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

十多級，兩層還要轉彎，一秒之內不可能走完。”

麗芙表情不太好地說：“還有更讓人難以置信的。”

凱恩揚眉。

“我沒聽到腳步聲。”

走樓梯一般都有腳步聲，尤其是快速奔跑的時候，不論穿什麽裝備，重重踏上樓梯臺階的聲音都不可能完全消除。

凱恩表情詭異：“你是說……那人憑空消失了？”

“我不想做出這麽不合理的猜測，但我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我在原地研究了好幾分鐘，甚至還敲了酒店牆壁确定不是真空的，結果一無所獲，都不是，沒有任何機關，那人就是不見了。”

三人沉默了片刻，麗芙率先問：“不是說今天出發去貝爾德倫嗎，艾斯呢？”

“他不去。”

麗芙一臉納罕：“他不是凡是跟梅琳達有關的事情都要搞清楚，竟然不跟我們一起去？”

凱恩意味深長道：“現在他有更關心的事情。”

***

貝爾德倫是個經濟欠發達的城市，整個城市的發展主要靠紡織業拉動，是個不起眼的小城市。維伯納是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不過它跟紡織業完全不挨邊，整個小鎮遍布各種各樣的古董店，不少愛好收藏的人會來這裏淘寶。

伊格納茨開的鐘表店在維克街的拐角，維克街說是一條街，其實不過百來米，從頭走到尾都沒幾家店，伊格納茨的鐘表店是其中最破的一家。

一下看到四位衣着光鮮的客人，伊格納茨吃驚地擡起頭，那張被火燒毀半邊的臉顯露無疑。

“幾位需要什麽樣的鐘表？我這裏什麽都有，你們是想自己看看還是要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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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都不需要。”凱恩說，“伊格納茨。”

凱恩一叫出這個名字，伊格納茨立刻警覺起來，毀掉的那半邊臉灰色的眼珠在滿是皺皮的眼眶轉來轉去，竟然有幾分恐怖吓人，“你們是誰？”

凱恩說：“我是梅琳達的朋友，這次來有些問題想問你。”

伊格納茨垂下頭，繼續擺弄手中掀開表蓋的手表，粗聲說：“我不認識什麽梅琳達，你們找錯人了。”

“梅琳達，代號‘藍’，阿瓦納排名第一的黑客，特別行動部隊的女特工，死于一場政府安排的任務，現在你還要告訴我你不認識她嗎？”

伊格納茨握緊手裏的表帶，半邊眼渾濁半邊眼清朗，無端顯得滄老可憐，他過了好久才動了動嘴唇，低聲說：“你們有什麽話跟我去地下室說，這裏不安全。”

“有人在追殺你？”

伊格納茨自嘲一笑：“我現在這樣還有什麽被追殺的價值。”

“那是？”

“他們每隔一周就會有人來這裏，确認我還在這裏。”

“他們”指的自然是特別行動部隊，凱恩感到好笑一般地笑了，眼底毫無溫度：“為什麽我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

伊格納茨的右腿斷了，走路一瘸一拐很不方便，下樓梯尤其艱難，凱恩等人默不作聲地跟着他踩着咯吱作響的木質樓梯來到地下室，鐘表店的地下室空空蕩蕩，灰塵厚得能鋪地毯。

萊爾被灰塵嗆到了，咳得臉通紅，凱恩一邊輕輕的拍拍他的肩背，一邊問伊格納茨：“現在能談談了嗎，伊格納茨？”

“先告訴我你為什麽會知道梅琳達的身份，除了我跟我當年的上司，沒人知道梅琳達就是‘藍’。”

凱恩誠懇地說：“我說過，我跟梅琳達是朋友，這些都是她自己親口告訴我的，你說除了你跟你上司，沒人知道她的身份，應該是她還和你搭檔的時候，當年她加入我跟艾斯的小組，後來幹脆留在了我們組，一直到她死，我們都是最親密的搭檔。”

伊格納茨深深閉了閉眼，毫不掩飾自己的痛苦，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當初我就勸她不要這麽幹，特別行動部隊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後來那次實驗室爆炸是不是政府安排的？”他問是這麽問，語氣卻連一點疑惑的意思都沒有，顯然早就猜到了那是一次政府清理任務。

