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定南侯府占了鹹宜坊的半條街,從前院到內宅主院榮安堂,快跑過去也要一刻鐘的功夫。

等丫鬟把東西取回來的時候,蘇綠檀着實等得焦急了。

夏蟬抱着一大摞東西進來了,紅色的綢布包裹着,小心地放在蘇綠檀的腳邊,道:“夫人,全在這兒了。”

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袱,裏邊放了好幾卷畫軸,蘇綠檀雙眼發亮,把畫軸放在炕桌上,仔細鋪開,小郎君翩然而立的形容漸漸出現在她眼前,畫上的蘇青松一身白綢直裰,頭發用頭巾束着,手上拿着扇子,側面笑望。

蘇綠檀登時含了淚,指腹扶上蘇青松的面龐,道:“從畫上看,瘦了,以前下颌要圓潤得多。這還打着扇子,是夏日裏畫的罷。”

朝包袱那邊看了一眼,鐘延光勾着嘴角道:“還有好幾副,再看看。”

卷起手上的這一副,蘇綠檀又拿了另外的三幅過來,這一副是蘇青松拿着馬球杆策馬奔騰的模樣,穿着青色窄袖,緊身圓領錦衣,腰帶緊束,足踏短靴,露出一段勁瘦的手臂,年輕有力,斂眉龇牙,蓄勢待發,朝氣蓬勃。

蘇綠檀大笑說:“他還是這樣,上了球場就不顧死活了。”忽又擔憂道:“也不知磕着碰着沒有。”

鐘延光開解道:“男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不吃點苦頭反而養嬌氣了。”

“也對,阿弟還是得有個男人的樣子才好,就像……”蘇綠檀面色一紅,後面的話打住了。

鐘延光追問:“像誰?”

蘇綠檀擡頭,對上鐘延光的眼睛,笑意融融道:“像你呀。”

“哦。”鐘延光視線落在畫上,翹起的嘴角根本壓不下去。

蘇綠檀又看了第三幅,是秋天裏畫的,蘇青松站在高大的梧桐樹下,地上落了一地的葉子,他正單手執書,聚精會神地看着。

伸手在畫上比劃了下,蘇綠檀指着畫道:“這是我們家園子裏的梧桐,今年年初的時候,阿弟才到這兒,就是這兒,樹幹上有個蟲洞的地方,現在已經高過蟲洞了,又長高了不少。”

笑着打開最後一幅,蘇綠檀看見了身穿厚襖的蘇青松,畫上什麽背景也沒有,他就是兩手籠在袖子裏,咧嘴笑着,工筆畫畫的極為細致,連人物細碎的鬓發也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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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延光問她:“只是見了畫,會不會覺得失望?”

搖搖頭,蘇綠檀道:“冰天雪地的,到處都凍住了,我待嫁挑吉日的時候,都是特地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才來的,他這時候要是遠道而來,我哪裏放心的下。”

鐘延光“嗯”了一聲,這也是他的考量,從金陵到京城,有好一段水路要走,這個天兒水路基本寸步難行,他也怕蘇青松出了丁點閃失,才沒敢把人接過來。

蘇綠檀眼眶熱熱的,道:“等他三年後會試的時候,我才能見着他了,要年年都送畫來才好,不然哪裏認得出來。”

鐘延光道:“要不了那麽久。”

蘇綠檀道:“無故我爹不會讓他離家的,他敢偷跑出來,我爹肯定把他腿打斷。”

鐘延光不禁笑了,不再多說。定南侯府在京城國子監占有兩個名額,鐘延澤一個,另一個則可以留給蘇青松。

看完了畫像,蘇綠檀又拆開了蘇青松寫來的信,她素來閱書極快,這會子倒是看的慢了,時而嘴角上揚,時而蹙眉嬌嗔。

盯着蘇綠檀的表情,鐘延光的情緒也跟着起起伏伏的,忍不住問道:“都寫了什麽?”

蘇綠檀看完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張信,道:“還不是那些小事,還有一件大事。”

“什麽事?”

