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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卿染馬上想起剛剛似乎聽到了幾句下流的詞曲,頓時心有所悟,正色道:“自然方便,快上來吧。”說着,伸出手來,想要接她,一時倒也沒有多想。

舒宛目光閃了閃,拉過蕭琅,低聲道:“阿琅,你先上去。”

蕭琅看了程卿染一眼,忍住心中不悅,擡腳跨上馬車,轉身将舒宛拉了上來。

程卿染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冒失了,表情有些僵硬。把兩人讓了進來,客套兩句,見舒宛垂眸斂目的,便不再說話,端坐在主位上,望向窗外。

趙大郎并沒有瞧見馬車裏的人,只聽到是個男人的聲音,眼看美人上了馬車,又是嫉妒又是怨恨,鞭子揮的啪啪直響,想要追上去,奈何人家馬蹄輕快,轉眼就把他抛得遠遠的。

“臭娘們,裝的冰清玉潔似的,還不是跟人家勾搭上了,哼,不就是嫌老子不如他家有錢嗎,等着吧,早晚你得落在我手裏,看我不折磨死你,叫你嫌貧愛富!”

趙大郎恨恨地望着馬車遠去,罵的越來越難聽,可惜,只有他一人聽得見。

蕭琅從上車後就一直盯着程卿染,在他眼裏,程卿染把懶丫頭拐帶走了,又趁她不懂事摟摟抱抱的占便宜,絕對不是好人,舒宛這麽好看,誰知道他有沒有什麽壞心思,便一直警惕地盯着他。

程卿染又不是石頭,沒過一會兒,就察覺到了蕭琅“火辣辣”的視線,側眼瞧去,詫異地挑挑眉。“蕭小兄弟,你為何一直盯着我看?”要不是蕭琅眼裏警惕意味十足,程卿染真怕對方看上了自己,真是那樣,他一腳就把人踹下去!

蕭琅冷冷剜了他一眼,別過頭。

程卿染更加疑惑了,這小子什麽意思啊?上次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下,自己還沒生氣呢,他怎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小兄弟,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程卿染心平氣和地問道。

蕭琅沒說話。

舒宛見了,有些不好意思,怎麽說,上次都是程卿染幫了妹妹,這回又幫他們擺脫了趙大郎,便替蕭琅轉圜道:“程老爺,阿琅只是有些怕生,您別怪他。”她剛剛低着頭,并沒有瞧見蕭琅對人家的“深情”凝視。

程卿染嘴角不由有些抽搐,怕生,怕生的孩子會用那種眼神嗎?

但是,他并沒有生氣,趁此機會與舒宛說起話來:“舒姑娘,看來小兄弟跟令妹的關系很好啊?”

程卿染長得十分出衆,這樣一個人主動示好,舒宛根本無法生硬地不理他,只好移開目光,蹙眉低聲道:“他倆一起長大,阿琅一直把阿蘭當妹妹看待。”撇清了蕭琅和舒蘭的關系。

“一起長大,難道他們兩個是同歲?”程卿染故意問道,如果舒蘭與蕭琅同歲,那舒宛跟蕭琅之間肯定沒有什麽,剛剛瞧見兩人并排站在一起,舒宛又毫不避諱地讓蕭琅拉她上車,程卿染自然多想了一些,因此想要探究一下,盡管他平時并不是好奇心太強的人。

“是啊,”提起這件事,舒宛臉上漾起了柔和的笑容,看着表情很不自在的蕭琅道:“他們倆是一天生的呢,只差了一個多時辰,不過,阿琅很懂事,一直很照顧阿蘭……”

馬車裏光線稍暗,程卿染卻覺得少女溫柔微笑的臉龐十分明豔,一時看得愣了神,目不轉睛。

舒宛說了很久,後來意識到只有自己在說話,不由覺得十分失禮,偷眼看向程卿染,生怕他有了厭煩之意,沒想到那人竟癡癡地望着自己……強烈的羞惱瞬間湧了上來,舒宛連忙低下頭,臉上熱的厲害,對程卿染的印象一下子就變壞了。咬咬唇,想着馬車已經走了很遠了,她毫不猶豫地掀開車簾,“麻煩停一下!”

