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死丫頭,天生就是來折磨我的,打不得罵不得,稍不如意就離家出走,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娘,也沒有你爹,我們都是白疼你了啊!你個死丫頭……”

嘴上罵着,手卻把人牢牢抱在懷裏,生怕稍松一些女兒就會被誰搶去似的。

舒蘭聽了,一時竟忘了哭,娘的懷抱很暖,可她為什麽還要罵自己呀?想要撐開身子看看娘親的臉,卻被抱得一動不能動,恰好舒宛走了過來,舒蘭一看見整天未見的姐姐,心裏的委屈就止不住地湧了上來,“姐,娘不要我了,她說我是撿來的野孩子……”

“傻丫頭,娘那是說氣話呢,你當然是娘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娘生你那天,咱爹、阿展還有姐就在屋檐下守着,不信你問問咱爹!”舒宛強自壓抑着眼淚,紅着眼圈,摸着妹妹的腦袋道。

舒蘭心中歡喜,忙扭頭尋找舒茂亭的身影,然後就看見俊朗溫和的爹爹立在皺着眉頭的姥爺身旁,剛剛要脫口而出的“爹爹”一下子卡在了喉頭,忐忑不安地偷瞄秦如海,在她的印象裏,姥爺就沒有笑着的時候。

見外孫女噙着淚水可憐巴巴的瞧着自己,秦如海不自然地扯住一個笑容。

沒人知道,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外孫女,否則就憑舒蘭在秦家住的那些日子,他就能狠心逼她改掉那些懶毛病,正因為心疼,才沒舍得真正拉下臉來。不過,讓他在大庭廣衆下有所表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秦如海咳了咳,朝坐在主位上飲茶的程卿染走了過去,心中卻有些困惑。程卿染算是鎮子有名的大戶了,他們這些本地人摸不出他的背景,只知道他特立獨行,性子倨傲,偏偏連鎮長都要敬他三分。秦如海沒有與程卿染打過交道,聽傳聞說他是個冷血心腸的人,曾經有賣身葬父的姑娘跪在他馬車前,磕頭磕地頭破血流,他都沒有舍半個銅板……

程卿染正望着秦氏母女的方向,目光裏有錯愕,有迷茫,以致于連秦如海走近了,他都沒有察覺。

“程老爺,多謝您照顧秦某的外孫女,此份恩情,秦某銘記在心,将來若是有什麽秦某可以幫忙的,請您盡管開口。”秦如海朝程卿染揖了一揖,良久沒有得到回應,不由擡頭看去,卻見程卿染愣愣地望着一處。

秦如海順着程卿染的目光回頭,恰好對上大外孫女溫柔的笑靥,朦胧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好像夢裏走出來的人物似的。心頭咯噔一下,秦如海對程卿染的印象急轉直下,好啊,瞧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竟然是個色胚子!

索性站起身,秦如海擋在程卿染身前,提高聲音道:“程老爺,多謝您照顧秦某的外孫女……”

程卿染回過神來,忙起身回禮:“秦老爺客氣了,晚輩不過是舉手之勞。”一時有些懊惱,那姑娘不就是與小丫頭長得有七分相像嗎,何至于看得愣了神?

秦如海面色稍霁,講了幾句客套話,就喚女兒女婿過來道謝。

舒茂亭夫妻是真心地感激程卿染,都快把他誇成菩薩轉世了。舒宛拉着舒蘭默默站在旁邊,擡頭看了一眼程卿染,微微錯愕後,很快就低下頭,因此錯過了程卿染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明日秦某預備在望鶴樓置辦一桌酒席,還請程老爺務必賞臉。”秦如海表情平靜地道,雖然心中不喜,該做的禮數卻不能廢。

程卿染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摸了摸舒蘭的腦袋,輕聲道:“秦老爺您客氣了,遇見舒蘭小姑娘,也算是我們倆有緣。明日晚輩還要外出一趟,您就不用破費了。”

舒蘭有些不舍地望着程卿染,“大哥哥,我以後可以來找你玩嗎?”

