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八仙過海,各憑本事

我和簡單、徐延亮在機場到達口道別。徐延亮去坐大巴,簡單和我一起往停車場走。

“你說,我們真的會在北京重逢嗎? ”簡單問。

其實我不知道。但我是這樣一個人,在殘酷的可能性面前,我努力去看光明的那一面,然後笑着告訴別人,不是可能,是一定會。

命運負責打擊,我負責鼓勵。

簡單先看到了她爸爸媽媽,于是跟我道別了。我繼續往前走,看到我爸站在車外打電話。

他朝我招招手,說:“上車。”

車在機場髙速路上飛馳。窗外的髙架下是單調的雪地、荒廢的農田,偶爾有些枯黃的連片草地閃過視野,算是調劑。

簡單在文科班,極少見到。β也走了。餘淮每天緊張兮兮地備戰,我獨自一人面對一次又一次月考的打擊,練就了厚臉皮,卻沒練就一顆死心。

每次還是很難過。

連綿不斷的烏雲,是北方冬天的标志。并不常常下雪,但也總是不放睛。

看得人心裏絕望。

“爸,是不是再好的朋友,最終都會走散的啊?”

我這種偶爾文藝的小調調也就跟我爸聊聊。我媽會回複我劈頭蓋臉的一通罵。

“耿耿啊,”他笑了,“長大後沒有固定的教室了,你可能都沒有時間和機會慢慢去了解一個朋友了,遇見之後很快就分離,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大人們都這樣。”

我突然意識到這問題不适合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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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愛情都離散了,我居然還問他友情。

“爸,你和我媽會不會覺得我特別讓你們失望啊,”我看着窗外,“我的成績怎麽都提不上來了,要是髙考還這樣,是上不了什麽好學校的。”

“你這麽聽話,爸媽怎麽可能覺得失望。”我爸不大擅長說漂亮話,他安慰人總是幹巴巴的,但一句是一句都很可信。

“但我還是考不好。”我苦笑。

我爸半天沒說話。

“剛才你上車之前,我就在跟你媽媽打電話。爸爸媽媽會想辦法的,你安心學習吧。”

我點點頭。

讓我最後-次享受做小孩的福利吧,大人說什麽,我只要聽着就好,假裝他們還是我小時候認為的那兩個超級英雄,無所不能,什麽都不必懷疑。

物理聯賽考試來臨了

他去考試前的那天晚自習,我又在他左臂上打了一針“舒緩安眠藥,, 并在“針眼”上又畫了個大對號。

這是第三個對號,它已經成了我們之間的慣例,一個幸運的秘密。

“老規矩,”我笑着說,“今天晚上別洗澡哈。”

他臭屁地—揚頭:“給你個面子而已。小爺哪兒用得着這種封建迷信。”

髙三令人壓抑又悲傷。我拍拍他說:“餘淮,加油。”

我的成績越來越下滑,在大家都開始加倍努力的一輪複習期間,這種下滑愈加明顯。那些高一學過的科目,于我卻像是陌生人。我像一只在田野中掰玉米的熊瞎子,掰一棒子,扔一棒子。

我是最近才開始認真思考我的出路的。我坐在他身邊三年,現在眼睜睜地看着離別近在眼前,卻無能為力。

當簡單、β都在的時候,快樂的每一天裏我沒有好好看過一眼自己的生活。學海無涯,他們八仙過海各憑本事,我卻只能站在岸邊,看着每個人的小帆船越行越遠,消失了蹤影。

我和餘淮一人一只耳機,一起靜靜地聽着Beyond樂隊的《活着便精彩》。餘淮閉着眼睛趴在桌上,留給我一個孩子氣的側臉。

餘淮是會飛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可我只能站在地上。

餘淮考試的那天又是一個周六。我照例定好了鬧鐘,被吵醒後發短信給他加油。

但我沒像往常一樣發完短信之後繼續睡過去,而是爬起來,在熹微的晨光中穿好衣服,洗漱,背上書包,去上藝考生培訓班。

十二月開始,各大高校的藝術生考試就要開始了。我不會唱歌,不會彈鋼琴,也不會畫素描,寫文章也不在行,所以只能往編導或者攝像攝影這方面努力。

這是我爸媽給我安排的出路。

我爸說,反正為了加分,先考着試試,之後在看高考成績,我們也不一定非要學這些,你不喜歡就不學。

可我還是去上培訓班。

拿着下發的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的歷年考試題和參考答案,囫囵吞棗,努力地背下去。

我的動力倒也簡單。

那些學校,很多都在北京。

餘淮星期一的時候沒有上學。我給他發了好幾條短信,他也不回複,急得我趕緊打過去。

他的聲音像是鼻塞了。

“你在睡覺?”

