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五）壓力

回到寝室，室友都在埋頭完成任務。我放下書包，拿出書和作業本加入這支訓練有速的隊伍。

我剛寫了兩道題，付蕾拿起她的作業本抱怨：“為什麽我們作業這麽多？幾乎每天做完都是淩晨12點，有時甚至淩晨1點，第二天6點過就得起床，根本睡不了幾個小時。”

石雨無奈地說：“沒辦法，我們是學生。”

付蕾放下作業本，疲倦中帶着憤怒：“可我寫厭了，寫煩了，太扭曲，太機械了。每天都寫到手痛、腦痛、心痛。壓力又大，爸媽還不斷施壓，真的快崩潰了。這哪裏是讀書簡直是受罪。”

石雨勸道：“大家都一樣。靜雪姐和明明姐她們的作業更多，壓力更大。”

付蕾瞥了一眼石雨：“她們比我們年齡大，她們是高三的。”

阮玲看着付蕾說：“她們也是從我們這個階段過來的。”

靳月在一旁說：“我們大家都在受煎熬，但這是對我們的磨練，不經歷風雨是看不到彩虹的。”

付蕾沒再說下去，起身走進廁所，我們相互看看繼續低頭完成任務。付蕾一直沒出來，但從廁所裏傳出她隐隐約約的哭聲。

阮玲放下鋼筆走進廁所對付蕾說：“別哭了，跟我出去。我們大家都有壓力，挺挺就過去了，等考上高中就好了。”

付蕾擡頭看看阮玲沒有說話，三秒後繼續埋頭哭泣。

伍娟走進去語速極快地說：“你快別在廁所裏哭了，有味道，哭到吐就不好了。我也很讨厭寫作業，我們又不是機器人每天布置那麽多作業，可我們也沒辦法只有做。你快跟我們出去，別哭了，哭多了不好，眼睛會腫。”

付蕾還是沒說話，哭聲不斷。

石雨進去站在付蕾旁邊說了一大堆話，但還是沒能說動她。

蔣明明和我一起進去勸付蕾。付蕾整張臉都埋在環抱的手裏，不停抽泣，我們正準備走向她，她終于開口：“你們煩不煩，別再勸我了，我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哭。”

靳月見前面的人勸說都無效便另辟蹊徑：“你就知道哭！哭有什麽用！你真沒用！誰不是每天晚上1點過睡覺，早上6點過起？可我們都沒哭，就你嬌貴！你這樣還算是成績優秀的學生？誰沒壓力！我爸媽說考不上重點高中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你一個人慢慢哭別出來！哭累了就在廁所裏面睡！”我們都張大眼睛瞪着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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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雨看着靳月：“你這話太傷人了。”

靳月怕計策失敗便說：“傷人的話都是大實話。我們大家都感覺壓力大，又不是只有付蕾她一個，可只有她哭，這就是她不夠堅強的表現，她就是太嬌貴。”

阮玲拉着靳月對她說：“別說了，我們都出去吧，讓付蕾自己安靜安靜。”

我們走出去剛坐下，付蕾就走了出來。她從床角邊的一包抽紙裏抽出幾張紙擦去臉上的淚水，走到靳月面前，我們以為她要對靳月怎樣，連忙上前勸她。

石雨拉住付蕾：“付蕾，靳月說那些話不是想針對你，你別當真。”

阮玲忙說：“就是就是，靳月平時和你相處得不錯，今天可能是吃了食堂的隔夜飯染上嘴不饒人的毛病，你別往心裏去。”

付蕾看看大家，一頭霧水：“我是想謝謝靳月，你們怎麽都這樣說？”

伍娟在一邊小聲說：“慘了，被靳月罵傻了。”

