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其實是匆匆趕上點的…… (3)

:“是。”

賈赦皺眉道:“難道就沒有旁人了?琏兒總歸是元春的堂哥,外戚身份得忌諱些。”

白安郎搖頭道:“赦公想多了。十一皇子将将五歲,在諸皇子中年紀最小、聽聞最是個淘氣的,至今不曾開蒙。況于聖人而言,後宮總歸不如前朝重要。赦公莫忘了,齊大人只考上了個秀才。非庶吉士出身的閣臣,日後還不定得多麻煩。偏琏二爺連秀才都不是。琏二爺雖是替姜大人去內閣占三五個月的位,總歸是入過閣的。日後齊大人入閣便省去許多口舌。”

半日,賈赦抽抽嘴角:“合着琏兒只是一架梯子。”

白安郎笑道:“琏二爺入閣也是早晚的事。”

賈赦嘆道:“入什麽閣啊,年紀輕輕的犯得上爬那麽高麽。聖人只怕是想讓我又不拿俸祿替他幹什麽的吧。”

白安郎微微一笑,這會子方有功夫尋了茶壺來斟了一盅茶,自己喝了。笑道:“待琏二爺回來,赦公便可借機去一回姜家的。”

賈赦哼道:“我去看小星星哪裏要找什麽借口。”黛玉之子乳名小星星,賈赦取的,正月裏方滿周歲。

待賈琏下了衙,果然才進門便讓他老子直拎去尋姜文了。

爺倆踏入姜文書房,打了個招呼,賈赦忙細問今日到底出了何事。姜文便從頭說了一遍。賈赦皺了皺眉:“此事一時半刻怕是查不清楚的。”乃将兒子往姜文面前一丢:“這小子你先教着。”轉身直奔姜昭黛玉那院子而去。

賈琏無奈向姜文行了個禮。

姜文搖了搖頭,走過來拍拍賈琏的肩,指椅子道:“坐吧。”他二人開始內閣教學。

賈赦一溜煙兒奔到姜昭他們的小暖廳,等不得下人上前,親掀了簾子進去,只聽黛玉笑道:“我就知道舅舅會來。”接着是一陣“啊啊”聲,一個小小的小東西跌跌撞撞撲過來。

賈赦五髒六腑都軟了,忙蹲下來張開胳膊,一把将小家夥抱住舉了起來狠狠親了幾下:“我的小心肝兒,想死舅爺爺了。”

小星星七個月大便開始說話,如今早會叫人了,蹭着賈赦的脖子咯咯直笑,嫩嫩的小嗓子喊“舅爺爺”。這個舅爺爺雖不是日日得見,每回他來了便有舉高高并騎馬馬,又能爬椅子背又能踩大案子頑,小星星最喜歡了。

賈赦也蹭着他的小臉蛋嘆道:“寶貝兒你怎麽還是這麽軟啊,舅爺爺還不敢使勁兒抱呢。”

黛玉與姜昭已過來行禮,賈赦擺擺手,将小星星頂在肩頭,也不客氣,直往上首的椅子坐了。

黛玉醋道:“自打有了小星星,玉兒便失寵了。”

賈赦笑道:“那是自然,你都那麽大了,哪有他可愛。”又打量了姜昭幾眼道,“昭兒這臉色當真不太好,莫非不是裝病?真把自己弄病了?”

姜昭苦笑道:“只是熬了會子夜罷了,總有人來探的。”

賈赦道:“笨蛋,不會裝見不得風麽?還真讓他們來瞧你啊。”

小星星開始不老實了,要爬椅子背頑。賈赦便站起來在旁托了他、讓他順着一溜兒椅子背并茶幾爬着、遇到空中斷層便直接把人抱過去接着爬,口裏一面說:“遲一科考也好,省的年紀輕輕要上什麽朝,那麽早便得起床,太可憐了。”

姜昭笑道:“我也巴不得呢。”

