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頂着重傷在家中閉門不出近兩個月的賀蘭葉,終于在婚後第一次公開了行程。

賀蘭葉成婚前到迎親,這些友人對她幫助頗多,她出門前把幾分漠北好不容易得來的小玩意兒都交給了常恩顯帶着,等去了畫舫,贈與友人們。

她把自己收拾好,照着鏡子看看臉色有無疏漏,随口問:“我這樣可行?”

不遠處一身紗裙坐在桌前的柳五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別的都還行,就差一點。”

“哪一點?”賀蘭葉一邊整理着自己的袖袂一邊回頭看了柳五一眼。

柳五慢吞吞起身朝她走來。

今天的柳五打扮的格外華麗,一身金紅流沙裙,腰間系着一串玉佩,壓裙角的是一顆金鈴铛,随着他的步伐,發出清脆悅耳的琳琅聲。

他一頭青絲專門找侍女來挽做了堆雲髻,簪着幾根嵌珠玉簪,耳垂墜着的明月珰流光奪目,與他脖上帶着的東珠璎珞相互照應。

一身寫滿了華貴的柳五走過來,面對攤開手等着他幫助的賀蘭葉,若有所思打量了一眼,對她說道:“來摸摸我的嘴。”

賀蘭葉一驚,條件反射往後退了半步,警惕道:“摸你的嘴作何?你塗了毒藥不成?”

柳五白了她一眼:“是摸口脂,弄一點在你的身上。我不好朝你伸手,所以你自己來。”

賀蘭葉盯着柳五唇上抹着厚厚一層的暖紅口脂恍然大悟。

她小心伸手,用食指指尖輕輕從柳五的唇角抹了抹,盡量不碰觸到他的情況下,指腹沾染了一些緋紅。

抹在哪裏,又成了問題。

賀蘭葉尋思着,女子的口脂該存在那個位置更合理一些,她緋紅的手指舉在空中,左右晃來晃去,沒找個定點。

柳五看不下去了,揚起下巴,反手指了指自己白皙光滑的頸側:“喏,這裏。”

賀蘭葉得到指點,把指尖上的一點緋紅擦在了頸側,同時看了看銅鏡,嘀咕了句:“瞧着沒有多顯色,會不會沒有什麽用?”

“多了就過了,這樣剛好。”柳五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微微露出一點笑容,“三郎,出去玩的開心哦。”

賀蘭葉忽地後背一涼。

時隔兩個月的再次聚首,賀蘭葉側倚着軟墊上把玩着酒杯,看着眼前笙歌鼎沸的熱鬧場景,吐出一口氣,有種闊別許久的惬意之感,舒服的很。

畫舫裏頭是一些不太出名的妓子,長得不比名氣大的差,只是有名氣的聽見來的人中有賀蘭葉,都不敢接待,讓了這些不敢推辭的小妓子來應付。

這些妓子們不太知曉賀蘭葉的事情,倒也端着一臉媚笑,親親熱熱服侍着一圈人等,賀蘭葉身邊的妓子,還想對她以嘴哺酒,被賀蘭葉一扇子擋了回去。

“我們松臨是成了親的人,不玩這些。”攢局的任佳依舊一副風流倜傥的樣子,衣衫半開,摟着一個妓子笑着用酒杯指着賀蘭葉,“他家中可有不得了的媳婦兒,你們可別害他。”

賀蘭葉笑了笑:“就算沒有成親,我也不玩這些。”

她每次來畫舫應酬,準許妓子給她斟酒,最多給人家摟摟就是極限了,再多的她不喜歡,也不敢,萬一碰觸了身體發現了什麽呢。

這也導致她在友人中的名聲挺好的。

“沒有成親的松臨還是要更好玩些,這成了親,我們都不敢起你的哄了。”佟彩笑眯眯從自己的位置走過來,往賀蘭葉旁邊一坐,擠開了妓子,“松臨,之前沒好意思問你,你和那丞相府的柳姑娘,怎麽就成了好事?”