暗含不悅的聲音驚得程卿染和蕭琅都清醒過來,魏大也本能地停住馬車。

蕭琅剛剛在想着小時候戲弄舒蘭的場景,現在清醒過來,立即看向兩人。只見舒宛俏臉酡紅,明亮的杏眼裏滿是不悅,程卿染雖一本正經地望着窗外,臉上卻有些不自然,便覺得一定是他欺負了舒宛,一拳就揮了過去。

聽到耳旁的風聲,程卿染倏地一驚,擡手就擋住了蕭琅的拳頭。他本就有些功夫,上次完全是沒料到有人會闖入自家宅子,又兼與舒蘭聊得入神,才沒有留意到蕭琅,此時正是敏感的時候,五感格外清晰,自然眼疾手快地攔了下來,

緊緊攥着蕭琅的手腕,程卿染冷聲質問道:“小兄弟,動手總該有個理由吧?”是不是覺得他脾氣太好,所以一次兩次的動手?

僅憑程卿染的手勁,蕭琅就知道不能小觑對方,便想要換種方式攻擊,忽聽舒宛氣道:“阿琅,下車!”

程卿染連忙松開了手,半傾着身子,有些讪讪地朝舒宛解釋道:“舒姑娘,我……”

“多謝程老爺好意帶了我們一程,只是前面馬上就是鎮子了,為了避嫌,我們就不叨擾您了!”舒宛冷冷清清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到路邊,背對着馬車等蕭琅。

看到程卿染吃癟,蕭琅心情大好,利落地跳了下去,正要走開,又怕程卿染繼續糾纏,回頭就朝馬屁股狠狠拍了一下。

馬兒受驚,撒開蹄子往前跑去。

魏大很快就穩住了馬,不安地回頭請示:“老爺,要不要再等等他們?”舒家這兩姐妹,看着挺像的,怎麽脾氣差那麽多啊?

“不用了,直接走吧。”程卿染斜靠在矮榻上,淡淡的道。別的女人巴不得讓自己看呢,她倒好,還生起氣來了!不過,想到剛剛舒宛眼含怒氣的俏麗模樣,程卿染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很是愉悅。

如果面前有面鏡子,程卿染一定會發現,他現在的表情是多麽……犯賤!

秦家後院,朱元寶和舒蘭并排蹲在一個四方的鐵籠前,看裏面的一窩小白兔。

“元寶哥,為啥兔子眼睛是紅的啊?”舒蘭目不轉睛地盯着裏面不停亂動的一只兔子,好奇地道,其實這個問題她問過很多人了,可無論是爹爹還是姥爺,都沒能給她一個明确的答案。

朱元寶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早知道這丫頭白癡問題一大堆,早上說什麽也不該答應給她帶兔子過來。

“哪來那麽多問題?愛看就看,不愛看我就帶走了!”朱元寶瞪着眼睛,表情很是嚴肅。

舒蘭縮了縮脖子,怯怯地別開視線,元寶哥哪都好,就是嗓門特別大,還愛兇自己!

朱元寶見她老實了,得意地笑了笑,一點都怕遠處的丫鬟告狀,反正是老太太請他過來哄孩子的,“你自己玩,我去摘櫻桃吃!”摸了摸舒蘭的腦袋,費力的站了起來,一直蹲着,腿都快麻了!

舒蘭目送他穿過葡萄藤,看了看那邊打哈欠的丫鬟,偷偷一笑,左手拿着細柳枝逗弄兔子,右手卻悄悄擰開鐵籠門上打結的鐵絲,瞅準一只兔子,伸手就抓住一條兔腿往外拖。

兔群受驚,撲騰騰跑到鐵籠另一角,被抓住的那只也不甘心乖乖被俘,一陣亂竄亂踢,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在舒蘭手背、手腕上抓了幾道,嬌嫩的肌膚瞬間就被劃破,流出血來。

舒蘭疼得眼淚直掉,強忍着才沒有叫出聲,想要松開兔子,偏偏性子裏那股犟勁也竄了上來,不管不顧地拉出兔子,強行将它按在地上:“讓你摳我,我把你的毛都拔掉……啊!”原來沒等她開始拔毛,人家兔子一個撲騰,就竄了出去。

舒蘭可不甘心白白流血,氣呼呼地追了上去,破兔子,根本就沒有看上去那麽可愛!

