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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家三位一品诰命夫人齊聚一堂,除開逢年過節,這種場合也是少有了。
太夫人羅氏坐在紅木雕雲紋嵌理石羅漢床上,趙氏捏着帕子,坐在另一邊,蘇綠檀則坐在床邊着,丫鬟們垂手而立,不敢靠近男主子。
羅氏頭戴鶴鹿同春抹額,頭發花白,精神矍铄,雙眼有神,兩手交疊在腹部,望着靠坐在弦絲雕花架子床的鐘延光笑道:“看來持譽是大好了。”
持譽是鐘延光的字,還是羅氏當年親自取的。
鐘家男人都早死,家中陰盛陽衰,好在羅氏剛強,剛守寡的時候,幾乎一人頂起了鐘家,充當了鐘家男人的角色。包括鐘家兒孫的教育,不論文武,每一位教習先生,她也層層把關,甚
至親自參與到其中。
所以鐘延光愛重不怒自威的羅氏如同祖與父一樣,他朝着羅氏颔首,半垂眼皮道:“是孫兒不孝,讓您擔憂了。孫兒如今已經大好,本該親自去同您請安,只是身體還不大利索,倒讓您
親自前來。”
羅氏淡淡一笑,道:“看到你好了祖母就放心了。”
趙氏看着自己的兒子跟羅氏互動,抹一抹眼淚道:“持譽啊,娘真的是擔心死你了……這幾天娘都沒吃好睡好。”
羅氏餘光落在趙氏臉上,微微皺眉,道:“持譽都好了,還哭哭啼啼做什麽?惹他心煩。”
趙氏絞着帕子頂嘴:“媳婦這不是擔心持譽嗎?我天天燒香拜佛,可算把我兒子給盼醒了。”
羅氏稍稍提高了音量,道:“持譽醒來,多有蠻蠻的功勞,一則是她這些天獨自撐住,勞心勞力操持內外,二則是她找到了能解毒的人,三則是她在持譽身邊日夜伺候。持譽大好,她功
不可沒。”
羅氏這話說的清楚明了,鐘延光心中也多有感激,眼神也不自覺地飄到蘇綠檀身上,很快便收了回來。
趙氏卻是心口一堵,這麽說來,她這些天是一點功勞都沒有了?可她這些日子也心碎的不成人樣了。偏偏老封君婆母在上,她是不敢頂嘴的,憋着一口氣,問蘇綠檀道:“國師不是昨日
就來過了?為何今早才來禀了我?害我……和太夫人白白多擔心一整夜。”
蘇綠檀朝羅氏撒着嬌解釋道:“太夫人,國師雖說了解毒之法,卻說會有一些意外出現,我怕您和老夫人一時極喜極悲,傷了身子,沒敢提前說,等幫侯爺解了毒,我立刻就使人去傳話
了。”
羅氏微笑道:“就知道你是個貼心的,難為你了,自己熬了一整夜,昨夜心裏怕是也不好過吧?”
蘇綠檀瞧了鐘延光一眼,意味深長地嬌聲道:“可不是嘛……”
鐘延光躲過蘇綠檀的視線,耳垂莫名紅了。
趙氏見責備不成,便問道:“昨夜的事,你細細給我們講講,持譽到底怎麽好的?”
蘇綠檀把國師的話大概說了,卻沒把毒在精元的事說出去,只道眼下毒已經盡數排完,所以鐘延光才清醒過來。
趙氏關心兒子,追根究底道:“那毒到底是如何解的?你怎麽知道解幹淨了?”
鐘延光忽然咳嗽一聲,被什麽嗆着了似的,沖蘇綠檀道:“水。”
趙氏指着丫鬟道:“你去倒水——綠檀,你說清楚,到底怎麽解的?”
蘇綠檀手上把帕子繞在兩根食指上,張口就瞎編道:“捂一身汗就好了。”
鐘延光松了口氣。
丫鬟倒了水,沒有直接送過去,而是遞到了蘇綠檀手上。
趙氏又問:“怎麽捂的?”
