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季思寧走出校門,校服脫了放進書包裏,找商店買了黑口罩、黑鴨舌帽、和一件黑色帶帽的羽絨服。
武裝好自己,他打車去了手機上的地址。
半小時左右的時間就到,位置不遠,是個不知名的小區,有一條偏僻小巷。
他下車停在小區門口觀察四周,黑夜中,燈火幽暗。
他順着小巷進去,很快找到那棟單樓。
這裏沒有電梯,樓道裏有感應燈,但他上樓的腳步很輕,燈沒亮,但不影響夜視很好的他看清周圍。
這裏居住的人很少,周圍的燈光很少。
隐沒在昏暗中的牆壁明暗不均,微光射進來的地方,牆皮發黃,空氣中漂浮着黴菌味。
季思寧往上拉了拉口罩,隔住那令人作嘔的味。
這地方,關人非常合适。
季思寧很快走到了四樓,順着走廊走過去,找到相應的門牌。
一想到要見到候延肖,他心裏不太高興,只想趕緊處理了事,離開這裏。
門前,季思寧擡腳踢門。
門響了聲。
門內,腳步聲靠近過,接着拉開一條門縫,候延肖伸出腦袋,先望他的身後,随後才看着他,“阿寧,快進來。”
季思寧仰着頭,只露出一雙黑溜溜的大眼,口罩随着說話的動作微動,“這裏不錯,關在這裏這行,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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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延肖一聽,臉色一變,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往內一拽,“進來。”
門瞬間砸關上。
季思寧惱怒甩他手一巴掌,惱道:“別拽我。”
候延肖露出可憐的神色,一把抱住他的腰,“阿寧,我好想你。”
季思寧推他一把,沒推動。
候延肖勒得死緊,寬闊的胸膛貼着他的肩頭,乞求道:“阿寧,我做了壞事,為你做的,你不能不管我。”
季思寧惡心他的語氣和懷抱,耐心耗光地想發火。
候延肖察覺到,腦袋靠着他,說:“阿寧,別躲我,你別躲着我,我求你,讓我抱抱你,我都是為了你。”
大概有求于人,季思寧一聽,沒再掙紮。
不管緊緊勒住自己的人,他自顧環視觀察房間。
這裏似乎不常居住,家具簡單陳舊,屋內還有兩扇木門。
一扇是衛生間,一扇正是關韓渝的地方。
昏黃的燈泡下,候延肖擡起頭,那堅毅的眼神變得柔和,光潔白淨的臉上也擠出一個微笑。
見他抱夠了,季思寧語氣冷下來,問:“人在哪?”
候延肖看了眼牆邊的矮木門,“那裏,我聽你的照做了,弄暈捆了起來。”
季思寧扯扯嘴角,滿意的點頭。
他知道韓渝暈了,要不,不會用原音說話。
候延肖看見他笑,喉頭滑動了下,手掌順着他的胳膊滑下來,抓住手腕,誠懇道:“阿寧,跟我在一起吧,我會對你好,什麽都聽你的。”
聽到這句話,季思寧并不覺得意外,他知道候延肖喜歡他。
愛情、友情、親情,他都沒有,也不需要。
他只有他表哥。
季思寧淡道:“以後再說。”
“阿寧,我們把他放回去好不好?”候延肖想見季思寧,才把人綁來的,想勸解他:“不要恨他們了,我們不做壞人好不好?”
壞人!
季思寧擡手甩他臉一巴掌,打得清響,立眉道:“你敢教育我!”
