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已深深,阿蠻睜着眼睛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卻怎麽睡不着,許是因為今日心情一番起起落落的緣故吧。

阿蠻閉上眼睛,逼着自己睡過去,可還是睡不着,阿蠻睜開眼睛,有些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最後幹脆坐起來,披衣坐在榻榻米上,端過一旁的燭臺,推開木窗格子,撐着下颌望着外面的夜色不由自主的發呆。

愛一個人,愛的卑微到塵埃裏,再在塵埃裏開出了花,又怎麽舍得丢棄呢?

蘇兄,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棄權經商是否出自無力自保還是一時隐忍,亦或我從來都沒有明白過。

蘇兄,我喜歡過你,我無法否決,也不會故意選擇遺忘,我只會把它放在心底最深的那個角落裏塵封,以後的以後,我要為我自己快樂的活着,快樂出一大片,不、是漫山遍野的花兒來……

這天,拓拔燦和阿蠻去九裏飄香去吃飯,兩人一向不拘小節慣了,随便找了個靠門口很近的位置坐下,菜剛上桌,便聽見一個很熟悉的聲音道:“王掌櫃,我們府裏要的菜色都準備好了嗎?”

阿蠻側頭向門邊看去,穿着一襲白衫的蘇努正拿着兩個一樣大小的食盒站在那裏跟掌櫃說話,少年的身板和五官都已長開,絕對可以禍害一方姑娘,阿蠻覺得自己更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尤其是舉止言談,無不像極了那人,就像镌刻出來似的。

自從那件事後,阿蠻和拓拔燦走的比較近,小別扭就算看到阿蠻也是冷嘲熱諷、愛搭理不搭理似的,阿蠻覺得小別扭這點倒是沒變。

掌櫃笑說:“早就準備好了,就等您來了,小二!”

“來了。”

拓拔燦見阿蠻正盯着門口出神,也側頭向那裏看去,這時,蘇努已經拿着裝好了的食盒對掌櫃道:“謝謝您了。”

一時忘了九裏飄香也是蘇府名下的産業,因為阿蠻和拓拔燦的位置離蘇努不是很遠,又正好可以看到門口的馬車。

門口停着的馬車是他專坐的,阿蠻心道,他也來了嗎?

正想着,蘇努側頭剛好看到了阿蠻和拓拔燦,先是一愣,然後冷冷的出聲諷刺道:“呦,蠻姐姐和拓拔公子也來九裏飄香吃飯呢。”

阿蠻的手指不自覺地一曲,一只手握緊了阿蠻的手,拓拔燦看了阿蠻一眼,回頭對蘇努冷笑道:“看來蘇府的家教也不過如此。”

“你!”蘇努被氣的差點要暴跳如雷,要不是手裏拿着東西,他肯定沖過來了,蘇努氣的直跳腳,吼了句:“追雲蠻,你沒有心!”引得衆人紛紛向他們這邊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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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努。”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門口的馬車裏傳出來,有人好奇的向門口探去,是啊,誰不好奇這馬車坐了什麽大名鼎鼎的人物呢?

阿蠻在心底自嘲,我沒有心麽?大概是沒有罷,看了眼蘇努出去的背影,心道,他許是看到了我的吧。

“來了。”蘇努應了一聲,瞪了阿蠻和拓拔燦一眼,提着食盒跨門出去了。

阿蠻回過頭不再看,心裏卻堵了股郁氣順不出來,憋的生生難受,擡手拿着筷子夾了一筷子青扁豆,努力綻出一個笑靥,笑着放到了拓拔燦的碟子裏,拓拔燦看着阿蠻夾菜的動作,愣了愣,笑着張了張嘴,示意阿蠻喂他。

阿蠻眉頭一跳,耐心奇好的又夾了一筷子青扁豆放到他唇邊,拓拔燦笑着将青扁豆含入嘴中,他邊嚼邊笑,一只手還握着阿蠻的手說:“我要肉。”

有人頻頻向他們側目看來,阿蠻懶得去理會他們的目光,笑着直接用筷子夾了塊嫩羊肉遞到拓拔燦嘴邊,他笑着張口,然後擡手撫了撫阿蠻的臉頰,如果平日阿蠻一定會罵他登徒子,阿蠻想着那人應該還沒走,也沒躲開拓拔燦撫她臉頰的手,在別人的驚詫的目光中,阿蠻笑着用筷子又夾了一筷子菜喂到他嘴邊。