蘇綠檀拽着帕子,道:“拿被子捂的,捂的緊緊的就發汗了。”
趙氏轉眼去看鐘延光,指着蘇綠檀斥道:“你真是下的去手。”又轉頭對羅氏抱怨說:“您看看您看看,持譽整顆腦袋都紅了!肯定是被她憋壞了!”複又抹淚責備蘇綠檀道:“你伺候
不好,不知道叫別人來伺候啊?你說你要是把人給捂壞了可怎麽辦?”
驀然被趙氏這麽一說,鐘延光紅的好像不止是腦袋了……他渾身都是燙的。
蘇綠檀把茶杯送到鐘延光嘴邊,瞪了他一眼,回答趙氏的話說:“老夫人心疼侯爺,難道媳婦就不心疼侯爺?我怎麽會把夫君捂壞,侯爺昨夜舒服着呢,不信您問他!”
鐘延光突然就不想喝蘇綠檀手裏的那杯水了,但騎虎難下,到底張口抿了一點。
趙氏沒好氣道:“拿被子捂人能舒服?持譽,你快說說她!”
蘇綠檀猛地往鐘延光嘴裏一灌,語氣暧昧問道:“夫君,你自己跟老夫人解釋,昨夜我捂的你舒不舒服?嗯?”
……這回鐘延光是真嗆着了。他想起夢中種種,以及早起時候身體的舒适感,憋紅臉咳嗽兩聲道:“母親,兒子沒有不适。您別說了。”
蘇綠檀眉眼彎彎地咬唇道:“夫君,你索性實話告訴老夫人,免得她擔心,舒不舒服你就說吧。”
鐘延光眼神根本不敢往蘇綠檀身上放。
羅氏也冷聲道:“行了,人都好了,你就別問了。最要緊的是,持譽會不會像國師說的,還會有不妥之處。”
趙氏注意力馬上轉移了,又問道:“兒啊,你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是不是發燒了?”
蘇綠檀端着茶杯的手收緊了,嘴唇抿着,緊張地低頭盯着鐘延光。
鐘延光覺得自己除了忘了蘇綠檀,好像沒有任何異常之處。看家中人這般态度,蘇綠檀說的約莫都是真的,他記不記得,也都不要緊,還是不節外生枝的好。
遂鐘延光道:“沒有,兒子沒有不舒服,也沒有發燒,只是眼下有些燥熱而已,不礙事。”
蘇綠檀暗暗松了口氣,要讓趙氏知道鐘延光心裏真沒她了,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羅漢床上的羅氏笑道:“沒事就好。持譽,你的事已經上達天聽,派個人去宮中禀明消息,等你好透了,再親自去面見聖上。”
鐘延光點頭應是。
羅氏便起身,囑咐蘇綠檀道:“府裏的事你暫且放一放,國師那邊不可輕慢了。趁早過去道謝。”
蘇綠檀颔首笑道:“孫媳婦知道了。”
羅氏親熱地拉着蘇綠檀的手,柔聲道:“辛苦你了,還好鐘家有你這樣的媳婦。”
後面的趙氏坐如針氈……好像她不是鐘家的好媳婦似的。
羅氏放開蘇綠檀的手,扭頭看着趙氏淡淡道:“走吧,院裏好多事還等着你料理,就讓持譽好好休息罷。有蠻蠻在,沒什麽好擔心的。”
趙氏不情願地起身,悶悶地跟了出去。
兩位長輩和随行的丫鬟一走,內室的氣氛就變得輕松安寧了。
蘇綠檀把杯子往鐘延光胸前一戳,問:“還喝不喝?”
