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佚名的意識有些混亂,一切顯得虛幻又真實,他見到了一個與自己極其相似的人站在帝江的身旁,兩人好似在共同生活,日子平淡倒也惬意。

猛然間,這些平靜的畫面被黑暗吞沒。漆黑的山林,一個兇神惡煞的妖怪用盡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無法呼吸。

佚名急忙伸手想要推開這個妖怪,他動作一晃,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此刻,他仍站在紅玉樹的旁邊,卻已是一身冷汗。

帝江站在原地躊躇小會兒,他穩了穩心情走向了佚名。他深感佚名這會兒打量他的眼神與之前稍微有一些不同,帝江不明白對方的眼神究竟出現有多少差異,他猜不透佚名所見所想。

對于這般情況,帝江表示自己有點小緊張。

他快速兩步行至佚名的跟前,關切的詢問:“怎麽了?”

聞言,佚名徐徐地搖了搖頭:“沒事,方才突然有些恍惚,零零散散好像看見了什麽。”

“你看見什麽了?”帝江不由提高了聲音。他相當在意佚名對往事的了解程度。此時此刻,站在昔日周成旨離去的地方,佚名是否會記起周成旨一生的點點滴滴。

聽聞帝江的提問,佚名稍稍沉默了小會兒。他腦海中浮現的畫面時刻提醒佚名,有一個名為周成旨的人曾經與帝江熟識,并且,這個周成旨模樣和自己非常相像。

佚名擡眼望向帝江,直接說了三個字:“周成旨。”

短短的一句話驚得帝江險些一口氣沒能提上來,他霎時一頭黑線。大白天的,佚名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帝江不得不面對,佚名記起周成旨往事的可能。

那麽,帝江狼狽跌落周成旨家中,窘态百出,這些秘密豈不是即将公之于衆。

帝江靜了靜:“為何說起這個?”

“我看見一個人,他和你站在一起,這是他的名字。”佚名并未隐瞞帝江實情。

聽到這話,帝江心裏猶豫,他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不應為此欺騙佚名。他掂量再三,應道:“以前,我住在譽城,認識了一位朋友。他叫周成旨,和你長得挺像。”

如此應答相對委婉,又向佚名說了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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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他,你才一直幫助我?”佚名問道。

此番該如何作答,帝江倍感猶豫。他不是由于佚名長得像周成旨才幫佚名,而是佚名原本就是以往的周成旨,只是如今的佚名暫時忘卻了往昔而已。

佚名是否知曉,帝江一開始就住在周成旨家,後來才在譽城另外添置了宅院。

“世間歷經的劫難有千千萬,此次只是我恰好路過,于是順手幫一把罷了。”帝江淡然回答。難道他不可以不老實聽從帝俊的話,插手世間的瑣事。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身為善良寬容的上古之神,協助衆多生靈度過難關,乃是功德一樁。

佚名多問了一句:“不是因為我和他長得像?”

或者佚名與周成旨存在某些特殊的聯系。

這話問得帝江無言以對,帝江不喜歡如此複雜的方式,可不可以別問他難以答複的問題。佚名和周成旨長得像不像這個問題有這麽重要嗎,嚴格說起來,周成旨離世已久,當前活在世間的人不叫周成旨,叫做佚名。

周成旨沉寂于過往,僅有佚名屬于此刻。

帝江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不管佚名長得像誰,但凡佚名的事情,帝江均會全力相助。他這樣的回答,佚名是否感到滿意。

得到帝江的答案,佚名陷入了沉思,他覺得自己仿佛忘卻了一些關鍵的過往。佚名凝視紅玉樹,努力的回想被掩埋了的曾經。

帝江站立在佚名的身側,發覺佚名有心事,帝江沒有吭聲,他琢磨不透,佚名處于怎樣的心情。

佚名在煩惱一件事,他是不是周成旨。若他不是,為何他會見到周成旨與帝江的生活,可是,如果他是,佚名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以前,佚名帶着帝江的畫像,帶着羊脂白玉前往天山,期盼尋求自己忘卻的往昔,可惜那時他未能見到帝江。這會兒,他發現自己興許是周成旨,卻陷入了迷茫。

這種心情相當的古怪,聽到帝江不斷的喊着周成旨的名字,佚名感到很陌生,陌生到那好像并非自己的姓名。

佚名問自己,倘若不是由于周成旨,他不是和以往帝江認識的人有所關聯,帝江會靠近他的身邊嗎?