遠處的小丫鬟大吃一驚,可是看着舒蘭不停追逐兔子的身影,想到老太太最希望表小姐走動了,便沒有過去阻攔,依舊遠遠的守在一旁。因為舒蘭的袖子寬大,丫鬟并沒注意到她的傷口。

兔子四處亂竄,跑到了葡萄藤下,最後藏在一株櫻桃樹後,只露出一團短尾巴。

舒蘭腳步一頓,蹑手蹑腳地踱了過去,眼睛緊緊盯着那抹白色。眼看距離兔子只剩十來步了,以為勝券在握的她,情不自禁地彎了嘴角,卻不想腳下突地被一根老藤絆住,身子一歪,下一刻便撲在了地上,膝蓋跌的生疼。

愣愣的趴在地上,看着兔子一溜煙地竄出去,身上的疼痛和心裏的委屈同時湧了上來,舒蘭再也忍不住,撇撇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朱元寶正忙着摘櫻桃呢,聽到哭聲,吓了一跳,回頭見舒蘭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只知道哭,連忙丢下手裏的櫻桃跑了過去,胖胖的手伸到舒蘭的腋下,輕輕松松将人提了起來。

“怎麽這麽不小心?是不是哪摔疼了?”

舒蘭頓了一下,抽搭着伸出雙手,可憐兮兮地望着朱元寶,眼裏蓄滿了淚。

朱元寶疑惑地看去,只覺心中一緊,但見舒蘭細白的右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好幾道血痕,極其刺眼。左手好一些,卻也破了皮。

一看就是被兔子抓傷的!

朱元寶氣得直罵:“說了不讓你抓兔子,你偏不聽話,這回知道教訓了吧?活該!”大力撸起舒蘭的兩只袖子,檢查還有沒有其他傷口。

舒蘭沒想到她都受傷了,朱元寶還罵她,頓覺更加委屈,眼淚止也止不住,一串一串往下掉。

朱元寶又生氣又心疼,還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該撇下她的,當初自己剛看到兔子的時候,不也背着老爹偷偷抓着玩,被摳了好幾下。

“不哭不哭啊,哥哥帶你上藥去!”

朱元寶放柔了語氣,舉起肉呼呼的手替舒蘭抹去眼淚,領着她往前院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可惡的兔子啊,就該把你們丢到狼窩裏!俺也委屈,明明1ynZ親扔了個地雷的,為嘛頁面不顯示呢,俺第一篇文,有顆地雷裝點門面也好看呀,萬惡的系統欺負人,放兔子摳!

☆、怒火

蕭琅從小就跟着蕭守望去山上打獵。

小的時候,礙于胳膊短腿不長又沒力氣,他只能幫蕭守望打打下手,布置陷阱什麽的,大多數野味都是蕭守望打到的。後來,他漸漸長大了,親手獵殺的野味越來越多,等到藍氏難産而死,家裏沒了管錢的媳婦後,蕭守望便把所有錢物都交給蕭琅保管。在他看來,兒子就是他活下去的意義,他的一切,都是為兒子準備的。

蕭琅不是很明白蕭守望的行為。在他的觀念裏,作為父親,蕭守望在他無法自力更生時照顧他是應該的,但如今他有了自立的能力,就不能在接受父母的饋贈。所以,他準備了兩個錢罐,一個放蕭守望掙的錢,一個放他自己掙的。這次給蕭守望預備生辰禮物,他用的就是自己的錢。

“阿琅,你看這綢子怎麽樣?給二叔做衣服不錯,回去我和你伯母一起裁縫,用不上兩天就能縫好一套。”舒宛站在布攤前,仔細翻看擺出來的各色布匹,最後指着一匹青灰色的綢布道。這匹大概能賣一兩二錢,換衣服時,怕蕭琅預備的錢不夠,她特意帶上了二兩碎銀。

