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蕭曲丹看着杯中倒影,微微眯起的雙眼。
白九寒和季疏做了什麽,他很清楚。為了季家那個老大,他大哥已經賠進去了,不但将一生送了進去,還要承受着莫大的仇恨和壓力,而白九寒和季疏這兩個人為了報仇,為了季畫之,竟然潛入殿禦府,想要殺蕭郁狂。一個不惜厚顏邀寵,一個隐藏身份,與季疏裝作互不相識,兩個人在府內各自為營,說的好聽點,兩個人雖互不幹涉,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标:報仇,要蕭郁狂死。
為此,多大的苦難他們都可以隐忍下來,包括蕭郁狂對季疏他做出那樣毫無人性、殘忍的摧殘;包括為了季畫之,白九寒失去了自由,失去了當初想要閑雲野鶴的心境,投靠皇帝,做了大将軍,一生都囚禁在沒有自由的皇宮裏,為天下蒼生效力。
“唉……”輕嘆一口氣,轉頭看着還在昏迷的白九寒,蕭曲丹回想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滿目無奈。
在白九寒和季疏将季畫之帶走時,不光默看到了,他也看到了,只不過他和默一樣,只看卻不阻攔。看着他們兩個人小心翼翼的離開,将一切看着眼裏的他都險些笑出聲。不過,他沒有笑,而是緩慢的跟随在後。
他不是去滅口的,只是去随便看看。畢竟他和白九寒說好了,不會去管蕭郁狂的事情,也不會插手他們的動作,甚至必要時他會親自動手。
在郊外的小房屋裏,他遠遠的看到了白九寒和季疏,他們好似在說着什麽,看氣氛很悲傷,随後季疏一臉風輕雲淡,運氣輕功,潇灑離去,留下的白九寒憂傷中欣喜,望着季畫之,一呆就是半天。随後,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将房屋圍攻起來,看樣子是針對白九寒而來的。
蕭曲丹沒有動彈,他在一旁安靜的觀看,觀看最後将會出現何種局面。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白九寒從房屋裏出來後,大火瞬間從房屋裏沖出,他竟是直接燒了季畫之的屍體。随後,白九寒與黑衣人打了起來。最愛的人在火中灰飛煙滅,白九寒與黑衣人在火海中互相殺伐,真不知道該說這種場面是潇灑霸氣還是悲傷生無可戀。
總之,在黑衣人死絕後,他現身将受傷昏迷的白九寒帶回家。當然,白九寒的昏迷除了受傷,也有可能是受了打擊。
蕭曲丹裝耳聾,仿佛沒有聽見蕭郁狂那邊少兒不宜的聲音,端着酒杯來到白九寒的身邊,看了半晌,輕聲道,“白公子裝睡也是美妙的,傷口都被壓的迸裂流血了,還可以絲毫不動,真是讓蕭某刮目相看啊。”
話音落,本昏迷的白九寒瞬間睜開眼睛,眼裏沒有半分迷糊,十分清醒,想必他已經醒了很久了。
白九寒沒有在意傷口,起身要酒,蕭曲丹将酒拿了過來,“睡了這麽久,想好後面的計劃了嗎?”
“…我問你,蕭郁狂對季疏是真心的嗎?”
蕭曲丹笑的從容,微微搖頭,“聽這聲音,能是真心的嗎?有人會這麽對待自己喜歡的人嗎?蕭郁狂他啊,只是把季疏當成了那種給錢就可以不要臉的總受罷了。”他調侃的看着白九寒,嘴裏說着惡毒的話語,仿佛蕭郁狂不是自己的哥哥一樣,“再說了,蕭郁狂那樣的人,會有人喜歡他,值得有人将真心交給他嗎?…不過,他們倆倒是很相配,一個忍下了所有的苦痛、折磨,無論身心還是精神,在痛苦的根源反而得到了極致的歡樂;一個嚣狂無謂以調侃殘忍的手段取樂,任意放肆無所不用其極,試問天下,還有何人能夠匹配。”
而在蕭曲丹說的過程中,白九寒的臉已然蒼白如雪。只見他猛地握緊酒杯,“咔擦”幾聲,酒杯碎了,鮮血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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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曲丹歪頭,無奈轉身将紗布拿出,為其包紮,“你讓蕭某說,最後你還自己傷自己,這又是何苦呢。有本事和蕭郁狂殺啊,就知道拿自己出氣,自己出氣你也救不了季疏,不如快點養好傷,到時候蕭郁狂一死,你和季疏不也大團圓結局嗎。”
白九寒任由他包紮,沒有說話。
“你們都已經苦了這麽久了,可別關鍵時刻掉鏈子啊。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威風無限了,而…天下也可以解脫了,暫時忍耐吧。”蕭曲丹拍了拍白九寒的肩膀,轉身要離開。
在其離開前,白九寒開口問道,“蕭郁狂死,你真的不傷心,你之前說的話,真的還做數嗎?”