賈赦雙臂虛圈小星星防着他掉下來,道:“那個常庸,我雖不大認得,能與隽之比肩之人想來不是傻子。縱然背後偷偷跟哪位皇子勾搭上了,想來也不會在面上顯出來。”

姜昭點頭道:“常大人有些迂腐,然對聖人之忠心,我父親怕是比不上的。我父親也猜他讓人哄騙了。”

賈赦笑道:“他怕是不好哄騙的。換了我要使他入套,得立在風裏頭捎過去三兩句聽不大清的話,引得他胡思亂想。”

姜昭偏着腦袋想了想:“倒是有理。這般縱聖人使人去問他,他也不好意思說清楚,他可是個愛面子的。”又說,“舅舅瞧着,這回的事兒是誰弄出來的?”

賈赦似笑非笑撇了他一眼:“你說呢?”

姜昭道:“我琢磨了許久,滿朝沒人能從昭獄滅口,除非是馮紫英。偏他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位。”

賈赦搖頭:“你用了最笨的法子。玉兒說呢?”

黛玉拍手道:“依我說,這回假若咱們沒事先得信兒,他們也是無有證據的。左不過幾位大人對公公疑心一番、聖人卻是信公公的。大約也如眼下這般,公公與常大人都得暫離了內閣。只是聖人必定不會調琏二哥哥入閣。只需算算誰會補進內閣去,縱不是他弄出來的、也必與他有關。”

賈赦點頭道:“看見沒?這就是賈赦教出來的孩子與姜文教出來的孩子不同之處,也是聰明孩子與笨孩子之不同。”

姜昭道:“只是這般算出的數人悉數不曾混入皇子之争。”

賈赦笑道:“你又不是馮紫英,便是馮紫英也有查不出來的東西,他又不曾長千裏眼順風耳。人家暗地裏站了隊,外頭未必能顯出來。縱是聖人在他們府中有密探,也未必什麽都能探的到。”

說話的當口兒小星星已是麻利的爬完了一邊的椅子背,“啊啊”的指着架子上一盆文竹盆景兒。賈赦便抱了他過去讓他禍害。

姜昭喊了起來:“舅舅!那個別給他!”

他說遲了,小星星早一爪子上去捏住文竹那秀氣的小葉子。姜昭幾步竄了過來,一手奪了盆景兒罵道:“不是讓收拾起來的?怎麽還留在這兒呢。”

小星星不幹了,爹搶人家東西!兩只爪子都撲上去攥着文竹葉子,口裏“啊啊”直叫。

賈赦也不幹了:“不就一盆竹子麽?你一個當爹的好意思跟兒子搶東西麽?明兒我上花市給你拉一車來。”

姜昭急道:“這個是我日日細心修剪的,您瞧他亂禍害的。”一面去掰小星星的小爪子。

小星星兩只小腳丫子亂蹬,小拳頭攥的緊緊的,一時還掰不開。

賈赦哼道:“禍害都禍害了,你還能吹口氣變回去不成。哎呀你別用力啊!他才一歲呢你還真有臉!這是你兒子!”又扭頭喊,“玉兒還不來幫忙,我抱着他呢分不出手來。”

黛玉早笑得伏在茶幾上起不來了。

待姜昭将文竹從兒子爪下搶救出來,早歪七歪八不複舊時風采了。他兒子還不依不饒,摟着舅爺爺脖子掉金豆豆了,小胳膊指着親爹哇哇哇告狀。姜昭忙向外頭喊:“都是死的嗎?随便給他搬一盆子什麽過來。”低頭看着自己日日精心伺候的文竹,心下也十分委屈,又無處可訴。

賈赦壓根兒顧不上他,抱着小星星直哄:“乖寶貝,舅爺爺明兒給你買十大車來,你挨個捏挨個拔,不拔幹淨不算完。”

這會子黛玉也過來了,拉着姜昭道:“大爺,罷了,日後這些可莫擺到外頭來,只在爺書房裏藏着便是。”

姜昭哼道:“我當老子的還要躲着他不成。”

