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其實是匆匆趕上點的…… (6)

愛吃些小街小巷的小點心,也愛四處拉人來聽課,衆人也不以為意。下了課,那夥計又圍着賈赦問了許多問題。待人群都散了,乃塞給他一封信,求稍回給他們王爺。

賈赦哼道:“下回讓我替你們送信,好歹給捎一碟子核桃酥來,哪有白白使人送信的理兒。”又托了他去查那胡家。

小夥計笑應了。

不過三五日功夫他便回了信兒來。那胡家果然是受了人唆使,竟是榮國府的老親鎮國公牛家。因家道衰敗,偏後繼無人,又不敢明着算計賈家,便繞了個彎子去哄胡家。胡老爺子并胡家的大爺俱已被他們家設法拿捏在手了。若胡家事成,他們趁機與胡家結親撈好處。若是不成,他們一縮脖子藏了,無痕無跡。

賈赦回去将這個丢給賈琏再不管了,口裏道:“我老了,這算計的是你閨女,你愛如何如何。”

賈琏一手接了信道:“兒子明白。”

自去設法連胡家帶牛家一并收拾了,比賈赦狠了三分,偏沒人看得出來是他幹的。那兩家心下雖疑心,一則無有證據,二則又能奈賈琏何?

不多時,“忠誠王爺”之遺體回京了。因施隆大張旗鼓的一路宣揚,司徒塬死于水匪一事赫赫揚揚傳開來,京城如炸了鍋似的。

五原醫學院已創辦八年了。賈赦的三味書屋之益處是不易現于世人眼前的,而醫學院之益處卻是實打實。許多大夫從此處學成畢業,醫術十分精湛。因司徒塬那學校本是無學費的,他那醫學院的畢業生們診費也不高,甚至常常有義診。尤其是本朝大夫不甚擅長的一些病症,洋大夫能治,洋大夫教出的小大夫亦能治。又有賈赦無償提供許多後世醫學常識,如青黴素他們雖無法提煉,卻早已廣泛使用,這八年間活人無數。司徒塬在許多百姓心中悄然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終于司徒塬之“靈柩”拉進京城,京城百姓哭成一片,無數跪拜于車馬兩側,香燭紙馬遍地,口稱蒼天無眼。賈赦本來是去瞧熱鬧的,見此情形長嘆一聲,十裏長街送總理也不過如此。

被他拉來一道看熱鬧的齊周也嘆道:“忠誠王爺想是再也活不了了。”

賈赦一愣:“此話怎講?”

齊周道:“聖人如何肯讓他再活過來?”

賈赦立時明白了,搖頭道:“連做了好事致名聲大好都不成,神馬世道。”

齊周嘆道:“民心一物,素為天子忌憚,況他本是王爺。”

賈赦頓覺無趣,遂拉了他離開了。

次日那小夥計又來聽課了,這回孝敬了榮國公一個小食盒,裏頭裝着一碟子核桃酥,食盒下頭藏着一封信。

後忠誠王爺大葬,阖京哀聲動日、悲意遮天,聖人心中雖不痛快,倒也無意同死人計較。幸而司徒塬長子素日不大理醫學院之事,也幾乎不去學校,倒是不曾繼承這民望,聖人只将他封為樂安郡王了事。倒是太醫院有人提議,将五原醫學院收入朝廷。聖人稍稍心動,招來姜文等幾個商議。

姜文搖頭道:“我瞧着不妥,忠誠王爺才入土呢,縱太醫院眼饞那個,也得過些日子,或是尋個好時機。”

聖人皺了皺眉,倒也是,他雖眼饞那醫學院的民心,這會子就奪了來仿佛不甚妥當。

賈琏在一旁道:“豈止不妥,大大的不妥。”

聖人笑問他緣故。

賈琏奏道:“世上除了他們醫學院,難道就沒有別處的大夫了?若他們醫學院歸了朝廷,哪怕不由太醫院管着,三十年五十年後,只怕太醫院裏頭皆是他們的人了,旁的好大夫如何進的去?況他們這醫學院如今衆人瞧着好,不多時必有旁人也辦起醫學院來,就如同書院一般。太醫院只需挑最好的大夫便是,憑他哪個醫學院教出來的。”