靴子,腰帶,糕點,這已經是舒宛提出的第四樣禮物了。

蕭琅依然搖搖頭,“我爹不喜歡穿新衣,就算買了,他也不會穿的。宛姐,咱們去那家刀劍鋪子看看吧。”

其實他早就想好了送什麽,叫上舒宛,不過是想随她去秦家看看懶丫頭,舒宛來鎮上,一定會去看看舒展或懶丫頭的,只是沒想到秦氏竟然讓她把懶丫頭帶回去,這可算是驚喜了。

舒宛朝蕭琅所指之處瞧去,那是一家看起來很舊的鋪子,外面擺了一方長桌,一堆或新或舊的刀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看攤的老頭靠在藤木搖椅上,晃啊晃的,說不出來的惬意。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畢竟是女孩子,跟蕭琅想的差遠了。“走吧,不過,我可不會挑……”

蕭琅心裏有些愧疚,垂眸道:“宛姐陪我來就已經很好了。”

兩人去了刀劍鋪子,這回換做蕭琅領路,舒宛好奇地跟在他身後。外面攤子上擺的大多都是殘次品,蕭琅沒有發現中意的,就去了裏面,只見三面牆壁上挂滿了長長短短的刀劍,單看劍鞘和刀鞘,就知道品質比外面的強了一大截。

店家是個蓄須的中年男子,身高體瘦,白面皮,一襲灰衫,正坐在櫃臺後看書,察覺他們進來,只擡頭看了一眼,道聲“請便”,目光就再次回到手裏的書上,倒像是個讀書人。

西邊牆壁上挂着的是刀具,蕭琅踱步走到跟前,幽深的黑眸專注地掃過一把把短刀,最後選了一把刀鞘簡單卻不失古樸的尺長匕首,抽出來,只看了一眼,便轉身走向店家:“我要這把。”

荀牧瞥了一眼他手裏的匕首,眼裏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淡淡地道:“十兩銀子。”

即使鎮定如舒宛,也忍不住櫻唇微張,不可置信地看向儒雅店家,這麽一把匕首就要十兩銀子?蕭家父子一年的花銷恐怕都不夠十兩!

“阿琅,這把刀太短了,不如換一把長的吧?”舒宛沒好意思當着店家的面說自己買不起,換了一種委婉的說法。待會兒只要說沒有滿意的,就可以體面地離開了。

蕭琅卻搖搖頭,極其自然地從袖袋裏摸出兩錠五兩的碎銀,放在桌子上,然後對舒宛道:“宛姐,咱們去看阿蘭吧。”并不覺得價錢有多貴。

舒宛目瞪口呆地跟在蕭琅身後,直到離開鋪子有段距離了,她才扯住蕭琅的袖子,蹙眉問道:“阿琅,你帶這麽多銀子出來,二叔知道嗎?”

給父親買禮物盡孝心是沒錯,但不能打腫臉充胖子,大大咧咧地花掉兩人一年的口糧錢。蕭二叔逢年過節都舍不得添置新衣,可見家裏的銀錢緊張,這十兩銀子不知要攢多久呢,她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蕭琅亂花錢。再說,蕭二叔若是知道一把破匕首就花了十兩,估計會氣蕭琅亂來的!

蕭琅搖搖頭,買禮物的事當然不能讓老爹知道了。

舒宛就知道是這樣,忙把蕭琅拉到路旁,鄭重其事地講了一大堆道理,什麽一兩銀子能買多少糧食多少布料,什麽要勤儉度日等等,說的蕭琅滿臉疑惑。

“宛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爹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我想好好孝敬他一次,你放心,這錢是我自己攢下來的,不會影響我跟我爹吃飯的。”蕭家的柴米油鹽都是蕭守望負責采辦,但蕭琅常常跟着一起去,自然知道一兩銀子有多貴重。