收起信紙,蘇綠檀道:“我爹要給阿弟找妻子了,阿弟說繼母給他相看了幾個,他都不大喜歡,理由寫了一大堆,反正各種各樣的不喜歡。”

鐘延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弟弟畢竟是蘇家唯一的嫡子,你爹總不會虧待他的,這麽大的事,不能叫他兒戲。”

蘇綠檀如何不知,苦惱道:“他提到的幾家姑娘,有些我是認得的,不說驚才豔豔,配他是綽綽有餘了,他還好意思在信裏變着法兒挑人家的毛病。哎,怕是因繼母給他挑的,他才不滿意罷,若換個人主事,他興許也就肯了。”

鐘延光若有所思,問道:“你有中意的?”

蘇綠檀道:“南直隸國子監祭酒的外孫女,我曾在金陵詩會上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生的面若桃花,端莊不失可愛,學問好,人也不端架子。她父親雖然仕途一直不得意,我對她卻是極為喜歡的。不過我喜歡有什麽用,阿弟喜歡才行,且再等等罷,開春了我寫封家書回去問一問父親。”

鐘延光在腦子裏搜索着蘇綠檀提到的這家人,南直隸國子監祭酒他倒是有些印象,是個儒雅莊重的人,至于他的外孫女和女婿,他就不大清楚了。

揭過此事不說,鐘延光又問:“還提了什麽要緊事?”

視線落在最後以後一行字上,蘇綠檀笑道:“阿弟問我過的好不好,夫婿對我好不好 ,如果不好的話,就等他長大。”

鐘延光失笑道:“看他這意思,很記仇的樣子?”

得意地揚眉,蘇綠檀道:“那可不!小心我告你的狀!”

“哦。”鐘延光問她:“我對你不好麽?”

蘇綠檀挑眉,語氣輕快道:“還湊合罷,以後若更好些,我就不告狀,讓這世上少一個恨你的人。”

鐘延光唇角彎着,這世上恨他的人多了,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她不恨他就夠了。

看完了金陵寄來的東西,花窗也剪好了十幾副,蘇綠檀催着鐘延光一起去西梢間寫對聯。

寫對聯容易,但鐘延光不知道寫什麽的好,蘇綠檀念了一句好意頭的“四時多吉慶,八節永平安”,這就是她的心願了。

鐘延光寫了一副,蘇綠檀又道:“太夫人和老夫人堂門前的,咱們要不要也幫着寫了?”

“你念,我寫。”

蘇綠檀念了兩句,二人一起斟酌了其中用字,鐘延光揮毫寫就。

寫完這些,蘇綠檀開了梢間的窗戶,等風把對聯都吹幹了,便折起來放在籃子裏,用紅綢布蓋着,道:“夫君,現在送過去?”

鐘延光擱下筆,道:“時候還早,先把榮安堂的貼上,再送那邊去。”

蘇綠檀拎着丈夫寫的春聯就出去了,丫鬟在外面聽候吩咐,搬了梯子過來,糨糊等物也調好了拿來。

蘇綠檀抹糨糊,鐘延光上梯子,把明間左右都貼上了楹聯,最後登山梯子的頂,貼了橫批。

蘇綠檀在下邊看着,鐘延光手長腳長的,伸展起來賞心悅目,越看越歡喜。

貼完對聯,夫妻兩個在丫鬟打來的水盆裏淨了手,拿上籃子打着傘去了千禧堂。

趙氏收了春聯面有喜色,但也沒顯出太高興的樣子,等人走了,趙媽媽問她貼不貼起來,猶豫一下,她道:“貼吧,持譽的一番心意。”

趙媽媽勸慰道:“就是了,眼下已是過年了,再不能鬧起事兒來了,否則明年一整年都不好。”