石雨轉身瞪了一眼伍娟：“說什麽呢。”伍娟伸了伸舌頭，閉口不言。

付蕾說：“我真是想謝謝靳月。你們也知道我們以前是一個小學的，初中又在一個班。九年的友誼，她真很了解我，每次都用激将法刺激我，我明知是她的‘詭計’，但還是會上鈎，因為我也想給自己一個臺階下。可我還是覺得現在太苦了，為什麽讀書壓力這麽大？”

蔣明明說：“我考高中的時候也經過一番辛苦，但最後失敗了。不過現在給錢就能讀高中，早失去實際意義，但你們別放棄，我們這一輩不能完成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她邊說邊用握拳的右手捂住嘴咳嗽幾聲，左手輕拍付蕾的肩膀，頗有幾分老一輩的風範。她的這一舉動引得我們發笑。

笑罷石雨對付蕾說：“我們大家都會幫你度過這段時間。壓力我們大家都有，但不要被它壓倒，得我們壓倒它，你好好休息會兒再寫作業。”

付蕾點頭，轉向對靳月說：“如果下次還要用激将法，能不能別說得這麽直接這麽重，委婉點。”

靳月想想說：“我先研究一下，等研究好了告訴你。下次你一哭，我就直接說出來，行吧。”

付蕾說：“我不會再哭了。”

靳月說：“上次你也是這麽說的。”

伍娟問：“上次？什麽時候？是我不在寝室的時候嗎？”

靳月說：“小學六年級。”

伍娟問：“那次是為什麽哭？”

付蕾忙說：“我們快寫作業吧，不然又得很晚才睡。”說完拿起鋼筆低頭奮鬥。大家笑笑也跟着動筆。

付蕾的感受我很明白，我們都是被迫在橋上掙紮的人，強者過橋，弱者墜橋。條條大路通羅馬，為什麽非得選這條路，容不得別人離經叛道？

想到明天的家長會心裏一陣涼，要是明天媽媽不來開家長會那多好，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一個家庭主婦給她出門和大衆交流的機會，她怎麽會不來？

蔣明明見我一臉心事便問：“怎麽一臉愁容？”

雖然我勸于雅利要開心，但我自己還是做不到完全不去想家長會之後的慘狀。

我擡起頭看着蔣明明說：“我在想家長會後各種傷。”

蔣明明笑笑說：“我就不用考慮這些。”

我疑惑不解地問：“為什麽？”

蔣明明說：“我父母不強迫我，明天我媽來開家長會。上次我給你說過我媽的态度，所以我不用擔心。大學考得上就上，考不上拉倒，一切随緣。”說完沖我笑笑。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給我說過她的觀念和她家人的觀念。我羨慕她，她的家人沒有給她喘不過氣的壓力，而我的父母不同。同樣是父母，想法、做法卻截然不同。

我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也不能自主地選擇自己的未來，我能做些什麽？

蔣明明碰碰我的肩膀問：“你很擔心明天的家長會？”

我無奈地笑笑。

她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明天再想，沒必要為了以後的不開心，讓自己現在就痛苦，要及時行樂。”

蔣明明這番話讓我想到于雅利，不知道她今晚能不能睡好。

做完作業，快速洗漱，坐在床鋪上拿出日記本。想到父母看到成績後的表情，不得不擔憂，可蔣明明的話也是事實。

陷入苦惱的我拿出那張海報，一滴淚落在心頭。如果有一天大屏幕傳出我的聲音，大家看着屏幕上的人，聽着我的聲音。

這個夢想遙不可及，可明知如此還是停不下遐想的步伐。

幻想夢想的權利誰都有，但能不能實現取決于人。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寫日記，把夢想寫進日記裏。

寫完日記，拿起海報，看着裏面的畫面浮想聯翩。

如果意念能帶我逃離，真想用意念離開這裏，去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實現自己的夢想。

可真要是出走，父母怎麽辦？他們就我一個女兒。于雅利可能會不适應我這個同學兼朋友的突然消失。柯方傑他是不會在意我有沒有離開的。金三豐說不準會覺得我是反悔了不想面對他所以轉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