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就是他 你被削肉剜骨時,也不曾退卻,此時是為何?
溫止的話擲地有聲,場中寂靜片刻,向與淮才反應過來一樣,激動地站了起來:“滄浪君,白聽泉這個魔宗餘孽,不管他心性如何,都不值得你下此毒誓!”
向與淮此番話,也引得不少人的附和,唯有李問清,他像是失了魂一樣,眼神空洞又茫然地看向溫止。
白聽泉愣住了。
溫止是在幫他,溫止不容分說地将他們兩人捆綁在了一條線上,去迎擊那些人那一張張惡嘴與揣測。
可是,溫止為何要幫他到這種地步?
在危竺山上,溫止将他收為座下親傳;在聽雪峰上,溫止費心為他打點;溫止身上中了魔宗的毒,白聽泉根本不相信溫止會一無所知,但溫止卻沒有找他興師問罪,反倒是包容他,在衆目睽睽之下,維護他。
白聽泉抿唇。
可是,他白聽泉,不過只是個正道用來威脅魔宗的人質,不是麽?
只要管吃管喝管住,留他一條性命在,就沒有這麽多麻煩事了,不是麽?
白聽泉悄悄拉住溫止的衣角,聲音有些沙啞:“師尊,弟子不敢。”
溫止的唇色微微泛紫,他輕輕斜了一眼白聽泉,目光又重新落在眼睛瞪得快要凸出來的葛長清身上。
他知道,他與葛長清的賭約,是他贏了。
因為白聽泉在華法會上不僅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情,還表現非常好,切磋竟贏了此時修真界這一代弟子之中頗負盛名的李問清,葛長清這才急了眼。
這華法會,到現在這個境況,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溫止遠遠地朝葛長清颔首:“小徒心性如何,還是我更清楚些,今日若沒什麽特殊事情的話,我便先回了,免得掃了大家的興致。”
說完,不等葛長清回答,他轉身便走。似乎他本來也沒想聽葛長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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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聽泉隐含擔憂地看了一眼溫止的神色,大步跟上,他們師徒二人,什麽也沒管,就那麽坦然地消失在了葛長清鐵青着的臉色,以及滿含怒意的注視之中。
無人敢攔。
一出禮廳,眩目陽光直射下來,溫止立刻站定在原地,微微閉着眼,似乎在忍受着什麽一樣。
白聽泉擰眉,略帶愧疚地喊了一聲“師尊”。
溫止睜開眼,眼中平和,還是往常不帶半分情緒的神色,他淡淡問了一聲:“天鹿何在?”
恰在此刻,一道清脆的鳴啼聲從天邊傳來,白聽泉以靈力為引,引着天鹿降落在他們面前,溫止沉聲不語,擡步上車。
白聽泉猶豫了一瞬,他本想坐在車外駕車,但就在他猶豫的這一瞬,溫止側頭,示意他上車。
白聽泉:“……”
車內空間密閉狹小,白聽泉見溫止在車外落下一個禁制之後,像是才徹底放下心一樣,靠坐在座椅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
在這種沒人的時候,滄浪君溫止才敢卸下防備,露出他的脆弱。
白聽泉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師尊……”
他知道,這毒一旦發作,雖不危及性命,幹熬三天毒性也會消失,但疼起來是真的讓人難以忍受,就算是鐵煉成的人也要被生生扒一層皮下去。
白聽泉雖然聲音小心翼翼的,但他的動作一點都不含蓄,徑直抓住溫止的手腕,為他診起脈來。
溫止掀起眼皮,不輕不重地看他一眼。
白聽泉像是才下定決心一樣:“師尊,弟子知錯了。”
溫止重新閉上眼:“你錯在哪裏?”
白聽泉心一橫,道:“弟子錯在,誤會了師尊,不知師尊苦心。”
溫止快要被這磨人的痛楚消磨掉所有耐心,但唯一剩下的幾分,他全給了白聽泉:“哦?那你又是如何解開你我之間的誤會?”
天鹿金車瞬息萬裏,白聽泉額角都冒出了冷汗,他硬着頭皮道:“那還請師尊多忍耐一會,等回到聽雪峰,等師尊服下解藥,弟子再為師尊解釋。”
溫止閉目養神,聽完白聽泉的話,唇角微勾。
白聽泉就沒有這麽放松了,他一直都在小心地觑着溫止的臉色,等确認溫止沒有和他發怒之後,悄悄松了一口氣。
還在現世的時候,他等領導審批他的方案都沒有這麽提心吊膽。
金車減速,緩慢下落,他們到達聽雪峰。
今日是聽雪峰上難得的一個晴日。
金車落地之後,溫止仿佛一瞬間脫胎換骨一般,他步伐極穩地下了車,迎着日光,走回自己的院落。
如果不看溫止蒼白脆弱的臉色,根本看不出他身上還中了劇毒。
白聽泉一路急匆匆地回了自己房間拿解藥,等到他沖進溫止的房中之後,他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敲門。
他清晰地看見溫止緊繃的身體在看見是他之後稍有片刻放松,随後,溫止的目光之中含着淺淺的責備。
白聽泉抿着唇,硬着頭皮将解藥舉到溫止面前:“師尊,還請您先服下解藥。”
溫止純黑深邃的目光凝在白聽泉的身上。
“聽泉……”
白聽泉見溫止許久沒動,便以為溫止是懷疑解藥根本不是解藥,他額角又有汗液滲出來,急忙道:“師尊,您若擔心解藥藥效的話,弟子先為您試毒。”
他手忙腳亂地拆開小瓷瓶,倒出一顆褐色藥丸,剛要送入口中,卻見眼前突兀地出現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
那只手拈走了藥丸,自然而然地吞下。
一切都再自然不過,就像是喝一口水那樣簡單随意。
白聽泉心中巨石落地的同時,小心地跪在了地上,垂着頭,不敢看溫止:“師尊,弟子……弟子劣根難除,那日師尊教習弟子切磋時,弟子給師尊下了毒,随是無意,但險些釀成大錯,特前來向師尊請罪,求師尊責罰!”
