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8)
e聽出了幾分異樣,“你怎麽了?找方總有事嗎?我幫你留言給他。”
桑子衿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匆忙将電話挂斷了。她坐起來,恰好看見手邊的相框裏放着樂樂兩歲時的照片:那個時候,她的頭發還稀稀疏疏的,她一直擔心呢,沒想到過了半年,小家夥的發質就變得黑亮了……這個屋子裏,每個角落……都藏着女兒的點點滴滴。她環顧四周,忽然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蕭致遠則是在兩天後接到了父親的電話,老爺子低低喘着氣,似乎被什麽氣到了,徑直說:“蕭致遠,你給我回家!現在!”
他多少猜到了是為什麽事,疲倦地閉上眼睛,敲了敲駕駛座椅背,“去老爺子那裏。”
剛到家門口,就見王阿姨正在收拾滿地的玻璃殘渣,看上去是老爺子摔了杯子。蕭致遠腳步不停,跨過碎片,直接上樓。身後王阿姨躊躇着叫了他一聲,低低地說:“致遠,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老爺子剛才氣得——”
“我知道,我這就去見他。”
書房的門敞開着,老爺子卻是背着手在踱步,一看見他,順手就抓起煙灰缸砸過來,“蕭致遠!我當你多有本事!你居然拿我們蕭家的孫女去換生意!”
蕭致遠沉默着閃開了。
他從有記憶到現在,父親對自己大多是嚴厲的。可老爺子因為極強的自控性,并不常發火。甚至上一次因為樂樂的血型來找自己的時候,他也遠比此刻鎮定。
蕭致遠等他喘息的時候,慢慢地說:“爸爸,樂樂既然不是我的女兒,就更加談不上是蕭家的孫女了。”
“你——”老爺子總是理得整整齊齊的雪白頭發此刻也亂了,額角爆着青筋,斷斷續續地說,“你去把樂樂給我接回來!你不要這個女兒,我來養!”
“那麽您就不要上維了嗎?您一手打下來的江山,就這麽放棄嗎?”蕭致遠平靜地說,“她是方家的孫女,而你不過養了她四年。她……總是要回到親生父親那裏去的。”
“你——既然這樣,你當初為什麽要把她帶回家?”老爺子固執地說,“子衿呢?子衿也答應了?”
“這是我做的決定。”蕭致遠輕描淡寫。
蕭老爺子背着手,又踱了幾步,情緒似乎稍稍平複下來了,“蕭致遠,你告訴我,就算收購最後成功了,這件事要怎麽收場?”
蕭致遠只是站在那裏,窗外的陽光透過樹影,落進書房裏的時候已經被篩過好幾層,他的側臉隐匿其中,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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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不在了,你和子衿怎麽辦?”老爺子見他不答,問得更具體些,“能繼續過下去?”
蕭致遠擡起頭,光斑落在倔強的臉上,咬着牙,那樣的表情……
老爺子忽然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因為丢失了珍貴的東西,所以那是一種孩子氣的失落和倔強。
老爺子驀然語塞。
沉默并未維持很久,蕭致遠接起了電話,是銀行經理打來的。
“蕭先生是嗎?是這樣的,剛才您的副卡上發生了幾筆消費——因為這張卡從開辦到現在已經四年了,一直沒有人用過,所以想要和您确認一下,數額分別是XXXX和XXXXX,持卡人桑小姐,不過我們暫時聯系不到她。”
“嗯,我知道。”蕭致遠怔了怔才說。
“那就沒事了。”
對方還未挂電話,蕭致遠淡淡補充了一句,“給她提個額度。”
“好的,我立刻去辦。”
挂了電話,蕭致遠轉身,看見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發呆。他的目光卻是落在小花園裏。這麽熱的天氣,錦鯉都鑽在浮萍下邊乘涼。老爺子忽然說:“當初為了養這些魚,特意引了個活泉水進來,結果樂樂一抓,什麽都沒用,一條條地老往外蹦。”
老爺子閉上眼睛,拿手支着額頭,嘆了口氣說:“孩子被接走了,你要提醒人家,她的傷口還沒好,不行就讓一聲跟着過去看看。”
蕭致遠點點頭,“我知道。”
“方嘉陵不是還沒有結婚嗎?”老人忽悠又說,“要是他家容不下樂樂,你就把她接回來。”
此刻的他并不是一個曾經雷厲風行的實業家,只是一個挂念着小孫女的老人,神色間無奈蒼涼。
可是蕭致遠并未給父親承諾一個簡單的“好”,只是轉身離開了。
偌大的商場,桑子衿已經徘徊很久了。
在家裏昏頭昏腦睡了數日之後,她不願再待在家中。物價飛漲,口袋裏的零錢只夠在商場裏買個帽子,她只能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一層層地往上走。
周圍所有人都是結伴來的,沒人像她這樣落單,熙熙鬧鬧的人群中,心裏似乎更加空落落的。桑子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黑白色調的櫥窗裏展示的女士海軍藍襯衫,配着線條剪裁利落的黑色小腳褲,都市女性幹練的氣息撲面而來。
以前找工作的時候,真的做夢都想要一套這樣的衣服呢!