蕭曲丹玩着戲球,那是蕭郁狂親手送給他的,在他八歲生辰的時候。雖不是什麽貴重物品,而且還是蕭郁狂從戲班子裏偷的不要的破球,他自己偷回來加工裝飾成新的戲球。可是,對他來說,是彌足珍貴的。
“是。大義滅親,不是不存在的。蕭某雖流浪天涯,但是好歹也是蕭家的孩子,蕭郁狂如此惑亂天下國家,要他死,已經很便宜了。…白公子何出此言?是怕蕭某在大婚之日阻礙你們嗎?哈,那倒不必了。大婚之日蕭郁狂已經全權交給蕭某了,到時候應該是你們不要掉鏈子才是啊。”
“白公子好好休息,最近蕭某要籌備大婚,不便前來打擾,期待大婚之日的驚喜。”蕭曲丹關門離開,沒有一絲停留。
而獨留房間的白九寒看着碎了一地的酒杯,沉默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意。
蕭郁狂,你且再威風,大婚之日,定叫你為季家償命。
畫之,你等我,待一切了解後,我一定會追上你的。
緊握的拳頭,血色染紅了純白無暇的紗布,好似在為日後的大婚增添不安且血腥的結局。
在皇宮裏,秦揚與啓澤也纏綿在床,半晌後,啓澤掀開床簾,端起酒水便喝,而随後起身的便是秦揚,他雖滄桑但是卻并不顯老,難怪可以和啓澤玩這麽長的時間。
啓澤輕呼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躁動,開口道,“你輸了,實話告訴孤,當年蕭家是怎麽被殺的。”他和秦揚打賭,只要他撐過誘惑,秦揚就說實話告訴他蕭家當年到底得罪了誰,落到了今日地步。
秦揚無奈搖頭,但也據實所說。
消滅蕭家的,是已經過世的皇太後和先帝一起動手的,而他的父親秦太醫則主要将蕭家老頭子中毒而亡,只不過後來,又在蕭郁狂的身上試藥并注入妄欺毒藥,讓其無可救藥。
啓澤挑眉,“就這麽簡單?那為何蕭郁狂一直活到了現在?”
“蕭郁狂內力深厚,妄欺雖化解不了但是有可能被武功高深之人壓制住,延緩毒發身亡。”
啓澤點頭,随後看向秦揚道,“過幾天的蕭郁狂的大婚,你去嗎?”聲音淡然,平靜的不似他。
秦揚看着啓澤,看着已經長大的孩子,恍惚間又看到了先帝,但随後他笑着點頭,“能親眼看着皇上的心結解開,此等好事臣如何能不去。”啓澤皺眉,但也沒有說什麽。“皇上,若那日您要去,身邊一定要安插影衛,避免出事故。”
蕭郁狂為所欲為,竟然大肆發放請帖,請衆人前來祝福,絲毫不以為然。而衆人礙于他攝政王和其手段所作所為,又不敢不聽從,想來那日必是十分吵鬧,甚至危險的。為了以防萬一,影衛一定要暗自跟随。畢竟,除了蕭郁狂的大喜,他們也還要送給其一個驚喜呢,不是嗎。
啓澤點頭,“一切就都聽你的。…秦揚,孤現在已經能想象那天蕭郁狂的臉色了,一定非常好看。”
秦揚道,“日子就快到頭了,請一起等待吧……”
啓澤知道秦揚沒有跟他說實話。當年害蕭家的人,除了皇太後和先帝外,還有一個,便是裝瘋賣傻的前北寧王爺。不過,他也沒有拆穿,而是任由其說下去,讓他繼續迷惑自己。而啓澤自己深知,這些人必死無疑,一起都在蕭郁狂的大婚之日。
啓澤躺在秦揚的懷裏,安靜的想,這一場沉淪的風流戲,就快到頭了。
而他,将是最大的贏家。無論是為了江山、國家、天下蒼生還是對他自己來說,舍得,永遠只有舍才能得啊。
北寧府,記憶力不好的老王爺變化了一個容顏,面色陰沉的望着夜空,“蕭郁狂不足為懼,主要是他的那個流浪在外的弟弟蕭曲丹,你們确定蕭曲丹也中了妄欺了嗎?”語調嚴肅,條理清晰,中氣十足,哪裏還是什麽剛剛一口一個老頭子的糊塗老王爺,分明是只裝傻的老狐貍。
只可惜,他的裝扮十分不高明,蕭郁狂和啓澤都看出來了而陪同他演戲,自己還沾沾自得,做着春秋大夢呢。這樣的人,真的不适合當皇帝,太叫人鄙視了。
但現在,卻是需要他動手的時刻。
手下回答道,“是的,當年蕭家所有的人都中了妄欺,無一人例外。如今沒有發作,想必其武功高深,和蕭郁狂一樣,将毒素壓制住了。但最快,蕭郁狂的...大婚之日,被壓制十多年的毒素會在頃刻間爆發,要他們蕭家兩兄弟瞬間毒發身亡。”
老王爺挑眉,輕哦了一聲,不解道,“為何你如此斷定,蕭郁狂和蕭曲丹兩人會在那天一同死去呢?”
“當年秦太醫制作妄欺時,聽從了皇太後的指令,配制了被壓制後瞬間毒發的妄欺毒藥,最高的毒發壓制時間為二十五年。而今的蕭郁狂不過二十一歲,蕭曲丹不過二十歲,毒發的時間已經接近,而壓制的時間越長,毒發的瞬間越強烈。可見蕭郁狂和蕭曲丹兩人,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更何況,這幾年蕭郁狂如此糟蹋身心,為禍天下,或多或少的,都可以讓其更快的縮短壽命啊。”
“好好好。只要蕭郁狂一死,本王立刻揮兵殺入皇宮,到時候你們都有功。哈哈哈......”老王爺眼前仿佛已經看到了蕭郁狂大婚之日的悲劇,笑的十分大聲,聽得其身後的手下暗自皺眉。
而其實只要老王爺回頭看一眼就會知道,他的手下已經死了,真正說話的人,是隐藏在屍體後的人——玉。
只可惜,老王爺光顧着開心了,沒有察覺到,這也為其日後的結局籠罩上了死亡陰影。
而他老王爺的死亡日期,則是——大婚之日的第二天。
與秦揚的死期同樣。
而蕭郁狂和蕭曲丹的死期,則是大婚那日......
終是避無可避,你我之間,終要有一人死去,如果可以,我希望那個人......
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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