沒等程卿染說話,一直默不作聲的蕭琅忽的道:“人家是大忙人,哪有功夫理你?”

“不用你管!”舒蘭惱怒地瞪了過去,剛要繼續問,就見姐姐朝她搖了搖頭,想了想,舒蘭乖乖地低下了頭。

程卿染将三人的互動看在眼裏,沒有說話,有別人在場,他不方便與舒蘭太過親近。

魏大打着燈籠,随着程卿染将衆人送出門。

“魏大,你把秦老爺他們送回去吧,路上小心些。”程卿染負手立在門口的大紅燈籠下,面上帶着溫和的笑容。

秦家也有馬車,偏偏那車夫不住在秦家,剛剛事情又急,秦如海就沒有派人去尋,直接上了魏大的馬車。此時又勞煩人家相送,秦如海只得又朝程卿染行了一禮,這才率先登了馬車。

因為人多,舒蘭的兩個舅舅主動提出坐在外面。

秦氏也沒有跟自家哥哥客氣,現有丈夫扶着上了馬車,轉身接過舒蘭,口上喚蕭琅上去。

蕭琅回頭,看了一眼程卿染,這才利索地跳了上去。

人少了,程卿染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舒宛身上。十四五歲的年紀,明豔的面容在夜色中染了淡淡的柔光,行動舉止自然好看,沒有半分尋常女子的矯揉造作,車簾落下的前一瞬間,程卿染看到舒宛對舒蘭柔柔一笑,伸出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舒蘭的鼻子。

馬車辘辘遠去,芳竹提着燈籠,細聲提醒:“老爺,夜深了,回去歇了吧?”

程卿染默默收回視線,心情莫名地很愉悅,腦海裏全身舒宛擡眸看向自己,卻又很快低下頭去的那一幕,在這寂靜的夜裏,那景象不停地在眼前重現,他甚至後知後覺地注意到,舒宛右側勃頸上有顆小小的黑痣……

奇怪了,不就是一眼嗎,怎麽記得那麽清楚?

舒蘭不見的事情,秦如海只通知了兩個兒子,其他人早就睡下了。

秦如海讓女兒一家人在家裏住一晚。

舒茂亭的意思卻是,一家人直接趕着牛車回村子,免得讓蕭守望擔心。

猶豫不定的時候,舒蘭突然從秦氏懷裏冒出頭,撒嬌似的摟着秦氏的胳膊:“娘,我要住在姥爺家!”她才不要回家,回家,就意味着被惡狼欺負,舒蘭算是看透了,只有離蕭琅遠遠的才有好日子,哪怕在姥爺家沒法睡懶覺,她也豁出去了。

蕭琅默默地站在燈籠找不到的黑暗裏,沒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緒。

秦氏只當女兒困得厲害了,想了想,朝舒茂亭道:“要不你帶着阿琅回去吧,我們娘仨在這兒住一晚。”

聽到娘親這麽說,舒蘭喜得笑出聲來。

舒茂亭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好吧,那你們趕緊進去吧,我跟阿琅先回去了。”轉身看向蕭琅,卻發現他已經朝牛車走去了,清瘦的背影,讓人不禁心中一疼。這孩子,聽說舒蘭不見後就跑了出來,舒茂亭根本無法想象,他是怎麽找到程家去的。

漆黑的夜裏,一輛牛車穩穩地走着,車前挂着兩盞昏黃的油燈,在夜色中搖搖晃晃。好在回家的路筆直平坦,這點燈光已經足夠了。

“阿琅,今天多虧了你啦!”

“嗯。”

“對了,你怎麽知道阿蘭在他家的?”

