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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子曰詩雲的,怕是想寫也寫不出這個味兒來。做了大案留記號方便揚名立萬,也是江湖人才會幹的。官宦子弟做了案子只怕藏首尾還來不及呢。”

聖人又想了會子,也确有幾分道理。方命他再細查,又笑道:“雖不是他做的,朕仍覺有這厮手筆。”

馮紫英領命而去,愈發使人盯着賈琏。

偏無論如何也不曾查出蛛絲馬跡來,也不見有銷贓的。那兩府的奴才雖有貪墨,貪墨得多的早年都讓五城兵馬司的人抄了,餘下些小魚小蝦顯見不是正主兒。後頭月餘馮紫英一籌莫展。

作者有話要說:賈小琏這孩子,其實很老實的。

96

賈赦口裏說夏令營走到哪裏算哪裏,其實早定好了一處莊子。雖是人多走的拖拖拉拉,不過六七天的也到了。

姜昭笑道,“伯父昨日還說去少林寺呢。”

賈赦笑道,“少啰嗦,帳篷住了幾日便罷了,住久了也不舒坦,還是炕實在,

這莊子大得很,最早是一個南邊的鹽商孝敬賴大的,故此莊子上齊整的很。賈赦早年來溜達過一圈兒,屋子夠多,風景也不錯。衆人亂糟糟鬧了會子,屋子總比帳篷好安置些,倒是不曾花許多功夫。賈赦喊了幾個班幹部開了個小會,讓他們各自管好各自的人,校長放羊,自個兒先回屋歇着了。

平原定城兩府讓江洋大盜搬家一事,不多時便早有長舌的商人傳了出來,莊子上的管事從外頭得了信兒悄悄告訴賈赦,賈赦忙把姜家兩個孩子并黛玉找來。

姜昭一聽是遭了賊,立時拿眼睛去撇賈赦,心道居然讓我二叔去幹那個勾當。姜皎自然明白這兩家必是遭了自家幾個長輩的報複,不禁抿嘴兒一笑。

賈赦望着姜皎笑道:“皎兒解氣了不曾。”

姜皎悶了一會子:“只是……”

“算計你的人如今已是讓你二叔教訓了。”賈赦笑道,“皎兒,你若還不開心,伯父就得琢磨琢磨你為何不開心了。若是因為還不解氣開心,我就與你二叔再把他們全家踩到死為止!”

姜皎又悶了會子,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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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你覺得自己名節有失,恐有一日讓人知道了遭非議。這個愈發不用愁了。”賈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姜昭,“橫豎你是姜文的閨女,規矩雲雲不必太介意。規矩并非都是有理的。雖許多規矩無理,常人多不敢逾越,乃因逾越後恐受其懲罰。如今你父位高權重,又有叔父伯父撐腰,犯不上如尋常人家女孩兒一般計較那些。你數數,歷朝歷代多少公主不守女誡女則?只要她們不造反,又有哪個因此讓規矩懲罰了?并非沒有迂腐之人暗地裏不滿的,只是他們無力奈何罷了。皎兒,你那點子事兒唯有幾個自己人知道;退一萬步說,縱有旁人知道,誰敢拿你怎樣、誰又有本事拿你怎樣。故此無需懼怕。”

這話說得直白露骨,将姜皎從前十三年的教育都給捅破了。漫說姜皎,連她哥哥都愣了半日。

賈赦還沒說完呢,看樣子她迷迷糊糊聽進去了,又加上一段:“況那些成日口中喊規矩的,無非是規矩沒規矩到他們自己頭上來。程頤那老頭的侄女不一樣再嫁了?總歸一張嘴說人家跳的比誰都高,換了自家的孩子沒一個舍得的。皎兒這般聰明,又何須為着一群不在意你、且不敢奈何你的人發愁呢?說不定有朝一日這些規矩悉數成了廢紙,你豈不是白擔驚受怕這麽些日子?”