賈赦也哼道:“他懂什麽?縱不是你兒子,你多大了,好意思跟他計較麽?況你說了他他能聽明白麽?這麽點子大的小人兒能說話能禍害東西都是小天才了。”

黛玉委實撐不住了,靠在姜昭身上笑的直喊“哎呦”。

姜昭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委屈也不是,忙親抱了自己的寶貝盆景兒送回書房去,保不齊這個不講理的老丈人回頭非要拿去給他兒子撒氣。

待他回來,黛玉早喊人送了一大匣子五顏六色的小布球來,布球裏頭都藏着一只小鈴铛。賈赦攬住小星星立在大案子邊上,将小布球一個個拿起來遞給他,小星星一個個往地下丢,丢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來,已是破涕為笑了。

直待小星星頑累了,扭頭伸着小胳膊要黛玉。黛玉便抱了他哄他睡覺,下人來收拾滿地亂滾的小布球。賈赦姜昭爺倆松了口氣,各自喝上兩盞茶,總算能接着上頭說正經事兒了。

姜昭道:“我納罕的很。此事看着許是為了冤我們家弄出來的,然我父親與聖人這麽些年過來,如何冤的了呢?”

賈赦點頭道:“不止隽之與聖人君臣之情。此事有個極易戳破之處,便是昭兒你之才。依着你的本事壓根兒犯不上弄什麽考題,自然能考上。故此構陷你與隽之必然只是幌子,幕後之人想來不是為了這個。玉兒方才說的才是近路,若咱們不曾預先得了信兒,會怎樣。何人能入閣、入閣後能做甚。至于張大人是如何死在昭獄的、又是何人指使的他,都有待慢慢查證。我總覺得張大人死的時間點兒蹊跷的很。他招供了考題不是賣的乃是送人的。連這個都招了為何不幹脆将幕後之人供出來?人死了便無對證,保不齊他說的不是實話也未必可知。”

姜昭也思忖了會子道:“若依着舅舅這想法,他們弄出科舉弊案來竟是幌子不成?這幌子也太大了。”

賈赦嘆道:“故此,幌子後頭的事兒想必是更大的。否則豈非對不住這幌子?”

這話已然直指奪嫡了。

過了會子,他又問:“那些考生如何了?”

姜昭道:“還在貢院關着呢,每日有人送水食進去,有身子弱的也請了大夫,只不得出來便是。”等于一個大監牢了。

賈赦道:“不若先放出來。一來顯得聖人看重天下學子,二來将人放出來了沒準還能有線索。”

姜昭笑道:“此二個借口太牽強。舅舅不過是擔心出人命罷了。”

賈赦嘆道:“哪科春闱沒幾個擡出來的?那些書生也怪可憐見的。橫豎這些考生多住在戶部的客棧,也好查訪些。卷子收好了,可再出一回考題,下月再考。也可比對學子的文章、查出蛛絲馬跡來。”

姜皎點點頭。

賈赦扭頭看小星星在黛玉懷裏早睡得香噴噴的,又稀罕了他一會子,與姜昭一同往姜文書房去了。

次日賈琏當真入閣了,因賈赦讓他莫丢了姜文的臉面,倒還頗為得體。他竟初生牛犢子似的,聖人問有什麽要說的,立時第一個上去奏了開貢院一事,還直說是昨晚姜文的主意。聖人想了會子,也有道理,這兩科舉子對他稱頌得了不得,一氣兒斷了這稱頌聲他還有點不習慣,便準了。

考生們起初驚懼萬分,後來又有許多人覺得朝廷冤屈了他們,很是受辱。終于有官員宣布,聖人雖知道本科有人舞弊,因憐憫衆多不曾舞弊之學子,特暫将考生悉數放了,四月再考。舞弊者,聖人自譴能手查處。學子一聽還有考試機會,山呼萬歲。

賈赦當真親去花市買了兩大車的文竹,又親送去姜府給小星星掐。誰知小星星又不愛掐那個頑了。賈赦也不介意,趁機又與他頑了大半日才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金子小時候,專門禍害祖父養的文竹- -

108

這一日賈赦上完課,溜達到三味書屋不遠處的私宅預備歇會子,才進了門,門房笑回道:“老爺,琏二爺并琮三爺都在呢。”

“嗯?”賈琏今日不是上朝麽?忙問,“可有客人?”