在他眼裏,那把匕首賣十兩銀子,真的不算貴。

附近村子裏的獵戶,一般家境并不富裕,如果家裏沒有田地,獵戶的日子可謂十分艱辛。因為他們都只是身高體壯,跑的比常人略快些,比較好的也就會下下套子,掌握兩手莊稼把式。然山上的獵物又不是傻子,乖乖等着被人抓,它們耳朵靈敏,很容易發現獵人的動靜,或是竄得快或是性子兇猛,獵戶常常空手而歸,連續幾天都打不到野味。也正因為如此,野味的價格很貴,一般是家禽的兩三倍,一只三斤的山雞就能賣二百文,山豬等稀罕的野味價格就更高了。

蕭守望是個普通的獵戶,一年所掙只能勉強養家糊口。

但蕭琅不一樣,雖轉世為人,可他繼承了前世身為狼王的大多數優勢,嗅覺靈敏,奔跑速度快,體力持久。沒有鋒利的獠牙和爪子,卻有特制的長箭和短刀棍棒替代,這些都讓他成為了天生的獵者。別人到處尋找山雞野兔,他能直接搗了雞窩兔窩,別人四五個一起見了狼豹都要逃跑,他九歲時就單槍匹馬宰了一條成年豹子。

兒子太過優秀,蕭守望既高興又擔心,怕自己那混帳無情的親爹和蠻橫不講理的大哥一家人眼紅打秋風,所以只要蕭琅打到罕見的獵物,父子倆都會特意拿到二十裏地的白水鎮去賣,而不是只隔六七裏的平陽鎮。

除了他們父子倆,沒有人知道,短短的兩三年,蕭琅已經攢了六七百兩銀子。

聽着蕭琅淡然的語氣,舒宛很想問問他家裏到底還有多少錢,可,這種涉及人家家私的話,就算蕭琅把她當姐姐一樣看待,終究不是一家人,她真的問不出口。

“罷了,要是蕭二叔發現錢少了,不高興,你就說銀子借給我了,千萬別說匕首花了十兩銀子!”舒宛無奈地嘆氣道,幸好娘親沒有收掉她往常收到的紅包,她還有點閑錢,可以先替蕭琅墊上。

蕭琅靜靜地看着舒宛,那雙杏眼裏的擔憂警告讓他心中一暖,乖乖地點點頭。

舒宛松了口氣,看看天色,笑道:“好了,咱們去找阿蘭吧。”

結果,等他們拐進秦家所在的那條弄堂,正好看見秦家小厮領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郎中進了院子。

舒宛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小跑着奔了過去。

于是,兩人與郎中同時跨進了廳堂。

只需一眼,蕭琅就發現了舒蘭的位置,然後看見她縮在秦家老太太的懷裏,眼中含淚,抽抽搭搭地望着旁邊的朱元寶,那雙軟軟的嫩嫩的小手搭在膝蓋上,幾道血痕清晰可見。

朱元寶正提着那只弄傷舒蘭的兔子,“阿蘭你看,我把它抓回來了,你不是想摸它嗎,盡管摸吧,把兔毛都摸光了也沒關系!”原來,兔子的四只小爪都被粗布裹得嚴嚴實實,不管它撲騰的多厲害,都沒了傷人的手段。

舒蘭看了看朱元寶,想要伸手,可對上兔子那雙紅眼睛,突然覺得十分可怕,根本沒有之前以為的那麽可愛,便往老太太懷裏縮了縮,腦袋緊緊貼着老太太溫暖的胸口,撇嘴道:“我不摸,再也不喜歡兔子了。”

看出她眼裏的害怕,朱元寶狠狠拍了兔子一下,“也好,這東西有什麽好玩的,你等着,回頭我給你弄只紅嘴大-鳥來,還能陪你說話呢!”

舒蘭眼睛一亮,擡頭看向老太太,好奇又期盼地問:“姥姥,元寶哥說的是真的嗎?鳥還會說話?”

老太太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嗯,沒錯,那鳥叫鹦鹉,不但會說話,還特別好看,不過,你可不能再親手摸它了,它可會啄你的!”

舒蘭吃了貪玩的教訓,自然乖乖地點頭,扭頭朝朱元寶甜甜一笑:“那元寶哥要說話算數!”