桑子衿停下腳步,有些怔忡……比起現在的死氣沉沉,那個時候,雖然只能穿着蹭破了皮面的鞋子,每天在公交車上來回奔波,卻那麽有活力。
她這樣想着,雙腳已經難以控制地走進了店裏,目光搜尋着女性櫃臺。
“小姐,想要買什麽?”服務小姐的笑容十分職業化,依稀還缺少一些人情溫暖。顯然,光憑眼前桑子衿的打扮,她多少已經估摸出,又是一位光看不買的。
“我想要這套,還有這一件,還有那個。”桑子衿胡亂指了指,“小號。”
服務小姐怔了怔:“抱歉,我們不能一次性攜帶這麽多衣服試衣。”
“我不用試,幫我包起來吧。”桑子衿輕輕眯起眼睛。
“那……請您跟我來埋單。”
立刻有人過來将她選定的衣服包裝起來,桑子衿看着小姐開票,輸入金額,忽然覺得有一絲爽快,放佛這樣挑選貨品能讓自己忘掉心已經變得空落落的感覺。
“您是付現金還是刷卡?”
“哦,等等。”桑子衿低頭去翻包,半響找出一張信用卡,有些不确定地遞過去,“試試這張吧。”
您……确定能用嗎?”小姐的笑容甜美,可并沒有掩飾起那絲懷疑。這筆金額,遠遠超過了一個小白領信用卡的額度。
“嗯。”桑子衿有些心不在焉,不能用就不買了吧……況且,蕭致遠給的卡,應該不會不能用。
嘀的一聲,刷卡成功。迎上對方真正喜悅的表情,桑子衿揉揉鼻子,心底竟一陣失重般的輕松——依稀是人生走錯了方向,于是只能在細枝末節的地方一再地修正。
“小姐,幫您拿到地下車庫嗎?”
“哦,不用,我留個地址,你們幫我送回家吧。”桑子衿搖頭說,“我沒開車。”
“好……”
一連進了三四家店,每次都是滿載而歸,甚至到了最後,桑子衿不過是想試試,手裏這張卡,它的額度究竟是多少。
幾乎同時,在上維大夏,蕭致遠摁下了辦公桌上的內線。
等Iris走進來,蕭致遠頭也不擡,只說:“麻煩把這個交給子衿。她在XX大夏一樓的咖啡店。現在過去應該還能找到她。”
拿起那張信封,裏邊是張薄薄的卡片,她有些疑惑,“信用卡?”
“嗯。”蕭致遠的筆尖頓了頓,“銀行一直打電話來,懶得再提額度了。”
有些吃驚,“子衿買了什麽東西?”
“不知道,逛街買的吧。”蕭致遠伸手将簽完的文件整理整齊,放在一邊,“你去吧。”
然而過了很久,他再度擡起頭,看見Iris沒有離開,神色有些古怪地盯着自己,表情竟不知是悲是喜。他怔了怔,“怎麽了?”
“蕭總,你……這樣對她,值得嗎?”她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皺,終于還是開口問,“你明知道的,現在的事不是她買東西發洩能解決的。”
蕭致遠顯然不想與她說這個,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所以說為什麽要掙錢呢?就是為了讓老婆花的。幸好她也只是偶爾這麽抽風。”
“我只是想問一問,你覺得值得嗎?為了桑子衿……她不愛你啊!”