門房忙道:“琏二爺帶了位公子一道來的,琮三爺領着七八位小爺在後頭蹴鞠呢。”

賈赦皺眉,拿起腳往裏走,先去了後頭的球場。

果然見一群少年鬧哄哄的擠在一處搶球。忽一人拐球而出,晃過前頭的攔截,如飛騎般殺過去,對着門将虛晃了一個假動作,輕輕将球推入空門。衆少年一片歡呼叫好。

賈赦瞪大了眼睛:嘩~~馬拉多納的節奏啊!這個人可以拐來當球星!随即那人轉過身來,他立時打消了念頭——馮紫英。

這會子馮紫英也瞧見他了,笑跑了過來,抹了把臉上的汗:“紫英恰在等世伯呢。”

賈赦立時頭疼起來:“你不是聖人的密探麽?你尋我準沒好事兒。”

馮紫英啼笑皆非 :“世伯縱知道了,可莫說出去。”哪有這樣公開說的。

賈赦哼道:“我才懶得,又不關我事。”

偏賈琮喊着“爹”跑過來了,一把拉住馮紫英:“馮大哥跟我們蹴鞠呢,你不許帶走!”

賈赦忙道:“不帶走不帶走!你們接着踢,我上後頭跟你二哥哥頑去 。”轉身腳不沾地跑了。

馮紫英無奈,只得回去接着哄那群半大的小子。可憐他堂堂聖人的密探頭子只能當孩子王。

賈赦到了院子裏問琏二爺呢,下人回到,仿佛在前頭花園子裏,遂走了過去。只見賈琏躺在花園的秋千長椅上,仿佛已是睡了。賈赦皺眉,口裏道:“這還沒出二月的天兒,不怕着涼怎的?”忙喊人拿毯子來。

誰知賈琏忽然睜開眼:“爹,我沒睡呢。”

“沒睡也搭個毯子。”賈赦在他對面坐下道,“萬一睡着了呢?”

賈琏笑了兩聲坐起來抱怨道:“爹,閣臣太累了。”

賈赦長嘆了一聲,這可憐的孩子:“辛苦你了。咱們家裏也沒旁人能幫的了你。能偷懶的時候只管偷懶,橫豎你在裏頭不過是一個意思,聖人乃是告訴世人他信着隽之呢。”

賈琏愁道:“我本也這麽以為呢。我才入閣這麽幾日便覺得比吏部累多了,早知道拿嬸嬸的孝來推了便是。”

賈赦笑道:“這情形哪裏能由得你推了去,聖人又不是傻子。況家事蓋不過國事。”

賈琏又道:“本想着扛過這陣子便是了,誰知今兒聽聖人的意思,仿佛不預備讓我出來了。”

賈赦道:“閣中要不了那麽多人。”

賈琏揉了揉眼睛:“聖人大約預備動幾個了。馮紫英狠查了這麽十來日,案子分毫無有進展,倒是查出數位重臣與皇子有瓜葛的,待本科考完,朝堂要大動了。”

賈赦這才想起馮紫英來,忙問:“馮紫英怎麽來了?”