本就明亮的眼睛,此時彎成了兩彎月牙,襯着裏面未落的淚水,清清亮亮的,直讓人疼到心裏去。

朱元寶被舒蘭那樣看着,只覺得心跳的厲害,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平靜下來,不知是急的還是怎樣,白淨的臉蛋倏地就紅了,胡亂點點頭,“那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弄來!”拎着兔子,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笑望着他跑開,瞧見舒宛,喜道:“阿宛來啦,快過來坐!”把蕭琅當成了老郎中的小厮或學徒。

舒宛擔心妹妹的傷勢,一時忘了介紹蕭琅,快步走了過去,心疼地查看舒蘭的傷,“姥姥,這是怎麽回事啊?”

老太太把舒蘭放在一邊,示意郎中過來幫忙檢查上藥,低聲跟舒宛解釋起來,心裏并不是很擔心,孩子還小,傷口又淺,塗些祛疤的膏藥就行了,保準不會留下疤痕。況且,小外孫女跟朱元寶玩的來,她心裏高興着呢,隐隐有了個念頭。

她們祖孫倆說話,蕭琅跟着郎中走到舒蘭身邊,偏偏站在郎中身後,這樣他能看見舒蘭,舒蘭卻看不見他。清水早就準備好了,郎中重新替舒蘭清洗一遍傷口,塗上乳白色的傷藥,攏須示意無礙。

老太太便吩咐丫鬟領郎中去管家那裏結賬。

郎中走了,舒蘭這才瞧見蕭琅,對上他幽深的黑眸,吓了一跳,眨眼就躲到老太太旁邊,嬌聲斥道:“你怎麽來了?”

警惕防備的語氣,跟剛才與朱元寶說話時判若兩人。

蕭琅的胸口就好像被什麽割了一下,疼痛難忍,漸漸地,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變成了憤怒,一點一點在胸腔積聚,慢慢上湧,蔓延到了眼底,直直地,盯着舒蘭。

就在他殘存的理智即将消失地一絲不剩時,老太太疑惑的聲音傳了過來,“阿宛,他是?”

除了舒蘭,沒人留意到蕭琅的異樣目光,舒宛笑着将蕭琅拉到老太太身前,介紹道:“姥姥,他就是阿琅,過幾天就是蕭二叔的生辰,他想買件禮物,我是陪他來鎮上挑看的。”

老太太自然聽說過蕭琅,秦氏每次過來,總會念叨幾次他,聽着聽着,她也打心底裏喜歡這個可憐又懂事的娃,如今親眼見了,見蕭琅劍眉星目,一派沉穩的氣度,不由點點頭:“嗯,是個好孩子,行了,你們倆就在這吃午飯吧,我去前院看看,你舅母她們這兩日忙的很,剛剛看過阿蘭就又去忙了,我也去瞧瞧。”

舒宛站了起來,伸手扶她:“姥姥,我陪您去吧。”回頭對蕭琅道:“阿琅,你陪阿蘭待會兒,看着她,別讓她再惹禍了!”

舒蘭噌地跳了起來:“姐姐,我也……”卻被蕭琅閃身攔住,一手扣着她的腦袋,打斷她的話:“嗯,我知道!”

老太太回頭看了一眼,見蕭琅背對着自己,手像哄孩子一樣摸着小外孫女的頭,知道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妹還親,便沒有多想,叫上丫鬟一起走了。

她卻無論如何也猜不到,蕭琅手裏下了多大的力氣,被他擋住的舒蘭,臉上又是多麽驚恐。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夠肥了吧,困死……p.s:本文是為了輕松而寫,加之俺筆力知識有限,請大家不要刻意研究裏面的價錢是否符合古代物價水平,俺是按照一元錢等于兩文這樣算的,一兩銀子等于500元,考據黨饒命啊!以後寫古代文,都是這個标準哦~只要大家喜歡,俺要挖好多好多坑!