即便化了妝,此刻Iris的臉色依然蒼白得可怕,她看着蕭致遠的時候,目光不再隐忍平淡,充斥着一種炙熱的情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去。
蕭致遠隐隐有些心驚,他不動聲色地站起來,試圖撫慰眼前得力的助手,聲音和緩,“最近很累嗎?需不需要我放你一個長假?”
“不——我不用!Sean,我認識你七年了,我一直在想,究竟什麽樣的人能配上你。可是任何人我都能接受,除了桑子衿……”Iris兩額上出現了薔薇色的紅暈,她的胸口輕輕起伏着,語氣異常激動,“是她!是她一直在和方嘉陵聯系,是她……把信息透露給光科!這些你明明知道,為什麽你還這樣寬容?”
蕭致遠的神色蕭然,因為繁忙與壓力而日益消瘦的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疑惑,“七年?”
“呵……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啊……我是徐慧啊。讀大學的時候是你的學妹,你果然從來沒有注意到我。”Iris扯出一個近乎虛無的笑容,眼神分外空洞,“你每次代表學校參加商業模拟賽,在圖書館準備通宵……我都會悄悄給你準備海鮮粥。”
荒涼的記憶深處漸漸浮起了幾絲線索,蕭致遠看着與自己相處四年的助理,回想起國外讀書的時候,似乎真的有人悄悄送宵夜來。可他那時候忙着課業,追求者衆多,從來不曾留意還有這樣一個女孩。
“我熬了那麽久的海鮮粥,你吃到嘴裏,只會問我是哪裏買的……可是桑子衿呢?她煮焦的粥,你也能不皺眉頭地喝下去——只是因為這麽意見小事,你能暗自高興一周。Sean,你不喜歡我,我不強求,可你告訴我,你究竟愛她哪點?”
蕭致遠輕輕折了折眉,那如刀削石雕般的五官有片刻的柔色,這樣低着頭的模樣,俊美得令眼前多年的仰慕者心跳竟也漏了半拍。他沉默了片刻,終于想好了怎樣應答,“辜負你這麽多年的心意,實在很抱歉。可是徐慧小姐,我能問你一句……你喜歡我,又是為了什麽呢?”
徐慧怔了怔,這個問題桑子衿也問過。她當時答不出來,回來想到現在,依舊答不出來。
是為了什麽呢?
這樣義無反顧地,從國外回來應聘到他身邊,用最公事公辦的态度面對他,只是為了……每日天能見到他。
可她并不知道,這幾年的時間,竟會親眼目睹他愛另一個女人,那樣任性和死心塌地——可是全世界都知道他愛她,那個女人卻棄之敝履。
她語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愛我嗎?真的愛我嗎?”蕭致遠抿起唇角,那絲笑看起來苦澀而無奈,“你見過我最惡劣的時候嗎?你見過我欺騙別人信任的時候嗎?你見過我……去脅迫最愛的人的時候嗎?徐慧,這些……你通通沒見過。你怎麽會是愛我呢?你只是沉迷的感覺罷了。
”你問我愛她什麽?我可以告訴你,我愛她從小生活得艱難,卻從不抱怨嫉妒;我愛她出身貧寒,卻又驕傲自愛;我愛她全心全意信任親人和朋友……我認識她四年半,時間并未讓這種感情沖淡,直到此刻——哪怕我們可能真的不能在一起了,我依然喜歡她,依然能清晰地說出究竟為什麽愛她。
“所以,我們不一樣。”
即便有大牌夏季限量版唇蜜作為掩飾,可是徐慧的嘴唇卻在剎那間變得蒼白。
呆呆地看着這個年輕男人,心底最後的那絲希望也已經破滅了。她還記得桑子衿說:“你有機會的。”她是多麽傻才會相信桑子衿的話。她一步步退出辦公室,直到雙手扶在門把上,木然說:“我明白了。我……明天就會上交辭職信。”
“Iris,等等。”蕭致遠平靜無瀾地喊住她。
“這四年的時間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你本該勝任更高的職務——雖然給你相對優渥的薪酬,可我一直有私心将你放在身邊。”他頓了頓,“因為子衿覺得和你合得來,我一直拒絕人事部的提議将你調到海外部。”
“雖然你不再适合擔任我的助理,但我希望你能接受另一個職務。我會讓人事部那邊和你聯系。”
閉了閉眼睛,許是因為低血糖的關系,此刻她眼前望出去一片茫茫的雪光,恍惚了很久,她說:“好的,我接受。”
桑子衿就在咖啡店裏吃了晚飯。
星冰樂的奶油已經很可怕,後來點的藍莓起司難免也有些膩歪,甜食吃得太多,卻始終沒有滿足感。或許應該再去買些東西?她正打算離開,忽然聽到門口有人叫自己:“子衿!”