賈琏苦笑:“張大人那案子他遇到死胡同了,聖人讓他來尋你要歪主意。橫豎他也知道你早猜着紫英的身份了。”

賈赦哼道:“怪道呢,還陪琮兒蹴鞠。”

正說着,下人送了毯子過來,賈赦命給賈琏搭上:“這些日子上朝替皇帝賣命、下朝還得替你嬸嬸守孝,難得在家歇着,再睡會子。”

賈琏聞言又躺了回去,這回當真阖目睡了。

賈赦便在一旁守着他,直至馮紫英過來了。

賈赦“噓”了一聲,指指亭子,自己立起身來過去。馮紫英會意,也朝亭子走去。

賈赦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馮紫英過來行了個禮:“紫英今日來特向世伯求教。”

賈赦擺擺手:“真不知道聖人如何作想的,我哪裏會審案。”

馮紫英笑道:“世伯常有些奇思妙想,保不齊能有法子。”乃苦笑道,“我查了這些日子,将獄卒并前去審案的一個個都排了。”

賈赦笑道:“從頭說來我聽聽,或是你身在局中。”

原來張大人入獄之時是喊冤的,關了四五日後忽然招供。馮紫英那會子在旁處忙着,等他得了信兒趕了半座城回來欲親審張大人,他便懸梁了。

賈赦笑道:“這明擺着是冤死人的節奏嘛。”

馮紫英嘆道:“如何不是?”

賈赦問:“他招供之前可見過人?尤其是家人。招供的時候誰審的?”

馮紫英笑道:“昭獄不得探視,他家中無人前去。他招供前除了幾位審案的大人,并不曾見過旁人。當日張大人忽然說有重情要禀告……”

“等等!”賈赦打斷他,“他說的是重情要禀告?”

馮紫英道:“是。非為招供,乃是上報。當日在昭獄守着的恰是大理寺卿鐘大人,得信兒立時過去了,他便說了受人指使盜題一事。鐘大人只覺得奇怪,那話前因不搭後果的,忙來打發人來尋我。我卻是在另一處。待收到信兒趕過去聽了鐘大人的話并看了口供,也覺得奇怪,立時往他牢房去,誰知人已然沒救了。”

賈赦思忖道:“鐘大人去見他之時,幾個人?離開牢房後,他身邊幾個人?都是誰。”

馮紫英道:“鐘大人領着一位文書去的,現場還有一位昭獄的獄卒。問完後張大人畫押,鐘大人與文書先生離開,那獄卒便鎖了牢門走了。後直到我過去。”

賈赦“噗哧”一聲笑了:“這不明擺着唯有那獄卒有嫌疑麽?”

馮紫英苦笑道:“那獄卒決計是信得過的,對聖人忠心耿耿。且張大人懸梁用的是他的囚衣,昭獄那房梁不低,那獄卒并無本事一個人将張大人挂上去。後他緊随鐘大人身後便出來了,有人作證。”

賈赦又笑道:“顯見鐘大人與那獄卒是一夥的。鐘大人、文書、獄卒,可夠了?”

馮紫英道:“我曾疑心過這個,偏查訪許久,他二人全然不認得。”

賈赦擺手道:“不認得又如何?他們沒準一個暗號便能對上、或是張大人說了什麽話,使他們立時都明白本歸于一個主子。”

他這是明指皇子結黨了,馮紫英也只得苦笑。“鐘大人亦是純臣。”

賈赦道:“依着我瞧,此事明擺着了。凡事除去了旁的可能,剩下的那一種,不論外頭看着多麽不可能,也只能是真相。既然獄卒無力單獨弄死張大人,那只能是他們三個合力。至于他們為何要合力弄死張大人……若鐘大人與那獄卒都委實忠心,只怕又是那個讓人頭疼的理由了。”

馮紫英忙問是什麽。

“為你好。”

馮紫英一愣:“為我好?”

賈赦笑道:“為了聖人好。世人多愛以己度人,總覺得自己如何如何乃是為了誰誰好。如世上許多父母押着孩子早起念書,雖心裏也心疼,只道是為了孩子的前程好罷了。殊不知小兒睡眠不足,身子便弱了。那張大人還不定說了什麽呢,鐘大人與那獄卒大約覺得他說的話見不得人,或是與聖人有損。寧可滅口,也不讓此事曝光見人。”

馮紫英聞言思忖了半日,向他道了謝,便欲告辭。

誰知他才轉身,賈琮等幾個小子竟躲在花園外頭候着呢。見他二人說完了,一陣歡呼:“馮大哥!蹴鞠~~”

馮紫英忙求助的瞧向賈赦。

賈赦揮揮手:“外頭頑去,你哥哥睡覺呢。”

賈琮等早湧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簇着馮紫英又上後頭球場去了。

他們才走,賈琏忽然躺着哈哈大笑起來。

賈赦忙走過去:“琏兒醒了?”