候延肖下颌咬動,垂下頭,微微的擡眼看着他,“阿寧不是壞人。”
季思寧仰頭閉眼,深吸一口氣,另一只手也抽出來,拍拍揉亂的衣服。
不想跟候延肖廢話。
他嘴角抽了抽,狠厲的道:“看緊一點,管好你自己的嘴。還有,裝個信號屏蔽器,把他身上的電子設備統統收走。”
他要韓渝徹底和外界失聯。
“五天轉移一次位置,”季思寧又道:“其他的,我再通知你。”
候延肖張嘴正想說什麽。季思寧轉身走出了兩步,停下腳,緩緩側過臉,微微一笑道:“如果,你還喜歡我的話,就按我說的做。”
候延肖合上嘴,抿成了線。
在季思寧拉開門的一瞬間,候延肖才出聲道:“阿寧,明天來看我,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裏。”
季思寧頭也不回,敷衍的道:“會來。”
候延肖跑出來,看着下樓的身影一點點的消失黑暗中,苦笑了聲。
他想不通,為什麽季思寧對所有人都溫謙有禮,獨獨到了他這裏,橫目冷眼,總讨不到好臉色。
回想高一的時候,他們是同班同學同桌,一起進出、吃飯、學習,總是形影不離。
他被這個才貌雙全的男生深深吸引,暗生情愫,一年相處下來,他以為季思寧多少是喜歡他的。
可是,兩個月前,他鼓起勇氣想跟季思寧表白的時候,季思寧一反常态的表現出了恨意,丢下他一人在臨高,這期間,電話不接,沒有任何消息。
到現在,他都知道,季思寧不喜歡他。
他喜歡季思寧就好了,打他他忍了。
讓他綁架屋裏那人,他也做了。
可是,每次但凡他有一點表露喜歡季思寧的心思來,季思寧就恨他入了骨。
候延肖想着有些累了,眼神空洞的望着下樓的方向,依依不舍的回頭,搖晃着身回了屋。
候延肖沙發靠躺着,閉上眼,喟嘆了聲。
喜歡這種東西,哪有想平等就平等的。
他唯一能留住季思寧的方式就是看住韓渝,只要韓渝在這裏一天,季思寧都會來。
不來就逼他來!
夜裏三點。
裏屋門邊處,韓渝迷糊的凍醒過來,意識慢慢回籠,他眉心一緊,眼皮下,眼珠滑動,緩緩地打開眼簾。
入目是反光的地板。
他手腳被捆,側躺在地,地板涼得刺骨。
韓渝撐起上身,變扭的挪到門邊的牆根,背靠着牆,觀察這裏的情況。
十平米左右的房間,屋內有一張褐皮長沙發,空蕩蕩的沒有家具,牆頭上有一塊灰玻璃小窗,牆頂一盞發黃的白熾燈。
明明沒有東西,卻顯得空間逼仄又死寂。
韓渝看着手腕、腳腕纏着的幾圈麻繩,指頭粗細,很清楚了,這是綁架。
回想在校門外,他靠着站臺後的廣告牌等公交,忽然有人速度很快的繞他身後,用什麽玩意堵住了他的口鼻。
還沒作出反應的動作,韓渝兩眼一翻,暈了。
醒來就是這副光景。
既然是綁架,那圖他什麽?
一沒錢,二沒貌,搞不懂。
現在出不去,綁匪也沒出現,還不知道是什麽謀財害命的意圖。
韓渝很餓,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他像條蟲蹭着牆,站起來,在房間輕輕跳動,來到小窗下,望着小窗,雖然才兩米多高,看着是近在眼前,但手腳被捆的情況下,根本出不去。
綁匪顯然也考慮到了,不然不會把他捆成這樣。
韓渝看了幾圈,四周沒有尖銳的角。
繩子很硬,捆得死緊。
再确定暫時無招後,韓渝懷着一絲希望,試探的喊了兩聲:“有沒有人?有吃的嗎?”