多半不會,畢竟帝江是上古之神,哪有閑工夫搭理世間的瑣事。

換言之,帝江始終陪伴在他的左右,僅僅為了當初的周成旨,而不是為了他,不是為了這個叫做佚名的畫師。

他高估了自己的運勢,認為帝江的出現是彼此的緣分,他有緣與帝江相遇。

然而,回憶中,帝江詢問的那句話,問的是周成旨,并不是詢問他這個佚名。假如他長得不像周成旨,假如他不是周成旨,他對帝江而言,還有何意義?

佚名掩起自己的煩悶,此刻欣山面臨大麻煩,他沒有空閑的時間思考這些有的沒的的小事。

見狀,帝江擔心地問了一句:“心情不好?”

帝江不太理解,甚至倍感疑惑,從前的周成旨成為了此刻的佚名,現在的佚名在過去的日子就是曾經的周成旨。他們既是同一個人,周成旨的出現,為何引得佚名神情異常。

周成旨的名字使得佚名的眼底平添諸多的複雜情緒。帝江苦惱不已,佚名明明仍站在他的面前,可他給帝江的感覺,卻多了幾分生疏。

帝江的壓力鋪天蓋地。

“這是哪兒?為什麽這棵樹會在這裏。”佚名适時的改變了話題,避開了帝江的提問。

胖胖的山妖站起身,拍了拍泥土,它聽見佚名的話語,欣喜地回答:“這兒是梧山。”

“梧山?”佚名聞言頓顯迷茫。他記得自己上一刻身處欣山斷魂崖的崖底,豈料一眨眼就到了梧山,莫非欣山與梧山連接在一處。

兩棵紅玉樹難不成是同一棵。

“這棵樹……”佚名的話沒說完,他緩了緩,思考該如何打聽樹的來由。

山妖一點兒也不在意佚名準備問什麽,他自顧自的介紹起來:“我到梧山時,這棵樹已經在這兒了。有一個人,他保護了譽城卻犧牲此地,在他死去的位置,長出了這棵仿若紅色玉石的樹。帝江專門在樹的附近畫了圈,守護這棵樹,可見他是帝江非常重視的人。”

帝江挑眉,最後一句純屬山妖瞎猜,但猜得還算準确。

“他是周成旨嗎?”佚名正對帝江,這句話他是詢問帝江。

帝江迎上佚名的視線,心底的謎團無限擴大。帝江相當費解,佚名到底介意何事,周成旨是佚名,佚名是周成旨,自己為了自己的事情較真,不要太奇怪。

即使如此,帝江依舊給出了誠實回答:“是他。”

随即,佚名露出了一副果然是這樣的表情。

出乎帝江的意料,佚名的話題再次從周成旨身上迅速移開:“樹既然在這兒,這裏沒準能返回欣山。”

聞言,帝江接過話:“過來倒是十分輕松,不知回去是不是也容易。”

佚名沉思片刻,他覺得與其憑空猜測,不妨直接試一試。他握住紅玉樹枝,閉上眼睛回憶欣山斷魂崖的畫面。耳邊飄過微微的一陣風,他眨眼自梧山消失不見,再度來到斷魂崖底。

帝江呆呆地望着紅玉樹,異樣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偏過頭看了看胖胖的山妖,又看了看周圍的生靈們。

佚名的确與平時大有區別,附近出現了這麽多的妖怪,佚名卻根本沒打算為它們作畫。佚名居然沒有拿出紙和筆畫下此處的生靈,完全不合常理。

帝江的思緒很快飄離了畫畫相關,佚名既已折返欣山,帝江也不能留在梧山浪費時間,他伸手抓住紅玉樹的樹枝,計劃回斷魂崖。

然而,紅玉樹的光芒頃刻間飄散了,樹不再散發出紅色的光芒,就連原本的紅豔色彩也逐漸黯淡。

帝江心裏着急,他仍在原地,他沒能返回欣山,他停留在梧山一動不動。帝江困惑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雙手,随即擡頭打量紅玉樹。奇了怪了,讓他過來,卻不讓他回去。

