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烈日當空,驕陽似火般烘烤着世間萬物,盛夏的知了躲在樹蔭下知了、知了的叫個不停,聽得久了,不免也有些煩躁。

阿蠻悠然自得的躺在屋廊下的竹床上,一手搖着小扇,一手握着一方淺藍色的帕子把玩。

前些日子玩的太瘋,阿蠻這些日子才記起來自己曾在上元花燈節那日撿到了一方帕子,閑來無事拿着帕子細細一番打量,發現帕子正下方繡了個小巧別致的“萱”字,讓碧珠拿着帕子去雲姑那打聽了一番,得知在這蘭陵城裏名字裏有個萱的也就只有三大世家之一的鐘離家小姐鐘離萱了,這位鐘離小姐的父伯一個在朝是吏部尚書,一個是右仆射大将軍,在蘭陵城也算身名顯赫,這鐘離小姐更是有蘭陵第一美人和蘭陵第一才女的美稱。

那位鐘離小姐着實是個人精,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小動作,不過半日光景,便派人來邀阿蠻午後到明月樓一敘。

阿蠻決定去會會這個鐘離小姐到底何許人也,于是喬裝打扮一番,扮成了個俏公子模樣,大搖大擺的晃去了明月樓。

雲姑在信中得知阿蠻要來明月樓赴約的消息,而那個人還是素有蘭陵第一美人的鐘離家大小姐,雲姑深深覺得這位貴客是萬萬得罪不起的,雲姑在內心深深的憂傷了一把,可是這蘭陵城但凡有頭有臉的誰得罪的起啊,憂傷完,早早地吩咐小仆和婢女們備好了雅間,又是一番撒帳、熏香繁雜的整理等等,忙活了半天,總算令雲姑滿意了。

吃過午飯,最是一天陽光最毒辣時,雲姑打了把竹骨傘站在門口等阿蠻,當雲姑終于看到一輛馬車在離明月樓不遠處的一處陰涼處停下來,一襲青衫、手裏握着把竹扇的阿蠻慢悠悠的下了馬車,晃悠到自己的眼前時,雲姑硬生生的忍住了想要罵人的沖動,只見那跟在阿蠻旁邊的那個黑衣少年頗有些眼熟。

哦!想起來了,那少年她有幸曾在追雲府見過一面,阿蠻的小冤家——蘭王拓拔燦。

雲姑在心頭欲哭無淚,天吶,阿蠻這個小祖宗怎麽把蘭王殿下這個小霸王給帶來了?臉上卻笑靥如花的迎上去,向拓拔燦福了一禮,心裏苦哈哈,嘴上卻說的一點都不勉強:“蘭王殿下的到來,真是讓奴三生有幸,令鄙坊蓬荜生輝。”擡頭時,眼色卻在問阿蠻,你怎麽把這個小祖宗給帶來了?

阿蠻笑的頗有些不好意思和局促,心道,我也不想的啊。

半刻鐘前,阿蠻還站在小巷的陰涼處看着一輛又一輛的寶馬香車從自己的眼前過去,看的阿蠻是眼花缭亂,有火不能發,大抵是蘭陵城裏的這些貴人們嫌天氣太熱,紛紛挑了個黃道吉日躲去了可以消暑解悶的樂地,阿蠻有些後悔今天出門沒看黃道吉日,看來自己還得在這裏被堵上個大半天,也不知啥時候才能去明月樓,估計那鐘離小姐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當一輛不是那麽招搖又低調的寶馬香車停在自己眼前時,阿蠻低着腦袋,心道,看不見,我真的看不見,就像瞎子一樣看不見!

一個清涼的聲音讓阿蠻在這大熱天的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你站在這裏幹什麽?”這聲音很熟悉。

阿蠻擡頭,看到有一段時間沒見的拓拔燦正靠着車壁站在馬車上雙手環胸,一臉玩味的看着她,心道,還真是冤家路窄,陰魂不散呢。

阿蠻想着反正今天穿的是男裝,于是幹脆撒賴道:“這位公子,你大概認錯人了。”