姜昭是聽他說過劉先生來歷的,聞言立時問道:“有朝一日?”眨眨眼睛。

“嗯,有朝一日。”賈赦點點頭,又長嘆一聲,“許是得些年頭。你們這些姑娘生不逢時啊。晚些年出生多好。”

說得姜皎黛玉悉數糊塗了。“這規矩日後還能變了不成?”

賈赦望着姜昭道:“這些規矩多是男人所定,無非是為了禁锢女子于後院,使女子之才不得顯露,使女子不得不依附與男子。這般于男子而言自然是舒坦的。然另一頭,也使得女子之才不得用于國。而一國中有一半的人是女子。若将這一半的才情用于國,國将如何?我國不用而他國用,日久天長,兩國誰弱誰強?若諸國都用,唯我國不用……”他扭頭望着兩個丫頭,“我讓玉兒與皎兒去三味書屋聽課,乃是因為她們委實聰明啊。”

姜昭自然想起他說起的多年後本朝亡于外族,那外族舉國聰慧子弟不論男女多有為工者、火器強我十倍百倍之外族,不禁嘆道:“想是在亡國之後……”

賈赦點頭:“不錯,亡國之後,環顧四鄰男女皆用與國,後世子孫自然不肯再沿用這些禁锢一半人才之規矩,以弱本國。”

再看黛玉姜皎已呆如泥雕木塑,半日方結結巴巴道:“……亡……國?”

賈赦拍了拍姜皎:“你說吧。”自己轉身出屋子了。

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趕。既然預備要幹預歷史進程,眼前又有這麽多聰明孩子,幹嘛自己一個人辛苦着?

晚飯的時候賈赦從莊子裏溜達回來,從前那個雙眸閃着聰慧的姜皎已回來了,瞧見他便跑上來拉着衣襟:“伯父,還有呢?我還想知道。”

賈赦笑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想起來便告訴你。”

姜皎不依,還要說,忽聽外頭嘩啦啦的有人喊:“太後薨逝了……”

賈赦一哆嗦:“都給我把嘴巴閉上!誰都不許暴露身份。”

姜昭大驚:“太後沒病多久竟去了?”

姜皎卻望着賈赦奇道:“太後薨逝咱們為何不許暴露身份?”

賈赦哼道:“小孩兒家家少問那麽多。”

黛玉掩口而笑。

賈赦急匆匆出去尋莊子裏的管事各種吩咐叮囑唠叨,他怕遇見好事的書生官員請國公爺回京替太後奔喪,好在那會子沒人記得起來他。

待用罷晚飯回了屋子,黛玉悄悄将夏令營乃是自己的主意、原是她舅舅不願早起替太後守孝才替他出的。姜皎吓了一跳:“賈伯父如何知道太後快不成了?”

黛玉笑道:“你爹大約也知道的。”

姜皎想了想,大約這等事父親不曾告訴自己。不由得羨慕起黛玉來。“你舅舅什麽都告訴你。”

黛玉得意道:“不告訴我可不成,我琏二哥哥想了許久不出法子來。”

姜皎忽然覺得好笑。國孝何等要事,賈伯父竟全然不放在眼裏。便如同有個小偷見了一個大盜平安無事、自己也安心許多一般。

另一頭,因京裏出了大盜案且經月不破,待太後安葬了衆人回京,許多主母都整頓起家宅來,當中自然有新得不久的明德侯夫人。偏因從前聖人的密探乃是姜文自己掌管,他們家沒安置釘子,後來馮紫英接手後也不曾往這上頭想。直到前陣子七皇子那事出了,得了聖意臨時往裏頭塞了一個小子進去。不用問,這回又給姜文太太踢出來了。

姜文太太晚上告訴姜文,姜文嘆了口氣道:“家裏有那麽個人總不安生。”他本是管暗探出身,馮紫英派來的人瞞旁人還罷了,如何瞞的了他。又笑道,“你總怨我不給皎兒出氣。你且瞧着罷,好日子過久了,我倒不信他們能過窮日子。恩侯這着才狠呢,鈍刀子殺人。比讓他們丢爵還強些,他們若丢了爵或是能安心讀書種田,也不用顧及侯府面子。如今我只需盯着不許人相助他們兩家便是。”

他太太一愣:“怎麽那江洋大盜是榮公?”

