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這是拓拔燦出征半年後的光景,阿蠻收到了拓拔燦的信。

碧珠拿着信走進屋子時,罩了頂狐貍大氅的阿蠻眉心微蹙,正坐在窗邊撐着下颌望着外面出神。

自打蘭王殿下出征後,小姐似乎經常這樣發呆呢。

碧珠走過去道:“小姐,蘭王殿下的信到了。”

阿蠻聽到碧珠的話,回過神,接過碧珠手裏的信,眉心輕展,心頭頓時一松,笑着拆開信來看。

“阿蠻,最近可好?近來西域邊境戰事吃緊,也許你收到這封信時已是兩三個月以後罷,我知道阿蠻不會生我的氣的,對吧?

阿蠻,下次跟我回大漠吧,大漠此時的晚霞和胡楊林、還有焉支山的月色很美,阿蠻,可好?

燦.落筆”

這半年以來,燦每半個月都會給她寫一封信,阿蠻每半個月收到拓拔燦寄來的信已成為習慣,三個月前,阿蠻便沒有再收到拓拔燦的信。

聽說柔然屢犯西域和風沙關邊境,弄的西域邊境的老百姓苦不堪言,拓拔燦僅帶着六百黑羽軍便孤軍潛入柔然可汗的王叔玉羊王部的腹地,自此三月音信全無。

阿蠻三個月沒有收到拓拔燦的來信,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起來,這種感覺随着時間日複一日的過去,只增不減。

直到半月前,拓拔燦率麾下的黑羽軍出其不意的活捉了柔然玉羊王和玉羊王世子、殲敵一萬、降敵兩千,當拓拔燦以少勝多、出奇制勝之勢大敗了柔然的捷報送到了蘭陵城,沉寂許久的蘭陵城這才喧鬧起來,拓拔燦經此一役,一戰成名,成為了北夏人人稱頌的不敗戰神。

北夏大捷,皇帝龍顏大悅,大赦天下,舉國同慶,盛宴三日。

阿蠻本來是做好了離開北夏去西域的打算的,但見到燦的來信,得知他安然無事,阿蠻隐隐不安的心這才平靜下來。

阿蠻趴在榻榻米上寫道:“我一切都好,勿念。”最後還不忘在最末處畫了一只吐舌頭的小烏龜。

人間四月天,莺初解語,花落殘紅青杏小,最是一年春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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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蠻撐着下颌,盯着面前的棋盤發呆,待回過神,一只修長的手已經從自己面前順走了一粒黑子,阿蠻心道,不要啊!

胡蘇笑笑,将黑子放進了自己面前的棋碗裏。

落子已成定局。

阿蠻有些氣餒的嘆了口氣,又輸了!憤憤道:“蘇兄,你好詐!”

胡蘇笑說:“人家曹植七步成詩,蠻兒你下一步棋便要思考半柱香的時辰,可思出什麽了?”

阿蠻撐着下颌,笑眯眯盯着胡蘇,笑說:“我思出了……蘇兄長得越來越好看了。”

胡蘇笑說:“哪裏哪裏。”

阿蠻佯裝驚訝道:“蘇兄,你什麽時候這麽不謙虛了?”

胡蘇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阿蠻:“……”

胡蘇将棋子放進棋碗,笑問:“還下嗎?”

阿蠻說:“當然下。”

半柱香後,阿蠻有些郁悶的盯着面前的棋局,面前的半壁江山密密麻麻的都是胡蘇的白子,自己的黑子已被胡蘇的白子困在了一隅裏動彈不得,阿蠻心道,簡直沒天理啊。

胡蘇笑說:“蠻兒以前下過黑白棋?”

阿蠻下意識的說:“看阿爹下過。”反應過來,發現自己說的是阿爹,而不是身為大司馬叔叔的爹,又道:“看爹和哥哥一起下的。”

胡蘇唇角帶着笑,輕輕颔了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阿蠻好奇問道:“蘇兄,你今天怎麽有空來找我下棋?”

胡蘇無奈笑說:“我和小努打賭輸了,他讓我來找蠻兒你下棋,好像我不來找蠻兒你下棋就像犯了衆怒似的。”

阿蠻聽到他這麽說,眸子瞬時彎成了小月牙,阿蠻在心裏偷偷的笑,臭小子,果然不忘本。

胡蘇道:“蠻兒,再過一段日子便是你的生辰了,想好今年的生辰禮物要什麽了嗎?”