“嗯。”

“你生病了?怎麽沒上學?”

“病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餘淮,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餘淮那邊好長時間都沒任何動靜。

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他很輕很慢地說:“耿耿,看我這三年,算是白費了。”

連朱瑤都很識趣地沒有問餘淮競賽的事情。

林楊來找過餘淮幾次,兩個人不知道在外面聊什麽,常常大半堂課也不回來。高三上學期,學校裏的所有人都在為各自的前程想着辦法,小語種保送、高校自主招生、競賽保送、藝考、少數民族加分……張平就這種浮躁的氣氛講過幾次話,但沒人聽他的。

餘淮的翹課在兵荒馬亂中顯得那麽不重要。

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他。安慰此時變得如此輕飄飄,我沒辦法說出哪怕一句“沒關系”。

我只能悲傷地坐在他身旁。

我沒辦法安慰他,也是因為他從不提及自己的難過——“不開心”這三個字被他狠狠地壓在了心底,從來沒有浮上水面的機會。他依舊和徐延亮每天中午去打球,依然和大家正常地開着玩笑,只是說話的時候從不看我的眼睛,像是怕被我一眼看穿他的不開心。

我不知道他在別扭什麽。

“大不了還能繼續高考”“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行了不提糟心事兒打球去打球去”……這些話,他在跟其他同學說話的時候,都自己說幹淨了,沒有給我留下一點兒表現的餘地。

多麽樂觀的餘淮。

在所以競賽生都緊張地投入保送志願填報和保送資格考試中的時候。廣播裏常常傳來讓某班的某某将某某大學的保送申請表交到教務處的通知聲。

每每這時,我都能感覺到身邊的這個男孩全身忽然僵硬一下。

可在別人眼中,他在這段時間裏變得更加樂觀、更加陽光,像一只有陽面沒陰面的人。

大家都說,餘淮真爺們兒,一點兒都沒受影響。

放學的時候,他哼着歌收拾書包,我沉默地看了他兩眼。

餘淮忽然毫無預兆地沉下臉,說:“耿耿,你是不是特希望看到我哭得像孫子似的?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他沒有給我反應的時候,拎起書包轉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着十點鐘的末班公交車回家,頭靠在起了窗花的窗子上,靠得太久,帽子凍在冰霜上,差點兒扯不下來。

不開燈的公交車裏,霓虹燈和車燈都被窗花扭曲了,光怪陸離地折射在車頂上,像是它不打算帶我回家,而是要帶我逃跑。

我不再是遞給司機五十塊錢讓他可勁兒往遠了開的高一小姑娘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家裏整理行李,準備乘傍晚的飛機和我爸媽一起去北京。

我已經不記得我們一家三口有多久沒有待在一起了。

我在北京有四所學校的考試,所以向張平請了兩個星期的假,看樣子,我的生日也要在北京度過了。

上飛機前,我收到了餘淮的短信,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啊,我太急于想要讓你開心,更急于想要成為能走進你內心的人,急不可耐地要撕破你辛苦僞裝的堅強面皮,這何嘗不是一種自私。

我花了半個小時,自斟句酌,卻沒湊出一條完整的短信息,最後還是只回複了三個字:“沒關系。”

你好、謝謝、對不起,再見、拜托、沒關系,客套詞救了我們多少人的命呢。

我媽開車到我爸家樓下,然後把車停在了我們小區裏,我們三口人一起打車去機場。

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要給我最寬松的備考氛圍,他倆見面之後一直和和氣氣,沒有拌嘴。

好像我們還是一家人一樣,特別好。

這時我們一家人第三次一起去北京。前兩次都很開心,我不知道這一次會怎樣。

到北京的時候是晚上七點,我們排了二十分鐘的隊才打上車。酒店在鼓樓附近,我和我媽住一間,我爸住一間。我們放下東西之後去吃了烤鴨,九點前就回到了酒店,因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分別趕去兩所學校的報名會。

我洗漱完就窩在床上發呆。我爸沒讓我帶任何數理化的複習資料來北京,他說孩子太累了,放松兩個星期,死不了的。

我媽擦着頭發走過來,也鑽進被窩摟着我。我閉着眼睛裝死,腦袋裏橫沖直撞的是各種情緒,我怕一睜開眼睛,它們都會沖出眼眶。

“咱們回家之前,去卧佛寺拜一拜怎麽樣?”我媽忽熱說。

“不去。”

“你小時候,有一次你外婆帶你去拜佛,有個大師還給你算過命呢,我覺得挺準的,不如去拜一拜吧。”

這是什麽意思?覺得女兒指望不上了,開始指望佛祖了?我被我媽氣笑了。

“算命的說啥了?”我問。

我媽想了想:“他說你以後是個穿制服的,可能是老師或者公務員,而且你是帥才不是将才。”

我皺眉:“帥才和将才分別是什麽意思?”