是風風火火的方嶼。
桑子衿連忙招呼她進來坐下,上次一別,她一直待在老家,約好了回到文城再聯系。
“喏,公司馬上要開了,前幾天回來了,都沒約你!”方嶼随便地拿起好友的星冰樂,大喇喇地喝了一口,“對了,我給你女兒帶了禮物呢,下次把她帶出來吧!看照片好可愛!”
桑子衿澀然笑了笑,“你也知道了?”
“能不知道嗎?新聞炒得那麽厲害!”方嶼四顧,“姐夫呢?”
在她的印象裏,似乎蕭致遠就是随時随地會出現的。桑子衿忍不住苦笑,“別找了,我們快離婚了。”
“噗——”方嶼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別随便開這種玩笑。對了,桑子衿,上次我不是告訴你那個徐慧以前在學校狂暗戀姐夫嘛……你和姐夫說過沒有?處理了沒?這種定時炸彈要小心呀!”
桑子衿無所謂地笑笑,正要回答,門口一個年輕女生徑直朝自己走過來,笑着說:“蕭太太,蕭總讓我給你的。”
“你是誰?”桑子衿覺得這張臉有些陌生。
“蕭總的助理,以後請您多關照了。”
“Iris呢?”
“剛剛調去海外部。”
桑子衿怔了怔,接過信封打開,倒出一張信用卡,“這個是什麽?”
“蕭總說您今天帶的那張卡一直要提臨時額度,有些麻煩。他讓您用這張。”她笑了笑,“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哇靠!子衿你哪來這麽好的命啊!”方嶼看得目瞪口呆,盯着那張黑卡,流了會兒口水問,“蕭致遠有未婚的兄弟嗎?”
桑子衿的眉眼卻平靜淡泊,只輕輕笑了笑,不知是諷刺還是自嘲,将那張卡放進了包裏,“我們之間能維系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即便經過了秘書們的篩選,工作郵箱裏的郵件依然堆積如山,蕭致遠看着一封封未讀的記號,約莫估算了一下,以現在的速度,可能又要熬一個通宵。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眸色略略一沉,直到回複完手上這一封,才接了起來。
接通了卻沒有人說話,蕭致遠隐約聽到電話那邊嘈雜的聲音,他忍不住皺起眉,“桑子衿,你在哪裏?”
又過了一會兒,電話自動挂斷了。蕭致遠将手機扔到一邊,又一次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然而這一次他卻有些心浮氣躁,只看了短短兩行文字就放棄了。他推開電腦起身,取車之後直奔家中。
車子卻并未開進社區的地下車庫,只在馬路邊聽下來。他落下半面車窗,橘色微暖的路燈燈光傾瀉下來,滿滿地充斥了半個車廂。手指輕輕地在方向盤上打着節奏,蕭致遠看了看時間,淩晨一點。
又過了一會兒,有輛出租車開刀了小區門口,兩個年輕女人下了車,其中一個扶住另一個,跌跌撞撞地往裏邊走去。
門口的保安攔住了她們,問“請問是哪一戶的戶主?”
方嶼拖着醉醺醺的桑子衿,有些頭大地問:“喂,你家哪一戶?”
桑子衿垂着頭,頭發胡亂落在身前,一言不發。
“喂!說話啊!”方嶼急了,拼命去拍她的臉額。
“9幢18樓。”身邊有人沉穩地回答,伸出了手,穩穩地把醉酒的女人托住了。
“蕭先生啊!”保安連忙讓開,“這是蕭太太嗎?哎喲,沒認出來。”
方嶼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同往常不一樣,她沒有叫他“姐夫”,反倒警惕地看了蕭致遠一眼,也沒放開扶住桑子衿的手,與他對持。
他倒是淡淡招呼了一聲,“謝謝你送她回來。”
“她說要回家……看女兒。”方嶼冷冷地看着蕭致遠,“怎麽?你還要來這裏嗎?”