胡蘇是看到了阿蠻和拓拔燦的,看到他們親昵的舉止,那種心煩意亂的感覺又來了,小小的、卻無傷大雅。

胡蘇唇角的笑半展未展,眼神波瀾不驚,風輕雲淡的放下簾子,對坐在外面駕車的蘇努道:“走吧。”

馬車一走,阿蠻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拓拔燦眸子也一冷:“怎麽?利用完我了就抛棄我了?”明明知道阿蠻是故意氣那個人的,可他心裏說不出的不舒服,阿蠻,你還是在意那個人的,雖然心裏不舒服,但他就是沒辦法生阿蠻的氣。

阿蠻放下筷子,低着眼眸說:“我以後再也不要來這裏吃飯了。”

拓拔燦道:“我也不想。”說着,又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麽。”

端慧太後誕辰将至,宮中的請帖如流水一般送去了貴族大臣們的府裏,追雲府也毫無例外的收到了請帖。

終日窮極無聊,阿蠻本着蹭吃蹭喝的心态跟着叔叔和追雲錦入宮赴宴。

宴會在太清湖邊的亭子裏舉行,鳥兒在樹枝上叽叽喳喳叫個不停,阿蠻站在湖邊的一棵柳樹下,看着人、還是人,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

有個身着橙衣的宮女走過來,向阿蠻行了一禮,笑道:“二小姐,我家娘娘請你到湖邊盡頭的那個亭子裏一敘。”

阿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和這宮裏的貴人們并沒有什麽交集啊,出于禮貌,還是問道:“我沒見過你,也不認識你家娘娘,請問你家娘娘哪位?”

宮女笑笑:“我家娘娘是長樂宮的萱妃娘娘。”

哦,阿蠻想起來了,鐘離萱進宮半年後,便從萱美人升了萱妃,自北夏開朝一來,僅半年便能升為妃嫔,得此殊榮的怕也就只有她了吧。

阿蠻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前頭引路的宮女:“不知你叫什麽名字?”

那宮女回道:“回小姐,奴婢叫巧兒。”

阿蠻好奇問道:“看你年紀不大,怎麽進宮當宮女了?”

巧兒回道:“家裏貧苦,鎮子裏發了場大水,爹娘和阿弟染了惡疾,都走了,奴婢身無長物,只得進宮讨個活養活自己了。”

阿蠻不由在心裏道,說話都說的如此滴水不漏,看來很是精明,這丫頭不愧是鐘離萱悉心教養出來的人。

巧兒将阿蠻帶至亭子,便退下了,阿蠻走過花園,一進亭子,不遠不近的便看到一對人影正依偎在亭子邊,正背對着阿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對伉俪情深的皇子和王妃在湖邊賞魚。

但那個清瘦的身影阿蠻是認識的,初初見時阿蠻心頭不由一驚,驚後只覺得饒有興味,有意思!鐘離萱,我可越來越搞不懂你在幹什麽了。

阿蠻覺得破壞人家賞魚的雅興雖然不厚道,有生以來,阿蠻頭一回見到眼前這情景,覺得是時候該拆散眼前這對行走在危險邊緣且不為世俗所接受的“伉俪”了。

這樣想着,阿蠻操手支着下颌,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身後的廊柱,不由好笑道:“不知萱妃娘娘喊我前來可是為了看眼前的這一幕鹣鲽情深?”

兩人一并轉過身,阿蠻看到那紫衣男子不由抽了一口冷氣,心道,鐘離萱,你可真是會玩!

那紫衣男子不是敏王拓拔悔又是誰,阿蠻進宮時寥寥見過拓拔悔幾面,每次看到這個人,阿蠻就覺得歡喜不起來,就覺得好像有一個森冷的東西纏着她,正在向她吐信子一樣。

拓拔悔看了眼阿蠻,笑問鐘離萱:“把她解決了?”