聖人不禁大贊:“善!朕倒是不曾想到這個。”橫豎最好的大夫仍在太醫院。

此事揭過,江南水匪又提了上來。

聖人嘆道:“倒是朕一時想差了,反送了老五性命。”

因不再問群臣,直接下了旨,右翼前鋒營統領姜武領三萬精兵南下剿匪,戶部尚書齊周總管後勤糧草槍械供給。

賈赦聞信捶桌大笑:“天助我也!”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都木有打幾下游戲= =過年真麻煩。

114

話說賈赦聽聞聖人竟是遣了姜武南下剿匪,無比歡喜,立時換了衣服溜達去姜武家。

恰逢姜武獨子姜昀愁眉苦臉的從書房出來。

賈赦笑問他:“姜小昀,怎麽了?”

姜昀趕忙上來扯住他:“賈伯父來的正好,我父親母親吵嘴呢。”

賈赦奇道:“他倆口子不是模範夫妻麽?也有吵架的日子?”

姜昀愁道:“母親憂心父親此去危險,聽聞這夥水匪非但厲害,且膽子大的很,連王爺都殺了。我父親道,聖人派他去只為了向世人示意他看重忠誠王爺,實乃牛刀殺雞的。”

賈赦笑道:“我送你爹一條錦囊妙計,管保他平安無事。”

姜昀眼眸一亮:“當真?”

賈赦不禁揉了揉他的腦袋:“你這小子竟是個呆的,比你老子可愛多了。”

姜武恰從屋裏出來,喊道:“賈恩侯,你欺負我兒子我立時去你家欺負你孫子。”

賈赦哼道:“我孫子機靈着呢,你欺負他不着。”白安郎教出來的,說他不是小狐貍賈赦自己都不信。一壁說着,一壁進去。卻見鄒氏拭着淚過來行了個禮。

賈赦笑道:“弟媳婦,無事,我保他囫囵着去,囫囵着回來。”

姜武聽了立時扭過頭來拎了他到一邊:“你知道什麽內情?”

賈赦笑道:“大約知道得不少,只是這會子不便告訴你。你過了江南,先去替我瞧寶貝外孫子、捎些禮物過去。”

姜武瞧了他半日:“還有呢?”

“這幾回,朝廷的兵馬多在常州。你只往我女婿那裏去。”

姜武思忖了會子:“委實都是從常州過去的。莫非常州縣令與水匪有染?”

賈赦笑道:“這個卻不好說,你往無錫去尋莫瑜,你與他是師兄弟,也說得過去。到了那兒,你保不齊還能見到旁的老朋友。”因悄悄拉了他耳語道,“不止一個。”

姜武挑眉上一眼下一眼瞧了他半日,賈赦只笑不出聲。

過了些日子,姜武領着三萬精兵浩浩蕩蕩往江南而去。一路無話。因受了榮國公賈赦之托去瞧他女兒女婿并外孫子,自己也欲趁機瞧瞧小師弟莫瑜,故并他不曾如前番幾路人馬一般駐紮在傳聞離水匪巢穴最近的常州縣,卻是往無錫來了。

無錫縣令莫瑜早早的領着人在城門相迎,姜武将人馬駐紮于城外,自己領着些心腹親兵并兩個偏将,帶了賈赦逼他運來的十幾車的東西浩浩蕩蕩進城去。

見了莫瑜先指着後頭的大車抱怨道:“你瞧瞧,這是你那好岳父幹的!我哪裏像個将軍!簡直是販貨的。”

莫瑜拱手道:“師兄辛苦,多謝了。”

把姜武噎得無話可說的。

進了縣衙,将旁人安置下去歇着,姜武只身跟着莫瑜往內宅而來。也等不得寒暄,直問:“你岳父道,此處有老朋友,是誰?”