“哦,是嗎?”少年微俯身,擡手撕下了阿蠻的假胡子,一臉耐人尋味的道:“沒關系,我認識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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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蠻痛的捂着嘴巴啊嗚一聲,擡手指着少年就要罵人,想起前幾日溜出去玩又被叔叔罰在學堂抄書坐了一天坐到腰酸背痛屁股麻的慘痛經歷,又想起眼前這人的身份可是北夏皇帝的侄子,北夏的蘭王殿下,我怎麽能罵他呢,罵他可是會死翹翹的,深呼一口氣,我要當淑女,我不能罵人,不能罵人,笑的咬牙切齒的:“蘭王殿下眼光真好。”

拓拔燦挑眉道:“我眼光一向不錯。”也不知指的是什麽。

阿蠻面上卻笑的很是無害:“那是,那是。”心頭卻在腹诽,臭屁、自大狂。

拓拔燦從馬車上跳下來,站在阿蠻面前,問道:“你去哪裏?我送你。”

阿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站的有些久,我的腿麻了,不過不打緊,趁着現在車少,我就先走了。”說着,還挪了挪自己又木又麻的腿,結果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在地上。

拓拔燦眼明手快的扶住阿蠻,阿蠻撲在了拓拔燦懷裏,唇不小心撞在了少年修長好看的脖頸上,阿蠻臉一紅,連忙就要拖着麻腿往後逃,少年一愣,随即如常,抓住想要逃跑的阿蠻,道:“我抱你。”說着,不由分說便将阿蠻打橫抱起。

阿蠻驚訝的“唉!”了一聲,紅着臉掙紮着想下來,卻已經被少年穩穩的禁锢在懷裏抱上了馬車,駕車的崔義看着拓拔燦抱着阿蠻進了車廂,不可思議的睜圓了眼睛,嘴巴變成了哦型,足以塞進一個雞蛋,他家這個向來不近女色的冷面殿下這是終于情窦初開了麽?撩起姑娘來一樣一樣的。

拓拔燦語氣有些不悅的道:“還不駕車!”

“哦哦哦。”崔義連忙回過神來,拉着缰繩駕車,崔義心道,殿下,您偶爾也溫柔一點兒啊,不然好不容易騙到手的姑娘會被您吓跑的,不過殿下啊,小的真的沒看出來,原來您喜歡的是阿蠻姑娘這種類型的,兩個小魔王冤家,也真是絕配了。

拓拔燦将阿蠻放在座位上,自己也在阿蠻對面坐了下來,兩兩相望,一時兩兩無言。

車廂裏放置了一個放冰塊的冰雕壺,倒很是涼快,阿蠻盯着冰雕壺研究了一會,心道,拓拔燦這個纨绔子可真會享受。

還是拓拔燦問:“我要去一品居,你可去?”

阿蠻搖了搖頭,拓拔燦興致索然:“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倒很會壞興致。”

阿蠻連忙說:“我是去明月樓。”

拓拔燦好笑道:“去賞花看舞?你真有雅興。”

阿蠻道:“我才不是去賞花看舞呢,我是去見一個人。”

拓拔燦道:“正好我閑來無事,便和你一起去。”

阿蠻推辭一番,但看到拓拔燦一副不管說什麽都“我賴定你了”的模樣,阿蠻只好無可奈何的放棄推辭了。

這就是阿蠻遇到拓拔燦的前因後果。

拓拔燦将兩人的眉來眼去看在眼裏,皺眉看了看天,語調一如既往的清冷:“免了。”說完,先行走過了兩人。

雲姑一把拉過阿蠻,問道:“你們兩個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阿蠻想起上次在城外拓拔燦戲弄她時落在她耳畔那個不經意間的吻,臉一燒,看了眼那個站在門前等她的挺拔身影,心裏有鬼,急得有些跳腳的從雲姑傘下跑走:“誰跟他好了?我們一直都不好!很不好!”

雲姑看着阿蠻的身影,眸子裏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長,不過又微一嘆息,那個少年是不錯,驕陽似火,卻不過分炙烈,又如寒冬松柏,卻不過分清洌,這麽一想,她的少當家胡蘇也不遜色于蘭王拓拔燦,那少年如芝蘭玉樹,又似清風明月,這麽一廂比較,兩人竟難分伯仲,也不知阿蠻那孩子在意的是哪個。

三人進了大廳,阿蠻問雲姑:“那鐘離小姐可來了?”