趙氏略有些憔悴地點點頭,又問了除夕夜宴的事兒。

夫妻兩個這廂已經往永寧堂去了,送給太夫人羅氏的,除了對聯和窗花,還有蘇綠檀親手做的厚襪子,用羊毛線鈎起來的,歪在榻上的時候穿着正合适。

羅氏正好兩腳發涼,暖也暖不好,蘇綠檀立刻就幫她趕緊換上了。

羊毛襪子套在腳上軟和的很,雖不會那麽快就熱了起來,但肌膚是舒服的。

羅氏留了二人吃飯,飯後又說笑了許久,才放他們歸去。

羅氏身邊的媽媽笑着道:“侯爺好像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羅氏笑呵呵道:“大師說了,蠻蠻是他的天定福星,持譽以後只會好,不會差的。”

樂了一會兒,羅氏又道:“對聯拿來我看看。”

丫鬟拿了對聯和窗花過來,左右不過是長壽一類的,但孫兒孫媳婦的心意,自然比旁的不同,羅氏吩咐人趕緊貼上了。

厚重的老楠木貼上些許鮮豔的大紅色,冷冷清清的永寧堂,在這冰天雪地的冬日裏,添上了幾分惹眼的喜慶。

……

夜裏夫妻用過膳,坐着說了會兒話,天色也不早了。

今夜同寝的時候,蘇綠檀的話格外的多,窩在鐘延光的懷裏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一直說到口渴了才停下,鐘延光爬起來給她倒了水。

喝過水,蘇綠檀就累了,閉上眼想睡覺,鐘延光問她:“這就睡了?”

哼哼了兩聲,蘇綠檀道:“想睡了。”

鐘延光暗道:一會兒還得醒的。

果然蘇綠檀睡了半個時辰後就醒了,屋裏的燭火已經滅了,她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急急忙忙想往外去,鐘延光的聲音驀地響起:“把大氅披上。”

蘇綠檀羞紅了臉道:“把你吵醒了?”

鐘延光沒答話,把大氅抓起來拿到她面前,起身拿着火折子點蠟燭,端着一支燭臺,就跟了出去。

蘇綠檀不大好意思地細聲道:“夫君,我自己去。”

舉着燭臺照着前路,鐘延光道:“我飯後吃了藥,也想方便,順路送你。”

兩人方便回來之後,蘇綠檀低着頭,耳垂發紅,低聲道:“怎麽一夕之間對我這麽好了?”

鐘延光從容道:“還不是怕你向你阿弟告狀,世上豈不是又多了個恨我的人?我又多了一筆業障。”

心知他是胡扯,蘇綠檀笑挽着鐘延光的手臂進屋,脫掉大氅麻溜地鑽進被窩,沖他招手道:“快進來,仔細凍病了。”

安好燭臺,鐘延光才脫鞋上床。

蘇綠檀摟着他笑一笑道:“放心,我肯定不告狀了,我要祈禱夫君長命百歲,祈禱我們兩人此生此世,白頭偕老。”

鐘延光摸了摸蘇綠檀的頭,不該只是此生此世,應當是生生世世。

……

次日除夕,定南侯府上下同慶,鐘延光清早起來,收了皇帝的恩賞,又忙着開了宗祠祭祖。

蘇綠檀也沒閑着,鐘延光和趙氏抽不開身,收年例的事就落在了她肩上。

一直忙到了夜宴要開的時候,鐘府衆人才都聚在了花廳裏。

花廳屋檐下挑着角燈,從各院到花廳,處處都挂着紅燈籠,伺候的丫鬟們也都換了簇新的衣裳,上上下下一片歡慶,笑語連連,熱鬧十足。

蘇綠檀換上一身紅色的軟羅缂絲十二幅綜裙,頭上一水兒的金簪,耳朵上綴着紅寶石,傅粉塗脂。鐘延光也少見地穿了绛紅的八吉紋直裰,踩着厚厚的黑色緞面皂靴。

夫妻兩人站在一起,金童玉女,天生一對。

太夫人見了這兩人的打扮,笑呵呵道:“持譽今日穿的好,跟蠻蠻兩個像金娃娃似的。”

