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除夕

除夕這天，鄭卓嘉六點多就醒來了，鄭其說中午來接他們去吃飯。但她想去菜市場買點東西，準備準備她和林柏昇今晚的年夜飯。

昨晚她明明睡的是裏面，入睡前是林柏昇從後面抱着她的。可現在的姿勢，變成了她睡在外面，林柏昇鑽進了她的懷裏。

他還在睡，臉貼在她的皮膚上，呼吸打在她的脖頸處，一手攬在她的背上，像是把她往他臉上壓一樣。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挪到裏面的。

“醒醒，天亮了。”鄭卓嘉捏了捏他的耳垂。

“不要。”他又往她懷裏鑽了鑽。

“不是要去菜市場？忘啦？”

“醒了。”林柏昇立馬睜開了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喂，放開我。”鄭卓嘉要起身，但是背還被他攬着，爬起來的一瞬間又跌下去，正面朝下，胸直接蓋到了他的臉上，“啊！”

她尖叫了一聲。

“唔……”林柏昇被悶了一下，偏偏他還笑，動作像是在撓癢癢。

鄭卓嘉渾身一激靈，連忙推開他。

“別動。”林柏昇不讓她推開，臉還故意左右蹭了一下。

真的特別過分！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這人像是打開了什麽新世界大門一樣，又愛粘又愛鬧，鄭卓嘉感覺自己一天一天都在刷新對他的認知。

原本預計六點半出門的兩人，整整拖延了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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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人山人海的菜市場，林柏昇緊緊牽着她的手，就怕被人群分散，他在前面開路，鄭卓嘉跟在他身後走。

只有兩個人的年夜飯吃不了太多的菜，打算就吃頓火鍋。

林柏昇對菜市場很熟，他以前在這裏幫人搬過貨。一個星期前他特地讓人幫忙留了點新鮮的羊肉，凍起來後用機器片成薄片，鄭卓嘉愛吃涮羊肉。

鄭卓嘉看着他跟相識的攤販打招呼，說新年快樂，看他一手牽着她，一手挑着食材，這種感覺特別有生活氣息，很安逸，也讓人安心。

其實她跟林柏昇說到底是一樣的，從小到大缺失了很多東西，但又是幸運的，現在彼此填補着那些空缺。

出了菜市場已經快九點了，買的東西都放在手推車裏，又去路邊小店買了兩杯米漿一邊喝一邊往家走。

“你會不會嫌棄我這個年紀就想過這種家長裏短柴米油鹽的生活？”

“家長裏短茶米油鹽的生活怎麽了，怎麽還用上嫌棄這詞了，”鄭卓嘉笑着說，“要我說，咱們班，說不定咱整個學校估計都找不到幾個懂得買菜的人。”

“這又沒什麽了不起的，以後他們也會的。”林柏昇有些不好意思。

“那以後是以後，重點是現在。”

林柏昇眼神裏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怎麽就一個買菜被她這樣說來像是有多了不起一樣。

他還不會讀書呢，她怎麽不說。

他以前總想着自己的不好，不敢去觸碰那些看起來夠不着的東西，整個人的狀态也是比較萎靡的，覺得能活着就好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跟她在一起之後，感覺她的身上像是有一股光，一股熱源，持續不斷的給他力量。