解決?阿蠻心道,他是打算殺了我麽?不由好笑,就因為我看到了他們私情?阿蠻暗下輕輕朝鐘離萱這邊輕移了下腳步,她可能打不過拓拔悔,但制住鐘離萱卻是輕而易舉的事,如果這樣,拓拔悔不顧鐘離萱的生死還是想要殺了她,那麽鐘離萱,我只能說,你的眼光真的不怎麽樣。

鐘離萱好似察覺到阿蠻在想什麽,揚眉向阿蠻一笑,阿蠻心頭一跳,有種不太好的感覺,鐘離萱笑看了眼阿蠻,對拓拔悔道:“殿下,她就交給我好了,因為女人對付女人,從來都不會心慈手軟。”

拓拔悔擡手輕捏了一下鐘離萱的下颚,道:“不急,不過一個小丫頭,我們有的是法子對付她,那我先走了。”

鐘離萱笑道:“殿下慢走。”

阿蠻心道,鐘離萱啊鐘離萱,你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你可真是讓我看不懂了,不,我是從來都沒有看懂過你,鐘離萱,曾幾何時,你可曾後悔成為這花園裏姹紫嫣紅的花兒中的一朵?

看拓拔悔走遠了,阿蠻皺眉道:“娘娘找我什麽事?娘娘可知我現在很不想見到你。”

鐘離萱轉過身,對阿蠻笑道:“阿蠻,你知道我從當年的事情裏知道了什麽嗎?”

當年?又是當年!除了爹娘和北夏皇帝、叔叔對當年的事知情,連她都不甚清楚,鐘離萱又是從何知道的。

鐘離萱看着阿蠻望着她的困惑神情,笑道:“我們鐘離家的血滴子恰好都不是吃白飯的,不然養他們何用。”

阿蠻問:“你知道多少?”

鐘離萱道:“我父伯對當年的事或多或少知情,近來閑來無事查閱了一些太宗皇帝和先穆帝嘉裕元年起到當今陛下登基的纂記,包括你的爹娘追雲少卿和逐風碧瑤,有些是半猜出來的。”

阿蠻倏地握緊了拳頭,木着臉道:“蘭陵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虛傳,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阿蠻也是偶然聽叔叔說起阿爹和娘的當年,畢竟他們在北夏,早已是已死之人,更是在當今皇帝面前不能提起的忌諱。

鐘離萱輕笑了一聲,道:“當年,南梁進犯北夏邊境,先穆帝拓拔晔、也就是蘭王拓拔燦的生父出征戰死漠南,當時骠騎大将軍追雲少卿還在漠南苦戰,當時還是淳親王的當今陛下拓拔曜在白虎門發動政變,篡取皇位登基,囚禁了逐風碧瑤,當時給逐風碧瑤用刑的,便是我們鐘離家的血滴子……”說着,還看了看阿蠻的神情,續道:“先穆帝戰死漠南的消息傳到蘭陵城的第十二天,穆帝的靈柩到了蘭陵城,逐風碧瑤便從天牢裏失蹤,是不是很好奇你娘是如何從天牢裏失蹤的?沒過多久,便傳來了骠騎大将軍追雲少卿戰死在了漠南的消息,如果當今陛下知道他的故人不僅沒死,他的女兒還在他的眼前,不知會作何感想?”

原來,這就是阿爹和娘不讓她來北夏的緣由。

“可惜啊,當時的南梁戰亂至今還未徹底解決,南邊的大梁,西邊的戎荻,北夏邊上不安一隅的柔然,一直是當今陛下的心病,當今陛下的野心大的很,他渴望的是成為前聖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那樣的千古一帝,令四海臣服,江山依舊,良将卻再難求,可惜追雲少卿之後,北夏再無像追雲少卿那樣的良将,如今好不容易橫空出了個蘭王拓拔燦,當今陛下現在自然不會對蘭王拓拔燦如何,但阿蠻,你能保證以後不會嗎?他可是穆宗拓拔晔和欽敏皇後的兒子。”

以前在家時,阿爹經常告誡自己,她的性格随娘,容易沖動,出門在外一定要學會一個忍字。

雖然阿蠻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沉住氣,可她本來就是容易沖動和義氣用事的性子,如今經鐘離萱一番挑撥,阿蠻只覺心底的憤和怒已經到達極致,趁最後一絲理智還未燃盡,阿蠻松開緊拽着的手心,故作輕松一笑:“萱妃娘娘這個故事編的可真是引人入勝,不過我有些累了,改天再接着聽,臣女告退。”

阿蠻轉身正要走,身後的鐘離萱突然撲哧一聲大笑起來:“阿蠻啊,你可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蘭王拓拔燦和青丘少主胡蘇可是當今陛下忌憚到骨子裏的人,你可有想過若是當今陛下對蘭王拓拔燦出手,胡蘇的命運又會如何?”

阿蠻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她問:“你想用這個威脅我?”