姜文道:“大約不是,他寫不出那兩句詩來。總歸是他的計謀沒錯,不外乎引風吹火、借力打力罷了。恩侯的性子我還不知麽?故此我特急着去告訴他、我動不得。他素來疼皎兒,肯置之不理才是怪事。他的法子羚羊挂角無跡可尋,我與老二出手保不齊都能讓聖人查出來,他麽,誰都猜得出是他幹的,偏沒有證據。”

他太太嗔道:“你的閨女讓人欺負了,你道好,非閃着等旁人出氣。”

姜文嘆道:“如今我位高權重,不得不忍,只委屈了皎兒。”不由得心下有幾分黯然。

他兄弟姜武那會子卻備下許多酒食請特種營的兄弟吃酒,口裏道:“多謝各位兄弟幫我出了這口氣,那幾天辛苦大夥了。只是東西京中不好處置,捎給南邊一位信得過的李先生替咱們想法子折成銀子。”瞬間他有一種自己不是朝廷命官、而是江湖土匪的怪異感。旋即話鋒一轉,“賬目已整出來了,咱們一筆筆的拿去安置軍中孤寡傷殘。”

兄弟們笑道:“只替将軍效力罷了,提什麽銀子!”倒是沒人問他那兩府如何将他與彭将軍一并得罪狠了。

齊老爺子笑道:“總歸是大家夥兒出力。如今的現銀也不少,該如何接濟那些袍澤家眷,大家也商議商議。另有賬目也需要大家看看,一來日後個個都要成家立業,可學着些看賬;二來,有用得不合适的也可指出來。”

老頭這麽一說,倒是許多兵士要賬簿子來瞧了。這些兵士皆為軍戶,世代當兵的,認得許多朝廷安置不妥或是如今甚為潦倒的軍戶人家,一個個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不論爬牆上樹、撬門開鎖還是快速搬運,皆為特種營訓練科目。那兩圈沒落得連護院都夜夜吃酒的侯府圍牆,如何攔得住一群當世精英特種兵、并一個替水匪當了十幾年軍師的齊老爺子?

計策本是賈赦與齊老爺子定的,齊周替他們改了幾筆。如賈赦本欲收買幾個護院,齊周直言“不若去買些蒙汗藥妥當”。齊老爺子笑道:“不必,那個我尚有許多。”齊周愣了半日,賈赦伏案大笑。而後賈琮借去彭家尋六郎辭別之機悄悄送與彭潤以作試探。彭潤又與他們添改幾處,讓賈琮帶回來了。

三味書屋的師生離京後,特種營光踩點便花了三日,預備些東西又三四日,終足忙了五日方悄悄将那兩府庫房中箱子裏的東西從內往外依次裝走了,箱子封條全留着。最後的那日只不過将箱子庫門悉數打開、又煩勞齊老爺子在牆上寫兩行字罷了。

其實蛛絲馬跡并非沒有,只是馮紫英與姜文不同。聖人眼中,密探與特種營是兩張底牌,兩者不互知。而聖人的密探本是姜氏兄弟一手建起來,雖後來的首領是姜文,當中姜武沒少幫忙,套路盡知。馮紫英以未知查已知,又從不曾猜疑到特種營頭上去,查得出來才怪!

而姜武直至這會子方才相信,這個特種營是他們的,不是聖人的。

衆人鬧了一會子,彭楷說:“姑姑近日心情不甚好,也不知為何。”

姜武嘆道:“都是那個沒腦子的樂奎。這厮前些日子露出口風來,阿潤原來是聖人心腹,替聖人掌着一支神秘兵馬——便是你們了。一時許多不靠邊的阿三阿四都去你們家求婚了,你不知道麽?”