阿蠻哦嗚一聲,抱着腦袋不停的折騰自己的頭發,苦惱道:“我哪耐煩年年記着自己的生辰呀,女孩子果然都是在意自己的年齡的。”

胡蘇笑說:“去年的生辰就沒有好好過,今年該着緊些了。”

阿蠻拍拍手,笑道:“我想要的是西域的戰事早點結束就好了!”因為那樣,拓拔燦就能早點回來了,聽說前段時間九裏飄香出了新品的薔薇露,也不知味道比先前如何,到時候等他回來了,她一定要買兩壺給拓拔燦嘗嘗味道。

胡蘇聽到阿蠻的回答,微微一怔,随即,眸子裏閃過一片黯然,很快便不見,因為阿蠻月牙眸子裏帶着笑意的希冀,和他無關緊要,因為阿蠻眸子裏的希冀是另一人。

胡蘇心頭忽然有些心煩意亂和生氣,不由苦澀一笑,他果然是動了不該動的感情麽?

阿蠻問:“蘇兄,你怎麽了?”

胡蘇回過神,笑說:“沒事,蠻兒的心願一定可以實現的。”

阿蠻合掌笑道:“哈哈,我也是這麽想的。”

淳聖二十年初春,拓拔燦終于凱旋歸來,整個蘭陵城都沉寂在一片喜悅之中,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離開了兩年有餘。

又是一年上元佳節将至,上元節三天前前夕的盛景。

花市燈如晝,寶馬香塵不絕,姑娘們紛紛約上自己的如意郎君結伴試燈來,歡聲笑語總是短暫的,很快便到了月上梢頭,姑娘們依依不舍的與檀郎相別。

阿蠻在一個燈謎鋪子前停下腳步,笑指着木架上的面具問老板:“大叔,這個怎麽賣?”

老板笑說:“姑娘好眼光,此面具名為樓蘭面具,又叫镂蘭花面,相傳是樓蘭女與她的情郎、和暗慕樓蘭女的少年郎三人的愛恨糾纏,據說這三副面具是他們死後的執念所化,金銀相纏,難舍難分,此面具僅此三副,我花了不少銀兩讓朋友特地從樓蘭買回來的,這是非賣品,若是遇到有緣人,能猜對我出的三個燈謎,我打算把這三副面具贈與那有緣人。”

逝者已矣,哪裏還有什麽執念呢?所謂花燈節,求的不過一個應時應景的故事罷了。

阿蠻看了看老板遞給她的竹簽,竹簽上的燈謎是:“園中花,化為灰,夕陽一點已西墜,相思淚,心已碎,空聽馬蹄歸,秋日燦紅螢火飛。”阿蠻翻過背面,竹簽背面寫着打一字。

似明非明,似悟非悟,阿蠻握着毛筆,苦思半晌,恍然大悟,不由開心的笑起來,那可是她喜歡的人的名字啊,提筆在竹簽背面落下一個‘蘇(蘇)’字小篆。

阿蠻笑說:“我知道了,此乃拆字謎,‘園中花,化為灰’,剩下的那就只有是‘艹’字了,‘夕陽一點已西墜,相思淚,心已碎,空聽馬蹄歸’,‘夕’字去點,‘思’字去心,‘馬(馬)’字的底部是‘灬’,‘ク’加‘田’和‘灬’,便是‘魚(魚)’,‘秋日燦紅螢火飛’,螢火飛則天色已晚,故‘秋’字去火,去掉‘日燦紅’,那麽剩下的就是‘禾’字了,‘艹’和‘魚’還有‘禾’字合在一起,便是此謎的謎底:蘇(蘇)字了!”

老板笑說:“恭喜姑娘答對了。”拿出第二支竹簽遞給阿蠻,笑道:“年終歲末,不缺魚米,謎底是打一字。”

這個她知道!

阿蠻高興的笑道:“是魚鱗的鱗。”阿蠻覺得老天爺今晚似乎特別眷念她,讓她跟開了挂似的連答對了兩題。

老板笑說:“恭喜姑娘答對了,姑娘請看這題: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阿蠻有些被難住了,思索半天也沒思索出來,這謎出的可真是刁鑽!

一個向來清冷的聲音在阿蠻身後道:“世間多少丹青手,一片癡心畫不成。”

阿蠻聽到這個聲音,驚喜的回身去看,只見拓拔燦依舊一襲玄色黑衣,雙手負背,身姿挺拔,披星踏月般朝她走來,阿蠻看着拓拔燦,驚喜笑問:“你多久回來的?”