蕭致遠沒有說話,而桑子衿醉得厲害,雙膝一軟,差點往地上撲了下去。蕭致遠不再同方嶼說話,将桑子衿橫抱起來,徑直往裏走。
“喂,你……”方嶼還不願離開,恨恨地說,“明天我會讓子衿去我那裏住。”
蕭致遠回頭看她一眼,殊無笑意,“至少到現在為止,她還是我的妻子。”
到了9幢的大廳,睡眼惺忪的保安看到兩人,連忙幫忙按下了電梯鍵,“對了,蕭先生,今天商場送來了很多東西,說是蕭太太買的,一會兒我給你們送上去吧。”
蕭致遠抱着桑子衿進了電梯,微微颔首,“麻煩了。”
公寓的門打開,蕭致遠徑直将桑子衿抱回卧室,剛一踏入,他就忍不住皺了皺眉。
盡管安裝了最先進的空氣交換器,可是這幾天似乎沒有人用過。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難聞的酸腐味道,床頭櫃、桌上放着外賣的食物盒,有的一動未動,有的吃了一半,就這麽扔着,也沒有讓阿姨清理……短短幾天沒回來,這座公寓已經被折磨成了亂七八糟的垃圾場。
他走到客廳開窗,又燒了水,忽然聽到卧室裏有動靜,急步回去,卻看見桑子衿扒在床沿,吐得滿地都是。
還真是沒處理過這樣的場景,蕭致遠愣了兩秒,繞過地上的污穢物,給她遞上毛巾。
桑子衿卻是毫無知覺,翻了個身,又沉沉睡了過去。
空氣中酸臭的味道愈發濃烈,他就這樣看着她,紅得異樣的臉額,亂糟糟的頭發,早已經化開的妝……這是他見過的,最狼狽的桑子衿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蕭致遠低低嘆了口氣,神情卻依然溫柔,“怎麽辦呢?桑子衿,這樣讓你離開我,我真的……不放心。”
廚房的水壺響了,蕭致遠泡了杯茶,等涼了一些便端進卧室,伸手扶起桑子衿,她靠在他懷裏,卻怎麽都不肯張口。蕭致遠索性抓住她的雙額,逼她張開嘴,将一杯水都灌了進去才放開她。
最後一口的時候桑子衿嗆到了,雙手撐在床邊,醉眼迷蒙地看清身邊的人,忽然發了瘋一樣拿手邊的枕頭砸過去。蕭致遠并沒有避開,只是直直地站在那裏,微微眯起眼睛,眸色中閃爍着涼光。
她将手邊能砸的東西都砸完了,沖他嘶喊:“蕭致遠,你不配回這裏!你滾!”
直到他聲嘶力竭,他終于冷冷笑了一聲,用力将她從床上拖取來,也不顧她踩上了地上的嘔吐物,踉跄着帶她進了浴室。
桑子衿一路都子啊拼命掙紮,可他的手像是鐵箍一樣,只是死不松開。直到拉着她站在浴室的鏡子前邊,逼她擡起頭,他語氣疏淡,“桑子衿,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副鬼樣子!我不配回到這裏,你配嗎?”
桑子衿呆呆地看着自己,黯淡的膚色,像鳥巢一樣的頭發,衣服上一攤攤的污漬……這是自己嗎?她驚恐地睜大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真的是自己嗎?
“你這副樣子,配撫養樂樂嗎?”他毫不留情地,用力擡起她的臉額,逼她直視自己,“桑子衿,你不是小孩子了。這個世界奪走你什麽東西,就憑你這樣,別說奪回來,一開始你就根本不配擁有!”
許是酒精的效力正慢慢地消退,她忽然覺得頭痛,痛得幾乎要裂開。不算清晰的視線裏,這個房間,本來總是安靜整潔的房間,此刻浮動着莫名的灰塵和臭味……如果,如果樂樂回來,她還會喜歡這裏嗎?