他漸漸的對自己自信了，也更相信自己，更願意去感受和體會。

不是有那麽一句話說，幸福的人看到的世界是彩色的。

林柏昇覺得自己就是特幸福的那一個人。

回到家後時間還很充裕，買回來的菜先收拾整理了一下。鄭其說十點半來接他們，林柏昇心裏有些緊張。

雖然鄭卓嘉的母親讓他吃驚，但她父親他并沒有把他想象成可能會是什麽樣的人。

要見女朋友的家長，哪有男生不緊張的。

“你看我穿這樣合适嗎？”林柏昇來到鄭卓嘉面前給她看了看剛換的衣服。

過年的衣服原本兩個人買的是同款，算是情侶裝了。但鄭其那天說要讓他們過去吃飯，林柏昇又再買了一身，就怕穿着情侶裝去不合适。

“不合适。”鄭卓嘉故作嚴肅的搖了搖頭。

“啊？”林柏昇有些苦惱。

“穿跟我一樣的那套，比較合适，去換了。”鄭卓嘉甩了甩手，一副老大的樣子。

“噢。”林柏昇忍着笑故意噢了一聲，又屁颠屁颠的跑回客房換衣服了。

兩個人手牽手走到小區門口時，鄭其已經在那等了。

林柏昇從出了家門開始就跟鄭卓嘉十指緊扣着，越走越往外時，手上的力道故意的稍稍松了一些。

他有點怕鄭卓嘉為難，要松開他，不過被她兇了一句：“牽牢了。”之後，就不敢再松力道了。

真是個作精。鄭卓嘉心想，這人明明就不想松開，要是她真的松開他了，估計又得一陣哄了。

“爸，這是我男朋友。”鄭卓嘉來到了鄭其面前，她臉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落落大方的介紹着林柏昇。

“叔叔，您好。我叫林柏昇。”林柏昇也接口打招呼。

“你好。”鄭其看了看兩個年輕人牽着的雙手，沒說什麽，率先伸出了右手。

林柏昇有些意外，不過很快的就輕輕松開了鄭卓嘉的手，雙手上前握住鄭其的手，并禮貌的微微躬身。

握手結束後，手指又鑽進了鄭卓嘉的指縫中。

鄭卓嘉也不是很了解她的父親鄭其，不過看他的樣子估計不會像黃淑娟那樣，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車裏并沒有過多的交談，但氣氛也不緊張，鄭其偶爾開口問的都是兩個人的事情，沒有尖銳的問題，也沒有反對的語氣。

黑色轎車駛入一個別墅區，車速漸緩之後，鄭卓嘉就看到了前方那棟房子前站着兩個人。

鄭其的家，她也是第一次來。

下了車之後，那兩人走了過來，是一位婦女和一個年紀跟鄭卓嘉他們差不多的男生。

“卓嘉，你好啊，我是明媚，他是鄭卓耀。卓耀，叫人。”

“姐姐，你好。”

打招呼的這兩人是鄭其的妻子和兒子。

鄭卓嘉第一次見父親的現任妻子和同父異母的弟弟，雖然關系複雜，但雙方也沒有過什麽龃龉或不愉快。

所以她禮貌的回應：“阿姨好，卓耀你好。”

“這位就是柏昇吧，真好看的一小夥子，歡迎歡迎。”明媚說完捂着嘴笑了一下。

林柏昇和鄭卓嘉都有些訝異，明媚會認識林柏昇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阿姨好，新年快樂。”林柏昇看鄭卓嘉對明媚并沒有什麽排斥的情緒，于是也保持一貫的微笑跟她打招呼。

“好好好，先進屋先進屋。卓耀，領姐姐和哥哥進去。”

一行人落座在客廳的沙發上，明媚率先開啓了話題，也解開了鄭卓嘉和林柏昇心裏的疑惑。

“卓耀的小姨在五中教化學，之前有提過她們化學組組長帶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學生，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卓嘉，還有柏昇，也聽她提起過。”明媚說。

“明明是爸去問小姨的。”鄭卓耀插了一句，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跟林柏昇差不多高，長得跟鄭其很像，其實鄭卓嘉也是更像鄭其一點。

“呃……”明媚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但馬上恢複了笑容了。

鄭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繼續泡茶。

鄭卓嘉和林柏昇有些石化。

想過各種見面的場景，或激烈或狗血，鄭卓嘉都在腦裏預演過他們要是又受到阻攔她應該要怎麽反抗了。

萬萬沒想到，今天見面的場景是這樣的。

太出乎意料了。

“喝茶吧。”鄭其适時打破了尴尬。

明媚偷偷的打量着鄭卓嘉和林柏昇，她作為鄭其的現任妻子，對于他和他前妻生的這個女兒并沒有不滿的情緒。

她自己也有過一段婚姻，也和前夫有個兒子。大人們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能選擇自己出身的小孩子是最無辜的。