“多謝周兄,保了一樁媒。”賀蘭葉沖着周谷挑了挑眉,含笑道。

在場的大多都是當初與賀蘭葉共同飲酒作樂的人,這一說,大家都想了起來,笑着道:“說起來松臨可該好好請周兄一頓才是,人家給你送來了個媳婦兒!”

賀蘭葉倒了一杯酒,遠遠朝着周谷舉了舉:“該的,周兄,來,我們先喝一杯。”

周谷與她一同一飲而盡,放下酒杯道:“這個媒人我當不起,畢竟這種事情我可想都沒有想過。”

“三杯三杯,謝媒怎麽才一杯,繼續滿上!”佟彩給賀蘭葉主動倒了一杯酒,笑着起哄。

賀蘭葉沒說什麽,旁邊幾個人就勸着:“算了,松臨傷剛好,別讓他喝多,傷身。”

賀蘭葉心中流過一股暖意,笑着朝大家拱了拱手:“小弟就謝過諸位兄長的關心了。”

“哪個是關心你,”任佳歪歪扭扭靠着,對着賀蘭葉撇了撇嘴,“還不是怕你喝多了,你家新太太找我們麻煩!”

“可不是!人家那種身份的,要是來給我們找麻煩,可就夠我們喝一壺了!”佟彩連忙收起了酒壺不說,順便還把賀蘭葉的酒杯也收走了。

賀蘭葉盤坐在原地看着他們直笑。

“說來我們當中最小的就是松臨了,唯一成了親的也是你,是不是該給哥哥們講一講,這成了婚,有何不同啊?”幾個青年擠眉弄眼地,臉上浮起了一絲暧昧的壞笑。

提起這,走回原位坐下的佟彩一拍巴掌,笑呵呵道:“可不是不同,松臨脖子上,可留了印子了啊!”

賀蘭葉反手按住頸側,知道了柳五給她抹口脂的真正用意。

男人們的聊天,果然繞不開這事兒去。

她擺了擺右手:“沒有什麽不同,吃酒,吃酒。”

一貫大方的賀蘭葉難得有一絲赧然,這惹得滿堂哄笑,幾個端着酒指着她樂不可支的友人還沒有笑夠,忽地船艙簾子被打起,一身黑色勁裝的常恩顯面帶急色走進來,掃了一圈衣衫不整的妓子們,疾步走到賀蘭葉面前單膝點地:“局主,不好了,當家太太來了!”

賀蘭葉裝模作樣大吃一驚:“他怎麽來了!”

船艙內頓時一片安靜,一衆友人面面相觑,然後任佳小心翼翼問:“當家太太……柳姑娘麽?”

賀蘭葉擺出一副頭疼的樣子:“對,是內子。”

周谷立即起身擡手轟裏頭的妓子:“還不快走!愣着幹嘛,用跑的!”

還在彈琴拉弦的妓子們一聽是人家家裏頭太太來了,一群人慌忙提起裙子就跑,生怕叫人給逮着了。

轟完了人,周谷一臉複雜看着賀蘭葉深深嘆了口氣:“松臨啊,你還真是……和着畫舫無緣啊!”

賀蘭葉幹笑。

可不是麽,上一次公主攪局,這一次媳婦兒親臨,估計也不會有人再約她第三次了。

任佳抹了一把臉站出來,拍拍胸膛底氣十足:“松臨,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約了你出來喝酒,我去給弟妹說清楚,咱別的啥也沒有,咱不怕她!”