莫瑜一愣。

姜武又說:“賈恩侯說,在無錫我能見着老朋友,且不止一個。怎的,你也不知道?”

莫瑜恍然:“大約是癡道人與彭家姑姑?他們有時在城外靈寶觀中住一會子,便會過來與我并圓圓手談幾回。多半時日往四處雲游去,也不知這會子在不在。”

姜武拍大腿道:“原來是她!有年頭不見了。有她在此戰便宜了。”

才說着,外頭有人來報,彭家姑奶奶來了,說是特來尋姜将軍的。姜武愈發歡喜,忙吩咐快請。

不一會子,彭潤仍然是一身青色男裝進來,人比數年前曬黑了許多,望着姜武微微一笑:“浩之,久違。”

姜武大喜:“久違久違!有你在水匪可麻煩了。”

三人相見各自行禮,寒暄幾句廢話。

姜武嘆道:“阿潤,你倒是半分不曾變化,瞧着比京中還威風了幾分。”不由得心下生疑。彭潤身上那股子軍人的英氣愈發濃了,全然不似離開軍營數年的人。

彭潤淡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意來。乃道:“你才過來,論理當讓你歇會子。只是如今我有一事要與你商議。”

姜武忙道:“可是水匪之事。”

彭潤道:“倒不是,過會子再說。”

莫瑜卻趕着她問:“癡道長可來了?”

彭潤笑道:“在靈寶觀中,你可要去與他手談一局?我與浩之亦許久不曾切磋。”

說得姜武也手癢了,連聲叫“好好,如今你竟不是我對手!”

彭潤哼道:“戰了再說。”

恰迎春抱了莫岘出來見過他們幾個,姜武指着他道:“便是為了你這個小東西,害的我做了一回商販。”忽然想起一事,“這小子該喊我什麽?”

莫岘離京那會子才兩歲,喊人也胡亂喊着。多半順着莫瑜那頭喊“姜二伯父”,有時賈赦特指着他讓莫岘喊“姜二爺爺”。如今都四歲了,姜武的稱呼也該定下來了。

莫岘眨巴眨巴眼睛瞧了瞧姜武,喊了聲“姜二伯父”。

姜武笑道:“怎麽不喊姜二爺爺?”

莫岘歪頭道:“頭發胡子都不白呢。”

姜武哈哈大笑,因抱了他在懷內颠了颠:“沒錯,你伯父可年輕着呢,哪有你外祖父那麽老。”

因頂了他在院中轉悠了幾圈兒。莫岘乖乖的,又愛笑又黏人,姜武喜歡的了不得。問他“愛吃什麽愛頑什麽”雲雲,莫岘老老實實的照單全說了。姜武愈發歡喜,直說“姜二伯父明日便給你送兩大車來。”

莫岘想了會子道:“我竟吃不了頑不了那許多的,送我一份便好。”

姜武連贊“好實在的孩子!”

又樂了會子,彭潤欲領着他們兩個往靈寶觀去。

迎春抱着莫岘送他們至院子門口,莫岘忽然問:“爹爹要出門麽?”

莫瑜扭頭道:“爹爹出門會子,給岘兒帶糖葫蘆回來。”

莫岘在他母親懷裏招了招手:“爹爹回來,岘兒有話說。”

莫瑜奇道:“你有什麽話說?”一面說着,一面當真回來了。

待他走進了,莫岘伸出小爪子去抓他爹,莫瑜忙伸手出來給他。莫岘小爪子太小,只捏的住他爹的兩根手指頭,小臉蛋上一片肅然:“爹爹,不可在外頭飲酒,會醉的。”

姜武“噗哧”一聲樂了:“莫小岘,醉了便醉了,男人喝點子酒有甚大不了?”

莫岘正色道:“爹爹醉了好臭的,媽媽又得替他收拾半日,他們兩個都不理岘兒了。”

姜武不禁大笑,莫瑜也笑起來,乃捏了捏兒子的小爪子:“既這麽着,爹爹答應岘兒了,不飲酒。”

莫岘伸出小手指頭來:“打勾勾!”