她跟鄭其兩個人相識是在各自離婚之後，雖然不至于那麽誇張的說也把鄭卓嘉當成自己的女兒一般看待。

但今天一見，這位小輩還是讓她很喜歡的。

其實鄭卓耀對這位姐姐并不陌生，就是對林柏昇他也不陌生，只不過他們不認識他而已。

晉城的五中和三中是兄弟學校，上學期兩個學校的籃球友誼賽他就看見過林柏昇。

那天籃球賽，林柏昇一出場，他的名字就開始在觀衆席中傳遞。

他在白色的球衣裏面疊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T恤的袖口上用金線繡了三個字母，ZZJ，後面還有一顆愛心，同樣也是金色的。

兩邊袖口都有。

鄭卓耀從別人的交談中得知，那是林柏昇女朋友名字的縮寫，他女朋友叫鄭卓嘉。

聽到這個名字後他下意識的巡視了整個觀衆席，但他沒見過鄭卓嘉本人，根本不知道她長什麽樣。

只在聽說過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叫鄭卓嘉，在五中念書，還是一位化學學霸。

籃球賽上半場結束之後，兩個中學的人各站在籃球場一側休息調整，不一會兒鄭卓耀就看到一個長發披肩，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走進籃球場。

她手裏拿着一瓶佳得樂，走向了五中球員聚集的那個位置。

緊接着場上的林柏昇從隊員之間穿過，滿臉笑意的小跑向那個女孩子。

全場的人都看着他們。

那就是鄭卓嘉。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樣，她并沒有穿校服，穿着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跟林柏昇的球衣底下的黑色T恤很搭。

整場就他倆穿黑色衣服。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鄭卓耀的角度只能看到林柏昇的臉。

鄭卓嘉把那瓶佳得樂遞了過去，林柏昇沒接，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麽。下一秒就看到鄭卓嘉把瓶蓋擰開了才放到他手中。

林柏昇臉上的笑意就沒散開過，他一邊喝水，一邊微微彎了下身子又說了一句什麽，鄭卓嘉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紙巾。

拆開了，拿出一張，在他額頭臉上脖子上一下一下輕輕壓着。

她在幫林柏昇擦汗。

頓時升起了不少起哄聲。

籃球賽上不只有球員和學生觀衆，也有一些老師在。

但他們就在衆人的矚目下給所有人撒狗糧。

太敢了，林柏昇真敢，鄭卓嘉也不遑多讓。

鄭卓耀身邊也不是沒有同學在談戀愛，但幾乎沒有人敢像他們這樣。

擦完汗，下半場開始了。鄭卓嘉走到觀衆席第一排一個空位上坐了下來，跟旁邊的女孩子說着話。

鄭卓耀這才看清了她的臉，眉眼跟鄭其很像。她也在笑，特別的自信的一副笑容。她用剛才從林柏昇手腕上拿下來的皮筋随意紮了兩下頭發，有點松散但不淩亂。

很多女生在看她，也有不少男生把眼光停留在她身上。

她從頭到尾只關注一人，就是在場上的林柏昇。

她會大聲喊林柏昇加油，也會在他投中後高舉右手為他歡呼。

林柏昇的回應方式就是一臉寵溺的看向她，那副樣子看上去像是如果不是在比賽他會沖過去一把抱住她一樣。

那場籃球賽五中獲勝了，賽後大家更多讨論的就是林柏昇和鄭卓嘉兩人。

鄭卓耀和幾個同學一起回學校，走在他們前面是同校的幾位女生。

能清楚的聽到她們在說些什麽，畢竟語氣有點激動。

“那個林柏昇真的好帥啊，太帥了，他女朋友也好漂亮。”

“果然帥哥都是跟美女在一起，唉，沒機會了沒機會了。”

“也不一定，說不定有呢！”