雲姑搖頭笑說:“還沒,時間還早,畢竟人家好歹也是世家小姐,總是要好生打扮一下、做做排場的,着實有些費時間。”

阿蠻不停搖着手裏的竹扇,嘟囔道:“好累,雲姑,我想睡個覺,鐘離小姐來了記得讓人來喊我。”

雲姑笑道:“是是是,小祖宗。”

大街上日頭正毒,卻仍抵不住貴人們駕車出行的熱情,一個戴着面紗的白衣少女并未注意到有一輛馬車正向她這邊而來,熱風徐來,将面紗微微吹起一角,待反應過來時,馬車已離她近在咫尺,一雙手忽的帶過她的腰,将她攬過帶到了安全之地放下。

白衣少女向面前之人道謝:“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不勝感激。”

紫袍玉帶的少年長了張漂亮邪魅的臉,過長的劉海遮住了半只細長的丹鳳眼,看起來陰柔的不可方物,偏偏這陰柔中還帶了幾分難以述說的陰鸷。

紫袍少年道了句:“萍水相逢而已,姑娘客氣了。”說完,便潇灑離開了。

白衣少女并未在意,繼續擡起步子往明月樓的方向走去,兩人擦肩而過時,她的目光并沒有錯過那紫衣少年胸襟前金絲線繡制而成的圖騰,秋水眸子微微眯了眯,五爪蟒!

皇族中人。

阿蠻躺在榻榻米上,閉着眼睛養神,門輕輕的被推開,那身影走到阿蠻旁邊,将手搭在阿蠻的額頭上。

阿蠻覺得沁涼,很舒服,便擡手按住了那只手。

過了半晌,阿蠻才回味過不對勁來,睜開眼睛,側頭一看,只見拓拔燦正坐在旁邊,一手搭在她的額頭上,而她正按着他的手。

阿蠻趕緊甩開他的手坐起來,又惱又憤的道:“你不是在旁邊那個屋子裏泡泉子麽?你這人進來怎麽一點聲兒也沒有?”因為之前在榻榻米上一番左翻右滾的關系,阿蠻的衣口開了一些,阿蠻意識到這點,臉一紅,連忙擡手掩住。

“泡完了。”拓拔燦收回手,看到阿蠻的動作,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還不至于這麽饑不擇食。”說着,很是委婉的打擊阿蠻有些脆弱的自信心:“你……太瘦了,我怕被硌着。”

“拓拔燦!”阿蠻伸着雙手張牙舞爪的就去掐拓拔燦的脖子。

拓拔燦也不躲,順着阿蠻掐他的力道躺在了榻榻米上,眉眼和唇角都是笑意,反正力道不大,随她去了。

拓拔燦閉着眼睛道:“趁我今天心情好,你想報仇就報仇,想洩憤就洩憤。”因為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這可是你說的。”阿蠻難得見拓拔燦這麽聽話的不跟自己作對,機會難得,便使勁兒的作怪,捏臉、揪耳朵……

洩完憤,阿蠻覺得還不盡興,眼珠子一轉,溜出去找婢女要了硯墨和毛筆,回到屋子,趴在榻榻米旁邊,拿着沾了墨的毛筆在拓拔燦臉上作畫,畫的是不亦樂乎。

拓拔燦閉着眼睛,突然擡手握住阿蠻的手,阿蠻一愣,拓拔燦把阿蠻的手放在太陽穴邊,捏了捏阿蠻的手,道:“阿蠻,幫我揉,頭有些暈。”

阿蠻問:“你是不是泡的有些久了?”

拓拔燦含糊的應了句:“嗯……”沒過一會,阿蠻便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

你這哪裏是頭暈,明明是累了好麽,真是個不會撒謊的家夥。

阿蠻看着睡着的人,手指輕輕落在他緊蹙的眉心,心道,是什麽讓你在睡着了時都眉心緊鎖,不得開心顏?

“阿蠻,鐘……”

雲姑推門進來時,便看到了這樣“親昵”的一幕,阿蠻正把拓拔燦頭上的玉簪拿了下來,把好好的一頭墨色秀發生生的折騰的有些慘不忍睹。

拓拔燦聽到動靜,皺了皺眉頭,閉着眼睛伸手攬過阿蠻,問道:“怎麽了?”