莫瑜與他勾了勾手指頭,又拍了拍他的小腦袋,才轉身出去。

姜武笑道:“你們爺倆倒有幾分像是恩侯與壯壯似的。”

莫瑜笑道:“岳父道,莫小瞧孩子,你愈敬重他,他愈敬重你,來日長大了亦能敬重旁人。你若哄了他,他來日自然哄你的。”

姜武笑道:“我聽他說過,我還說他拾古人牙慧,這不就是曾子殺豬麽?你岳父哼道,不過尋常道理罷了,曾子幹了一回倒跟了不起似的,這點子小事誰不知道。”

說得三個人都笑起來。

姜武同兩位副将打了個招呼,只說同莫縣令并一位老友出去逛逛。那兩位副将早年在京中也認得彭潤,打了個招呼。三個人打馬如飛,不多時便到了靈寶觀。

靈寶觀不大,道士亦不多。五年前本縣大財主李大官人偶得一夢,許願重建靈寶觀,因大興土木了一回。起初香火也曾旺過一陣子,看熱鬧的看完了,便冷落下來。莫瑜急着自個兒尋癡道人去了,彭潤領了姜武往後頭來。

彭潤道:“有一事須得先告訴你,忠誠王爺還活着。”

姜武大驚:“他沒死?莫非是在水匪手中?”

彭潤道:“被我的人救了。”

姜武一愣。

彭潤又将賈赦僞造得可以亂真的火鳳凰特種營之金印并兵符取了出來。

姜武雖有幾分驚訝,半晌,擊掌道:“怪道呢,你忽然就說往江南去了,數年也不過那麽幾封信。”又笑道,“你們這火鳳凰的名字是恩侯取的不是?他取這名字那會子我恰在當場呢。”

彭潤颔首道:“正是。”乃微揚下巴示意,“我不認得忠誠王爺,你瞧那個人可是?”

這會子司徒塬的傷勢已無幹息,趙得福正陪着他在觀內後院轉悠。忽一擡頭,見姜武笑嘻嘻迎面而來。“王爺別來無恙。”

司徒塬嘆道:“你瞧我這模樣兒,可是無恙?”

姜武笑道:“天下能得幾個人如王爺這般,人都下葬了還生龍活虎的,王爺福澤深厚。”

司徒塬啼笑皆非,又搖搖頭:“是非成敗轉頭空,罷了。”又特多瞧了他幾眼道,“如今忠誠王爺既死,我看你倒是順眼了許多。”

姜武哼道:“末将看王爺依然不順眼。”

司徒塬笑道:“既然不順眼,又特特來瞧我作甚?”

姜武道:“彭将軍說救下了一個人,自稱忠誠王爺,末将總得确認一番是否假冒的。總歸她可不曾見過王爺的。”

幾個人遂進了屋裏,彭潤先道:“忠誠王爺離京之時我也得了聖谕。他是來招安的,我是來剿匪的。”

姜武樂得沖司徒塬擠眉弄眼。

司徒塬一臉懶得搭理他的模樣,再細細描述了一番南下招安經過。

姜武聽完不由得大笑,指彭潤道:“你當日不救他倒是更便宜,省卻咱們許多事。”

司徒塬哼道:“姜浩之,你如今膽子倒是大了。”

姜武笑道:“你一個死人,我怕你作甚!”忽又奇道:“阿潤,既然你們在剿匪,我又來做什麽?”

彭潤瞥了他一眼:“你真不知道?”

姜武道:“我應當知道麽?”

彭潤笑道:“自然是來當幌子的,不然小小的水匪勞動你作甚。”

姜武噎了半日,忽然拍案道:“豈有此理!此中必有旁的緣故,快與我說明白些!”

彭潤只做沒聽見,姜武便以為其緣故不便當着司徒塬說,也不再問。

司徒塬向姜武正色道:“經由此事,我也悟了。我欲丢去紅塵俗物,自此湖海自由。橫豎忠誠王爺司徒塬已死,姜将軍,打個商量,你不曾見過我,如何?”