“省省吧，你都沒看到林柏昇下場了那個樣子。”

“什麽樣子什麽樣子？”

“我不小心看到的，他找她女朋友要抱抱，他女朋友要抱他，他反而還躲了一下，故作矯情的說自己身上都是汗。”

“那後來呢後來呢，抱了沒有。”

“抱了，他女朋友說是香的，還親了他一下。”

“啊！！！！！！！”

“啊啊啊！！！！！”

“切～”

鄭卓耀比林柏昇他們小兩歲，今年高一，不知道年長兩歲的心境會不會不一樣。

但他個人覺得這個年紀的男生正值年輕氣盛之時，大多數還是比較張揚的，像林柏昇這樣，在球場上和在鄭卓嘉面前完全是兩個樣子的，他是第一次見。

球場上大殺四方，女朋友面前卻乖巧柔軟得像是一只小貓咪。

完全不在乎旁人怎麽看他。

主要鄭卓嘉自己也好像樂在其中一樣，明目張膽，落落大方，一點也不遮掩，不扭捏，當她的男朋友真是好讓人羨慕。

誰都想被人捧在手心裏重視着，男生女生都一樣。估計也有不少男生想有一個像鄭卓嘉這樣的女朋友，反正鄭卓耀是挺想的。

不知道這個姐姐身邊的朋友是不是像她一樣。

等鄭卓耀從回憶裏回過神來時，客廳裏只剩下明媚正在跟林柏昇說着話，而鄭卓嘉和鄭其不知道去哪裏了。

“你爸跟你姐去書房說話了，別發呆了，跟哥哥聊聊天啊，懂不懂禮貌。”明媚對這個兒子有些無奈。

“噢。”

“那你陪着哥哥，我去廚房看看，等會兒你哥也會來。”明媚起身說。

“啊？他也來？”鄭卓耀一臉震驚，明媚口中的人就是她和前夫的兒子，也就是鄭卓耀同母異父的哥哥。

怎麽，今天是什麽情況，同父異母的姐姐，同母異父的哥哥，怎麽這麽多關系複雜的人聚在一起，跟電視劇裏演的修羅場似的。

明媚懶得理鄭卓耀，轉頭對林柏昇說，“柏昇，當自己家，我去看看咱們中午的飯準備得怎麽樣了。”

“好的，阿姨。”

明媚離開後，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兩個大男生，氣氛瞬間有些尴尬。

林柏昇本來就不是那種善于跟別人聊天的人，鄭卓耀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不過他還是硬着頭皮提了一嘴，“上回籃球賽，我看到了你和她。”

鄭卓耀雖然在大家面前叫了鄭卓嘉姐姐，但就私下他和林柏昇兩個人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又不敢叫了。

“嗯？你是三中的？”林柏昇問。

“是啊，你們兩個還真是……”鄭卓耀停頓了一下，突然不知道用什麽形容詞了，“真是……真是太厲害了，強！”說完他還豎了一下大拇指。

林柏昇被逗笑，“謝謝。”

“放假那天我爸去學校接我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瘋女人，”鄭卓耀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好像是她媽媽，對我爸罵罵咧咧了好久，還說了她和你的事情，說得很難聽。”

“還罵我，我不過是替她打抱不平了一句，那個瘋女人就逮着我罵。”鄭卓耀這件事不敢跟自己媽媽說，只好跟林柏昇抱怨一下。

“替她打抱不平？”說真的，林柏昇有些疑惑。

“對啊，沒看過這種媽，不過後來我爸把她罵走了。”鄭卓耀看了看林柏昇的臉色，發現他不笑了的樣子還挺冷漠的。

有點覺得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那個，我沒其他意思，你別誤會。我只是想說，你們應該也挺不容易的。你放心，我爸不會那樣的。”鄭卓耀連忙解釋。

“嗯。沒事。”林柏昇心裏也有些悶，他擡頭看向樓梯處。不知道鄭其把鄭卓嘉叫去說了什麽。

要是讓她跟自己分手，他肯定死纏着她，死也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