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命由我不由天（十）

道果？

真的是道果？

高山南簡直不可置信,他被這巨大的驚喜給砸的頭暈，但是很快的就反應過來，王明業的臉色十分不好,眼神中的嫉妒與貪欲幾乎不加掩飾。

高山南心裏一驚，他可沒想死在王明業的手中,趕緊将手中的道果還了回去，并道：“道君，這……”

王明業立刻接過搶過道果,這道果裏的造化之氣讓他垂涎不已，但卻被人下了禁制，他解不開，能用這裏面的東西的人只有面前這個小子。想到這,王明業的殺氣淡了一點，他看向高山南眼中的威脅沒有隐藏。

高山南苦笑道：“道君，我知道要怎麽做。”

王明業的臉色這才變好了一點，手裏摩挲着道果，沉默半天，才開口道：“你知道這道果上為什麽寫你的名字嗎？”

“我的？”高山南定睛一看，那道果被濃郁的白色之氣所充斥內部，但是随着王明業轉動的角度，道果中間隐隐出現高修的字樣。

高山南愕然道：“這……”

這是怎麽回事？

王明業又嫉又妒，“這傀儡是昨日那擋在你身前的那個，是我幫陸真人做的□，也是我手中所擁有的最好的法寶，它本身就是能夠隔絕所有氣息的寶貝，所以陸真人問我借了他，又在這東西上安了一抹他的分魂，我昨日就覺得奇怪為什麽他會幫你，于是将其拆開來看，才發現了這顆道果。”頓了頓他道：“陸真人也算天賦異禀，竟然能夠趁我不注意将道果存在這裏，若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打開，或許還會将其當成護身法寶用在身邊，哈，這算不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陸真人一定沒有想到有這麽一天。”

他分析的有理有據，高山南卻覺得不對，總感覺差了一點什麽，王明業在一邊洋洋得意道：“陸真人修為不到合道也用不了，便在道果之上加了禁制，所以他寫了你的名字，因為他覺得我一定不會認識你，更不會想到我會來找你。”

高山南當下就做了表态，“道君有何吩咐？”

王明業道：“并不是我有何吩咐，而是你有什麽吩咐，這東西上面加的是你的名字又不是我的，我開不了，當然要你試試，你若是也開不了，那就沒有用處了。”

他這番話說的明白，若是高山南解不開禁制就當場将他殺掉。

高山南并不懼，道果的好處雖多，可不到合道誰也別想動它，但合道帝君就是那麽容易修得的？有不少人已經修到元神合體，卻得不到天機所助，硬生生蹉跎了所有的元壽，停止在合道的門檻前，王明業現在想吞道果，那也只能是想想，就是解開禁制他也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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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高山南心思一動，試探道：“道君，若是我解開道果禁制方圓百裏的修士便全都能感知到造化之氣，縱使大多是烏合之衆，但也有奸滑小人，萬一……就是陸真人那裏也不好交代……”

“你說的不錯。”

王明業聽此心裏一驚，他今天發現道果之後只覺得自己腦袋充血，一心想找高修解開禁制，如今通過他這麽一說，自己的處境确實危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都想當那個最後的黃雀，至于螳螂麽……

他看向高山南，越發覺得這個小子順眼，他跳起來猛地摸向高山南的手骨，然後一怔，脫口而出道：“奎天木金耀骨？”

高山南略微動了一下，就被王明業以更大的力氣給拽了回去，王明業的眼神已經變了，不再是嫉妒反而隐隐有點憐憫，“你這身命骨比我的還要好一點，只是可惜……”他又伸手鎖住他的命門，然後從手指尖冒出無數根幽藍色絲線，那線像是有意識一般直接伸進了高山南的皮肉之中，很疼，但不是無法忍受，待到王明業做完這些，他才松了一口氣，拍了拍高山南的肩膀，笑道：“你是個好孩子，就該做好孩子應該做的事情，知道嗎？”