姜武搖頭:“這個卻是不成,王爺若同聖人打商量,他沒準能答應。”

司徒塬嘆道:“若恩侯在,定然能打這個商量。”

姜武皺眉,過了會子才說:“他卻不同,他無職一身輕。”

司徒塬正色道:“非也。恩侯眼中,果真衆生平等。”

姜武聞言愣了半日,再擡頭時,司徒塬恰轉身離去,趙得福攙着他,身形蕭瑟無比,竟是透出幾分凄涼來。

姜武當日親眼見他“靈柩”入京并大葬那情景,嘆道:“不曾想他那醫學院忒得人心,他若回去,只怕要惹聖人忌憚。”因将那些情景向彭潤細細說了一遍。搖頭道,“莫說聖人,連我這個身在聖人陣營、早年與他對戰多時的都心有餘悸。”

彭潤道:“如今聖人已穩坐天下,兵馬在手,何須憂心他。”

姜武道:“自古皇位之争無父子,他若不曾讓四皇子反手一刀,而是實在相助,聖人倒是容易去做太上皇的。那椅子旁人坐着的時候拼死去奪,從不想敗了會如何,一群兄弟中唯有一位可勝出,餘者皆敗;奪了椅子後日日恐旁人來奪,偏這個旁人多半是兄弟兒子。聖人的日子過得委實不安生。”

二人遂丢開此事,往外頭院中鬥了幾下,身形兵刃俱騰挪不開,漫說騎馬了。便使小道士向莫瑜打了個招呼,揚鞭往郊外去了。

他兩個好久不曾交手,倒是旗鼓相當的。二馬相錯之時,彭潤低聲道:“有件事方才不曾說與你,這會子該說了。不然你上折子時怕是要露陷了。”

姜武忙問何事。

彭潤輕笑道:“給你并司徒塬看的那金印兵符俱是賈赦僞造的。”

姜武好懸一個趔趄栽下馬來,半晌,低吼:“你說什麽?”

彭潤仍然面無波瀾道:“我是水匪。”

姜武呆了半日,傻子一般問:“你說什麽?方才風大,我仿佛不曾聽清楚。”

“我是水匪。”

半晌,姜武忽然問:“方才做什麽哄我?”

彭潤道:“方才要一并哄着忠誠王爺,須得有你在旁做個佐證,他必能篤定我是聖人密營将領。”

姜武瞥了她一眼。

彭潤乃抖了抖辔頭,揚鞭指了前頭一處開闊去處,“尋塊石頭,坐下說。”

姜武心內早翻江倒海一般,默默随着她尋了兩塊大石頭坐着。

彭潤乃将賈赦當年初次來江南那會子便憂心新君登位恐容不得他們、特與李三交好;後來見這些皇子一個個靠不住,通匪愈多;彭潤讓唐貴人暗使手段離了特種營,無聊的緊,賈赦薦了她南下;前頭幾回官兵與他們交手是何等情形,賈赦與齊周父子如何猜測從頭至尾俱說了一回。

末了她道:“我瞧見那假金印兵符并齊全文書便明白了,這些水匪總有一日能悄悄化作朝廷官兵的。”此時彭潤以為全軍化作官兵少說得數年以後,不曾想,她們當水匪的日子不多了。

半晌,姜武道:“你們何不拉了司徒老五入夥?”

彭潤哼道:“他一個王爺,如何肯輕易歸降水匪?眼下不是時候,待我軍正名成了朝廷官兵卻再拉他入夥不遲。”

姜武苦笑道:“這個入夥乃是結黨罷,賈恩候終于還是反了。”

彭潤道:“竟也不算。總歸日後皇帝依然姓司徒,我瞧賈赦之意為諸王分政,莫使一君獨大。”

姜武思忖了會子:“忠誠王爺想來樂間其成。”

彭潤瞥了他一眼:“你呢?”