彭楷并他四哥彭柯俱驚到:“我們絲毫不知!家裏半點不曾露口風。”

姜武搖頭道:“阿潤何曾想過嫁人呢。偏後宮也不知哪個嘴碎的女人說了些什麽,聖人恐她心思不定,大約你們又得換将軍了。”

衆人面面相觑。半晌,有個兵士忽然道:“不如六郎來掌營可好?”

彭楷笑道:“這個只由聖人說了才算,卻不知來個什麽人。”

姜武笑道:“我可薦你。”

衆人皆道:“莫讓外頭來人,只六郎最好!姜将軍,你薦六郎來,大家謝你。”

彭楷只笑道:“不論來日誰領着咱們營地,咱們都是兄弟。不抛棄、不放棄。”

衆人齊聲高喊:“不抛棄、不放棄!”

姜武看着這群自己帶出來的孩子,悄悄向齊老爺子道:“您老人家實說了吧,恩侯弄這一出是為了什麽?我卻不信他沒有旁的法子。”

齊老爺子笑道:“這會子我還不知道,橫豎一起打過劫的人,已經綁在一條船上了。”

姜武嘆道:“我恐他有一日要反。”

齊老爺子道:“他是個懶的,能靠着你一日自然一日不反。若有一日他要反,想必你家也到了不得不反的當口。”

姜武默然。

從聖人坐穩江山至今不過三年功夫,老聖人依然在世,那當皇帝的疑心病漸漸開始有了苗頭了。

次日,馮紫英因着自己挂着做幌子的那職位去戶部公幹,無意間聽見賈琏拿着公務去向齊周求助,齊周勸道:“莫在一處打轉白耗功夫,沒準從別處着手卻容易些。”只覺自己怕也是讓眼下的困住了,立使人往京外查訪去。

不多時漸漸有人傳回信來,有人在直隸的幾處窯子裏散了話,京中平原侯、定城侯兩府各有半份法器,和在一處請高人做法,能起死回生。

馮紫英不由得拍案叫絕,笑嘻嘻來面君道:“聖上猜着了,想來多半又是榮國公的招數了。虧了他從何處想來!”

聖人忙命他奏來。

馮紫英乃将那直隸府傳回的消息說了,笑道:“京城管制嚴苛,倒是直隸府多有江湖人士出沒。”

聖人搖頭好笑:“朕說了是賈恩侯手筆不是?這等話竟有人信?”

馮紫英笑道:“尋常人自是不信的。偏江湖多草莽,愈發肯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若有人恰逢至親摯友去世,哪怕無稽之談也定想試一試的。另有,得了這消息,人家原本尚不定盜哪一家的保不齊都來盜這兩家了。赦公是丢了塊肥肉進餓鬼堆裏。”

聖人又道:“那又何須将人家庫房搬空?”

馮紫英道:“誰知道那法器是什麽呢?赦公慣愛弄些虛幌子,總能套上來不少傻子。”

聖人聽了也覺有理,方撂下對姜家的疑心,又覺得賈赦縱有天大本事,自己一眼便能看穿,心下頗有幾分得意。乃吩咐馮紫英,縱是賈赦誠心勾來的,這夥大盜無法無天,務必查出來。

馮紫英後使了無數法子,終是不曾得破,暗嘆江湖有高人。這個案子成了懸案。聖人心中也略有幾分不滿,只覺其終還是差了姜文幾分。

太後國喪不久,淑妃病逝。七皇子痛哭不已,向聖人求允他往五原醫學院學醫,誓醫治世間與淑妃一般的病人。聖人猶豫了幾日,終長嘆一聲,應了。

唯平原定城兩府卻是慘不堪言。他兩府實職早讓聖人借機撸光了,家中又遭大盜,吃穿用度捉襟見肘,雖趕着賣了些産業也不過飲鸩止渴。心裏都疑心是遭了姜家報複,偏一來無有證據,二來理虧,三來他們也沒本事奈姜家何。