高山南點了點頭，他的丹田之中有一股剛烈的氣息在橫沖直撞，王明業拽着自己的胡子笑道：“你放心，這個不過是一點小禮物，嘿嘿，沒有什麽壞事，不過你要是不聽話……”他特意停頓一下，高山南就覺得體內丹田氣息流轉異于平常，難以忍受的疼痛從丹田傳到四肢，他一時之間竟然覺得自己像死了一般，瞬間冷汗濕透衣服，不過片刻他就像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

高山南咬着牙沒有說話，王明業呵呵一笑，用手在高山南的肚子上撕開一個空間神通，這是只有元神道君才會用的法術，待到空間撕好，他又動手把道果推了進去。

高山南此時只剩下驚恐，他動彈不得，王明業卻不饒他，口中念念不停，手中卻掐了一個手決從這道果之中抽出一點點的造化之氣。

果然！

王明業心中大喜，趕緊将這造化之氣放進自己的傀儡之中，又暗看了天象，見無異常才放下心來。

這只是他突發起來的一個設想，卻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成功了，奎天木金耀骨是世間最佳的雙修命骨，取天地之長，補別人之短，再加上高修與這道果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如果他能吸收這道果精氣補給與他，那就再好不過，如果失敗他也沒什麽損失，就算高修因此爆體而亡，那與他又有什麽關系？

不過是蝼蟻死掉了一只而已。

所以，在這場絕對不會賠本的買賣中王明業占據了大頭。

他欣喜過望恨不得立刻抽出剩下的造化之氣，只是看到高山南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也就忍下來。

不急，至少不急于現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不破壞禁制的情況下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王明業覺得這趟來的值了，他把高山南扶到床上，又用了自己的靈氣給他補養，見到高山南的面色紅潤，他也松了一口氣，王明業開口道：“我煉化完這一縷造化之氣再來找你。”停了一停，他把那原本借給陸景業用的傀儡推到了高山南的面前，“這東西就算是我送給你的吧。”

随手又是朝高山南額頭一點，将傀儡術傳到他的意識之中，“我傳你法術，你回我造化，兩者相等，恩怨已了，日後天道輪回，兩不相欠。”

高山南皺了皺眉，王明業從他這裏抽取的造化之氣可是從天道那裏偷來的，若事後這事敗露，天打雷劈的事情可是找的他！他心中更不忿，但還是點頭，原因很簡單，他打不過王明業。

王明業不知道高山南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一個元神道君與一個築基元師，兩者的境界跨越猶如天上與地下，境界碾壓跟玩的似的。

王明業見所有的事情都辦完了，便掐訣離去，他現在要立刻閉關，将手中這個造化之氣給煉了，待到他完成之日，定是合道帝君！

高山南躺在床上，再一次的認識到了實力差距帶來的惡果，若他有合道境界，王明業也不敢過來找他。

現在倒好，他身上有王明業下的咒術，又有道果這個定時炸彈，陸景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尋找這顆道果。

想到此，他盤腿坐起，探出一縷靈識去勘測丹田裏的道果，這道果在丹田中央，沒有接近他的識海，這倒讓他松了一口氣，丹田被毀還有機會翻盤，識海被毀就只能聽天由命。道果并沒有什麽變化，與他剛開始看到的一樣，他剛要接近，卻被另一股靈識給阻撓住了。

高山南氣的直咬牙，這是王明業那個矮子放的！

自己拿不走的也不像要別人接近，這他媽的矮子！

高山南急了，這簡直就像在一個窮人面前放了一堆金錢，四周沒有圍欄，就是拿不到。他生了一會氣就很快冷靜下來，現在這個樣子就是生氣也無事于補，于是高山南便收回了靈識，練了一會《陰爻》，這一個夜晚就算完了。