姜武苦笑道:“造反大事,且容我想幾日。”

彭潤颔首:“你且慢慢想着。”又道,“我不擅編謊,給聖人的密折如何上,你且琢磨着罷。”

姜武哼道:“我又如何會了,恩侯最擅此道,偏其人不再此處。”乃揚鞭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假作真時真亦假,額,有些劇透型的評論,金子就當沒看見了……

115

話說姜武終是知道了自己這幾個朋友早聯合一氣預備擁兵自重,縮在無錫縣衙思量了數日,有人問起來只說姜将軍頗有些水土不服。北人來南地水土不服本是常事,旁人倒是不曾起疑。

偏莫瑜不知情,眼見師兄神色恍惚心思重重,頗為着急,大夫皆無計可施,唯有在姜武院子外頭團團轉罷了。

忽外頭報彭潤來了,莫瑜十分歡喜,迎出來急道:“彭姑奶奶,師兄這幾日仿佛是魔症了似的,如何是好?”

彭潤道:“他是閑的,你帶我一同去見他。”

莫瑜滿口應了。

二人便往姜武屋子裏去,彭潤直丢給他一份口供。“姜浩之,你水土不服這些日子,我已将常州縣令拿了。”

莫瑜大驚:“啊?!”

“依着賈赦給馮紫英的法子,”彭潤瞥了莫瑜一眼,萬年難得好心一次,解釋道,“馮紫英是聖人如今的密探頭子。你岳父送了他一則審訊法子,便是将犯人關在密不透光之空屋中,使其眼不見人耳不聞聲,不過數日功夫,再帶出來時必然悉數招供。”

莫瑜眼珠子往上瞧,假裝抓不住重點的模樣嘆道:“岳父奇才,我輩望塵莫及。”聖人的密探頭子雲雲豈能随便說出來?

彭潤接着道:“口供在此;人在外頭、我使人交予你的親兵了。”

“什麽?!”姜武“唰”的站起來了,“你已将常州縣令拿了?”

彭潤點頭道:“早預備好了要拿他的,單等你過來做幌子。終歸我們是密營。”

姜武噎了半日。你們是水匪好不好……哪有這樣洗白的……莫瑜還在呢……

“只是此處既無有水匪,我們也當回去日常練兵了。”說着她又掏出一卷東西來,遞給姜武。“今日來了密旨,給你的。都是自己人,不用多禮了。”

姜武打開一看,果然是聖旨,乃是讓他接手調查四皇子使人扮水匪一事。那字姜武熟悉得很,前幾年他與特種營扮作江洋大盜楚留香與胡鐵花搬空了平原定城兩府的庫房,便是留下的這筆跡——出自齊周他爹齊老爺子之手。再看那玉玺印子,無一處不真。

姜武好懸沒拍桌子大笑,偏有莫瑜在一旁瞪着純真的大眼睛,生生又忍了下去。

彭潤又道:“你水土不服這麽些日子,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莫瑜也道:“可不呢,大夫都說你身子本無礙的。師兄,既如今有正經事兒做,卻莫在院子裏耗着了。”

姜武瞪了他幾眼,揮手道:“去去,抱了岘兒來我瞧,我便好了。”

莫瑜笑道:“這個容易。我只走慢些,二位将軍好生商議。”跟後頭有鬼在追似的撒腿跑出去了。

到了後院,不由得向迎春慨嘆:“岳父這個隐謀當真什麽都管的。連聖人密探頭子審犯人的法子都是他教的。”

迎春笑問:“大約是早年姜大叔父掌密探營時父親說給他的。”

“仿佛不是,聽聞是說與馮紫英将軍的。”過了片刻,莫瑜又驚道:“隽之師兄掌過聖人的密探營麽?”

迎春奇道:“二爺竟不知道?我當你早知道的。”

莫瑜興致盎然:“這等機密他如何肯告訴我。岳父倒是半點事兒不曾瞞着你麽?”