終定城侯老夫人嘆道:“罷了,願賭服輸。”掙紮着親出來理事、領着阖府縮衣減食、将下人幾乎賣了個幹淨,雖能勉強度日,家中孫兒孫女難免心下凄涼。親友知道他們得罪了姜府,并不敢相助;幾個未成婚的來日婚事愈發艱難。平原侯卻無人主持,互相推诿抱怨,下人又趁亂盜些家俱粗物逃跑,不過半年功夫便門庭敗落了。姜文雖不明着出手,暗暗踩上兩腳或是授意旁人踩上兩腳卻是便宜得很。此為後話。

作者有話要說:好幾天木有這麽趕點了……于是……不小心又趕點了……

97

卻說賈赦領着一群學生躲到莊子裏避國孝,每日吃飽睡足,跟養豬似的。這日丁魯班與那位裝蒸汽機的英國工程師菲爾德正湊在一處研究莊子裏的水車,賈赦與學生們圍觀,忽然賈琮從外頭鑽進了,拉了拉他爹的衣襟,還使了個眼色。賈赦忙跟了他出來。

賈琮把他爹拉矮了些,咬耳朵道,“彭姑姑來。”

賈赦一愣,難道特種營那事兒暴露了,忙問人在哪兒。

賈琮指了指山坡後頭。

賈赦趕忙三步并作兩步竄過去。

彭潤依然一身青色男裝,策馬立着,高賈赦一大截,面色沉靜。

見她的樣子不像出了意外,賈赦松了一口氣。“彭姑奶奶別來無恙。”他笑道。

彭潤縱身下馬:“我找你幫忙。”

賈赦一愣:“嗯?”印象中這個人從來不需要人幫忙的?

“前次王三童刺殺聖上未果,有位宮娥唐氏替他擋了一劍,後封為貴人。因那一劍致唐貴人不孕,她又出身尋常人家,天資聰慧、對聖人一往情深,”本是尋常的話,她漠然說出來,反倒諷刺了,“如今聖人對她寵愛的很。”

賈赦奇道:“這跟将軍你無關啊。”

彭潤面無波瀾道:“當日我領着特種營搜查王三童,已是讓樂将軍看見了,他卻不知有意或是無意的露了出去,致我近日多有求婚者。”

賈赦“噗哧”一笑:“他們以為你是那等好騙的女子麽?”

彭潤嘴角輕勾:“唐貴人在深宮也聽說此事,勸聖人莫耽誤我終身。聖人欲在他的心腹将領中讓我選夫。又不知唐氏說了什麽,聖人只恐我心不定,要我立誓終身不再嫁。我雖無此意,卻不願為了守住官職而立誓,乃向聖人請辭。”

賈赦聞言愣了半日。“聖人被那唐氏迷住了?”

彭潤贊道:“唐氏是個人物。她打發了個宮娥對我說,知君有傲骨,何必寄功名。”說白了,人家使的是激将法。

賈赦撇撇嘴,是了,這位姑奶奶雖然夠強,依然是古人,把骨氣什麽的看得比實惠重要……思忖了半日:“這麽看,你倒是輸的不冤,唐氏把你的性子摸透了。也不知她是哪家派出來的。恐是樂奎那豬頭營中有探子,見了特種營之風采,想弄此營到手。既然唐氏有那麽一句話,想來不怕讓你知道、也不欲與你翻臉。故她後頭九成是皇子,日後還想拉攏你們彭家。嗯……她給聖人擋那麽一刀,沒準是與王三童演戲。王三童雖為太後死士,太後、太上皇、樂善、二皇子都是老勳貴那一群。保不齊是二皇子……”

彭潤搖頭:“想多了。”

“嗯?”

彭潤道:“她不過是以為我身為女将頗為難得,想讓我知道罷了。至于她後頭是誰,不可以此為論。國公回京自與白先生商議。”

賈赦“哈”了一聲:“你怎麽知道小白?”