“……”

試探幾次後,舒茂亭徹底無語了,阿琅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不愛說話。不過,今日他的舉動實在是太過震撼了,已為人父多年的舒茂亭情不自禁地多想了想,阿琅對小女兒絕對不一般,可到底是兄妹情,還是男女之情?若是後者,這孩子倒也不錯……

蕭琅悶悶地坐在車尾,漆黑的眸子望着鎮子的方向,罷了,不管怎麽說,她都沒事了,其他的事情,等她回來以後再說吧。

那一晚,蕭琅做了個很讓他意外的夢。

夢裏,他抱着舒蘭坐在樹上,樹下是糾纏在一起的趙大郎和翠荷,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漸漸地,樹下那個不停擺臀挺動的人就變成了自己,而更讓他想起來就臉紅心跳的是,身下的人,換成了舒蘭。

懶丫頭臉紅紅的,杏眼裏彌漫了一層氤氲的淚水,她紅紅嫩嫩的小嘴撒嬌似的喊着“狼哥哥”,一聲一聲,喚的他恨不得将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揉不進,就只好一下又一下地深深入到她身子裏,然後換來更多的酥軟嬌吟。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_歡。

次日早上,蕭琅醒來的時候,發現亵褲上多了某樣東西。

盡管他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打算趁蕭守望不在家的時候洗掉,還是被密切觀察兒子的蕭守望發現了。

看着難得扭捏一次的兒子,想到他昨日的奔波,蕭守望欣慰地拍了拍蕭琅的肩膀:“阿琅長大了啊。”

還有一句,蕭守望沒敢問出口:阿琅,你是不是喜歡阿蘭?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男孩子都懂得,相信強大的女親們也懂得……困死,睡覺去,=_=

☆、三個表哥

舒展和秦涵一前一後跑進來時,舒宛正在替舒蘭梳頭。

舒蘭換了一身嶄新的粉紅衫子,懶懶地坐在鏡子前,整個後背幾乎都靠在舒宛身上,已經梳了一個丫髻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好幾次都讓舒宛亂了陣腳,只得重新來梳。

“姐,阿蘭身子好了嗎?”舒展快步來到梳妝鏡前,低頭打量妹妹,一身素色青衫的少年已經比舒宛高出半頭了。

舒蘭偷偷溜走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秦如海等人商量好了說法,就說昨夜舒蘭突然肚子疼,趕來鎮子看郎中,然後就在秦家歇了一晚。

舒宛側頭瞧了弟弟一眼,“好多了,昨晚發了汗,你別擔心。”

舒展松了口氣,見妹妹還像以前似的就愛睡覺,壞壞一笑,伸出食指,在小丫頭白白嫩嫩的脖子上來回蹭了起來。他知道,妹妹全身都是癢癢肉,随便什麽地方,只要這樣輕輕的撫弄,她絕對受不了。

果然,幾乎就在舒展的手碰上舒蘭的脖子時,舒蘭就往左邊縮了縮脖子,可惜舒展偷笑着窮追不舍,舒蘭躲無可躲,倏地睜開眼睛,根本不用看,就嘟着嘴嚷了出來:“哥哥,你說過再也不撓我癢癢的!”

“哈哈哈,那你還說再也不睡懶覺呢!”舒展毫無形象地大笑起來,身上早沒了在學堂時的溫和穩重。

舒蘭不依,伸手就要抓哥哥。

舒宛一把扶正她不老實的腦袋,輕聲訓道:“老實點,仔細待會兒娘進來!”透過鏡子,見秦涵傻傻地立在屋門口,不由笑道:“表弟怎麽不進來?”

十二歲的秦涵這才走了進來,在舒展身前站定,只看了舒蘭一眼,白淨的面龐就浮上了淡淡的紅暈,“阿蘭,你來了啊?”

這不是廢話嗎?舒展扭過頭去偷笑。

“嗯,三表哥。”舒蘭興趣寥寥地應了一聲,乖乖坐着一動不動,上下眼皮又開始互相勾搭了。

秦涵已經習慣了小表妹睡眼朦胧的樣子,并不覺得她是懶得搭理自己,反而滿臉幸福地瞧着舒蘭。

在他心裏,除了大表姐,就沒有比表妹更好看的女孩子了,秀秀氣氣的彎眉,水靈靈的黑眼睛,細細白白的臉蛋,紅紅嫩嫩的小嘴,只消漫不經心地看自己一眼,就能讓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變了,恨不得一整天都圍在她身邊,看她睡覺的可愛樣子,看她撒嬌的嬌憨模樣。