不管怎麽樣,先認錯再說!
溫止服下解藥之後,藥效來得沒那麽快,他仍然覺得有些眩暈,只好先坐在榻上,以手撐頭,緩聲道:“聽泉,你先起來吧。”
白聽泉聽出溫止聲音中的虛弱,迅速起身,微擰着眉頭,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溫止身邊,一把拉過溫止的手,為溫止診脈。
溫止擡眸,輕而易舉地就看穿白聽泉眼中的擔憂不似作僞。
明明只是小小的一個人,能爆發出的力量不可估量,肚子裏的壞水,也有不少,與當年那時一模一樣。只不過,那時的白聽泉,整日懶洋洋的,什麽事都不會往心裏去。
但如今……白聽泉卻也時刻在記挂着他的事……
溫止輕笑:“聽泉,為師已無礙了,你可知,為師為何要收你為我座下親傳?”
白聽泉抿抿唇,收回自己的手,确認無事後,還是不敢看溫止的眼睛,只垂着眼簾答道:“因為弟子是魔宗之人,是正道攻破魔宗的鑰匙,也是人質,師尊要将弟子留在身邊,時刻看着。”
他的确這麽想,大家也都是這麽認為的。今日既然溫止問起,他便坦白,若是溫止能察覺到些什麽,就此放他離開,自然再好不過。
今日他聽到溫止在宣谒之庭說的自廢丹田的那些話,再加上原著裏溫止的結局,他總是有些不好的預感。
得到意外的心裏話,溫止微微蹙眉,他看向白聽泉,有些無奈道:“聽泉,你是魔宗之人,但你不會一輩子都是魔宗之人。
“為師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白聽泉也得到了溫止意料之外的回答。
什麽意思?
對上白聽泉稍顯迷茫的雙眼,溫止便料得白聽泉是真的将過往那些忘記了,他隐晦地輕嘆一聲,叮囑道:“聽泉,今日你也已經累了,早些回去吧,我已無礙,為師不會追究你的過錯。”
白聽泉沒有明白溫止的意思,他正想追問,卻聽見溫止下了逐客令,只好乖乖行禮,藏住眸中的疑惑,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送走白聽泉之後,溫止眸色柔和了些,解藥此刻也已經起效,他能感受到體內的疼痛已經減弱到無法察覺,而那些殘留在體內的毒也已經清零。
恰在此時,一只小巧的機關鳥停落在他的桌案之前,後頸上刻着小小的“蒲葉”二字。華法會此時告一段落,這是蒲葉給他的千裏傳音密咒。
溫止默念咒訣,小機關鳥機械僵硬地在桌面啄來啄去,此時,一個虛幻的人影憑空出現,是蒲葉。
他輕笑着撥動佛珠,問道:“滄浪君,如何了?”
溫止一見這老和尚的笑就知曉蒲葉将事情來龍去脈已猜測得七七八八,他淡笑:“勞老友挂念,一切順利。”
蒲葉笑笑:“一個不危及性命的毒而已,還不是你滄浪君動動靈力就能排出體外的事,非要等這麽久,熬這一場痛。”
溫止卻搖頭:“小痛小傷而已,不足挂齒,況且解魔宗之毒,我也只有六成把握,但見聽泉擔心我,再讓我疼上十遭,我也是願意的。”
蒲葉的虛影明明什麽都看不清楚,但他那一雙亮得出奇的眼睛卻毫不相差地借由虛影傳了過來:“也是,這些小痛不足挂齒,貧僧竟是忘了,當年正道聯合剿殺魔宗十三天魔王,滄浪君獨自一人淪陷魔宗之中,援軍遲遲不到,那時,你削肉剜骨,百毒攻心也不曾退卻過,貧僧好像記得,那時候大抵是有個魔宗之人救了你的性命。”
溫止垂眸,他知道蒲葉把什麽都查清楚了。
他複又擡首,眸色溫和:“那時,他不顧一切地陪着我,如今,我為他師尊,我自然也要不顧一切地站在他這一邊。”
作者有話要說:
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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