阿蠻側頭往門口一看,在心頭哀嚎一聲,完了!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自北夏開朝以來,歷代皇帝都推崇獨尊儒術,崇尚以禮治國,上至天子下至黎民,衣冠衽帶是最基本的要求。

拓拔燦看着站在他身後捂着嘴笑個沒停的阿蠻,拿過跪在他面前的婢女手裏端着的銅鏡,掃了眼滿屋子跪在地上憋笑的婢女們,擡了擡手,示意服侍他洗漱的婢女們退下,然後對阿蠻道:“我對她們的手法不甚滿意,阿蠻,你過來幫我梳頭。”

“……”阿蠻不敢置信的張大了嘴巴。

第一遍。

“沒梳好,重梳。”

第二遍。

“拆掉,重梳。”

……

第八遍,拓拔燦終于滿意了,阿蠻終于深深的體會到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痛苦滋味,拓拔燦看着銅鏡裏的人的臉上是某人的傑作,不由皺了皺眉,這喜歡在人臉上畫烏龜是什麽癖好?

拓拔燦緩緩開口:“我要洗臉。”

被折騰的累兮兮的阿蠻沒好氣的把毛巾甩到拓拔燦懷裏,道:“你自己洗!”

拓拔燦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拿起毛巾往臉上擦了擦。

雲姑倚在門邊,眯着眼睛心道,看來這蘭王殿下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兩人在雲姑無限暧昧的目光下收拾停當,前者悠然自得,後者則一臉憤然的瞪着前者。

阿蠻快到雅間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身後的人也停下了腳步,阿蠻轉身看着身後的人問:“莫非你也想跟我一起進去?”

拓拔燦摸摸鼻子:“我對女人聊的話題沒有興趣。”言外之意就是:你覺得我像這種無聊到聽女人聊天來聊以遣懷的人?

阿蠻聽到他這麽說,不由松了口氣,邊走邊回頭笑說:“那我進去了,時間可能會有點久,如果你不耐煩可以先走的。”

阿蠻掀開竹簾,便見一白衣妙影站在窗邊,俯視着蘭陵城午後的景色。

白衣少女聽到動靜,轉過身,阿蠻走進雅間,在席子上坐下來,擡手給自己倒了杯清茶,笑拿出一方帕子放在桌上,道:“物歸原主。”

白衣少女走過來,在阿蠻對面的席子優雅的坐下,拿過桌上的帕子,語氣淡淡的:“那就多謝姑娘幫我拾得了這方帕子。”

阿蠻笑道:“鐘離小姐也是時候讓我見見你的廬山真面目了。”

她優雅的摘下面上覆面的白紗,道:“我叫鐘離萱。”

阿蠻深吸一口氣,不是沒見過美人,而是這個美人只應天上有不應人間無,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秋水眸,身形高挑,面容媚而不嬌,清而不冷,可以說是美得剛剛好,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來形容她也不為過。

阿蠻笑道:“我叫追雲蠻。”她們這算認識了,然後問她:“不知鐘離小姐找我所為何事?”

白衣少女悠悠端過阿蠻的那杯茶,放在鼻端輕嗅,悠悠道:“既然追雲姑娘這麽問了,我恰好也是個說話不喜拐彎抹角的人,那我就直話直說了,我想請追雲姑娘把追雲令借我一用。”

阿蠻眯了眯眸子,覺得此女真是深不可測,自己還沒出手,她早已把自己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阿蠻盯着她的眼睛,問道:“你可知追雲令是何物?”

她放下杯子,緩緩道:“自然,自北夏開朝以來,便有一個傳說,得追雲令與蘭陵山河圖之一者可得天下,傳聞聖祖皇帝和追雲家的先祖能夠打下北夏的江山,開創盛世,就是因為追雲令和蘭陵山河圖,很多年前,蘭陵山河圖随着太宗陛下随葬在了皇陵,追雲令的主人則是當時還是追雲家大公子的骠騎大将軍追雲少卿,很多年前追雲少卿戰死漠南,追雲令便跟着追雲少卿一起消失在了漠南。”

阿蠻道:“這能說明什麽?莫非你也想得到天下?你的目的是什麽?”阿蠻覺得這樣一個絕色而又驕傲的女子,會稀罕那個高高在上卻不勝寒的位置麽?鐘離萱,你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不,鐘離萱,你根本不稀罕當北夏的皇後,那麽只有一個可能性,她想進宮,讓自己的兒子當以後的北夏皇帝。