“好啦,咱們去前院吃飯吧。”舒宛在妹妹的發髻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滿意地道。

舒蘭扭了扭腦袋,任由姐姐牽着走出了屋門。

秦家富裕,宅子共有三進,第一進是廳堂,接待客人的地方。第二進秦如海老兩口住在正房裏,兩個舅舅分別占了東西廂房,平時大家一起吃飯。後院則是秦氏未出嫁前的閨房,到現在也每日打掃,一旦秦氏夫妻來了,随時都能住下,現在舒展就住在這裏。

舒蘭幾個跨進前院,就見兩個小丫鬟正從廚房往膳房端菜呢。

舒蘭歪頭想着她們的名字,冷不丁一雙大手從旁邊伸了過來,下一刻,她就被人抱着在空中轉了一圈。舒蘭慌張地抱住那人的脖子,眯着眼睛大叫:“二表兄,快放我下來!”

姥爺家就是讨厭,一個個都喜歡捉弄她!

秦明的笑聲依然那麽張揚爽朗,直到舒蘭像只八爪魚一樣緊緊扒着自己,他才滿意的停止了原地打轉,朝舒宛喚了聲表妹,大步流星地邁進了膳房。

他一母同胞的親哥哥秦風見了,皺眉訓斥道:“你又捉弄阿蘭了,瞧把她吓的,還不快放下來!”

秦明置若罔聞,直到母親朱氏也投來不悅的目光,才掃興地撇撇嘴,“好啦,不吓唬你啦,一個個都給你撐腰!”

雙腳重新觸地,舒蘭恨恨地瞪了秦明一眼,腦袋轉了一圈,朝坐在一側主位上的老太太撲了過去,“姥姥,二表兄又欺負我!”

老太太正月裏剛過了五十五歲的壽辰,頭發隐隐發白,身子骨卻很硬朗,雙手一用力,就把舒蘭抱起放在腿上,先“吧唧”親了一口,才假裝生氣地瞪着秦明:“姥姥看見了,回頭就給他一拐杖,看他還敢不敢欺負我們阿蘭!”

秦明在男桌那邊坐下,還不忘笑嘻嘻地打趣老太太:“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偏我的奶奶最喜歡閨女,一看到她外孫女,就把我這個玉樹臨風的孫子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快閉嘴吧,咱們家就屬你最會說話!”老太太笑的眉眼彎彎,低頭又親了舒蘭一口,兩個兒媳婦生的都是孫子,她一直都盼着秦家多個姑娘呢,偏偏盼了十來年都沒有盼到,好在女兒生的倆外孫女一個比一個水靈,她能不稀罕嗎?

秦如海端坐在主位上,默默看了一會兒,突地咳了咳:“行了,既然人都齊了,就開飯吧。”

屋子頓時安靜下來,衆人舉止有禮的吃飯,雖不如官家那樣嚴謹,卻也優雅好看,畢竟,秦家也是鎮子上有名的大戶。秦如海老當益壯,兩個兒子堪稱他的左膀右臂,将布坊和筆墨鋪子打理的蒸蒸日上,就連孫輩的三個孩子都是人中龍鳳,秦風和秦明一個溫和沉穩,一個聰穎機靈,明顯就是被當成接班人培養的,最小的秦涵喜歡讀書,已經是童生了,今年七月就參加院試考秀才。大房經商,二房攻科舉,一家人和和樂樂,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朱氏臉圓圓的,看起來很和氣,給舒蘭夾了好幾次菜。

秦涵的母親柳氏生的十分出衆,柳葉彎眉,标準的瓜子臉,皮膚也細白,看起來跟江南閨秀似的,偏偏是個直爽的脾氣,往常也很喜歡舒宛姐妹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舒蘭總覺得二舅母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笑容也不想以前自然。