彭潤道:“搜府那日我見到他了。”

賈赦吓了一跳:“你認出來了?他分明變了許多。”

彭潤道:“總歸是一個人。”

賈赦驚問:“那戴權呢?”

彭潤略有笑意:“他是公公。”

賈赦愁道:“很有眼力的公公……”

“公公極少出宮,他不曾見過白先生。白乾此人名聲在外,見過的極少。當日曾親來我家拉攏于我,故此我認得。”

賈赦這才放心。過了會子又道:“如此看來,繼任者看來不是彭楷小少年了。”

彭潤道:“我與浩之從營中各舉薦了兩人,聖人只道他們都太年輕了些。故此委派了葛将軍。”

賈赦額頭一跳:“這個葛将軍又是哪根蔥。”

彭潤忽然笑了:“聖人身邊的老将了。”

賈赦一翻白眼:特種營那群小子,用老将來管,管的住才怪!又是潛水又是爬山又是鑽洞的,老将的體力,縱勉強跟的上,也難征服他們。遂安心了,笑道:“你猜這葛老頭能扛多久?”

彭潤道:“不知,且看他的本事。”因道,“我從前不曾這般領軍,故請辭之時頗為利落。如今已是回不去了,偏依然想在軍中為将,特來尋賈國公讨個主意。”

賈赦心中暗笑。這是女将軍當上瘾了,離了工作崗位閑的難受。乃問道:“聖人可有說法?”

“聖人不欲我再入軍中。”彭潤嘆道。小六說的對,皇帝果然是天下最小心眼的人。

賈赦想了想:“眼下有些約莫四千兵馬,恰缺個像樣的将軍。就不知道你肯不肯去。”

彭潤聞言一皺眉,靜了半日,忽然道:“不會是李三的水匪吧。”

賈赦笑道:“恭喜你,答對了。除了練兵,還得教他們些讀書寫字之類的。你可願去?”

彭潤盯了他半日。訓特種營的那法子拿來訓水匪,分明是想将水匪化為己用。

賈赦明言:“忠誠王爺曾與我商議,來日擁立我那大侄女的兒子,十一皇子為新帝。我從前一直不曾答應。前些日子,我改主意了,日後預備同他合作。”此時賈赦委實是想與司徒塬合作的,不曾想司徒塬并無那個運氣。“只是,我不預備讓他把持朝政,我自己要把持朝政,改一改這天下的規矩。故此,不可無兵。”他淡淡一笑,“将軍可願助我。”

半晌,彭潤點點頭:“好。”

賈赦抱拳道:“如此多謝了。”

彭潤不易在衆人眼前露面,故賈赦自回莊子去給李三寫了封信,未曾封口,讓賈琮送回給彭潤。彭潤接信後看了看,向賈琮道:“琮兒好生保重,姑姑要去江南頑兩年。”

賈琮立時不舍起來:“姑姑你不回京啊。”

彭潤道:“先回京安排一會子,便去江南尋我師父去了。”

賈琮撅嘴道:“何不将他接來京裏。”

彭潤笑道:“他在京中不慣。”遂打馬而去。

後賈赦收到李三來信,對彭将軍其才其德五體投地,好懸沒拜人家師,不由得淡淡一笑:“真靠得住。”此為後話。

他二人明目張膽的預備勾結收編水匪,京中特種營好懸沒鬧出嘩變。

那會子聖人恰與內閣商議畢朝務正欲歇息,外頭有人急禀:“葛将軍傳信來,特種營反了!”

聖人驚得一揮袖子,案上的硯臺“哐當”一聲落地。

姜文忙奏道:“聖人,恐有誤會,特種營乃陛下心腹,天下兵馬皆反、特種營不能反。偏聽則暗,請陛下明察。”

聖人面上陰晴不定,終是站起來:“走!去看看。”才走了兩步,吩咐道,“讓浩之一并過去。”

忙有人急去傳姜武,聖人領着姜文、馮紫英并一行護衛匆匆打馬往特種營而去。

才在營門,只見彭楷領着幾個兵士急的在門口團團轉,見他們來了歡喜得趕忙跪下,淚汪汪向聖人道:“求陛下救命!”