蘇綠檀稍稍靠在鐘延光肩膀上,低聲笑道:“你看,我就說讓你穿這件罷?多吉慶,多般配。”

鐘延光輕哼一聲,這種顏色的衣裳,他這輩子都沒穿過。要是被蘇綠檀磨的厲害了,他打死都不穿。

沒一會子人都差不多到齊了,鐘延澤跟吳氏也來了。

吳氏的肚子已經很顯懷了,鐘延澤小心翼翼地護着她,同羅氏請了安,趕緊扶着妻子入座。

三房的那幾個也坐在一起,鐘延軒身後坐着好幾個姨娘,身側的位置尚且空着,看他的表情,一點失落難過的意思都沒有。

羅氏淡笑問鐘延澤:“你母親可要來?”

鐘延澤正要說話,韋氏就來了,穿着還是那麽素淨,但面有笑意,請過安入了座。

開席之前,要散壓歲錢的,羅氏是老祖宗,早就備好了大錢、新錢,用紅封包着,發給了所有的晚輩。

蘇綠檀跟鐘延光那一份,不必猜也知道是最厚的,其次則是吳氏,她明年要添丁,羅氏多照拂了些。

開席後,花廳外面搭戲臺、看燈、放炮竹,好不熱鬧。

席面上大家吃了幾盅酒,漸漸話多了起來,蘇綠檀跟吳氏兩個聊着發壓歲錢的事。

蘇綠檀跟從前在金陵的時候一樣,發銀裸子,有梅花式、海棠式的,還有筆錠如意、和八寶聯春的。

荔香院人少,吳氏就簡單的多了,重在實惠。

正說着,外面放起了煙花,嘭嘭在天上炸開,流光溢彩,引得府裏的小丫頭和垂髫小厮們陣陣驚呼。

蘇綠檀吃了大半飽之後,便鬧着跟鐘延光喝酒,今夜她着實開心興奮,想開懷暢飲。

鐘延光沒有拒絕,蘇綠檀敬他幾次酒,他就喝多少。

喝到最後,蘇綠檀都喝糊塗了,鐘延光還清醒着。

年夜飯吃到亥時中,羅氏走了之後,其他人也漸漸散了,蘇綠檀已然半醉,自己是走不動了,仍舊不叫人碰。

鐘延光要抱蘇綠檀回去,卻被她拒絕,鬧着非要背,不背就耍賴。

擰不過蘇綠檀,鐘延光只得把人給背回去,蘇綠檀一路高歌,時不時勒一勒他的脖子,嘴上道:“駕!”

從花廳到榮安堂的路還長着,來來往往不知道多少丫鬟,鐘延光面色泛紅,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羞的,讓她穩坐在他交握在背後的雙手上,扭頭警告道:“老實點行不行?”

鐘延光的話,蘇綠檀全然不入耳,依舊我行我素,把他勒個半死。

終于回了榮安堂,鐘延光把人放下之後好好的地喘了口氣,坐在床上看着還在傻笑的蘇綠檀,從前在金陵的時候,蘇青松那小子沒少吃他姐的苦頭吧。

就這樣蘇青松都還不嫌棄蘇綠檀,應該是親姐弟沒錯了。

歇了會,鐘延光自言自語道:“守歲是守不了。”

蘇綠檀猛然蹬了鐘延光背後一腳,道:“我要跟夫君一起守歲!我又沒醉!”