飯畢,秦如海領着男人們去鋪子了。

老太太和兒媳婦、女兒笑着聊家常,舒宛站在她身後給她揉背。

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舒展拉着舒蘭跑了出去,秦涵緊跟在後邊。

柳氏注意到三人偷偷摸摸的身影,黛眉皺的更深了。以前她只當兒子将舒蘭看成妹妹一樣疼,今天才發現兒子臉紅羞澀的模樣,分明是動了男女之情,這能讓她不愁嗎?舒蘭那丫頭,除了吃飯睡覺啥都不會幹,當成外甥女沒啥,要是當兒媳婦,那就不成了,兒子将來是要當官的,娶得媳婦必須能持家才行。

有心想要探探小姑子的口風,又怕人家根本沒那個心思,萬一讓婆婆知道了,準得責怪自己眼界高,柳氏越想越頭疼,暗暗下定決心,以後要減少兒子與外甥女獨處的機會。唉,要是兒子年長幾歲,舒宛那丫頭還是挺招人稀罕的,明理懂事,會照顧人。

屋外頭,舒展拉着舒蘭的手,小聲道:“妹妹,一會兒娘要是回家,你千萬要留在這兒啊,哥哥好久沒見你了,還想多跟你待會兒呢。嗯,你要是答應了,等我從學堂回來,給你帶五芳館的點心!”

秦涵沒有說話,只緊張地看着舒蘭,生怕她不答應。小表妹難得來一次,他真心舍不得她走。

五芳館的點心啊?

舒蘭想了想,點點頭:“哥哥,你放心吧,我這次就不回家了,要一直住在姥姥家。”回家就要被惡狼欺負,她才不回去!

舒展倒是沒有想到她答應的這麽痛快,因為以前每次來姥爺家,舒蘭都會催着娘親快點回去,這回是怎麽回事,該不會妹妹生病還沒有全好吧?

剛要追問,旁邊閃過一道人影,一擡頭,就見二舅母不悅地瞪着他們。

“阿展,小涵,你們還在這兒磨蹭什麽,趕快去學堂!”柳氏表情嚴厲地道。

“哦,我們這就走!”舒展讨好地朝她一笑,見二舅母忍不住笑了,才拉着秦涵朝大門跑去。

柳氏望着他們的背影,輕輕搖搖頭,低頭細聲問舒蘭:“阿蘭,你哥哥跟你說什麽悄悄話啦?告訴舅母好不好?”目光柔柔的,就像以前哄舒蘭的時候一樣。

舒蘭沒有多想,脆脆地道:“哥哥讓我繼續住在姥姥家,還說給我買五芳館的點心!”

柳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眼底卻閃過一道陰霾,該不會是兒子自己想要舒蘭留下,不好意思開口,才讓舒展拿點心哄她的吧?

舒蘭到底還是沒有走。

一是她下定決心不走,二是老太太舍不得小外孫女,所以不管秦氏怎麽說,祖孫倆就是抱着不撒手,秦氏實在沒有辦法,瞪着眼睛警告女兒必須乖乖地呆在家姥姥家,哪兒都不許去,這才帶着舒宛回家了。

送走娘親,兩個舅母各自忙碌去了,舒蘭陪着老太太說了會兒話,就接連打起哈欠來。

“這丫頭,可不能一直睡覺,春杏,你陪小姐去後院蕩秋千,看看花也成。”老太太捏了捏外孫女肉呼呼的小臉蛋,吩咐旁邊的丫鬟。

春杏笑着應了聲,拉着不情不願的舒蘭去後院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出場人物有點多,但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呢,下章最大的男配就出來了哦,哈哈,我可是很滿意他呢,雖然還沒寫出來,只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啊啊啊啊!怨念……

☆、隔壁的小胖墩

秦如海自小學習的就是經商之道,跟莊稼沒有半分關系,偏偏也因此分外向往田園之樂。除了在鎮南有處消暑的莊子外,他把自家寬敞的後院也用來種瓜果蔬菜了。

舒蘭由丫鬟春杏牽着,不甘不願地來到了後院,但當她看清後院的景象時,困意竟神奇地去了大半。

姥爺家的後院足有一畝地大小,右手邊是一排翠綠如蓋的葡萄架,如今端午已過,葡萄藤上挂滿了一串串花生粒大小的青葡萄,晶瑩剔透,煞是喜人,只一眼,就讓人嘴裏泛酸。旁邊牆根處栽了一溜櫻桃樹,只有牆頭那般高,碧綠的葉子間藏着一顆顆紅豔豔的櫻桃。