我媽其實也不是很了解這些,但是作為一個知識女性,她還是努力瞎掰了一番:“将在帥之下吧,将軍是幫皇上打天下的嘛,所以你是有統帥之才的,不僅僅是幫忙跑腿的命。這命肯定好。”

我知道他掰扯這些都是為了讓我不要因為這期間的考試而感到緊張。當我對自己沒信心的時候,她想告訴我,你的命運是老天爺決定好了的,別怕,照着它一一驗證就好了。

“婚姻呢,有點兒難辦,”我媽接着說,“姻緣來得比較晚,但最後結果是好的。能生兒子。”

我剛坐起身來喝水,聽到最後四個字,差點兒噴我媽一臉。

電影學院門口人山人海,一多半是盛裝打扮來考表演系的。我沒心思多看,我爸媽倒是站在一起開始品評起路過的學生。

“一年才招了幾個人啊,這錄取比例得多小呀。”我爸感慨。

“明星夢呗,”我媽搖頭,“這社會就是個金字塔,誰不是削尖了腦袋想往上層流動。”

“可不是嘛,咱們那會兒,好多行業還沒規範,亂世出英雄。到了他們這一代的時候,其實日子沒有咱們好過,壓力又大,規矩又多,怪可憐的,”我爸感慨。

我趕緊往旁邊走了兩步,假裝自己不認識這兩個黨報時事評論員,卻不小心踩了前面姑娘的腳。

圓臉小姑娘接受我的道歉,笑着說“沒關系”。我們攀談起來,得知她是從山東來的,叫程巧珍,來考戲劇文學系,明天去另外一所學校報名。

我們聊得特別投脾氣,幾分鐘內就把各自的家底都交待清楚了。

“我要考編導系,可到現在連分鏡頭怎麽畫都不知道,”我聳聳肩,“臨時抱佛腳的結果就是被佛瞪了。”

小姑娘被我逗笑了,圓圓的眼睛眯成兩道月牙,特別可愛。

“對了,你是不是還要考中戲?”小姑娘歪頭看我,“我有中戲這幾年的考題,你可以學學看,佛祖慈悲,不會次次都踹你的,說不定這次就抱上了呢!”

“那太好啦,”我笑,“你方便借我看看嗎?我一會兒可以複印一下嗎?”

她很熱情地一笑,點點頭。

報名結束後,她帶着我和我爸媽去坐公交車,我媽得知要去的地方在南四環,坐公交要倒三次車後差點兒暈倒,揚手就招了輛出租。

程巧珍因此特別不好意思,再三道謝,說她住的地方特別遠,搭車都要花不少錢。

我爸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回頭對她說沒關系的,謝謝你願意跟我們家耿耿分享複習資料。

我冷出一身雞皮疙瘩。我爸一擺出親切的政府公務員架勢,我就覺得特別适應不良。程巧珍和我靠在一起,我們一起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她忽然說,你覺得北京是不是特奇怪?

程巧珍講話有一點點山東方言的口音,讓我想起我奶奶。

“哪裏奇怪?”我問。

“我前段時間和我媽媽一起去前門玩,那裏好多馬路都很寬很漂亮,幹幹淨淨的,讓人覺得自己特渺小。但是随便拐幾個彎,就能拐進一條巷子,裏面又髒又亂,就跟我現在住的地方一樣,像農村。真是奇怪。”

是這個世界本來就奇怪吧。

我想起我爸媽站在報名會場閑聊時說起的金字塔。我和程巧珍,我們所有在報名現場黑壓壓擠着的人,和遠在家鄉的教室裏埋頭苦讀的人,有多少是真的對自己要做的事情感興趣的呢?

有些是想往自己的上一層突破,有些是不想掉落到下一層,固若金湯的金字塔裏湧動的暗潮,是不是就叫做欲望。

程巧珍說得沒錯,北京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南四環外就是一片雞鴨遍地走的鄉下。我們偶爾會經過一片菜地,騾子和驢都在路邊安靜地歇着。我媽的表情越來越奇怪,可能是害怕上當受騙。程巧珍渾然不覺,每到一個路口就讓司機指路。

到了目的地之後,我爸等在車上,讓司機接着打表。他怕司機自己走了——那我們一家三口可就折在這兒了。

我們下了車,跟着程巧珍往院子裏走。程巧珍住在一個農民院裏,石棉瓦的屋頂上面壓着不少磚,不知道是不是沙塵暴的時候被刮跑了什麽東西。好像一共有四個房間,我們進去的時候才九點半,好幾個住客剛起床,都披着羽絨服,站在院子裏的水管前面刷牙洗臉。

程巧珍的屋子裏唯一的家具是用磚頭架着幾塊長條木板拼的床。我媽看得直皺眉,問她:“你自己住?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啊!旁邊住的都是誰,你認識他們嗎?”