鐘離萱看着阿蠻,微微一笑:“如果蘭陵山河圖真的在太宗陛下的皇陵中,那麽北夏南梁各方勢力和那些盜墓賊們傾盡一生也未能找到蘭陵山河圖的半分影子又是為何?所以我對蘭陵山河圖不抱任何希望,但追雲令卻不一樣,傳說中那句‘追雲一令,天下必亂’是有道理的,那是可以號令北夏黑羽軍和威懾江湖的存在,我第一次在上元節看到你的第一眼時起,便覺得你的身世不同尋常,阿蠻姑娘,你确實是追雲家的人,但如果當今陛下知道他的故人還有一個女兒,那可是欺君之罪,你說,追雲家的下場會是什麽?”

阿蠻驀地睜大了眼睛,捏緊了拳頭,面前這個女人,怎會聰慧至此?當年?阿爹和北夏皇帝之間究竟有着怎樣的陳年密辛和血海深仇?

不行,沉住氣,沉住氣,随即,阿蠻釋然一笑:“你這是在威脅我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放心,我從不懼怕任何威脅,如果我沒猜錯,鐘離小姐你一點功底子也沒有吧?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你,我只要輕輕擡手扼住你的脖子,知道這個秘密的,便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了,鐘離小姐,我恰好忘了告訴你,我追雲蠻從不是良善之人,折磨人的陰毒法子只有我想得出、沒有我做不到的,又或者,我拿匕首把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給刮花了,再撒些令皮膚潰爛的毒粉,你覺得如何?”

鐘離萱臉色一白:“你……”随即,又一笑:“看來是我低估你了,你可真是讓我意外。”

阿蠻哼了聲說:“彼此彼此。”

鐘離萱看着阿蠻道:“聽聞蘭王拓拔燦對阿蠻姑娘你有情有義,連青丘少主公子胡蘇也對阿蠻姑娘你與衆不同,也不知阿蠻姑娘心許何人?”

阿蠻忽然聽到她說起胡蘇,心中不由一陣苦澀,阿蠻對上她的眸子,問道:“你想說什麽?”

鐘離萱移開目光,不再看阿蠻,起身走到窗邊,悠悠看着外面的蘭陵暮色,幾只燕子飛過屋角。

鐘離萱說:“阿蠻姑娘也許有所不知,蘭王拓拔燦是北夏皇帝的侄子,當今皇帝如今能坐上皇位,當年的事多多少少已經不言而喻,而胡蘇則是北夏皇帝的外甥,于胡蘇而言,他跟北夏皇帝可是有滅國之恨、殺父囚母之仇的,這兩人可都是北夏皇帝忌憚到骨子和心尖裏的人,如今朝中局勢複雜,諸子争儲,拓拔燦胡蘇兩人恰好都是個隐忍不發的,不說別人,若來日兩人為皇位反目成仇、互相殺得血流成河,我很好奇阿蠻你到時會站在誰這邊?”

阿蠻覺得額角疼的有些厲害,擡手揉了揉,不悅道:“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久久,鐘離萱道:“阿蠻,你可知盛極必衰、物極必反的道理?”她輕嗬了一聲,道:“我今年已經十八了,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該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呵護或是許個好人家的,再過一段時間,便是三年一度的選秀時節,我深知一入宮門深似海,也深知待在一個不愛的男人身旁日日強顏歡笑是種怎樣的煎熬,可我自小便受家族的栽培,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無不刻意為之,我也很想當自己,可我無能為力,進宮,當北夏皇帝無數妃子中的一個,這便是我的宿命,鐘離家已經沒有往日輝煌,所以我必須得到他的恩寵,北夏必須出一個我們鐘離家的皇帝,阿蠻,你可懂?所以,阿蠻,幫我。”

阿蠻道:“不懂,也不願懂,更不想幫,一、我看不懂你,二、我們的交情并沒有鐘離小姐你所想的那麽深,三、你的處境,我也無能為力。”幾句話,瞬間将兩人的關系淡漠和疏遠。

阿蠻起身,走了幾步,頓住,回過頭道:“忘了告訴你,追雲令并不在我身上,所以,你找錯人了。”說完,也不留念,飛快出了雅間,阿蠻一刻也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

阿蠻邊走邊想,阿爹說追雲令會帶來便利也會帶來殺身之禍,指的就是這個麽?看來自己還得找時間把追雲令從燦那兒要回來,阿蠻不希望他為她涉險,如果鐘離萱知道了追雲令其實在燦身上,阿蠻一想起那個讓她看不懂的女人,心中一陣不安,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燦他……當時是想到了這個可能麽?