“是的，梅琳達被毒氣感染當場死亡，在她的警示下，我和艾斯逃了出來，叛出特別行動隊。”頓了頓，凱恩繼續說，“我想問你的問題就是關于坎蒂絲，你知道梅琳達沒殺坎蒂絲？”

伊格納茨完好的那只眼睛微微放空，露出回憶的神色：“一天深夜，梅琳達來找我，告訴我她沒殺任務目标，我被她吓出一身冷汗，勸了她整整一個小時她也沒改變主意，我氣得差點拿槍親自去幹掉那個該死的任務目标。”

“但是你沒這麽做。”

伊格納茨苦笑：“是的，我……沒辦法拒絕梅琳達。”

“你知不知道坎蒂絲現在在哪兒？”凱恩問。

“我不确定她現在在哪兒，當初我給她弄了一套假證件，直接把她塞進了一架飛往洛爾的飛行器。”

走之前，凱恩對伊格納茨坦白：“我不确定有沒有人跟蹤我們，萬一有，我們今天的造訪很有可能給你帶來殺身之禍，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我會把你放在一個安全的星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保證你的安全。”

伊格納茨平靜地說：“當我選擇毀掉自己的身體離開特別行動部隊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死了。”他頓了頓，仿佛預言般地說道：“特別行動部隊有朝一日一定會覆滅，可惜我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

chapter 80

凱恩從鐘表店出來後不久就接到了艾娃的電話，當時他們正往小鎮邊緣走，準備走到一個相對空曠的地方調用飛行器，凱恩跟艾娃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就挂了電話，轉過身一臉嚴肅地跟萊爾說：“我們先找個地方躲一躲，特別行動部隊追來了。”

萊爾皺眉：“或者我們現在直接去洛爾星球。”

“不，現在特別行動部隊還不知道坎蒂絲在洛爾星球，我們要是現在去就等于也給了他們線索，萬一他們在我們之前找到坎蒂絲就完了，還不如在這裏就直接剪斷這些陰魂不散的尾巴，這樣至少能為我們去洛爾星球贏得一些時間。”麗芙建議。

“艾娃說來了十個以上的中級及以上特工。”

一句話封住了麗芙接下來的所有話語，三五個特工他們可以對付的，可面對十多個全副武裝的特工，他們實在難有勝算。

萊爾對此毫無概念，插嘴道：“只有我一個人好奇艾娃什麽時候開始聯系我們的嗎？”

凱恩拉着他果斷地往回走，邊走邊說：“不然你以為我們會這麽容易得到伊格納茨的住址？”

四人當中只有萊爾是特別行動部隊的目标，也只有他是最輕松的一個，他一邊加快腳步跟上凱恩的步伐，一邊抽空問道：“甜心，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找伊格納茨，他對維伯納比較了解，搞不好能給我們一些有用的信息，而且，特別行動部隊既然能追到維伯納，未必不知道我們率先找了伊格納茨，伊格納茨恐怕兇多吉少。”

到了鐘表店外面的時候，凱恩伸手攔下萊爾：“你跟麗芙留在外面，我一個人進去看看，防止他們在這裏設了埋伏。”

萊爾不甘心地抿抿唇，看着凱恩說：“甜心，我跟你一起進去。”

凱恩拍拍他的肩，凝視着萊爾的眼神仿佛具有實質的重量，“萊爾，不論什麽時候你都是最重要的，如果需要有人冒險，你一定是最後一個。留在這兒，我很快回來。”

凱恩也不管他什麽反應，探過身在萊爾唇上吻了一下，轉過身拿着槍走進仿佛永遠那麽昏暗的鐘表店。

麗芙和布萊恩警覺地觀察着四周，麗芙輕扯嘴角，苦中作樂地說：“樂觀一點，至少這裏沒有特別适合狙擊的地方。”

布萊恩立刻說：“那是因為以那些特工的人數，根本不需要狙擊。”

***

凱恩舉着槍緩緩向前，視線環視昏暗的四周，破舊的鐘表店似乎連燈都沒有，落滿灰塵的鐘表架又阻隔了視線，凱恩努力地分辨也不能看清，只能加倍地集中注意力，調動全部的視力和聽力探測未知的危險。