蕭致遠仿佛再也不願看着這樣的桑子衿,将浴巾和幹淨衣服扔給她,淡淡地說:“先洗澡吧。”
他順手拉上了浴室的門,看着一片狼藉的家,走進工具室去取了清潔用具。
挽起袖子,先把嘔吐物清掃幹淨,收拾了這幾天的外賣餐盒,一起扔了出去,再将桑子衿亂扔下的衣服塞進洗衣機;然後打濕拖把,從兒童房開始,仔仔細細地拖地。
房子實在不算小,拖到客廳的時候,水已經換過了三桶。額角已經出了汗,他終于停下動作,環視這間住了四年的公寓。
他還記得有次自己剛回家,桑子衿正在看電視,回頭看到自己,立刻冷着臉回了房間。
電視還開着,家庭理論劇裏丈夫默默地承擔了所有的家務,而妻子陪着兒子在睡午覺。他有些尴尬地站在門口,看着電視裏那個上上下下奔波的男人,竟然心底生出一絲羨慕。那樣吵吵鬧鬧、經濟又有些拮據的家庭,似乎也遠比自己的幸福啊。
這一次,他将屋子打掃幹淨了,和搬進來時沒什麽兩樣,可惜……他澀然一笑,以後,大概不需要來了吧。
站在花灑下沖了很久,直到确定沒有酒氣殘留下,桑子衿才從浴室出來。原本以為蕭致遠已經走了,可沒想到,他卻正在拖地。
她抿着唇,沒有楚生,只是看着他彎着腰的背影,異常認真。其實他還穿着襯衫西褲,剛剛開完商務會議的樣子,可是拖地這一幕發生在他身上,并沒有任何違和感——或許是和他做是總是極為專注認真有關。
這個家……又像是一個家了。空氣清新,地面幹淨,亂丢的東西也已經歸置得整整齊齊。
他并沒有回頭,卻仿佛能察覺到她的出現,淡淡地說:“今天你買的衣服我已經挂在衣帽間了。”他頓了頓,“以後我的東西搬出去,你的位置便富餘一些。”
“謝謝。”桑子衿下意識地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察覺出另一層意味,“什麽?”
他卻一聲不吭,洗幹淨拖把,倒掉水,再将東西放回工具室,才回到客廳。
桑子衿依舊站在原地,洗去了酒氣,她的一雙眸子清涼逼人,在燈光映襯下,肌膚白哲無暇,透着淡淡一層水潤。
那句話本想說出口的,可他到底還是躊躇了,跨上一步站在她面前,用很快的速度低頭下去親吻她。
或許有那麽片刻,桑子衿是想睜開他的。可他的力量太可怕,牢牢捉住了她的腰,逼她迎着身承接他的力道。他強硬地逼她張開雙唇,用力汲取那絲帶着清甜酒香的暖意——逼她接受,逼她回應,逼她銘記。
天荒地老,此刻卻只須臾。
蕭致遠微微穿着氣離開桑子衿,那爽狹長微涼的眼睛輕輕閉上了,帶着最後的餘溫,他終于放開她,後退半步,表情疏淡,最後出口的那句話卻決絕堅定,“桑子衿,我們離婚吧。”
她的唇似乎有些腫了,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沒有聽懂。
他溫柔地拔了拔她的長發,微笑,“離婚之後不要再這個樣子了,好好過日子,不要讓我擔心。”
自從那一晚之後,桑子衿再也沒有見過蕭致遠。相關的離婚文件都是律師全權代理的,約談見面的那一天,律師給她詳細解釋了離婚後的財産分配。
他對她是真的大方,律師将那些房産、基金對桑子衿詳加說明就花了整整一個上午。桑子衿只是低着頭,手裏的簽字筆在紙上塗塗畫畫,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律師講到口幹舌燥,未想到對坐的蕭太太嫣然一笑,“我不是很懂,可是婚內財産不是兩人對分嗎?蕭致遠的身價不止這麽點吧?”
對方怔了怔,立刻收拾起專業素養,“蕭太太,看來您對新《婚姻法》還不是很理解。是這樣的……”
“不用解釋了,你問問他肯不肯吧。”旋轉椅一滑,她背對着律師,再也不肯開口。
律師去了走廊,桑子衿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碧空,昨晚一場暴雨之後,分外的明潵。她等了一會兒,律師走進來,将手機遞給她,“蕭先生要和你說話。”
她接起來,聲音淡淡,“你總算肯和我說話了。”
他的聲音有幾分疲倦,也有幾分不自然,“一直在忙。”
許是為了醞釀措辭,桑子衿一時間沒有開口。
他倒是主動說:“律師已經和我說了。主要是裏邊涉及一些我持有的股權,情況複雜,比較難分割,但是你要的話,我會讓他們去處理的。”
桑子衿抿唇笑起來,拿着手機站到落地窗前,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拖得細細長長。
“和你開玩笑的,我不要你的東西。”她頓了頓,聲音低弱下來,“我只是想問問,以後……讓我偶爾見見樂樂都不可以嗎?”