此後平靜了二十年，高山南到達了精魂境界，葉文師一直以為這是他的功勞，畢竟他給了高山南許多修煉上的建議，而在最初的磨合之後，姜悅的存在也開始被道宮之人接受，再加上他老爹當初積累下的人脈，很快的，姜悅就成為了能夠和陸景業分庭抗争的勢力頭領。

葉文師其實有很多種辦法可以殺掉姜悅的，可是在南國的幕後勢力沒有浮出水面之前，他還需要姜悅做擋箭牌，而關于姜悅當年發出的道果通告，早就在半路被人截下，根本沒有傳出北國，至于是誰做的就不必多說，高山南只慶幸自己當初謹慎沒有貿貿然出手，不然現在他的墳頭都長滿草了。

“你在這裏幹什麽？”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高山南停下手中的筆，擡眼看去，就見一個嬌俏少女皺着眉頭看着四周，“這就是我爹說過藏書閣嗎？”

驀地，高山南手中的筆掉滑落，他怔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我，我是高修。”

那少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狡黠的朝他眨了眨眼，“我叫林牧。”

林牧……

不是小沫。

他本來以為忘記的人又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那麽鮮明的，青春的，高山南覺得自己大概魇了。他在心裏反複咀嚼這兩個字，心中突然有一種難以掩飾的失落感覺，他勉強朝她笑了笑，道：“你是林道友的女兒，來藏書閣做什麽？”

“我迷路了。”林牧說的理直氣壯，她的眼睛充滿了靈動的神色，這是小沫沒有的，小沫永遠只會安安靜靜的看着他。

“你認識我爹？”她問道。

“認識。”高山南說。

其實這只是随口一說，他終日呆在藏書閣中練習《陰爻》，幾乎不與外人見面，怎麽可能會知道這位林道友是誰。但他這麽一說，林牧明顯放松下來，似乎把他當成了她父親的友人。

兩人閑聊幾句，她羨慕的看着四周，道：“你真好運，能在這裏看書。”

高山南失笑道：“你要是喜歡，我可以送你幾本。”

“真的嗎？”林牧歪了歪頭，“我想看《齊果異傳》和《杏林丹閣》。”

高山南一怔，“你是煉丹師嗎？”

林牧點頭，“我還在成為煉丹師的路上。”

高山南起身給她拿了那兩本書，回來的時候正見到林牧在看他寫的東西，高山南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感覺到不好，“誰讓你動的？”

林牧擡起頭，臉色蒼白，死死的盯着他，半晌之後她從座位上離開，跪在了高山南的面前，“師叔祖在上，林牧多有得罪……”

高山南嘆了口氣，他剛才寫的是要傳給葉文師的文件，雖然不是機密，但被小輩看見總是不好，“罰你掃藏書閣三月。”

林牧愕然道：“師叔祖……不怪罪我？”

高山南一本正經道：“怎麽不怪罪，我已經罰完你了。”

林牧粲然一笑，“是，師叔祖。”

至此，林牧算是在藏書閣裏常住下去，在道宮中藏書閣算是重地，除非到了長老的級別，否則很少有人有資格到達這裏。

之前在這裏的人都去姜悅那邊，整個藏書閣只剩下高山南一人，他并不因此而覺得什麽，但是當林牧到來時，他才真正覺得以前的生活……太乏味了。

如同一灘死水。

林牧以她這個年紀的活力給高山南的生活帶來了無窮的樂趣，但也因此，她闖了無數的禍，在為她擦屁股的同時，高山南只覺得熊孩子真能鬧騰，最初的那種因為小沫帶來的愧疚已經消失，而林牧在他心中只是林牧。

——直到，葉文師過來找他。

這場景有點像自家孩子的家長會。

高山南笑了笑。

葉文師忍無可忍，他利用這二十年的時間已經修到元神境界，算是當今世上舉世無雙的第一人，而現在被世人稱贊的第一人以一種惱羞成怒的眼神瞪着他，“你是她什麽人？她親爹還是她夫君？你……”

高山南打斷道：“不管她做了什麽，我一律替她頂了。”