☆、噩耗

頭頂忽然傳來的疼痛,讓舒蘭尚未出口的話,堪堪彌散在嘴裏。

疼,好似有鋒利的刀子劃着頭皮,舒蘭知道,那是蕭琅幹淨整潔的指甲,并不長,可當他用力時,依然能弄得她很疼,就像六歲那年,蕭琅要給她梳頭,她不願意,就被他狠狠地在腦頂上劃了一道,都流出血了。她哭着去向娘親告狀,可蕭琅只是滿臉愧疚的一句道歉,娘親就信了他。

那次他只用了一個手指,這次卻用了五根。

舒蘭吓得一動不敢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衆人離去,看着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廳堂門口,于是,偌大的屋子裏,就只剩下她和那頭惡狼,她怕得甚至不敢擡頭去看,因為她實在是怕極了那雙殘忍冰冷的眸子。

看着在自己手下瑟縮顫抖的小丫頭,看着她低垂的如蝴蝶羽翅翕動的濃密眼睫,蕭琅心裏的怒氣漸漸散了。

松開手,微微彎腰,便把人抱到了足以容納一人酣睡的長椅上,輕輕放平。

舒蘭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便被蕭琅按着,平躺在了鋪着柔軟綢墊的椅子上,她瞪大了眼睛,茫然不解地望着半蹲在一側的蕭琅,怯怯地道:“你要做什麽?我姥姥很快就會回來了!”

蕭琅沒有說話,只默默地看着她,然後,擡起右手,放在她的臉上,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細膩的嫩嫩臉龐,小巧秀挺的鼻梁,彎彎的柳葉黛眉,然後沿着那美麗的弧度移到眼角,再慢慢下滑,在即将到達那精致的下巴時,倏地上移,撫上她飽滿豐潤的櫻唇,輕輕的,一下一下的碰觸。

當他擡起手時,舒蘭就吓得閉上了眼睛。

看不見,只能感受他溫熱的手指在自己臉上輕輕移動,有點癢,又有點酥麻。

本以為他會欺負自己,他卻遲遲沒有動靜,只這樣莫名其妙地摸她,舒蘭慢慢放松下來,卻好像更加緊張,細密的睫毛快速地翕動着,終于在蕭琅摸上她的嘴唇時,睜開了眼睛,“你幹嗎……”沒想到剛剛開口,蕭琅的手指好巧不巧地落進了口中,正好被她欲閉合的貝齒咬住,嫩嫩的舌尖在他的指腹滑過,傳來一種怪異的感覺。幾乎是本能的,舒蘭迅速扭開頭,逃離他的手指。

那柔軟的觸感,卻在剎那間奪走了蕭琅的理智。

猛地拉過舒蘭的身子,一手托着她的腦袋,一手別住她的臉,對上那紅嫩的唇,蕭琅喉頭一緊,低頭壓了上去。

唇齒相碰,舒蘭嗚嗚地掙紮,蕭琅怕引來旁人,忙松開她,沙啞着聲音低語:“別動,我只是嘗嘗,嘗嘗就好,不會吃你的,乖……”

舒蘭眼裏一片氤氲,臉上緋紅如霞,右手肘半撐着身子,左手虛弱地推着他的胸膛,泫然欲泣地确認道:“真的只是嘗嘗嗎?”

“嗯,”蕭琅目光從未有過的溫柔,見舒蘭咬咬唇,雖然不相信卻還是閉上了眼睛,一副随時預備赴死的嬌弱可憐模樣,真恨不得将人揉進胸膛,再也不讓她跑開。靜靜欣賞了片刻她乖覺的可愛模樣,蕭琅分出一分心留意屋外的動靜,便慢慢湊近眼前的粉面,恣意的品嘗起來。

懶丫頭的唇瓣略厚,嫩嫩的,他最是喜歡。閉上眼睛,沿着那優美的弧度來回輾轉,輕吸慢吮,愛憐的舔-舐,輕柔的細咬,直到她無法抑制地張口呼吸時,他才趁虛而入,急切地享受裏面的甜美蘭汁,勾住她軟滑的丁香小舌,恣意品弄。