拓拔燦輕輕笑說:“不久。去你家找你,你家小仆說你出去逛燈市了,我便到這裏來找你了。”

阿蠻收了臉上的笑,假裝生氣道:“你上次不辭而別的事我還生氣着呢!”

拓拔燦突然說:“阿蠻,你寄去西域的薔薇露,我收到了。”

阿蠻別過頭,唇角忍不住輕勾,嘴上卻哼了聲道:“看在你幫我猜了燈謎的份上,勉為其難的原諒你了。”

老板雙手奉上三副镂蘭金銀面具笑說:“贈姑娘上好镂蘭金銀面具三副,姑娘,在下願賭服輸。”

阿蠻接過面具,看了眼拓拔燦,笑道:“還得多謝大叔謎下留情,大叔日後必定飛黃騰達。”

“借姑娘吉言,慢走。”

兩人走在街上,不時會有人回頭看他們一眼。

拓拔燦伸手從阿蠻懷裏抱着的面具裏拿走一個,一邊打量,一邊把玩,看着阿蠻,笑道:“這面具可否送我一個?”

阿蠻小手一揮,豪爽的說:“行。”

兩人在小巷子裏作別,阿蠻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喊道:“拓拔燦!”

拓拔燦回頭:“嗯?”

阿蠻笑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其實很好看?”明明是個少年人,別一整天繃着一張臉啊。

拓拔燦朝阿蠻璀璨一笑:“那個人的名字叫追雲蠻。”

阿蠻忍不住噗嗤一笑。

阿蠻沒有回追雲府,而是拿着面具直接飛奔去了蘇府,阿蠻翻牆進了蘇府,走入院內,一個孤影正映在窗戶上,胡蘇坐在窗邊,一縷哀婉之音萦繞在林間,笛聲婉轉如西子低泣。

阿蠻停下腳步正好站在了胡蘇的影子上,緩緩,胡蘇停下吹笛子的動作,伸手推開了窗閣,用木架子支着,笑看着阿蠻說:“蠻兒來的不巧,我不久前剛吃完晚飯。”

“那敢情好呀。”阿蠻輕巧的翻身進入屋內,在胡蘇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笑說:“蘇兄我今天去了街上,看到了好多花燈。”

“是啊,一轉眼,又是一年上元節了。”他笑問:“蠻兒玩了什麽?”

阿蠻笑說:“猜了燈謎。”

胡蘇笑說:“我忘了蠻兒最會猜燈謎了。”

阿蠻似是有感而發:“時間過得好快,一年又一年的花燈節過去,我也已經到了二九之年。”阿蠻內心是希望蘇兄發覺她說這句話時的小心思的。

胡蘇似是有些失神的說了一句:“已經十八了。”

阿蠻輕聲喚:“蘇兄。”

他應:“嗯?”

阿蠻将放在後背的手伸到前面,将面具放在了桌上,然後對他說:“蘇兄,我喜歡你。”

胡蘇擡頭,微微詫異的看着阿蠻,阿蠻突然急道:“蘇兄,你不要說話!我真的很怕你開口拒絕我,把我所有的希望都拒之于外,你聽我說完好不好?”阿蠻用幾近懇求的眼神看着他,胡蘇的神情在搖曳的燭火下隐約不明,阿蠻道:“我們在西域初見時,自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時起我就已經喜歡你,之前我問你,我穿綠色的裙子好不好看時,你說好看,蘇兄,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裏不知有多開心?這一刻,我不叫你蘇兄,我只想堂而皇之的喊一次你的名字,還要告訴你,我喜歡你,胡蘇。”

胡蘇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分不清悲喜:“蠻兒,或許……你從一開始,喜歡的那個人,就不是我。”

胡蘇剛說完這句話,阿蠻臉色一白,一個趔趄,差點摔在了地上,胡蘇伸手想扶阿蠻,卻又頓住,最終還是狠下了心來,慢慢地收回了手。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順着臉頰不停的落,阿蠻咬着唇不敢置信的搖頭,怎麽可能啊?怎麽可能?我明明喜歡的是蘇兄啊,為什麽我的腦海裏閃過的都是拓拔燦的喜怒哀樂?不!我喜歡的是蘇兄!