鐘延光道:“不喝了。”
蘇綠檀握着杯子低聲嘟哝道:“沒事兒紅什麽腦袋,害老夫人又以為我對你不好,我手臂到現在都還是酸的,改明兒我也要看大夫了。”
鐘延光腦袋往床那邊偏移,欲蓋彌彰解釋道:“許是熱的罷。”
兩個丫鬟朝窗外看了一眼,秋天的太陽并不暖和,有亮度而無溫度,風聲沙沙,到底是有涼意的,相視一眼,腹诽道:哪裏就熱了?
趕走了丫鬟,蘇綠檀重新把鐘延光扶着躺下,給他按摩。
今日趙氏來的這一劫算是度過了,蘇綠檀巴不得鐘延光一輩子都別記起來以前的事才好。怕只怕他的腦子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好了。或者即便不想起來,不喜歡終究是不喜歡,也裝不了太
久,以鐘延光的性子,遲早膩煩她總在他耳邊念叨。再等羅氏老了,趙氏挑撥,往後就只有苦日子過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鐘延光真的愛上她,心甘情願地做她蘇綠檀一輩子的靠山。
可她完全不知道鐘延光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想着想着就入神了,蘇綠檀這回按摩的時候,話就少了很多,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天黑用過午膳之後,除了必要的交流,她都沒主動跟鐘延光提起任何以前發生的事。
一直聒噪的蘇綠檀變得安靜了,鐘延光不由默默打量起她,只見她神情郁郁,一對蹙眉,好像隐隐擔心着什麽。但游走在他身上的眼睛卻極為認真,指頭按下去每一下,都令他十分舒服
,似是恰到好處地撓到了癢一般,想來是按準了穴位的緣故。
鐘延光口将言而嗫嚅,最後卻是道:“不早了,你去洗漱罷。”
蘇綠檀這才回神,手上一頓,敷衍答了一聲:“好。”
鐘延光眉頭一皺,怎麽說話都變得低聲下氣,含着一股委屈了?
嘗試着伸展了胳膊,鐘延光活動了手臂附近的筋骨,一伸手,就把旁邊蘇綠檀枕過的軟枕抓在手裏,捏了捏。
揉捏了小半個時辰,蘇綠檀終于洗漱好,回到了內室,鐘延光聽到腳步聲,趕緊把枕頭扔回去,重新躺好。
蘇綠檀頭發高高地束成一團,用一根簡樸的木簪子挽着,裏面穿着裏衣,外面的衣裳也穿的齊齊整整,不像鐘延光一睜眼看見她時的那樣。
爬上床,蘇綠檀越過鐘延光的身體,坐在靠牆的那半邊,伸手把木簪子拔下來。瞬間長發如瀑,貼着她浴後白裏透紅的臉頰上,黑眉紅唇,兩齒微微露,千嬌百媚。
鐘延光眼神閃爍,喉嚨動了動,自覺地挪開了視線,聲音沙啞問道:“怎麽不用金簪?”
蘇綠檀輕哼一聲,道:“我還能指望你記得什麽?”
鐘延光遲疑問道:“是我送的?”
蘇綠檀“嗯”了一聲,嬌媚的小臉帶着滿足的淺笑,道:“今年我生辰的時候,你送的。”
今年蘇綠檀生辰的時候,正高高興興地要把從嫁妝裏偷偷攢下的私房錢,藏院子裏的槐樹下,哪曉得鐘延光突然出現了,正巧槐樹枝被風吹動落在她眼前,她機智地伸手折了一根槐樹枝
,“黯然傷神”地盯着看了小半刻鐘,才把鐘延光逼退。
哪曉得鐘延光當夜就送了一根槐樹枝雕的木簪子給她,倒沒提私房錢的事兒。
蘇綠檀想,大概是她捏着樹枝的時候,表演的十分逼真,才沒露餡兒。
說到底,還是這根槐木的簪子救了她的私房錢,對她來說,可不得是很有意義嗎?
手腳發酸的鐘延光直直地看着傻笑的蘇綠檀,頓覺內疚,今年是她嫁來的第一年,肯定沒收到自己家人的生辰禮物。這根普通的木簪子,對她來說,肯定意義非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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