“春杏姐姐,我要吃櫻桃!”舒蘭仰頭,甜甜地道,大眼睛裏充滿了濃濃的渴望。

對着這樣粉雕玉琢的表小姐,春杏語氣不自覺地就比平時柔和了三分,指着西邊兩顆筆直挺拔的楊樹道:“好,小姐您先去那邊坐秋千,奴婢這就給您摘櫻桃去。”

舒蘭點點頭,繞過兩畦低矮的青菜,小跑着去了二表兄特意給她綁的秋千。

秋千中間是一塊兩尺來長、一掌多寬的木板,上面綁了軟軟的錦墊,兩端系着結實的麻繩,麻繩另一頭分別緊緊綁在兩根兒臂粗的枝杈處,保管不會掉下來。舒蘭家裏也有秋千,卻是綁在爹爹特意買回來的鐵架子上,不像這兩株楊樹合她的意。

小屁股對準錦墊,舒蘭用胳膊懶懶地環住兩側麻繩,腳尖一點地,就輕輕晃動起來,遠遠看着春杏隐在葡萄藤後的粉藍身影,忽遠,忽近。清晨的陽光斜灑過牆頭,當她晃向東邊的時候,陽光就會撲面而來,晃回去的時候,人就藏在了樹影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寧谧暢意。

“爹,你撒開我,撒開我!”

一片靜谧中,隔壁的院子裏忽然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

舒蘭耳朵一動,伸出腳停了秋千,歪頭聽那邊的動靜。

“你個小兔崽子,好好的書不去讀,竟然躲在豬圈裏想殺豬,想學你老子,你還嫩着呢!”朱來財伸手在兒子屁股上狠狠拍了兩下,把人往樹幹上一抵,肥胖卻靈巧的手三兩下就将人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退開三步,瞪着兩只雖滿臉肥肉卻無法遮其鋒芒的大眼睛,漲紅着臉道:“既然你不想讀書,那就哪也別想去了,乖乖在這兒給我閉門思過,午飯也甭吃!”扭頭就走。

朱元寶扭了扭圓滾滾的身子,知道老爹捆的緊,不甘心地吼道:“爹,我讀書有屁用,反正你死了那肉鋪就是我的了,子承父業,與其讀書浪費時間,還不如讓我早早就跟着你學宰豬切肉呢!”

“呸,老子命長着呢,用不着你惦記我那肉鋪,不想讀書,就乖乖在這兒呆着,什麽時候聽話了,我再放了你!”朱來財被兒子的“豪情壯志”氣得渾身肥肉亂顫,差點忍不住再給他一鞋底,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怒火,威脅似的揮了揮拳頭,踏着重重的步子去了前院。

朱元寶咬牙望着老爹肥滾滾的壯實身影,狠狠地“呸”了一口,又有點後悔,早知道老爹臨走前還要看看那幾頭肥豬,他就換個地方藏了。

前院傳來重重的落鎖聲,朱元寶徹底死了心,擡眼看藍藍的天空。

舒蘭從來沒有看見過父子吵架。

自家爹爹脾氣溫和,不管哥哥以前多淘氣,都是和顏悅色的與他講理,反倒是娘親常常氣得拿笤帚疙瘩打哥哥屁股。那頭惡狼呢,從小就被兩家大人誇懂事,舒蘭還真想不起來他啥時候惹大人生氣過。

隔壁的男娃竟敢跟他爹犟嘴,真是膽大啊,不知道生的什麽模樣?