鐘表店沒有一絲聲息，安靜得仿佛墳墓。

凱恩握緊了槍，又回身看了看，終于緩緩推開了地下室的門，破舊的木質門發出的“吱呀”聲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明顯，凱恩完全推開門的瞬間聽到了一聲瞬間拔高的，明顯帶着警示意味的“嗚嗚”聲。

“伊格納茨？”

“嗚嗚嗚嗚——”伊格納茨被封住嘴，綁住手腳扔在地下室，嗚嗚嗚的聲音焦急而狂亂。

凱恩略微加快腳步，确認四周沒有其他人之後才來到伊格納茨身邊，謹慎地查看了下伊格納茨身上沒有定時炸彈之類的東西，才撕開貼在伊格納茨嘴上的膠布。

伊格納茨目眦欲裂，燒毀的那只眼睛瞪得滾圓，灰色的眼珠詭異而恐怖，他噗地一聲吐出嘴裏的東西，聲音焦急得甚至有幾分絕望：“快走！”

凱恩轉過頭看地上小小的黑色塑膠物，05兩個微弱的紅色數字此刻醒目至極——竟是個微型炸彈，仿佛響起了一聲咔噠聲又仿佛沒有，05變成了04。

***

轟隆一聲巨響讓腳下的大地都抖了抖，萊爾扭頭看向爆炸聲傳來的方向，臉色猛地變了，下意識地就要推開鐘表店被爆炸聲波震碎玻璃的門，結果被麗芙猛地撲倒，一顆子彈擦過麗芙的胳膊射進身後的門框。

萊爾沖着麗芙大吼：“你讓開！”

“你冷靜點兒！我們中了埋伏，現在必須走！”麗芙也大叫。

布萊恩一邊抱着旁邊的郵筒艱難回擊，一邊抽空大聲說：“對方現在來了三個人，等會兒估計會更多，我們快走！”

麗芙壓着萊爾，當機立斷地揚起手，想用槍柄砸萊爾的後頸，竟然被萊爾靈活地躲過了，還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放、開、我！”萊爾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目光中湧動着瘋狂痛意。

“快！我快頂不住了！”布萊恩大喊。

麗芙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說服萊爾，她知道萊爾的性格，因此明白萊爾不可能聽她的，趁着她短暫的晃神，萊爾腰部用力，一個翻身将麗芙反壓在身下，接着迅速起身想要推開鐘表店的門，左肩一陣*辣的痛阻止了他的動作，麗芙趁機爬起來，槍柄狠狠地砸向萊爾的太陽穴，拖着他往布萊恩的方向跑。

布萊恩會意，一連扔了兩個煙霧彈一個榴彈，龇牙咧出一個滿是血腥味的笑：“炸不死你們也炸傷你們！”

在煙霧彈的掩護下，麗芙、布萊恩拖着昏迷的萊爾迅速撤了，濃郁的硝煙彌漫在清冷的街道上，許久才散。

麗芙把萊爾扔給布萊恩，自己拿着槍走到後面，一邊消除兩人留下的足跡，一邊留心着有沒有追兵，她的腰側其實也中了一槍，不過防彈衣削弱了子彈的沖擊力，剩下的小傷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維伯納雖是個小鎮，他們所在的那一塊卻正好是密集居住地，獨棟小樓和四五層的公寓鱗次栉比，麗芙七拐八繞地走了一會兒，終于走到一個相對高檔、位置相對隐蔽的三層小樓，按了門鈴。

貓眼後面是個小女孩圓溜溜的大眼睛。

“你們是誰？”

麗芙強忍着滿心焦躁，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小妹妹，我們走累了，想跟你借點水喝，能放我進來嗎？”

“媽媽說不能放陌生人進來。”

布萊恩擠開麗芙，指着自己扶着的萊爾，誠懇地說：“這位大哥哥受傷了，你能不能讓我進來休息休息，好讓我們幫大哥哥包紮傷口。”

麗芙本就沒什麽耐心，仰頭看了看二樓，槍別在後腰就想順着水管往上爬，被布萊恩拉住，“等等。”