鐘離萱笑着走過來道:“威脅說不上,只是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再說拓拔燦和胡蘇是何等精明的人,怎會被我用一句話哄住,我說的是胡蘇,阿蠻啊,你和胡蘇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你也不想讓拓拔燦知道吧?”

阿蠻臉色微變,瞪着她道:“你胡說什麽!”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裏明白。”鐘離萱笑吟吟地轉身,語氣漠然:“只要你幫我這一次,自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如何?”

阿蠻隐隐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鐘離萱走到阿蠻面前,從袖子裏拿出一把匕首,遞向阿蠻,說道:“你報仇,我洩恨。”

她說:“自古帝王多薄情,他敢負我,我為何不替自己的以後想想?”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阿蠻看到鐘離萱手裏的匕首,心中了然她想讓自己幹什麽,并不接,只是道:“娘娘當我是傻子嗎?我殺了北夏的皇帝,我能功成身退的離開?萬一刺殺失敗,我還有活命的可能嗎?”

她側身笑說:“阿蠻,有時候你就是太聰明了,聰明的讓我覺得有些後怕。”

阿蠻走到她面前,奪過她手裏的匕首,冷冷道:“娘娘此言正合我意。”然後轉身甩袖離開。

鐘離萱,這是我第一次幫你,也是最後一次,下次,你敢對我出手,我決不會再忍你!

巧兒将阿蠻帶到一間宮女居住的寝居,捧着一件舞衣遞給阿蠻,道:“這是待會大殿上舞女們跳舞穿的衣裙,請二小姐換上。”

阿蠻拿起舞衣拎了拎,這衣服很輕,好看是好看,但還是微薄了點,也不知能不能藏匕首,好在這衣服有面紗,待會行事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被人認出來。

歲宴上,阿蠻随着樂官們彈奏的管笛,身姿輕快的周旋于衆舞女們中間,之前跟着雲姑她們在明月樓學過北夏的舞蹈,這會兒跟着她們濫竽充數還是可以的。

阿蠻目光輕輕一瞥,瞥到拓拔燦和胡蘇正并排坐在席間,有些心不在焉的望着他們的方向出了會神,結果一個不小心,差點跳錯舞步,差點踩到別人的裙擺摔了一跤。

阿蠻面不改色的重新調整了步子,希望沒有人注意到她出醜的模樣,目光輕輕一掃,竟然看見拓拔燦望着她的方向輕笑了一聲,混蛋!竟然敢笑她,他應該沒認出自己吧?

阿蠻移開目光,拓拔燦和胡蘇相視一眼,兩人明顯都是看到了阿蠻的,臉色都不好看。

阿蠻,你到底想幹什麽?

快臨舞畢時,擡頭間,看到鐘離萱向阿蠻揚了揚眉,她在示意阿蠻快點動手,阿蠻拽着藏在袖子裏的匕首,追雲蠻,你還在猶豫什麽?只要殺了坐在上首的那個人,你就可以徹底的擺脫面前的那個女人,更可以為自己的父母報當年的血海深仇,一箭雙雕,鐘離萱這招還真是又妙又狠。

阿蠻深呼一口氣,輕妙一轉,拿着匕首就要提步沖上去時,手腕一下被人緊緊的拽住,阿蠻回頭去看,只見坐在席間的拓拔燦不知何時起身出現在她面前,拓拔燦冷着臉看着阿蠻,手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有寬大的衣袖擋着,別人只能看見他們的衣袖挨在一起,阿蠻緊緊拽着匕首借力想掙開他的手,拓拔燦畢竟是帶兵打過仗的,他的武功豈會弱于阿蠻,借力反開阿蠻的手,奪過阿蠻手裏的匕首掩進衣袖裏,拉着阿蠻的手跪下,突然道:“陛下,臣要求娶大司馬之女追雲蠻。”

拓拔燦突然說出的話,讓阿蠻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衆人的目光與神色皆顯驚詫之色,坐在席間的追雲蕭和追雲錦臉色都一變,看向和拓拔燦跪在一起的阿蠻,驚道:“什麽!阿蠻?”