阿蠻仍倔的不肯服輸,擡手抹了把臉上的眼淚,站起來,鼓起勇氣,咬了咬唇,道:“不管怎樣,三日後上元節,我在青石橋上,拿着面具等你赴約,如若不來,我便知道了。”說完,提足而去。

三日後,上元花燈節。

胡蘇輕輕掀開面前的竹箱,看着裏面的衣衫,躊躇着不知該選哪件,心裏不由暗嘲,随手一扯,抽出來的是他與阿蠻在西域初見,她偷了自己的玉佩,他拿劍指着她時穿的那件袍子,輕輕一笑,換上了袍子,細細一番整理,轉身走出內屋,拿過桌上的面具,出門。

剛走到院子門口,蘇努便急急從外面奔來,許是跑的急,臉有些紅紅的,蘇努小喘了會,急道:“少主,北宮那邊傳來消息,夫人咳血的惡疾突然又加重了!”

胡蘇臉色一白,手裏的面具落在了地上,再顧不得那麽多,人已跑遠。

璇玑夫人的病情穩定下來,送走了皇帝派來北宮的禦醫,外面的天色已是暮色四合,胡蘇看了看天色,心道,看來是趕不過去了。

弄梅從內殿走出來,畢恭畢敬的道:“少主,夫人醒了,想要見您。”

胡蘇回過神,點頭道:“知道了。”進殿前,吩咐弄梅帶了些話給蘇努,弄梅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胡蘇走進內殿,璇玑夫人的臉色仍舊有些蒼白,正倚靠在軟枕上,胡蘇走過去道:“母親可好些了?”把了脈,情況已經穩定下來,胡蘇這才輕輕松了口氣。

璇玑夫人看着胡蘇,無力的一笑:“并無大礙。”

胡蘇輕輕笑說:“兒子別無他求,只希望母親能夠早點好起來。”

璇玑夫人突然道:“蘇兒,你可喜歡阿蠻?”

胡蘇愣住,一時無法言語。

“這些年,你因為我,從未有過幾時的歡快日子,也是苦了你了,如果你喜歡……”璇玑夫人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她看得出來,她家兒子對阿蠻……當年的那件事要不要告訴蘇兒呢?也不知蘇兒他是如何想的。

胡蘇淡淡一笑:“母親,兒子從未忘記滅國之仇,從未想過其他。”

緩緩,只餘殿內一聲無奈的嘆息……

青石橋上過往的人很多,橋下的水燈映紅了半邊天,阿蠻把玩着手裏的面具,不時戳一下上面的鈴铛,心中有些失落,他會不會不會來了?

再等等吧。

夜又暗了些,橋頭被挂上了鯉魚花燈,許久不見人影,阿蠻心裏有些難過。

夜幕降臨,天上是密密麻麻的繁星。

阿蠻心裏的焦急已經變成了失落,就在阿蠻覺得他不會來了,突然看到橋下好像站了一個人,阿蠻站起來,拿着面具提足朝他跑去,心頭欣喜,一步一步地跑下石階,步子從未如此輕快,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可以抓到他了。

他許是看到阿蠻朝他跑來,準備轉身就走,阿蠻跑上前拉住他的手,他回身,阿蠻擡手揭開了他的面具,面具下的人卻讓阿蠻大失所望,喃喃:“怎麽是你?”

拓拔燦的臉色有些冷:“那你希望的那個人是誰?他不會來的。”

他不會來的,阿蠻在心裏也是這樣對自己說的,阿蠻說:“蘭王殿下,如果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你現在看到了,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他冷冷喝道:“你敢!”

阿蠻回他:“我有何不敢。”

拓拔燦看着阿蠻,突然笑起來,那笑悲中含涼,他說:“那日我去街上找你,看到你抱着三副面具,我心中欣喜以為你懷裏有一副面具是送給我的,嗬!可笑,我竟然會期待。”他目光冷冷瞟向阿蠻:“沒想到原來是我自作多情。”

阿蠻面無表情的道:“殿下确實是自作多情了,因為我根本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裏碰到殿下。”

拓拔燦語氣冷冷的:“你還想着他會來這裏赴約?”

“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他冷笑着走過來,擡手扼住阿蠻的下颚,指尖輕輕刮了刮阿蠻的臉頰,道:“沒想到一向聰明的阿蠻竟然也會在情這個字上栽跟頭?我以實話告之,今晚其實就是你心心念念之人讓我來此的。”

阿蠻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那一刻,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她的心裏,崩塌了。

“不相信?”拓拔燦拽過阿蠻的手腕,道:“那你就去親口問問他!”