舒蘭好奇極了,再加上那邊久久沒有動靜,她更想知道那男娃到底受了什麽懲罰,窺見春杏捧着手帕去前邊洗櫻桃去了,舒蘭輕輕離了秋千,手腳利落地順着樹往上爬去,直到能看清隔壁院子的情況時,才停了下來。

那邊院子裏有株柿子樹,從舒蘭的角度看去,就見一個穿着灰綢圓領袍子的少年被綁在樹幹上,頭上戴着一頂銀灰色的高帽,側臉圓乎乎的,白白的,下巴上的兩層肉十分明顯。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偷窺,朱元寶突然睜開眼睛,扭頭朝牆頭的方向看了過去。

這一看,吓了他一跳。

原來牆頭沒有人,秦家的楊樹上卻扒着一個小姑娘,兩條蓮藕似的胳膊緊緊環着樹幹,就連粉底繡花的褲腿也縮了起來,露出細細白白的一段小腿。再看那小姑娘,整個身子都擋在樹後,只露出半個頭來,一雙又圓又大的杏眼好奇地瞧着他。

短暫的呆愣後,朱元寶沒好氣地朝她吼了一句:“看什麽看,沒見過啊?”

舒蘭乖乖地搖搖頭,脆脆地道:“沒見過,你爹為啥綁你?就因為你想殺豬?你為啥要殺豬呢?豬又沒惹你……”舒蘭沒有見過殺豬,也不知道自己最喜歡吃的豬肉是怎麽來的,她只知道那是豬肉,卻無法将其與殺豬的“惡行”聯系到一起。或許是前世樹葉吃多了,摘幾片樹葉也不會影響樹的身子,所以舒蘭從來不覺得吃肉,肉的主人就會死。

朱元寶張了張嘴,最後只吐出四個字:“你有病吧!”

“我沒病啊!”舒蘭沒有聽出來那是感嘆句,認真的回答他。

朱元寶徹底傻眼了,本不想理會這明顯缺根弦的丫頭,忽的想到一個問題,詫異地問道:“你是誰?”秦家啥時候有小姑娘了?

舒蘭覺得朱元寶很有趣,雖然長得有些胖,肉呼呼的卻很好玩,跟她熟悉的男娃都不一樣,便笑着答:“我叫舒蘭,你叫我阿蘭就行,你是誰啊?”

姓舒?朱元寶想了想,秦家的女婿姓舒,他以前還見過呢,還有一個好看的小姐姐,難道舒家有兩個女兒?

“啊,小姐,你怎麽爬到樹上去了?”洗完櫻桃回來的春杏剛剛挑起門簾,就看到樹上有團粉色的身影,吓得她三魂去了倆,忍不住尖聲叫道。

舒蘭趕緊爬了下來,食指抵在唇上:“噓……春杏姐姐你別喊!”小時候哥哥爬樹就被娘親打了一頓,舒蘭記憶猶新,明白小孩子爬樹是要挨罵的。

看着安安穩穩站在樹下的人兒,春杏那顆心終于回到了肚子裏,仔細聽了聽,确定剛剛那聲大叫沒有驚到旁人,才松了口氣,跑到舒蘭身前替她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有些後怕地道:“小姐,您可千萬別再爬樹了,要是您出了事,奴婢就慘了!”

她還真不敢說出去,那樣自己肯定得落個照看不周的罪名。

舒蘭乖乖地點點頭,見那盤櫻桃都掉在了地上,不由露出可惜的神色。

“小姐想吃櫻桃,奴婢再重新給您洗去,不過,您還是跟在奴婢身邊兒吧!”春杏可不敢再讓她自己玩了,這可是秦家人的心頭寶,但凡出點意外,她就等着被賣出去吧!

舒蘭回頭看了一眼,沒吭聲,乖乖跟着春杏走了。

吃完晌午飯,舒蘭陪着老太太睡覺。

以往沾炕就睡,今兒個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小胖子沒有吃飯呢,挨餓多難受啊!

舒蘭在炕上翻了個身,老太太睡覺時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伺候,剛剛守在外邊的春杏又去方便了,正是溜出去的好機會。

蹑手蹑腳地爬下炕,舒蘭抓了兩塊綠豆糕放在口袋裏,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事實證明,爬樹和爬牆也是有點共同之處的,手腳靈活嘛。

只聽“嘭”的一聲,舒蘭就從一人多高的牆頭跳到了朱家的院子裏。

朱元寶不可思議地斜眼望着舒蘭,這小丫頭也太淘了吧,有些男孩兒都不敢跳牆呢!