姜文那顆心立時放下了。在看聖人,臉上已然有了一分笑意,立時又斂起:“你們反了?”

彭楷哭道:“末将頭上唯有一個冤字罷了。”

聖人哼了一聲,問道:“怎麽回事?”

馮紫英只覺不妥,又不敢出聲——這會子葛将軍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豈能讓他先說了?聖人可會先入為主?

偏他一猶豫,彭楷等人早一壁哭、一壁說了。

原來葛将軍年近半百,且是地道北方人,特種營的這些訓練科目,沒一樣跟的上尋常兵士的。這般自然沒人看得上他,雖面上不得不聽命與他,臉上早露出不屑來。葛老将軍身負皇命,不敢懈怠,只得一把年紀去學游泳、練習負重急行軍。終歸是年歲大了,這些科目又太耗體力,未及一個月便染了風寒。他的親兵心中極為憤懑,言語中難免與特種營兵士彼此口舌相争,今日兩邊終于打了起來。他那些親兵哪裏是特種營這幫小老虎的對手,不多時悉數被打趴下。

葛将軍又氣又急,命将雙方各大五十軍棍。

誰知特種營的兵士齊聲大笑:“咱們營中沒有軍棍,咱們從不捱棍子。”他們漏了一句話,他們乃是關禁閉的。

葛将軍怒及而笑:“既然沒有軍棍,且去西山營中借一根來。”

說了半日,沒人動彈。

葛将軍指了一個兵士:“你去。”

那兵士道:“我不認得路。”

葛将軍怒火中燒,拔出腰中禦賜的寶劍:“此乃聖人所賜,你不去,我以此劍斬你當場。”

那兵士冷笑:“好好,果然我們不曾死在戰場,卻死在自己人手中。”因一揚脖子:“好大的頭顱,請便。”

葛将軍本是吓唬他的,他知道這一營都是聖人的心肝寶貝,哪裏真的敢要他命?不過想立威罷了。如此葛将軍全然下不來臺,氣得當真舉了劍過去就要斬他。

誰知那兵士的隊長立時擋在前頭,向他行禮道:“我是他隊長,素來我們營中有律,下頭的人犯了錯,便是隊長的錯。請将軍先殺我。”

葛将軍怒喊:“反了反了!”

他們全隊立時全上來,都喊道:“我們阖隊同生共死!”

葛将軍冷笑道:“既然如此,成全你們。”喝令“悉數拿下”。

沒人動彈。

葛将軍終歸是年紀大了,又拖着病體,見此情景怒上心頭,竟是昏過去了。他的親兵一面忍着傷扶了他入營帳,一面向宮中急報“特種營反了”。特種營也不曾攔着,他們前腳走後腳就有人溜去尋姜武了。

彭楷才說到一小半的時候姜武便已趕到了,路上早已問了來送信的兵士一個大概。聽他說完不由得笑道:“陛下,當日末将說什麽來着?老将軍必然領不了這營小家夥。”

聖人回頭瞪了他一眼,姜武忙吐了下舌頭,反引得聖人心下好笑。

姜武忙上來,将特種營因何沒有軍棍一事解釋了一回,道:“這幫兔崽子才怕關禁閉呢,最初那會子都寧可捱棍子,每回從禁閉室裏出來都跟抽了筋似的,還不用浪費養傷的功夫,出來就能接着練。”

聖人這才想起,早先自己是知道此事的,還預備着若有成效、可在其他營中也效仿,只是後來忘了。因問姜武:“浩之你看此事如何處置?”