追雲蕭連忙站起來,跪下道:“陛下,小女無意闖下大禍沖撞了陛下,臣教女不嚴,但請陛下看在小女年幼無知,寬恕則個小女的性命。”

皇帝笑道:“大司馬家的二小姐朕早有耳聞,今日得此一見,果然是個妙人,大司馬請起。”

見皇帝這麽說,追雲蕭隐隐松了一口氣,站起來坐了回去,阿蠻的性命算是無憂了,可阿蠻她的長相随嫂嫂,但阿蠻跟大哥還是有幾分神似的……但願皇帝不會在意到這件事。

沒過一會兒,整個大殿裏都是議論阿蠻和拓拔燦的聲音,胡蘇緊緊拽着自己的手心,神色痛苦又黯然。

坐在席上的司徒皇後輕輕咳了一聲,殿內很快安靜了下來,司徒皇後語氣詳裝責怪拓拔燦道:“燦兒,這麽多人,你未免也太過放肆了吧?”側頭笑看着皇帝道:“陛下,燦兒這孩子說話向來直爽慣了,此事事關皇家大體,這麽多人在,要不移駕去偏殿如何?”

“皇後說的是。”皇帝看了眼阿蠻和拓拔燦,颔首道:“去偏殿。”

阿蠻跪在偏殿的地磚上,跪的膝蓋疼的發涼,可阿蠻只能跪着,那高堂至處、坐着的是北夏的帝王,他緩緩開口:“萱妃,把你剛才說的話當着朕的面,再說一次,一字不落。”

鐘離萱笑的輕巧無比,瞟了眼跪在阿蠻旁邊的拓拔燦,道:“是,聽坊間傳聞,這追雲蠻不僅與蘭王殿下交情不一般,與公子胡蘇更是......”她向阿蠻看來時,那不經意的笑更像是在告訴阿蠻,阿蠻,這是你自找的,你可怪不得我!

皇帝聽鐘離萱說完,本就黑沉的臉更黑一分。

鐘離萱故意掩嘴,語氣頗有些自責:“哎呀,是臣妾多嘴了。”

皇帝看着阿蠻的眼睛,微微一怔,颔首:“把你的面紗摘下來!”

阿蠻摘下面紗,皇帝的神情露出一抹古怪和探究,鐘離萱笑道:“陛下可覺得阿蠻妹妹有沒有像極了一個故人?”最後還不忘把故人兩個字刻意念重。

皇帝問:“追雲蠻,萱妃所說句句屬實?”

阿蠻道:“娘娘所說,句句屬實。”反正已經被看穿,還不如坦誠,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只是免不得在西域的爹娘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拓拔燦看着阿蠻,心道,阿蠻,你這是承認了自己就是追雲少卿的女兒嗎?

皇帝又問:“追雲蠻,你可知罪?”

阿蠻說:“臣女知罪,但請陛下恕免追雲府一族。”

皇帝看向跪在阿蠻旁邊的拓拔燦道:“燦兒,此女接近你實乃居心叵測,即使是這樣你還執意要娶她嗎?”皇帝這句話無疑不是在告訴阿蠻,他的侄子并不是阿蠻可以攀附得起的,也是在警告拓拔燦不要肆意妄為。

拓拔燦不語。

皇帝微微颔首說:“很好,追雲蠻,那朕賜你......”

還未待皇帝說完,拓拔燦抓住阿蠻的手,給了阿蠻一個安心的眼神,他對皇帝說:“陛下,臣求娶追雲蠻為妻。”

阿蠻驚訝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堅定,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阿蠻看到鐘離萱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

拓拔燦說:“臣求陛下成全。”

皇帝的目光看向拓拔燦,他的聲音冷清:“燦兒,這世間漂亮女子萬千,你何必執着于一個追雲蠻,難道你真的不在乎你母親的靈位将遷出奉先殿嗎?”

這是警告。

拓拔燦面色緊繃,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句話真正的含義,皇帝終究還是忌諱他的。

許久,他語氣依舊堅毅的說:“若此情萬古長青,何須亦言齊家?臣求娶追雲蠻為妻,請陛下成全!”

阿蠻驚住,拓拔燦,你這是一個終生不娶的誓言啊!你不能這樣,他會殺了你的!