舒蘭神秘兮兮地走到朱元寶身前,掏出口袋裏的綠豆糕,送到他面前:“給你吃!”

茂盛的柿子樹下,一個粉雕玉琢的粉衫小姑娘擡起細白的小手,捧着兩塊淺綠色的綠豆糕,朝比她高出半個頭的胖小子伸了過去。

朱元寶心頭忽的湧起一種異樣的情緒,呆呆傻傻地望着舒蘭純真爛漫的笑臉,她清泉似的杏眼裏也含着可愛的笑意,就好像做了一件好事,等着人說謝謝似的。

可惜他沒有說謝謝,而是皺着眉問道:“你幹嘛給我吃的?”

舒蘭收回手,一本正經地道:“因為餓肚子難受啊!”自己真傻,他的手都被綁起來了,根本就不能接過去嘛。

“我餓不餓跟你有什麽關系?”這句話在舌頭尖上打了個轉,可看着小丫頭一臉懊惱的可愛模樣,朱元寶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啊,我幫你解開繩子吧,那樣你就能吃東西了!”舒蘭突然興奮地道,收好綠豆糕,也不等朱元寶說話,繞到樹後開始解起繩子來。

朱來財打的是個死結,舒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繩子松動了一點點,但她卻沒有半點放棄的心思,低頭不停地奮鬥着。

聽着身後時輕時重的呼吸,朱元寶只覺得一陣暖流從全身流過,他從小跟着粗魯的老爹一起長大,沒有娘親沒有姐姐,根本不知道被女孩子關心的滋味。可這一刻,卻有個好看的小姑娘翻過牆頭,給他送吃的,還主動提出替他松綁。

“阿蘭,你以後就叫我元寶哥吧!”

朱元寶低聲道,肉乎乎的臉蛋忽的紅了,宛如爬上第一抹紅的水蜜桃。

作者有話要說:怎麽說呢,單論美色,咱們阿蘭還是很招男人喜歡的,但是要想一起過日子(妾除外),一般正常人不會選她,O(∩_∩)O哈哈~,所以,喜歡她的都不是正常人……p.s.親們喜歡阿蘭嗎(⊙_⊙)?

☆、撞見

朱家在鎮子邊上有專門的養豬房,每日由下人打理,可是朱來財喜歡自己喂豬,便在後院角落裏搭了個豬圈,親自打掃喂食。用他自己的話說,要是臨睡前不聽幾聲豬哼唧,晚上會睡不着覺的。

三兩口吃掉綠豆糕,朱元寶把舒蘭帶到豬圈邊上。兩人爬上圈牆,肩并肩坐好,一起看裏面的七頭肥豬。

“它們七個是親兄弟,怎麽樣,很肥吧?我爹最會養豬了,滿鎮子的人都不如他!”朱元寶自豪地道,雙眼炯炯有神。

舒蘭看着下面并排躺在石灰地面上的七只大白豬,認真的點點頭:“母豬可真能生啊,一下就生了七只!”

朱元寶哼了一聲:“七只算什麽,我還見過一次下十六只豬仔的呢,少見多怪!”語氣很是得意,忽的想到什麽,懊惱地拍了一下大腿,滿臉興奮地叮囑道:“你在這裏等着,我去拿刀,讓你看看我是怎麽殺豬的!” 轉身跳下圈牆,撒腿朝後房門跑去。

舒蘭張大了嘴,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元寶哥為啥非要殺豬呢?

收回視線,再看向那些側躺着曬太陽的大白豬時,舒蘭眼裏溢滿了同情,真可憐,睡覺的時候被人殺掉,要是它們醒着,還可以躲開元寶哥呢,唉,這群大懶豬啊,大白天的睡什麽覺!

“啊,什麽破爹啊,竟然把後門插上了!”

朱元寶試了幾次沒有推開門,忍不住捶門大嚷道,要不是兩人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