賈琏笑道:“琮兒他們那麽大聲,豈能不醒。”他如今倒是不拘禮了,懶懶的躺着也不動,嘴邊直笑,“馮紫英也有今日!”

賈赦嘆道:“他倒是也不大,幹了這個,雖為聖人心腹,也是個難的。”

賈琏怨道:“爹!我不難麽?”

賈赦笑道:“你比他難。只是來日你還能辭職不幹,他卻是難撂挑子的。”

賈琏伸了個懶腰:“理他呢,誰讓他自己要幹這個。早先還蒙了我那麽些年,世人都當他是個纨绔。”說着哼了一聲。

賈赦嘆了口氣,又道:“回頭你叮囑會子琮兒,你二嬸的五七還沒到呢,就這麽瞎鬧。”

賈琏皺眉道:“這事兒當老子說才是呢。”

賈赦笑道:“你看琮兒可怕我這個老子?你這個哥哥說的話還管用些。”

賈琏也嘆了口氣,翻身起來:“爹,你那小兒子也不小了。難不成你真的欲讓他當個纨绔麽?”

賈赦笑道:“無事,晚個幾年成親便是。”又不是後世那種激烈競争的社會,能輕松點便輕松點。“讓他自個兒多想會子,日後想做什麽。讓他做自己愛做的事兒,但凡能養活自己并老婆孩子,便是能頑成大家也不錯。”

賈琏無奈,撇了撇嘴,心道,既這麽着,爺就不管了。又擡臂遮了遮日光:“那我再睡會子。”

賈赦點頭:“你睡着,爹守着你。”

賈琏嘟囔了一聲,又躺回去睡了。

這些日子賈母倒是頗有幾分後悔。當日聽說春闱果然出了弊案,尤其考生都關在貢院裏頭的那些日子,心下十分慶幸;誰知後來又說本科四月重考。賈母暗自嘆道:早知能重考,不如讓寶玉裝病,還能不錯過這科。若本科得中,琏兒年紀輕輕又入閣了,也能趁勢得一門好親事。

待王夫人七七過後,賈母便又将賈赦尋來,問他可有好人家可悄悄替寶玉相看。

賈赦目瞪口呆:“我的老太太,老二媳婦屍骨未寒呢。”

賈母嘆道:“可憐老二媳婦臨了不曾吃上媳婦茶,她去了地下唯一挂心的便是寶玉了。老二是個呆子,我只問你可有什麽好人家先相看着,待除了孝再說。”

賈赦無奈,他是當真怕這老太太人老了辦事兒亂來,忙道:“這會子委實不便,怎麽也得百日熱孝之後。”

賈母道:“你們前些日子不都說了麽,琏兒入閣不過是聖人昭示對姜大人并咱們家信任之意,過幾個月大約還得出來。不若趁着這功夫替寶玉相個好人家。”

賈赦嘴角抽了抽,心道,借東風也不是這麽個借法,忙笑道:“縱然如此,也不過是替他日後打個埋伏的。琏兒不是科考上去的,更別提什麽庶吉士,難以服衆。”

不料賈母立時眼生笑意:“咱們家唯有寶玉是個能念書的。”半晌,又嘆道,“可惜他本科不能春闱了,又得等三年。”

賈赦好懸沒跳起來!忍了半日,才道:“既是天命使然,也沒法子了。”恐自己忍不住,立時尋了個借口走了。

他一肚子火沒處發,在榮禧堂轉悠半日,只得跑去找白安郎。

白安郎正在自己那小院子的石桌邊坐着石凳喝茶,見他急匆匆跑進來還以為出了何事,剛要問,賈赦噼裏啪啦跟爆竹似的将賈母的話說了。

賈赦拍着石桌狠狠的抱怨道:“寶玉那小書呆子跟琏兒能比嗎?琏兒雖非科考出身,但他能幹啊!有情商有智商,不過少念了點兒子曰詩雲又怎麽了?文書相公是幹什麽吃的?寶玉會念書、會寫文章,哪裏是上朝堂耍政治的料子,那小子的德行不是讓人氣死就是讓人玩死!”