鐘延光喊了丫鬟打水進來,伺候蘇綠檀簡單洗漱,一直到子時初,夫妻兩個才安穩地入了被窩。

還有半個時辰,才守完歲。蘇綠檀似乎醒了酒,說了許多不着調的話,鐘延光陪着她硬生生地熬着,時不時應和她一句。

聽到了子時的鼓聲,鐘延光才松了口氣,道:“睡罷。”

蘇綠檀撐着的眼皮在這一刻也閉上了,一閉上,就睡熟了。

除夕過,新春伊始,定南侯府也少不得四處走親訪友,鐘府幾房的人都在往外走動。

來定南侯府拜年和送飛帖的人也不少,忙忙碌碌眨眼就到了初七。

鐘延光休沐就快結束了,終于閑下來一日,她問蘇綠檀有什麽心願還沒了的。

蘇綠檀勾着他脖子道:“什麽心願都了了,外面天氣還不好,夫君若要陪我,不如就陪我在家裏待一整日吧。”

鐘延光答應了,夫妻二人一起賭書,随手翻頁數,說內容。

兩個都是博聞強識的,四書五經哪有不通曉的?随随便便翻出哪一本,他倆就沒有答錯的。

玩了許久都沒賭出個輸贏,蘇綠檀又去找了孤本書籍,幾個來回,還是平手。

玩的沒趣了,蘇綠檀擱下書道:“不玩了,看會兒書去。”

鐘延光笑一笑,找了幾本書出來,讓蘇綠檀挑。

選了喜歡的書,蘇綠檀便盤腿坐在了窗下,鐘延光坐在炕桌的另一邊沖她招手道:“過來。”

蘇綠檀正看的入迷了,頭也不擡道:“做什麽?”

鐘延光靠在羅漢床上,道:“先過來。”

蘇綠檀眼睛黏在書上挪不開,憑感覺穿了鞋,走到鐘延光跟前,正要開口再問,就被他攔住腰,撈進了懷裏。

鐘延光抱着蘇綠檀,兩手環着她,一點也不妨礙他翻書。

穩穩地坐在他腿上,蘇綠檀面頰緋紅,扭頭看他,卻見鐘延光一本正經地看書,一點兒別的意思也沒有。

垂下眸,蘇綠檀繼續看書,嘴角抿着笑。

……

年過完了,一切又同從前一樣了,鐘延光上了衙門,蘇綠檀繼續忙于內宅之事,把年裏的人情禮節都理一遍。

出了正月十五,京城又恢複了年前的樣子,醫館也開了門,蘇綠檀喬裝打扮去了一趟,把鐘延光的情況同大夫說了。

大夫診斷道:“吃一個多月的藥盡夠了,既夫人說鍛煉恢複的也好,那就沒什麽問題了,只是仍要保持好習慣,免得複發。”

蘇綠檀又聽了許多囑咐,記下了一些忌口的東西,又拿了幾服藥給鐘延光鞏固,便回了府。

一輛外形低調的馬車跟了蘇綠檀一路,一直看到她從醫館出去了,才帶着帷帽進了醫館,利誘那坐館的大夫,問了病情。

得知鐘延光得了是那病,國師眉頭皺的緊緊的,不懂他的劫難到底應驗在哪裏。

蘇綠檀回了府,高高興興地吩咐小廚房的人煎藥去。

才進屋不久,蘇綠檀便覺腹部發疼,月事又來了。

這回蘇綠檀又痛經,鐘延光回來之後,她臉色發白地躺在床上,額上微微發汗。

就簡吃了晚膳,夜裏睡覺的時候,鐘延光暖了手替蘇綠檀揉肚子,一直等她睡過去了,他才睡下。

這回月事來了足足七天,幹淨之後,蘇綠檀欲讓鐘延光替她胡禦醫來把平安脈。

鐘延光下了衙門,親自領着胡禦醫進府,還讓他順便給趙氏和羅氏都把把脈。

鐘延光先帶着胡禦醫從永寧堂出來,去了千禧堂。

趙氏氣色已經好轉,禦醫把脈之後又開了新的藥方子讓她好生調養,尤其多多寬心,不可過度憂思。

趙氏便趁此機會同鐘延光說了:“我這成天沒個人陪,心裏煩悶,正好你表妹出孝期了,我想接她來京城陪我。”

鐘延光沒做多想,只道:“母親自行決定。”

趙氏一笑,道:“寶柔已經上京了,就這裏兩日要到了。”

鐘延光并未放在心上,回了榮安堂之後,同蘇綠檀随口提了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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