阿蠻出了雅間,打了個哈欠,拓拔燦正站在廊臺上,可能是聽到阿蠻打哈欠的聲音,轉過身道:“你可真慢。”

阿蠻嘻嘻笑着走過去:“聽一個聒噪女人唧唧喳喳的講了一下午,能不慢麽?”

拓拔燦眉一挑,道:“聒噪女人?人家可比你安靜娴淑多了。”

阿蠻道:“是是是,誰叫人家是蘭陵第一美人呢。”

拓拔燦笑說:“我怎麽聞到了一股醋酸味?”俯身看着阿蠻問:“你吃醋了?”

阿蠻好笑道:“我吃醋?”無情打碎他的幻想,惡狠狠的道:“下輩子吧!”

拓拔燦蹙眉,頗為困惑的道:“追雲蠻,你這麽兇,會嫁不出去的。”

阿蠻哼道:“你管我!”扭身,下樓去了。

拓拔燦不緊不慢的跟着阿蠻的腳步走在她旁邊,突然道:“不會的。”

阿蠻疑惑不解:“嗯?什麽?”

拓拔燦看着阿蠻,輕輕一笑:“我知道你心裏在擔心什麽,我和他,就是胡蘇,不會有那一天的。”

阿蠻瞬間明白了過來他說的什麽意思,驚訝的指着他:“你,你……”

拓拔燦點頭:“是,我都聽到了。”

這人倒也坦誠。

阿蠻笑道:“我從未見過像蘭王殿下你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知是誰說對女人的談話不敢興趣,結果卻在門外偷聽,這臉打得可真是清脆好聽呢。”

拓拔燦竟也不生氣,悠悠回道:“豈敢豈敢,這還不是承蒙追雲二小姐所賜。”拓拔燦卻沒有告訴阿蠻,因為那個人是鐘離萱,所以從她的嘴裏聽到了自己所想知道的。

拓拔燦停住腳步,喚道:“阿蠻。”

阿蠻回頭:“怎麽了?”

拓拔燦道:“那個女人心思太深,并不适合深交。”

阿蠻向他一笑:“所見略同。”

鐘離萱站在窗邊,看着那對黑衣綠影一起從明月樓裏走出來,唇角輕輕一勾:“但願如此。”

阿蠻掀開簾子,靠着窗口看着外面發呆,直到一輛馬車從他們馬車對面的巷子裏過去,微風輕輕吹起竹簾,阿蠻看到一角熟悉的白衣,但簾子很快便被風覆上,馬車轉了個角便不見了。

阿蠻倏地坐直身子,喊道:“停車!”

拓拔燦眸子深沉的一直盯着自上馬車後便一言不發的看着馬車外面發呆的阿蠻,他明顯也看到了那個身影,不知怎的,有些小小的害怕和不安、還有不悅充斥在心口,上下不得。

馬車停了下來,由不得他多想,便擡手扣住正要起身的阿蠻的手腕:“不許走!”

阿蠻神色有些焦急的想要拽開他的手,滿臉陪笑:“下次我請你吃飯,你就讓我下車吧,我真的有急事,求求你了。”

阿蠻,你竟是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見他麽?他努力藏好眸子裏的黯然神傷,喃喃道:“阿蠻,我也是會傷心和難過的。”他何時,竟變得這麽軟弱了?他又是何時,察覺到阿蠻對胡蘇的不對勁的呢?還是多多少少因為鐘離萱的那句話?這一切,不知,無解,也許是源自于他太過敏感的內心吧。

阿蠻一怔,停下了拽開他手的動作,拓拔燦忽然松了扣住她手的力道,收回了手,面色冷淡的道:“算了,你走吧。”

阿蠻說了聲:“多謝”,便飛快的躍下了馬車,消失在了轉角。

良久,一聲無奈的嘆息,馬車裏的人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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