迎春笑道:“我爹在兒女跟前時常口無遮攔,這些話皆是他無意提起的,我們雖聽見了,只裝作沒留神罷了。”

莫瑜不禁攬住她笑道:“真真是心有靈犀了,圓圓跟我是一樣的!方才彭姑奶奶與師兄說話忘了避開我,她說他們是密營雲雲,仿佛有旁的要務,聖旨也随手丢給師兄了,竟不是為了水匪來的。我也只裝作沒留神混過去了。半晌師兄才明白過來,打發我出去,我竟是逃出來的——誰知道他們要說些何等機密,我一個小小縣令知道了全無好處。”

迎春連贊他機敏識時務,哄的他眉開眼笑。

另一頭,眼見莫瑜沒影兒了,姜武忙扭頭望着彭潤:“你們卻又耍什麽花槍!”

彭潤道:“那常州縣令本來便預備等你來再拿的,方可借你這幌子。我們是扮作你的人拿的他,還不留神在常州縣衙留了你軍中的影子,不然江南豈非又得上一封折子,常州縣令讓水匪綁架了?”

姜武哼道:“難道他不是讓水匪綁架了、竟是讓我拿了不成?”又一指聖旨,“這個呢?”

彭潤道:“委實今兒才送來的,讓你得空給司徒塬瞧瞧。齊老爺子道,此人日後是我們洗白之關鍵證人。”

姜武哼道:“無法無天。”

彭潤瞥了他一眼:“水匪本來無法無天。”

姜武又問:“你們去哪兒?”

彭潤正色道:“忠誠王爺起初送回京中的兩封書信都是尋常筆墨,然最近一回用了秘語,齊周費了數日功夫竟破不了。司徒塬不是會等死認命之人,齊老爺子恐京中或生變故,我家小六那幾個人只夠護着聖人了,哪裏顧得了這幾家;偏偏他你又南下了。況如今你領着三萬人馬在這兒,兩軍在一處轉悠着,若惹了什麽不便,卻難以收場。他便讓我領着人往京中去,待你大軍回京再回江南來。可巧這些年我弄過幾次長途拉練都不甚遠,如今正好練一練。”

姜武噎了半日,道:“你們的糧草軍費呢?”

彭潤奇道:“當年蘇州糧倉那案子不是你來查的麽?竟是忘了不成?”

姜武追憶往事,那會子賈赦猜道,若那些水匪将盜取的糧食吃十年賣十年養家十年,這十年水匪都不用去搶糧食了,便能安心經營附近的民心……苦笑道:“讓他猜着了。”

彭潤無意知道他想什麽呢,又道:“實在不成先向朝廷預支些,橫豎如今管着這些的是齊大人。”說得姜武翻了個大白眼子。

“人也給你了、口供也給你了、聖旨也給你了、司徒塬依然留在靈寶觀養傷……你快些給聖人上密折子,過些日子京中那真聖旨便來了,想必跟齊老爺子寫的這個差不了許多。”

姜武笑道:“我若将你們奏上去呢?”

彭潤轉身道:“你不傻,我們是你姜家之後路。”拿起腳來走了。

姜武哼了一聲,拿起那常州縣令的口供來瞧了瞧,不由得拍案道:“竟然是他!”半晌又嘆道,“倒是有幾分能耐。”他那水土不服登時好了。忙喊親兵,“将彭潤送來的那人帶上來。”

親兵跑去外頭問了一會子,回來道:“彭姑奶奶不曾帶什麽人來,只給拿來一口箱子。”

姜武心道,還裝什麽密營,把人塞箱子裏頭難道不是水匪的法子?便說:“搬進來,打開,人在箱子裏。”