姜武哼道:“今日不過話趕着話罷了,然話也不能随便說的。若要替葛将軍出氣,自然是揍一頓。然依着末将看,不如關禁閉室去,那幫臭小子都關進去,關他三五日的,看他們出來老實不老實。”

馮紫英在旁道:“三五日是否太輕了。”

姜武笑道:“馮将軍是不知道那禁閉室的厲害,關久了人要神志不清的。不信,馮将軍日後審訊犯人的時候試試。”他其實是偷換概念了,特種營的禁閉室只是無聊而已,是有窗戶且能聽見外頭的聲音的,飯菜也不錯。

倒是聖人想起來,這個法子還是早年賈赦薦給姜文的,在南安王身上試過一回,成效極佳。忙道:“莫将人關出病來。”這都是他保命的人,可不能這麽折損了。

姜武又道:“只是治标不治本,聖人還是另選一位年輕些的将軍才是。特種營的将軍從來都與兵士一同訓練,姜老将軍總歸年歲上頗大,哪裏禁得住這些。”

聖人思忖了一會子,問道:“他們如今都練些什麽?”

姜武笑道:“末将哪裏知道?須問彭将軍才行。”

聖人乃問彭楷。彭楷一一奏了,聖人又驚又喜,嘆道:“委實難為葛将軍了。”又問,“當日彭潤将軍與你們一同練的?”

彭楷道:“這個自然。”

旁邊一個兵士挺起胸脯得意道,“彭将軍十五裏負重跑沒我快、一刻鐘引體向上也沒我多!”

聖人不禁大悔。聽他這話,顯見彭潤許多項目都比尋常兵士好了。可惜自己當日想擰了,這等有能耐的将領、又無家事拖累,簡直難尋第二個。只得回頭問姜武:“浩之,你可有推薦?”

姜武道:“咱們武人有句話,叫做藝壓當行人。如今從外頭找怕是難有人能服衆的。不如聖人今日做判,讓這幫小子比試一番,誰最強便是誰。”

聖人一想,也委實是個辦法。乃點點頭:“也罷。”因一抖袖子,往營中去了。

到了裏頭,先将那一隊跟葛将軍仰脖子的悉數關了禁閉,又讓其他人來了個大比武。終于彭楷脫穎而出,奪得頭籌。姜武還向聖人得意道:“這小子當年還是末将費了半天力氣哄進來的,那會子他死活不肯學游泳。您瞧,末将多有眼光!”

聖人笑指他:“你這性子,竟有幾分像賈恩侯那賴皮樣了。”

姜武連連告饒:“別拿末将與他比,末将不嫌丢人兒子還嫌丢人呢。”

說得聖人好笑。又将彭楷喚上來問了一番,見他小小年紀道頗有大将風範,書也讀了不少,又是彭潤的侄子。聖人此刻對彭潤甚是惋惜,立時便任命了彭楷為特種營參領。

終是衆人山呼萬歲,聖人滿意而歸;回頭親去葛府撫慰了姜老将軍,又賜下許多賞賜。此事便揭過了。

聖人并不知,待他們都走遠了,特種營揚起炸營一般的大笑。

眼見太後的喪禮已經過去近一個月了,估計這會子回去也不會讓人懷疑誠心躲什麽了,賈赦方領着大批人馬浩浩蕩蕩回京。姜昭帶着黛玉姜皎先走,路上也快,早早的便到了。三味書屋衆人依然睡帳篷吃野炊,慢慢悠悠的回去,比他們遲了四五日。

不曾想此次回京有兩個大大的驚喜在等着。

作者有話要說:啊,其實木有嘩變。

98

卻說賈赦領着學生浩浩蕩蕩回京。把他們送回學校收拾了會子,自己往榮國府去了。

才回府與衆人各自相見一番,鄭滿子笑嘻嘻過來道,“老爺可回來了,那個姓王的海商來尋了老爺好幾回,說是老爺托他們找的東西找到了。”

賈赦大喜,“這麽快,”忙命快請來。

鄭滿子笑道,“爺莫急,爺這一回來,想是他們過兩日自己得了信兒便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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