不一會兒，門果然開了，一張羞怯的小臉從門後探了出來，麗芙跨前一步就想要推開門，被布萊恩拉住，布萊恩彎下腰對着小女孩微笑：“謝謝你，你真是個善良的小家夥。”

小女孩臉更紅了，慢慢地把整個門拉開。

麗芙進屋之後就開始自顧自地四處查看，小女孩愣愣地看着她的舉動，問：“她在幹什麽？”

“她沒有惡意，我跟你保證，她不是小偷。”布萊恩問小女孩：“你家就你一個人嗎？你爸爸媽媽呢？”

“他們還沒下班。”

布萊恩一邊思考着小女孩父母下班怎麽辦，一邊把萊爾放到沙發上，萊爾左肩被子彈擦傷，傷口挺大，但血卻沒流多少，布萊恩用麗芙拿過來的藥箱簡單地清理了一下就沒再管他。

小女孩有點被吓到了，怯怯地縮在沙發角，布萊恩疲倦地捏捏眉心，笑着安撫了一下小女孩，卻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再編什麽。

麗芙走向萊爾，剛打算下手就被布萊恩攔住，“你想幹什麽！”

麗芙挑眉：“叫醒萊爾，讓他調用飛行器離開這裏。”

“你覺得他會聽你的？他是個瘋子，一醒過來就會自己往那些特工槍口上撞，讓他醒過來還不如讓他就這麽昏迷着。”

“我只需要飛行器，有他的指紋和虹膜就好了。”

“那麽智能的系統，不是萊爾本人的話一定不能操作的。”

麗芙煩躁地說：“那怎麽辦？等那些特工找到我們然後殺掉我們？”

麗芙話音未落，小樓的門鈴就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麗芙神色猛地一變，給布萊恩使了個眼色，布萊恩掏出槍緩緩地走過去，麗芙則逼近沙發角的小女孩。

“愛麗絲，媽媽今天忘帶鑰匙了，愛麗絲過來給媽媽開個門好嗎？”

聽到這樣的話，麗芙和布萊恩均不由得松了口氣，布萊恩把槍收了起來，又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打開門——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更願意面對槍戰，而不是一張驚恐的女人臉。

一開門果然是一張驚恐的女人臉，布萊恩嘆了口氣，任命地在女人尖叫前捂住女人的嘴把女人拖了進來。

“敢尖叫就弄死你的寶貝女兒。”

麗芙的一句話讓女人更加驚恐，似乎更想尖叫，但終究害怕麗芙，忍耐着沒有出聲，她的女兒被吓懵了沒什麽反應，她自己反倒先哭了出來，又不敢出聲，只能默默地流眼淚，着實可憐。

“給我們找個安全的藏身之處，我保證你和你的寶貝女兒一點事都沒有，不然……”

布萊恩移開捂住女人嘴巴的手，女人一副快要暈厥的樣子，含淚點頭：“我給你們找地方，你們保證不傷害我的愛麗絲。”

麗芙做了個發誓的手勢，試圖讓自己更可信：“我保證，肯定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愛麗絲。”

chapter 81

誰都沒想到女人所說的“安全的地方”竟然是一個地下室，地下室入口很隐蔽，布萊恩牽着小女孩，麗芙扛着萊爾跟着女人緩緩走進地下室。

“你能确保不會有人找到這裏？”

女人手中燭光搖曳，過了這麽長時間，她已經鎮定了很多，輕聲說：“維伯納是個寧靜的地方，歷史上的戰争鮮少涉及這裏，這裏從來沒有挖過防空洞，又因為土質的關系，這裏建不了高樓，挖地下室的成本相對較高，一般只有商鋪會有連接的地下室用于倉儲，普通家庭沒有。”

麗芙和布萊恩對視一眼，誰都沒問女人為什麽會浪費金錢挖這麽一間地下室。

“我知道你們大概在被人追趕，這裏入口很隐蔽，連當地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不會有人能夠找到這裏。這間地下室很大，裏面存有足夠一個成年男人生存一個月的水和食物，要是萬一真的被人找到這裏，還有應急出口。”