只消片刻,兩人的呼吸都重了起來。

舒蘭無力地倒在蕭琅的臂彎裏,若不是有他的支撐,她早就掉在地上了。這不是第一次被蕭琅親,卻是她第一次如此清醒地被他親,那種害怕突然被他咬上一口的緊張,伴随着唇瓣舌尖上傳來的陌生快意,都讓她心亂如麻,就連他局促的呼吸,都讓她敏感怕癢的肌膚顫栗起來。

不行了,不行了,在這樣下去,她快無法呼吸了……

“嗚嗚,狼哥……哥,別親……了……”舒蘭無力地推搡着蕭琅,軟語告饒。

那一聲顫抖破碎的“狼哥哥”,就想夢裏夢到的一樣,三回九轉,清晰地傳入耳中。

蕭琅渾身一震,忽的意識到這裏是秦府,怕繼續親下去自己會控制不住,這才留戀地在舒蘭唇上磨了磨,雙唇一松,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低頭看她滿臉酡紅地躺在臂彎,大口呼吸的誘人模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舒蘭終于平靜了一些,驟然發覺自己被蕭琅抱着,忙掙紮着要坐起來。蕭琅剛剛嘗到了甜頭,看她也沒有那麽不順眼了,并不阻攔,又擔心她毛手毛腳地扯到傷處,還好心地扶了扶。

舒蘭毫不留情,瞪了一眼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氣惱地扭過頭。她是打不過他才乖乖任他欺負的,可不表示原諒了他。

見她氣呼呼的,蕭琅反而笑了笑,起身坐在她旁邊,抓起她一只手察看傷勢,漫不經心地道:“阿蘭,以後別跟那個元寶玩了,你看,他害你受了傷,還疼嗎?”如果不是傷口上面抹了藥膏,蕭琅差點忍不住想替她舔舔。

舒蘭撇撇嘴,把頭扭到另一邊:“我就喜歡跟元寶哥玩,用不着你管!”她的傷是自己不聽話才被兔子摳的,跟元寶哥有什麽關系,況且,元寶哥還答應給她弄一只會說話的鹦鹉呢。

蕭琅強忍着才沒有捏疼舒蘭,咬牙問道:“他那麽胖,有什麽好玩的?”

舒蘭朝他翻了個白眼,好玩不好玩跟胖瘦有什麽關系,想不回答,瞥見蕭琅緊抿的唇角,怕惹他生氣又要吃虧,便哼道:“元寶哥對我好啊,他帶着我去吃好吃的,給我買好玩的,還不會時不時就欺負我,兔子摳我,他還會替我教訓兔子。他對我這麽好,我不跟他玩跟誰玩!”關鍵時刻,她也不傻了,沒把朱元寶兇她的事情說出來。

蕭琅突然就想起蕭守望的話來,喜歡一個人,就要對她好。

他雖然不喜歡懶丫頭,但目前看來,似乎只有對她好,她才會心甘情願地回家吧。

抿抿唇,蕭琅不自然地看了舒蘭一眼,垂着眼簾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以後就不欺負你了。”他真的不會再弄疼她了,因為他找到了更令自己滿意的法子。

蕭琅的話,不管他說的多麽一本正經,舒蘭都不會再相信了。

“不用你扯謊,我可記得你說過的話呢,說什麽要把我養肥,等我的肉勁道了再吃!哼,剛剛你還咬我的舌頭,鬼才信你的話!”一定是覺得自己的肉還不夠好吃,他才沒有用力咬下去的,舒蘭後怕地想,要是回家,蕭琅輕而易舉就能把她擄到山裏,偷偷吃了,任誰也知不道。

蕭琅氣得狠狠捏了舒蘭一把,難得說句軟話,她竟然不信!

胳膊疼得厲害,舒蘭仰着頭回瞪蕭琅:看看,還說不欺負我呢,現在就忍不住了吧!

如果不是在秦家,單憑舒蘭現在挑釁的态度,蕭琅就能不顧一切地把她吃幹抹淨!

剛想再教訓她一次,院子裏忽然傳來走動的聲音,蕭琅目光一閃,迅速拉開兩人的距離,低聲恐吓道:“你要是把剛才的事情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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