賀蘭葉見戲唱到了這一步,立即點頭,一衆人整理好衣着,等小船接了他們靠了岸,遠遠兒就看見了候在那裏的一架華蓋垂紗辇車。

一衆青年子弟簇擁着賀蘭葉靠了過去,距離幾步遠,除了賀蘭葉都停了腳步,大家對這那辇車裏頭的高挑的倩影拱了拱手。

“弟妹。”

賀蘭葉走過去,對着裏頭說了句什麽,然後只見辇車旁的侍女挑起垂簾,裏頭的人露出了被扇子覆蓋的半張容顏。

只見辇車中人華貴糜奢,渾身珠光寶氣,流光攢動,特別是露出的眉眼,有幾分豔色,又有幾分清冷,說不出的誘人。

一衆人看傻了眼。

站在一旁的賀蘭葉看着渾身散發着一股子瑤池仙子般冷清氣息的柳五,再看看明顯被柳五鎮住的友人們,格外想笑。

要是友人們知道了柳五是男人,只怕眼睛都要掉在地上去了。

“妾賀蘭柳氏,諸位有禮了。”柳五扮起高不可攀的貴族仕女來猶如信手拈來,渾然天成的融合在一起,毫無違和之感。

友人們紛紛看了賀蘭葉一眼,然後移開視線細聲慢語道:“弟妹有禮。”

賀蘭葉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堵住了她的笑容。

“諸位請我家三郎出來玩耍,我本沒有什麽話可說,只是這種地方,是否有些不太妥當呢?”

柳五此話一出,都知道她是穩穩的來找茬了。一衆青年立即推出來了罪魁禍首任佳,指着他舉發:“弟妹,就是他攢的局約在這裏的!”

任佳縮着脖子搖頭:“不不不弟妹你聽我說,我們雖然約在這裏但是什麽都沒有,你家三郎他連人家小姑娘手都沒有摸一下!我們大家都能作證!”

柳五一聽這話,流目轉動,似笑非笑落在了一臉無辜的賀蘭葉身上。

“摸沒有摸別人,我且不說,只一點,”柳五盯着賀蘭葉昂了昂下巴,“三郎,還有兩天就亮镖了,該你的事兒,多着呢!”

“亮镖?”周谷一聽立即說道,“我來幫忙!”

“我我我,我也來!”其他幾個青年也都忙不疊的紛紛自薦。

賀蘭葉笑着說:“你們就算不主動,我也是要拉着你們來的。”

柳五和賀蘭葉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他搖着手中團扇,笑眯眯道:“我父親當天也是要來的,只可惜他與年輕人沒有的話說,不知道諸位家中的長輩,可有的要來的,也能陪陪我父親說說話。”

柳尚書?

一衆人面面相觑,扭頭異口同聲:“來!絕對來!”

妥了。

賀蘭葉嘴一彎。

送走友人們,賀蘭葉也爬上了辇車,她與一身流光攢動的柳五并肩坐着,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五公子,厲害。”

“不要叫我五公子。”柳傾和微微擡起下巴,一雙眼眯着看着賀蘭葉,“在外,稱呼我傾和。”

這兩個字在舌尖打了個轉兒,怎麽也叫不出來,賀蘭葉打了哈哈,往後頭一靠,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這事兒辦妥了,我們亮镖就成功了。”

“還不算成功。”

“嗯?”賀蘭葉微微睜開眼,疑惑看着挺直着背端坐着的柳五。

柳五搖着手中團扇,扇子背後的臉有些扭曲:“賀蘭,你看前頭……是誰。”

賀蘭葉心中忽感不妙,她幾乎是屏住呼吸,充滿警惕的擡起了頭。

隔着垂紗,遠遠的街道上,一幹騎馬打獵而歸的馬隊,為首的青年一張震驚而泫然欲泣的臉,格外明顯。

忽地,長街上響起如泣如訴的一聲悲呼:“柳——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賀蘭葉:“這小子傻的我都有些不忍心欺負了。”

柳傾和[警惕]:“齊洵,你跟我過來。”

齊洵[樂滋滋]:“柳姑娘,我來了!”

柳傾和[陰恻恻亮出小剪刀]:“咔擦咔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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