這間地下室因為不跟房子連着，連結構也跟麗芙從前看到的地下室大相徑庭，嚴格來說，它更像戰争時期的防空洞，簡陋、空曠，除了必要的生存物資什麽都沒有。

女人走向布萊恩旁邊的小女孩，被麗芙伸手攔住，麗芙對女人搖了搖頭，似笑非笑：“你覺得我們現在就會把你的寶貝女兒還給你？”

女人臉色越發蒼白，抖着嘴唇強自鎮定：“你們到底想怎樣？我已經照你們的要求給你們找了安全的地方了。”

“等我們離開這裏，可愛的愛麗絲一定會回到你的懷抱。”

“我怎麽相信你們？”

“你沒有選擇。”

***

女人離開之後，麗芙和布萊恩席地而坐，頭靠頭地坐在一起吃飯，麗芙擰開剛剛從那堆物資裏翻出的一瓶朗姆酒，喝了一口之後遞給布萊恩，“喝一點，補充體能。”

布萊恩沒有接，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

麗芙收回酒瓶，自顧自地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來，雙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布萊恩才郁悶地說：“我還以為你會安慰安慰我。”

麗芙哼了一聲：“你是小女孩嗎？”

布萊恩在槍械方面很有天賦，但作為賞金獵人而言，他還是個新手，麗芙則不同，她十多歲就做了賞金獵人，經驗豐富，內心強大，這次任務不過是她艱難任務的其中一件，卻是布萊恩目前為止遇到過的最棘手的任務。十多個全副武裝的特工近在咫尺，他們逃又逃不得，正面對上更是死路，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藏身之處，誰又敢說真的就是百分之百安全？

布萊恩突然問：“凱恩真的死了嗎？”

那天的爆炸很明顯發生在鐘表店的地下室，凱恩當時正在那裏，爆炸過後的地下室百分百會坍塌，凱恩被埋在裏面本就兇多吉少，更別提他還很有可能近距離面對炸彈的沖擊力了。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從爆炸裏逃生，守在周圍的特工們能放過他？

在見到凱恩的人或者……屍體之前，誰也說不好凱恩是活着還是死了。

“布萊恩。”麗芙揚起長頸酒瓶，“這次任務區別于我以往的任何一樁任務，以往我是不直接接觸委托人的，但這次，我們跟萊爾同行，還有了類似于朋友的關系，我知道你已經把凱恩劃歸為同伴，雖然你們沒說幾次話，但是布萊恩，這是不正确的，要是你想活下去成功拿到這輩子也花不掉的傭金，就要時刻記住，萊爾是委托人，而我們是他花錢雇來的賞金獵人。從來沒有朋友，有的只有任務和目标。”

麗芙喝了一大口酒，拍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

“如果現在很确定地知道凱恩還活着，就被困在地下室裏，你會去救他嗎？”

麗芙愣了愣，沒有立刻回答。

“你看麗芙，你沒有你自己說的那麽冷漠。”

像是為了掩飾什麽，麗芙刻薄地說：“救他也是建立在他還活着的基礎上，但那家夥現在八成死得透透的了。”

***

麗芙以為萊爾醒過來一定會吵着鬧着要回古董店找凱恩，但她只猜對了一半，萊爾确實要去找凱恩，但他很冷靜，冷靜得不正常。

“讓開！”萊爾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擋在他面前的麗芙，他還沒忘了是誰硬把他拖回來，阻止他去找凱恩的。

“如果你打得過我的……呃——”麗芙話音未落就被萊爾猛的一拳打在嘴角。

麗芙吃驚地冷“嘶”一聲，似乎沒料到萊爾出拳速度會那麽快，擦了擦破皮的嘴角，麗芙收起滿心的輕視和疑惑，靈活地閃身避開再次揮過來的拳頭，握緊拳開始回擊，你來我往幾百下，萊爾憑借莫名增強的速度和力道一度占了上風，随着時間的推移才慢慢被格鬥技巧更娴熟的麗芙壓制。

布萊恩對這莫名其妙的內鬥很無語，本來抱胸站在一旁的，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快步走到愛麗絲身邊伸手捂住愛麗絲的眼睛，“愛麗絲，乖，不要看。”