蕭致遠聽得出來,她的語氣已經經過了克制,雖然冷靜,卻依然帶着一絲不穩。可他硬下心腸,“現在是談離婚的財産分割,別的以後再說。”
挂了電話之後,談判就進行得異常順利。律師時不時看一眼桑子衿,大約是覺得這女人因為要離婚,神志都有些錯亂了,剛才獅子大開口,此刻卻又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指着條款的一行行字,“這些我都不要,一樣都不要。”
他便只能又去請示蕭致遠。
蕭致遠的聲音已經帶了不耐煩,“不用聽她的。”
來來去去,真的宛如孩子過家家。經他的手不知辦過多少豪門離婚案,沒一次如這次般令人無語。最後律師筋疲力盡,對桑子衿說:“您就簽了吧。如果不想要這些東西,不如轉手捐掉呢!蕭先生說了,你不收,他不會簽字。”
桑子衿怔忡了半響,終于接過了那疊文件,持着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律師松了口氣,連忙打電話去報告了。
小小的會議室裏,只剩下桑子衿一個人,她忽然意識到一件很荒謬的事:
畢業了四年,在很多同學還在為了一套房的首付苦苦掙紮時,自己卻因為這段短暫的婚姻,跨入了千萬俱樂部。
可是比起年輕時的一無所有,現在的自己……卻這樣的空虛與蒼白。
“想不到最終還是讓上維贏了。”
“你沒看上維出了價錢多狠吶!蕭致遠是鐵了心要把廣昌收購下來。”
“是啊,換我是方嘉陵也不和他死磕了。将來的盈利能不能達到預期還是問題……”
“這麽明顯的高溢價收購,方嘉陵當然不會跟進。”也有人意味深長地笑笑,“沒聽說麽,蕭家老爺子準備分家了,這個時候,上維是多好一籌碼啊……”
評論者大可帶着輕松的語氣說“這将是一場足以被寫進教科書的收購戰”,可是當事人卻覺得這過程無限艱辛。前兩輪上維和光科并駕齊驅,到了最後一輪競标的時候,上維贏得十分驚險。
盡管上維的出價遠高于光科,但是廣昌集團依然傾向于合作淵源深厚的光科。
最後時刻,是接管了廣昌資産的極年資産管理公司一位年輕副總拍板,一席話說得董事會心服口服,“上維為什麽明知出價的20%都是風險投資還是出高價?是因為他們看中的是廣昌的戰略價值,明白收購了廣昌就能實現他們集團的産業重組。這和光科方面看中我們的財物價值,必要時可能會再被售出完全不同!”
地下有人咕哝,“光科的方總也是這麽承諾的。”
“不錯,兩邊老總都是這麽允諾的。但是請你們看看兩家出價,蕭致遠出得起這個價格,證明他在上維的掌控力遠遠超過方嘉陵在光科的。這種情況下,你們要的是口頭承諾,還是貨真價實的行動?”他放緩了語氣,“換句話說,蕭致遠在上維是站穩了腳跟的,敢于跟我們這樣報價,但是在光科……方嘉陵未必有這個底氣。諸位,選擇哪一位,請各自考量吧。”
最終塵埃落定,廣昌選擇了上維。
完成簽約儀式,參加完新聞發布會,蕭致遠離開的時候,并沒有外人所謂的“志得意滿”,反倒帶着一絲疲倦,仿佛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到了盡頭,終于能松一口氣了。
“蕭總,現在是三點鐘,晚上慶功宴會是七點開始。要不您回家去睡一覺吧?我會讓司機去接你的。”
蕭致遠松了松領帶,又将西裝外套脫下來扔在身邊,淡淡地說:“不用了,車子給我,晚宴我自己會去的。”
他發動了汽車,卻沒有向位于郊區的家中駛去,反而進了市中心,在路邊停下,然後走進了步行街。
茶室上寫着“在家禪”,依然是低矮的門牆,小巧的院落,以及幽靜的禪室。
侍應生拉開門,早已等候的茶藝師正在撥弄灼灼燃燒的櫻樹木炭,回眸微微一笑,“蕭先生。”
蕭致遠随意地坐下來,示意她繼續。茶藝師便專注在分茶上,偶爾擡起頭,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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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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