“頂了？你是傻瓜嗎？”葉文師冷哼一聲，“她可是在你的‘教導’中把煉丹閣給燒了。”

“就是這件事嗎？”高山南奇道，“這麽一點小事你過來做什麽？”

葉文師被噎住，半晌說不出話，眼神由怔愣變得陰狠，“我想做什麽？高修，當初可是我親手把小沫的魂魄打散，她根本不可能轉世！你以為你在補償她，其實不過是在補償你自己！”

高山南笑道：“……你這番話就算是民間的話本也不屑寫了，真當是惡俗至極。”頓了頓，他解釋道：“我當然知道她不是小沫。”

葉文師疑惑道：“你當真對她動了情？”

高山南但笑不語。

葉文師的眉毛擰成一個疙瘩，“別怪我沒對你說過，大道無情，天道無情，要想成就大事，切不可有情。”

“我知道。”

“那你還……”

高山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葉文師剩下的話被堵在喉嚨裏，他的臉色變了幾遭，最後冷哼一聲，“随你高興。”

至此之後林牧倒是老實了一陣，作為她的後盾，高山南雖然沒什麽勢力也沒什麽實力，可是身份擺在那裏。

——長老。

能坐到長老位置上的自然不會有人得罪，林牧安生了沒幾天，又想出去，高山南見此怕她被人欺負，便換了衣服跟着她一起去了俗世。

二十年沒出道宮，高山南只覺得陌生無比，當年他們住過的客棧此時已經改成裁縫鋪，“物是人非……”他嘆了一口氣。

林牧嘟起嘴巴不太樂意。“我帶師叔祖出來可不是讓你發感慨的！快點高興起來，咱們今天要去蟲鋪看月光蠱！”

“月光蠱……”高山南想了想道：“道宮之中不是有專門飼養月光蠱的人嗎？你怎麽不問他們要？”

“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林牧撇了撇嘴，“我把煉丹閣燒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給我煉丹的材料了，我要是想要還得經過師父和祖師爺的同意，麻煩死了！”

“這是你的錯。”高山南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牧吐了吐舌頭。

高山南笑了笑，也不再說什麽，倒是林牧自己覺得不好意思，便趁時間還早找了一家餐館吃起飯來，她還是入道期的修為，要吃人間五谷，點菜的時候也順便給高山南點了一份，完了之後才發現錯了。

高山南已是精魂修為，不必吃俗物，但他不想掃了林牧的性，也就說了一聲無妨。

菜很快上來，并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店小二已經加到第三張桌子，林牧攔住小二道：“我們沒點這麽多東西啊。”

小二道：“是前面那個客官點的。”說完随手一指，葉文師與陸景業正站在他們的對面。

林牧不曾見過這兩人，自然也不懼，“哎，不是，你這是什麽意思？”

葉文師的眼睑微垂，眼波橫掃過來魅力無雙，他輕聲道：“姑娘，拼一下桌。”

林牧已經被迷得七暈八素，當場同意，高山南頭疼的看着林牧已經忘記初衷開始和葉文師拼起酒來，他哭笑不得道：“這麽多年，他這個看不得別人好的性格一點沒變，不過你竟然會陪他一起來，這倒是不對了。”

陸景業沒動筷子，見高山南吃了一點素菜，便将自己旁邊的菜推了過去，又換了周圍幾個菜，才開口道：“是我想來的。”

原文：

姜悅道：“還有一事，葉文師現在一心撲在戰事上，道宮由我說了算，只是你又如何能夠确定我能夠幫你？我怎麽也是道宮嫡傳弟子的身份，犯得着去為你們南國去冒險？更何況——我就算與他們不和那也是我的事情，與你有何關系？”他停了停，搖頭道：“或者你又能給我什麽我想要的東西，如果說不出來，我可有很多辦法能夠折磨你啊……”

來使一點不懼，他只說了一句話——

“令尊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