不甘失敗,帝江決心重新嘗試,哪知一次不行,兩次不行,三次不行……他試了無數次全都不行。他郁悶地拍了拍樹幹,喊道:“喂,讓我回欣山。”

半晌,無人應答,樹根本不理會帝江。

紅玉之樹不再豔麗,分外死氣沉沉,樹的靈氣急速減弱。不祥的氣息撲面而來,帝江意識到,這棵樹好像快要死了。

帝江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第一次前往梧山,見到這棵紅玉樹時,帝江并沒能利用這棵樹,到達欣山。

可這次他卻從欣山來到了梧山。

兩次唯一的差別在于,這次他的身邊有佚名的存在。

帝江小糾結,莫非佚名不樂意讓帝江回去,以至于紅玉之樹不給帝江面子,不允許通行。帝江只是提了一句周成旨與佚名相貌類似,他沒告訴佚名,佚名即為周成旨。

佚名何故生氣不理他。

“佚名,佚名。”帝江對着紅玉樹,悶悶地喊了幾聲。

與此同時,欣山的斷魂崖底,小花妖開心地望着佚名。至今,她仍站在金光的外面:“佚公子,你可算回來了。恩公呢,他在哪兒?”

“他在梧山。”佚名平靜地應道。

小花妖連看了佚名幾眼,忍不住提醒對方:“佚公子,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臉色不好?

佚名不太明白小花妖的話,他又沒有受傷,怎麽會臉色不好。他僅僅是轉眼抵達梧山,又轉眼折返回欣山罷了。

他正欲回答,腳下莫名的一軟,身體頓時無力的晃了晃。佚名急忙扶住紅玉樹,防止跌倒,他碰觸紅玉樹,樹不再泛光,而是滲出了紅色的汁液,如同鮮血一般。

樹的紅色在飛速流逝,連帶着佚名的血色。很快,佚名與紅玉樹一道轉為了蒼白。

佚名驟感昏天黑地,他眼前再次出現了一個場景。漆黑的夜晚,死一般寂靜的梧山,一個可怕的大妖怪死命的掐住佚名的脖子,它露出邪惡的笑容:“你知道你等的人是誰嗎?”

聞言,佚名難受地擺擺頭。

“那個家夥是帝江,住在天山之中的上古神獸。”大妖怪說道。

帝江?佚名心底重複着這個名字。

“你知道他為什麽不告訴你他的真名嗎?”大妖怪笑道。

佚名呼吸艱難,他默默地盯着大妖怪,無法說話。

大妖怪大笑,它的笑聲分外刺耳:“那是因為他不在乎你,他要是有丁點的在乎,怎會連名字都不說就走。”

佚名難以置信地看着大妖怪,他費力地張開嘴,偏偏說不出一個字。

“見你如此可憐,我就再好心的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他為什麽急匆匆的離開譽城?”

佚名意識在減弱,他感到自己沒有呼吸了。

大妖怪冷笑不已:“他急着去見自己的心上人,走了當然不會再回來,你卻還要等他,你說你有多可笑。”

你胡說。佚名內心抗議道。

“我是否胡說,你心裏清楚,你是不是已經忘了自己是誰了?”大妖怪說道。

佚名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盤旋在他心底的最後一個疑問,我是誰。

紅玉之樹幾乎枯萎,帝江不能再在梧山等下去,他心急火燎地跑回欣山,直奔斷魂崖底,見到了焦慮萬分的小花妖。小花妖急得團團轉,指着奄奄一息的樹:“佚公子沒了,沒了。”

帝江快步上前,心裏霎時一涼,一塊羊脂白玉掉在瀕臨死亡的紅玉樹旁,周圍已經完全沒有佚名的氣息,一點兒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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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蛋:畫師,你快回來~我讓你畫我,随便怎麽畫都行,你快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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