程巧珍正蹲在地上從自己的大書包裏往外翻資料,聽到我媽媽關心的詢問,一擡頭,笑得特別甜。

“沒事兒,他們都是美術生,也是來藝考的,過幾天美院就開始報名了。我秋天就來了,來上課,都在這兒跟他們住了快兩個月了,大家都認識了。除了房東老太太特別摳門老斷電以外,沒什麽事。”

我媽走過去按了按床板:“這鋪得這麽薄,晚上睡覺多硌得慌。”

“硌得慌倒沒有,就是有時候沒睡在正中間,板子突然就翻起來了,大半夜的把我吓一大跳。”

她像是說起什麽特好玩的事一樣,邊說邊笑。我媽和顏悅色地跟她聊天,我站在一邊像個二愣子一樣,打量着牆上糊的報紙,手足無措。

程巧珍把一厚沓資料都交給我。

“這附近哪兒能複印嗎?”我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傻缺的問題。

程巧表倒沒笑話我:“你直接拿走吧,這個我就是輔助看看,沒啥用處了,扔了怪可惜的,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随口一說還害得你們大老遠送我回來……”

她一個人也能熱熱鬧鬧地說很久。

我媽神情特複雜,眼睛裏滿是疼惜和糾結。程巧珍送我們出來的時候,我媽忽然問她:“你考完試就回家了吧?那也就還有兩個多星期吧?”

“是。”

“你要是信得過叔叔阿姨,不如搬東西到我們住的附近吧,我們給你找家好一點兒的招待所或者快捷酒店吧,阿姨出錢。這荒郊野嶺的太不安全了,你出趟門還得坐那麽遠的車。”

我立刻高興起來,笑着看她:“是啊,住得離學校近點兒,也方便嘛。”

程巧珍很感動,可到底還是拒絕了。我媽勸了勸,也沒再勉強。我們互留了手機號,她就笑嘻嘻地招手目送我們上車。

上車後,我和我媽好長時間都沒說話。車掉了個頭,土路很窄,司機開得很小心。窗外常常有驢車經過,驢子埋着頭,一邊啪啪地撒了一路驢糞蛋,一邊拉着一車蜂窩煤,疲倦地、慢慢地與我們的車擦身而過。

兩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

幾場笑試有好有壞,我努力沒讓任何題留白,寫得都快嘔出來了,不由得開始佩服起文科生簡單同學來。

腦海中時常會浮現出程巧珍住的那個農村小院,凹凸不平的牆面,泛黃的報紙,素色大花的床褥,院子裏套着一段髒兮兮的橡膠管的水龍頭,以及接着橡膠管流出的水刷牙的一臉疲憊的美術生和他們的家長……

程巧珍有時會發來短信祝我考試順利,我也經常詢問她考試的情況。在離開北京之前,我給她發短信,說一定有一天會在電影院的大幕布上看見她的名字。

她回答說,那是一定的。

她說,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方向。

奇怪,她怎麽知道我迷茫?

記得從程巧珍租住的小院回酒店的一路上,我媽坐在出租車後排攬着我的肩膀,一直在嘆息。我以為自己早就過了因為看勵志故事而熱血沸騰的幼稚年紀,卻在見到程巧珍的那一刻,明白了自己的成熟是多麽的脆弱和矯情。

在北京的最後一個晚上,正好是我的生日。我爸媽帶我去了“老莫”吃飯。在家餐廳我在王朔的小說裏面看到過。後來在家裏和齊阿姨一起看一部叫《血色浪漫》的電視劇,裏面的年輕人也常常聚集到這裏,這裏是那個時代的身份和洋氣。

“咱們這是進人民大會堂了嗎?”我仰頭看着高高的穹頂,我爸被逗笑了。

他們允許我也喝了一點兒紅酒,卻不知道一年半以前自己的女兒就酩酊大醉過了。就像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濫用了他們的信任,非要學理科,把自己逼到這個死角,到了一趟北京,害他們請這麽久的假,勞民傷財,卻很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樣想來,我也有很多他們不了解的事情了。

我自嘲地笑笑。以前總覺得自己最可憐,然而這趟來北京,我學到了很多東西,雖然說不出來,但在心裏醞釀着,一些念頭就像是要破土而出,只是不知道會開出什麽樣的花。

我爸笑着說:“考不上也沒事,人生長着呢,能學到東西就好。”

我媽這個實用主義者破天荒地沒有反駁他。

也許面對孩子,她也沒辦法現實起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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