白安郎聽了笑了半日:“赦公既然知道,又生的什麽悶氣。老太太上了年紀了。要論偏心,赦公也偏心得很。”

賈赦一愣:“我哪裏偏心了?我對寶玉喜歡的緊。”

白安郎笑道:“外人看琮三爺都是纨绔呢。”

賈赦哼道:“那是他們沒眼光!我琮兒聰明又貼心,來日必有出息。”

話音剛落,白安郎已笑倒在桌子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給皇帝幹活是很累的呀

額,看到有親提到黛玉的寶寶說話早的問題。那個,金子六個月就說話了嗷~~不過一歲半才走路。盡管如此童年時代的金子還是後發制人成長為了一代打女!

舅姥爺那個确實搞錯了,內什麽,請室友君掐點兒修!我先吃飯去了……

109

轉眼榮國府出了王夫人的孝,因她在小佛堂那許多年,孝幡一撤下去又一切如常,唯有寶玉默然許多。賈赦想了想,丢了份活兒給他,讓他研究他曾經最愛的胭脂配方,說是為了過些日子開鋪子。

寶玉笑道:“我知道大伯怕我多想呢。無事,我只溫書去。太太不愛我弄那個呢。”

賈赦“哎呀”了一聲,歉然道:“我忘了。”

寶玉淺淺一笑,專心致志念起書來。

賈政見了無比欣慰,這一日特向賈赦道:“寶玉如今倒是明白了許多。”

賈赦嫌棄的撇了他一眼,拽了他就往外走。

賈政莫名得很,也只得跟着走。

不一會子竟到了外院寶玉屋裏。寶玉才念了會子書,見伯父拽着他老子進來,唬了一跳。

賈赦将賈政往寶玉跟前一丢,道:“剛才你老子去尋我顯擺,‘寶玉如今倒是明白了許多’!我想着你沒親耳聽見有幾分遺憾,特将他拉來。”

一時賈政莫名尴尬,寶玉倒是笑了:“我如今長進了,老爺自然高興的。”

賈赦伸手就給了他一下子:“琏兒都喊我爹了,你還老爺長老爺短的。心裏明白是一回事,嘴上說出來自然愈發親密些。”

寶玉笑應了“是”。

賈赦便将他老子丢下自個兒哼着小曲兒走了,管他們爺倆如何。

誰知他才回到自己院子,正欲收拾收拾去姜家瞧瞧小星星,外頭有門吏來報,馮紫英來了。

賈赦額頭一跳:這個小子又來幹啥?偏又不能不見,只得往接待廳而去。

馮紫英見了他深施一禮:“煩擾世伯了。”

賈赦擺手道:“罷了,你這小子突然冒出來八成又是麻煩。”

馮紫英苦笑道:“因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特來尋世伯請教。”

賈赦哼道:“我又不是諸葛亮。”

二人乃坐下說話。

原來馮紫英那日回去再審大理寺卿鐘大人,因不再搭理他“忠心聖上”等起誓,居然不曾花太多功夫便旁敲側擊出了許多味道來。再回頭去審那文書,果然審出來了。

那禮部尚書張大人當日說有下情要報,說的是他曾撞見另一位主考翰林院徐大學士有幾分慌張的捏着一只極舊的荷包往袖子裏藏。那會子他只覺奇怪,不曾往心裏去。如今他想了這數日,仿佛是有幾分可疑的。

