總經辦,怕我發現,是嗎?”
蕭致遠的目光由又柔軟變得堅硬,擰着眉,欲言又止。只是到了最後,就像每次與她吵架時一樣,終究還是沉默下來,放佛什麽都不在意,“随你怎麽說。”
“我要離婚。樂樂歸我。”桑子衿深呼吸了一口,強子壓下心口的怒氣,“蕭致遠,我最後告訴你一遍——我要離婚。”
“桑子衿,你鬧夠沒有?看看外邊的記者,你的照片剛剛曝光就想要再上一次離婚頭條?”他氣得臉色鐵青,“別說是我,董事會都不會答應!”
沒想到這一次桑子衿笑得十分篤定,她的手指不經意地在攥着的手機邊緣摩挲,“可是如果收購廣昌失敗了,你的懂事只怕會更加不答應吧?”
蕭致遠輕輕眯起了眼睛,眸光深邃,聲音不辨喜怒,“子衿,東林幾位大股東信息外露,我真的希望這件事與你無關。”
桑子衿輕輕搖頭,“東林的投資人信息一直做得很保密。不過方嘉陵已經找到了兩位投資人,他們同意将受傷的股份轉讓給光科。也就是說,你和方嘉陵的份額對比是32%和25%。現在,我手上有最後一位董先生的信息,只要發給方嘉陵,他将取代你成為東林的第一大股東。東林将不再代表上維進行收購。也就是說,你蕭致遠,出局了。”
“四年前,你把上維、我和姐姐做了排序,上維排在第一;現在,這道排序題簡單了一些,你只要把上維和離婚協議做個排序。蕭致遠,我想你不會犯傻吧?”
蕭致遠一直安靜地聽她說完。然而表面的寧靜之下,他的語氣隐隐帶着幾絲無奈黯然。
“子衿,這個世界上,我知道你最珍惜的是什麽。所以這幾年,我都小心翼翼部讓任何人将之搶走。可是你呢?我愛的,我想珍惜的,你一樣樣将它們抛棄,你這樣——是在試探我的底線嗎?
“我對你的愛,不論真假,你早就不屑一顧了;我的女兒,她不是你親生的,你要奪走;最後是我付出心血的事業,你也能這樣輕易地将它作為籌碼。桑子衿,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恨我。”
桑子衿的笑意漸漸轉為蒼白,她一眨不眨地回望這個男人,而耳邊他一句距的話,像是刀子一樣插在心口,拔出的時候,滴滴滲血。
這個世界上,但凡她珍惜的,不也早就被他掠奪得幹幹淨淨了嗎?
原來,他們都一樣呢,傷得徹底。
“五點之前,你給我一個答複。”桑子衿最後開口的時候,努力地硬起心腸,只是氣息微微有些不穩。
而他淡漠轉身,背對着她,只冷冷地說:“桑子衿,這個婚我不離。哪怕收購失敗,我也不後悔。”他頓了頓,“至于你手上的信息,不論你打算怎麽做,我只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後悔。”
從醫院離開的時候,自然已經有人将記者們引開了,蕭致遠走得悄無聲息。他坐上汽車,雙手放在膝蓋上,才發現自己竟在發抖。四年前自己接手支離破碎的上維,在董事大會上被人圍攻的時候,他不曾發抖;父親将他提出上維,将哥哥換進來的時候,他不曾發抖……只有被桑子衿氣到的時候,他才會難以克制地像現在這樣,掌心裏都是汗。
原因很簡單,公司可以起死回生,也可以重新奪權,無非是道路曲折艱難了一些。可是對着桑子衿,自己能怎麽樣呢?
他想起桑子衿和小嬰兒搬進新家的時候,盡管明白她的抵觸情緒異常的激烈,可自己內心深處始終是雀躍的。每天按時回家,泡奶粉、換尿片都親力親為,小女嬰要不眠不休地大哭,他便抱着她,溫柔地在房間走來走去,只是為了讓辛苦一天的桑子衿好好睡覺。
可她始終淡淡地看着,覺得這是他應該做的——誰又知道他的委屈呢?這孩子,甚至和他都沒有血緣關系啊。
後來樂樂長大了,不需要人哄着睡覺了。他卻發現,自己和桑子衿的關系,徹底走上了一條死胡同。沒有交流,沒有接觸,有時候一周說的話不超過十句。他真的開始懷疑,這個名義上已經是自己妻子的女人,自己在她心底還有一絲一毫的分量嗎?
他忍不住試探她,各種各樣的緋聞對象,甚至堂而皇之地在公衆場合讓她遇到。
桑子衿給出的反應,永遠如同石沉大海。
窗外燈紅酒綠次,新舊女友活色生香,可是夜深人靜,蕭致遠永遠是一個人躺在酒店的床上,沒有讓任何一個人跨進這扇門。
他忍不住苦笑,這場戲,不知道是在演給誰看。那個人,她或許早就不在意了。五年時間,寵愛、漠視、冷淡、強勢……但凡他能想到的,但凡他能做到的,他都做了。他自認是一個堅韌頑強的人,但,她始終無法讓她重塑起原來的信任與愛。
到了今天,真正是個斷點了。
蕭致遠回到公司,電梯裏的女生們明顯靜了靜,互相使了眼色,顯然在拼命忍着說話的欲望。蕭致遠依舊有些恍惚,走出電梯的時候,總經辦的秘書們又在竊竊私語。他隐約聽到幾句話,便停下腳步問:“什麽心都融化了?”
被問到的小女生剛剛調到這裏工作,臉刷地紅了,站起來語無倫次,“我們……在看照片。蕭總,你要不要看看?”
屏幕轉過來,蕭致遠怔了怔。是自己彎腰撿起樂樂玩具的照片,仿佛怕小寶貝的玩偶真的弄髒或者摔壞,神色分外專注認真。
他笑了笑,“這麽快傳上來了?”
還是Iris替他解了圍,“都去工作吧,蕭總天天看,還沒看夠呀?”
“可是蕭總的女兒第一次見呢,好可愛。”有人悄悄說了一句。
蕭致遠勾起唇角笑了,“是聽可愛,下次抱她來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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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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