阿蠻想要掙脫他拽着她的手,對他吼道:“我不去!”

拓拔燦拽着阿蠻,邊走邊道:“為何不去?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我帶你去!”

阿蠻打他踢他,他都不為之所動,阿蠻哭着說:“我現在不想知道了,你放開我,拓拔燦!”

拓拔燦道:“我不放又如何?”

阿蠻抓起他拽着她手腕的手猛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不管阿蠻牙齒上的力道如何加重,拓拔燦卻始終一聲不吭,一股腥甜味吸入了阿蠻口中,阿蠻趕緊松了口,拓拔燦這才笑道:“宣洩了完了吧?我帶你去找他。”手上卻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阿蠻被他的負隅頑抗打敗了,阿蠻一路上的拳打腳踢對他全然無用,還是被他半拽半拖的拉去了胡蘇的院子。

此時寒冬未過,外面還是有些寒風飒飒,院子裏挂着兩個大紅燈籠,卻冷冷清清的連一點過節的氣氛都沒有,胡蘇正坐在石凳上吹着笛子,一首曲子忽停忽錯,七零八落,可見他的心思并不在此,他好像知道阿蠻會來,所以坐在院子裏等着阿蠻。

阿蠻看到他的那一刻,一股火氣就上來了,你寧肯坐在這裏吹冷風也不肯來赴我的約。

阿蠻不停扭動着被拓拔燦拽着的手腕,拓拔燦冷哼一聲,松開了手,阿蠻得到解脫,朝胡蘇跑了過去,阿蠻怨他氣他,可在面對着他時,阿蠻卻只是無力的哭着問他:“為什麽不來?”語氣出奇的平和。

胡蘇慘白的臉色隐在陰影裏看不真切,他極力藏着袖口的點點血跡,沒看阿蠻,卻只是說:“對不起。”

阿蠻說:“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只要一句話,胡蘇,你喜歡我嗎?”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胡蘇面容甚是平和的說:“阿蠻,你知道願風裁盡塵中沙是什麽意思嗎?”

哪裏不知道,願風裁盡塵中沙,緣分不應強求!不應強求!塵緣從來都如水,莫多情,情傷己。

蘇兄,這便是你想告訴我的嗎?

阿蠻哭着轉身離去,她再也不想再這裏多待一刻,再也不想!

你拒我于千裏之外,我何必苦苦相求,你有你的原則,我有我的尊嚴,當不了你心裏的那個人,我情願放棄。

阿蠻跑出了蘇府,拓拔燦一直追到了巷子裏,跟在阿蠻後面的拓拔燦道:“值嗎?”

阿蠻背對着拓拔燦,擡頭望着夜空中的一閃一閃的星子,說:“拓拔燦,你說我究竟是可悲還是可笑?我喜歡他啊,到頭來卻換來他一句願風裁盡塵中沙,哈哈哈,我究竟是太可悲了還是太可笑了?”說到最後,阿蠻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阿蠻卻不擦,只是任它流,流到眼睛脹痛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

久久,拓拔燦才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阿蠻啊,你可知道,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便是先于胡蘇之前遇到你,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便是後于胡蘇與你重逢,我曾經最慶幸的,而如今卻成了我最大的致命傷。

阿蠻從他的語調裏聽出了一股惆悵、無奈和心傷,心裏生出一陣愧疚:“對不起。”

拓拔燦走到阿蠻面前,雙手搭上阿蠻的肩膀,道:“阿蠻,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或許我強迫你面對事實這對你太過殘酷,可是人總是要學着去接受痛苦、承受痛苦的。”

阿蠻心道,人總是要學會接受和承受,我為何不能學會坦然呢?都說時間是治療傷痛最好的良藥,時間也是一切事情最好的見證者,就像有句話:日久不一定生情,但日久一定可以見人心。

阿蠻道:“謝謝你,我有些累了,就回去了。”

拓拔燦問:“需要我送你嗎?”

“蘭王殿下,我自己可以回去,就不煩相送了。”阿蠻說完,便轉身向追雲府的方向走去。

“阿蠻!”

阿蠻轉身看他,他說:“我說過我可能有那麽一點兒喜歡你,這句話,也許是真心的。”

阿蠻只是向他無力的一笑,卻沒懂他話裏的意思,可能終其一生也不會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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