兩個親兵方去将箱子搬了進來,姜武讓他們打開,一個白淨面皮的男子果然在裏頭擱着,便是時任常州縣令了。

姜武乃令親兵将他弄醒了,擺着架子又審了一回。

因彭潤的人從一開始便暗示自己為朝廷密探,常州縣令只當他投靠四皇子一事敗露了,這會子見換了一位長官,也不曾生疑,老老實實又說了一遍。

原來他也不過是個小喽啰,只依着京城號令寫了三回誇大其詞的折子罷了。而與前三路将軍聯絡共同上折子圓謊呼應者乃京中來的一位辨士,喚作王然。姜武腦子靈光,立時想起此人就是昔日因惹了榮國府被五皇子親手毀掉的側妃王氏之兄王然。他本京城名士,其妹遭五皇子舍棄,自己苦心經營的文名又讓姜昭輕易蓋過去,明面上默然無聲了,實則暗投了四皇子,大約欲候着有朝一日四皇子成事,向這一幹人等報仇。至于施隆給忠誠王爺下套一事,他全然不知,甚至不知道那屍首是假的,還當真以為忠誠王爺讓水匪宰了。至于那捕快,早在水匪第一回大勝之時便回京了。

姜武捏着口供想了半日。四皇子母家不顯,既得了司徒塬相助、又能背着他弄出這許多動靜來,顯見他還另有旁的助力。不曾想他本事不小。又苦笑了幾下。若無彭潤之意外,他倒是八成能成事的。單單看他對司徒塬卸磨殺驢之舉,決計不是個能容人的。不由得長嘆一聲:罷了,總得替阖府留條後路。

乃命将常州縣令帶了下去,又派人去外頭請兩位偏将來。

待他二人來了,姜武正色道:“我這些日子對外頭裝作水土不服,其實另有旁的公幹去了。”

兩個偏将面面相觑:“将軍有何要務,竟連我們都瞞着了。”

姜武道:“我們進無錫的那日,我急着同彭潤去了一回道觀,你們可還記得?”

兩個偏将都笑道:“記得,我們還頗為奇怪,将軍無事往道觀去作甚。”

姜武信口雌黃道:“彭将軍随她的恩師游歷江南,因其師癡道人舊年曾在靈寶觀住着,他二人時常回來瞧瞧。偏前些日子他們回了觀中,遇上幾個人求宿,中有一人身受重傷。偏還有一個人,阿潤瞧着像是宮裏的公公,便多了個心眼子。雖将他們留在觀內住着供那人養傷,也設法困住不曾讓他們走了。後暗地裏聽他們幾個言語,懷疑那受傷的是一個人。因她本人不曾見過,急着讓我去辨認。”姜武不由得瞞怨彭潤将編謊話這糟心的活兒留給自己,一面嘆道,“你們猜是誰?”

一個偏将愣愣的擠出一個假笑來:“将軍是為難我們呢。”

姜武道:“才在京中下葬的忠誠王爺。”

兩個偏将大驚!

姜武便半真半假的述說了一通,最終頂下了劫持朝廷命官這頂黑鍋,将常州縣令那口供交給他二人看。

兩個偏将自然震驚了半日。姜武特領着他們去靈寶參觀了司徒塬一回;司徒塬愈發惱了,連罵虎落平陽。皇子傭兵自重乃天大的事,三人終于議定:忠誠王爺之事據實上報。

此事終是妥帖了,姜武心情大好,往後頭來尋莫瑜。

莫瑜老實,見了他有幾分讪讪的,半晌才道:“師兄之要務可是忙完了?”

姜武心想,要哄一齊哄,便将早先對兩個偏将說的詞兒又說了一遍,末了沖他使了個眼色:“阿潤乃是無意間撞見的忠誠王爺,你須得記得。”

莫瑜一個勁兒點頭:“這個自然的!彭姑奶奶如今賦閑在野,又不曾領什麽軍職。”

姜武心下好笑,面上只正色道:“你身為無錫縣令也需上個折子才是,今日時辰已晚,明日也去見見王爺去。”

莫瑜又連連點頭。

姜武道:“小岘兒呢,這麽幾天沒見怪想他的。”

莫瑜趕忙往裏頭抱了兒子出來,捧給他瞧。

誰知莫岘竟扭頭不理姜武,姜武忙湊上來:“岘兒怎的了?平白無故的竟惱了我不成?”

莫岘哼道:“姜二叔父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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