阿蠻使勁掙開拓拔燦的手,向皇帝叩了一首,急忙道:“陛下,臣女此生不嫁蘭王拓拔燦!”阿蠻說的很大聲,側頭看向拓拔燦,目光裏滿是歉意。

鐘離萱笑說“阿蠻,你是個識大體的。”

阿蠻瞪着她,鐘離萱,你不讓我好過,我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阿蠻幹脆閉上眼睛,不再看他們任何人,等待皇帝的判決,哪怕最後賜自己淩遲而死,她也沒有任何怨言。

緩緩。

皇帝說:“追雲蠻,你走吧。”

阿蠻睜開眼睛,五體投地地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叩了一首:“謝陛下隆恩。”

鐘離萱看到阿蠻的神情,那本是視死如歸的神情,臉上一愣,追雲蠻,你怎麽能露出這樣的神情?随即,眼底閃過落寞與幽怨,但很快被燦爛笑容取代。

跪的太久,站起來時費了些力氣,還跪在地上的拓拔燦突然站起來拉着阿蠻的手就走,身後傳來皇帝冷冷的聲音:“燦兒,你真的不在意你母親的靈位遷出奉先殿,永世将不得再入祖宗祠堂?”

拓拔燦握着阿蠻的手,轉身,看着皇帝,突然笑起來:“或許我真的是個不孝的兒子,但如果真的可以将母後的靈位遷出奉先殿,這對母後何嘗不是一種解脫,自從父皇走後,母後就不喜再被這九重宮闕束縛,若是死後能得付與她枷鎖的人的允許,我想母後在天之靈會很開心才對。”拓拔燦說完,拉着阿蠻跨出偏殿的門檻。

皇帝許是被氣到怒極反笑,聲音蒼涼的笑起來:“哈哈哈,真不愧是朕的好侄兒!真不愧是朕的好侄兒!”

拓拔燦喃喃道:“在我母後逝前你都不肯讓太醫來看一眼時起,在你把我當瘟神一樣的過繼給順親王府時起,我就已經......沒有了你這個叔父,我也已經不是你的侄子。”

阿蠻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幽深宮闕的,又是如何走出那悠遠宮門的,阿蠻沒有轉身,只對身後那人說:“蘭王殿下,估計不用明日,蘭陵城裏便都會知道我們的事了,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了吧,我是女子,終究還是要名聲的。”

拓拔燦拿出袖子裏的匕首,他握着刀刃那端,用匕首的柄對着阿蠻,冷冷的問阿蠻:“你來北夏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阿蠻轉過身,看到血從他的手心裏流出來,殷紅的血刺的她的眼睛生痛,阿蠻想上前拉他的手,拓拔燦卻淩空揮開了阿蠻的手。

阿蠻的手頓在了空中,拓拔燦冷笑着說:“追雲蠻,你不願意嫁給我,是因為你心裏還忘不了胡蘇,你可以對他笑、對他哭,可以跟他說我喜歡你,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你喜歡我,一直以來,都是我自欺欺人!我拓拔燦征戰沙場多年,遇神殺神遇鬼殺鬼,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敗在一個在她心裏什麽都不是的女人手裏,呵,想想真是可笑。”

原來拓拔燦不是因為自己要殺拓拔曜而生氣,而是因為蘇兄,因為蘇兄......

因為拓拔燦的這句話,阿蠻想明白了鐘離萱讓她行刺皇帝的原因,只怕是一個局,鐘離萱設的局中局,她既想殺掉皇帝讓敏王拓拔悔取而代之,又想除了她這個會随時洩露她秘密的心頭大患,鐘離萱,你看似不在意,其實還是在意的吧。

怕是鐘離萱跟皇帝說了什麽,皇帝也早就對阿蠻的身份起疑,于是故意弄了這一出來試探阿蠻到底是不是追雲少卿的女兒,可是沒有想到拓拔燦會突然在大殿上說要求娶阿蠻,害鐘離萱的計劃差點失敗,這個局最高明之處是雖沒有殺掉皇帝卻離間了阿蠻和拓拔燦,她用胡蘇和拓拔燦來威脅阿蠻,就算這個局就算是個無底洞阿蠻也會跳,鐘離萱許是早就算準了這一點吧。

阿蠻不由苦笑說:“我來北夏的目的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北夏皇帝與我有血海不共戴天之仇,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利用你。”最後一句話說出的時候,阿蠻竟然覺得它是說的是多麽無力的蒼白。

拓拔燦面無表情的看着阿蠻說: “追雲蠻,自我在大漠見到你的第一面時起,你便滿嘴謊話,有時候,我寧願再也不要相信你,我寧願是我瞎了眼,看錯了你。”拓拔燦慢慢收回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轉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對不起,我想我們需要好好冷靜一段時間。”

冷靜?阿蠻看着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心裏說,是決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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