鐘大人只說知道了,便欲領着文書離去。那張大人見他不甚在意,急了,拽住他反複說些莫名的話。文書起先不曾聽懂,到後頭他說得過于顯了,再想裝聽不懂,也來不及了。

那會子獄卒本以為鐘大人已經審完了,便過來預備待他們出去了鎖牢門,不得已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偏鐘大人是個沉穩性子,鎮定下來,稍稍問了張大人幾個問題,便問出來許多,不多時竟将張大人吓住了,悉數招供。他們三個一商議,橫豎張大人委實洩露春闱試題,乃将他滅口了。又商議着寫了份口供,拿着張大人的手蓋了印。

賈赦聽到這兒趕忙道:“吓了那獄卒一跳的那事兒你別告訴我!”

馮紫英嘆道:“我本來便不敢告訴世伯的。想來世伯也猜出七八分了。”

舊荷包這種東西,傻子也能聯想到古代閨閣八卦。既然能吓得那三個人滅口,這玩意九成跟後宮有關。誰知道那位徐大學生當年跟前任皇帝的大小老婆又暧昧還是跟現任皇帝的大小老婆有一腿。

馮紫英笑道:“此事世伯乃是源頭,故此你不能不管。你若不管,我便去回聖人,拉斯汀下水。”

賈赦哼道:“罷了,他那性子還不穩,須得再磨幾年。”忽然又問,“與我何幹?”

馮紫英道:“還不是你那戶部替舉子租客棧引出來的。”

賈赦一愣:“那不是好事兒麽?舉子得了實惠,戶部得了口碑,聖人得了士心。”(←請注意,此士心乃士子之心的意思,并非意指某絕世受編。)

馮紫英道:“你女婿家中那‘書生餐館’又做了什麽‘書生快餐’,又便宜,還能抄書抵飯錢,引得那麽多飯店悉數學了去。旁人若再想輕易收買許多舉子卻是難以下手了。上一科他們便想不出法子來了。”

賈赦皺眉:“他們是誰?”

馮紫英道:“二皇子一系。”

賈赦哼道:“如此說來,他們要瓜完了?”

馮紫英嘆道:“因他們那一系多是舊勳貴,子弟少有出息的,偏近年來朝堂愈發勢弱。張大人早年得了吳閣老接濟并暗中栽培,竟是吳閣老的人,聖人一直不知道。大約這是他們最後一張底牌了。他們欲借着本科張大人出題,送些子弟入朝。故此,本案最初當真只是一個科考弊案。”

賈赦點頭。許多看着複雜的大案子,往往初衷極為簡單。若不是有極大的需求,誰會冒險做這麽大的案子?

“張大人将考題由他們買通的送飯食嬷嬷傳出去,至于二皇子吳閣老他們給了誰,他就不知道了。他竟是全然不曾想着此事會露了出來,故此,一着急便想着去污徐大學士。故此,鐘大人他們倒是沒說假話,張大人委實是将考題送人的,也委實是有人指使,且委實不知道送給了誰。這會子我去問吳閣老,他必然也是不肯認的。張大人一死,我是半分實證都無有了。”

賈赦哼道:“這個簡單。眼瞧着四月了,會試重考。将卷子細細對着,有本事差太多,瞧瞧他們是誰家的,哪一營的。”

馮紫英點頭道:“聖人特将會試定于四月,也是為了方便我查案子的。”

賈赦又道:“如此不是水落石出了麽?”

“那将荷包丢進隔牆丢入禦史臺蘇大人院內的人呢?”

賈赦笑道:“這個卻不好說,未必是三皇子的人。”

馮紫英道:“另有常大人,他說有一日如廁時聽見有人恍惚說了幾句話,像是替姜大公子弄到了春闱考題雲雲。他那會子也将信将疑,因太過于含糊,也不曾露出來。”

賈赦拍掌道:“我可猜着了,果然是有立在風裏送過去的幾句聽不清的話。另一方要的便是常庸在君前對姜文一霎時之疑心。有了一霎時便足矣。必是吳閣老他們太貪心,欲一回弄許多子弟舞弊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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