房間只有他的餘聲,沒人回答。
地上冷,韓渝在掉皮的沙發上坐着,背對門,餓着睡了一晚。
神經一直提着,他不敢睡太死。
半醒間,門外一個腳步聲一起一落的踩着地板靠近過來,像個有噸位的。
韓渝心裏一驚,沒睜眼,支着耳朵細聽。
腳步停下,開門聲,綁匪放下了什麽東西,又停在了門邊。
韓渝不動,知道綁匪在看他,望着他的方向盯了片刻。
很快關門鎖門,出去了。
落鎖的同時,韓渝睜開了眼。
他扭身側頭,看見門邊地上放着飯菜。
葷素搭配,有菜有肉。
看起來比學校夥食好。
不吃,要餓死,吃,怕毒死。
他寧願被毒死。
韓渝手被反綁着,只能俯下身,用嘴去夠飯。
吃了兩口,味道也不錯,他開始狼吞虎咽,餓太久了。
吃飽後,韓渝又繼續考慮怎麽出去的問題。
他耳朵貼門上聽,門外,綁匪不打電話,也不說話,偶爾走來走去,只有一個頻率的腳步聲。
韓渝推測暫時只有一個人。
韓渝眼睛貼在門縫裏,觀察鎖心,手指寬的黑塊,還是外面落鎖。
這種老式的鎖,只要有工具,他會開。
很明顯沒有工具。
要不都能把繩先割開。
韓渝想,他也沒什麽仇家,就算是最不對付的季思寧,有那麽一點小小的不愉快,但也不至于綁他。
那是誰呢,劫色?
他衣物完好,褲子也穿着。
韓渝搖頭默念:不至于,不至于。
劫財,那東西,他也沒有啊!
那到底是誰特麽把他綁過來的?
他想,一邊尋機會跑,一邊等到周一,周一學校會發現他不見了,會報警,再不然,等到傅一炤回來,肯定會找到他。
綁架這種事,居然發生他身上了。
韓渝像多數人一樣,開始考慮後事了。
他想到了韓遠川。
他本來想等考上大學,跟韓遠川坦白,說他和男的談戀愛了,韓遠川可以找自己的情人,他們倆互不幹涉。
中午,門外的人又進來送飯。
韓渝才看清楚人。
來人一身黑色,口罩,子彈帽外又套一個肥大的三角帽。看不清面容,個子很高。
韓渝看着放下餐盒的手,試探道:“為什麽綁我?”
那高個不回答他。
韓渝一直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又問:“總得有個理由吧?”
那手細皮嫩肉的,不像專業的,那一雙眼,清澈明亮。
韓渝盯着那雙眼,問道:“你滿十八了嗎?”
那人聽到這裏,擡了下眼,又低下頭。
“我尿急,”果然沒成年,韓渝又道:“能帶我上個廁所嗎?”
“尿褲子裏。”那冷冰冰的聲音,在變聲期,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間,有些低沉。
門關上了。
門外,候延肖坐沙發上,一直給季思寧發信息。
阿寧,你什麽時候來?
阿寧,你來陪我,這裏好冷。
下午,他照常給韓渝送飯,并收走上一頓的餐盒,然後繼續給季思寧發信息。
阿寧,晚上你過來吧。
阿寧,你記得來找我。
季思寧都沒理他。
候延肖又聽韓渝在房間裏叫喚,“兄弟,兄弟,進來一下。”
候延肖放下手機過去,不耐的打開門,看着地上坐着的人。韓渝笑嘻嘻的問:“能不能把書包還我,我想背單詞。”
“……”候延肖頓了頓,道:“死到臨頭了,還想着學習。”
“我有強迫行為,”韓渝試圖交流,“一天不學習渾身難受,我只要書,你看捆成這樣,想跑也跑不掉,是不是?”
候延肖量他耍不了花樣,回廳裏,在韓渝的書包裏找出英語書,回到房間。
候延肖書丢地上,正想走,韓渝道:“能不能把手解開?”
男生沒反應,韓渝露出無害的笑道:“我翻不了書。”
男人砸上門,關了鎖,出去了。
韓渝:“……”人家一點都不傻,他看起來倒是有點傻。
還好沒有生命威脅。
晚上,韓渝憋不住了,尿急,一直喊。
候延肖沒辦法,把他的手捆到前面,帶他出去上廁所。
韓渝想趁人不注意,一拳打倒他,可惜男生的警覺性很高,随時站他的視線盲區。對方人高馬大,加上腳捆着,弄不好要被反殺。
韓渝壓下沖動,老老實實的尿尿,尿完又被捆回了房間。
看着地上的英語,韓渝又觀察鎖,男生開門進來時,他留意了一下,是斜口鎖,硬卡片順着門縫插進去,能打開鎖。
書封不知道硬度夠不夠?
韓渝當即決定,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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