這場肉搏以萊爾被麗芙壓在地上告終，兩人都沒保留，也算打得酣暢淋漓，萊爾身上負傷不少，麗芙也沒讨得了什麽好處，美豔的臉蛋上數處淤青。

“凱恩偷偷地教你拳擊？”麗芙詫異不已，不久前萊爾還是個弱雞，現在卻幾乎能跟她打個平手。

萊爾呼吸還很急促，厭惡地看着麗芙：“滾開！”

麗芙幾乎氣笑了：“我讓開，然後讓你就這麽正大光明地走出去，被那些政府特工打成篩子？”

“跟你無關。”

麗芙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萊爾，萊爾的舉動在她看來沖動幼稚毫無意義，她嘲諷地勾起嘴角，“你果然只有十八歲。”

萊爾表情更冷更嘲諷，“這跟年齡無關，就算到了八十歲，我也願意為了甜心拼命。”

“你這不是拼命你是送命！”

萊爾輕扯嘴角，冷靜地說：“殺了我，那些政府特工任務完成就會走了，你跟布萊恩都能活命不好嗎？至于任務失敗損失的金錢，我現在就可以補償給你，保證比你的傭金多出十倍不止，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拿了錢之後去鐘表店看一眼，如果甜心還活着，救他。”

麗芙沒想到萊爾是這麽想的，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萊爾也不催促，視線落在地下室頂部生滿鐵鏽的鋼材上，眼神毫無焦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麗芙隔了好一會兒才說：“如果凱恩現在就已經死了，你再走出去只是白送命。”

萊爾勾起嘴角，露出從前的招牌笑容，有點不馴有點不羁，更多的随心所欲，“我願意。”

“你真是個瘋子。”麗芙由衷感嘆。

萊爾不置可否。

從麗芙放松壓制他的力道的舉動來看，麗芙是贊同了他的決定，麗芙起身之後，萊爾慢慢地爬起來，随便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沫，眼神有着不合他性格的堅毅。

“凱恩是不會贊同你這麽做的。”

萊爾冷笑：“我還不贊同他獨自去那家古董店呢，他聽我的了嗎？從今往後，要是再一味聽他的我就是個傻逼。”想着估計也沒什麽以後了，萊爾幹脆地閉了嘴，将剩下的話咽進肚子裏。

“麗芙，你跟布萊恩先從緊急逃生出口出去，躲起來，我等會兒從入口處直接走出去。”

麗芙卻不接話，跟布萊恩對視一眼，瞬間做了決定，也不看萊爾，只是低頭檢查彈匣裏的子彈。

“麗芙？”

“等到天黑，我跟布萊恩去鐘表店看看。”

萊爾驚訝，剛想說什麽的時候，麗芙在打架過程中掉出來的一次性手機響了，麗芙俯下`身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喂？”

“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永遠想不起來找我？”

“艾娃？”

“我是你的聯絡人，你有必要這麽驚訝？”

麗芙斟酌了下說辭，才說：“一般都是由聯絡人主動找賞金獵人，這貌似是……行業規則。”

“那我現在要打破行業規則，給你們一些增援，你們怎麽看？”

麗芙眼睛一亮：“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兒嗎？”

“我永遠能追蹤到我的賞金獵人，別忘了。”

麗芙剛要挂電話，艾娃又說話了。

“等等！”

“什麽事？”

“凱恩……還活着嗎？我聯絡不上他。”

麗芙總算知道艾娃為什麽會聯系她了，因為聯系不上凱恩才找的她，她說了句“不知道”就挂了電話。

“別這副表情，我聽到了。”見麗芙一臉若無其事，萊爾出聲打斷她即将出口的謊言，他就站在麗芙旁邊，艾娃說了什麽他聽得清清楚楚。

“再等幾個小時，有了幫手我們就能正面對上那些該死的政府特工。”

萊爾幾步走到那個樹墩做成的簡易凳子上，雙手捂住臉，過了好一會兒才痛苦地說：“我一秒鐘也不想等。”

“往好的方向想想，也許你跟凱恩都能活下來。”

萊爾捂住臉，眼前一片黑暗，壓抑的脆弱一股腦兒跑出來，他要很努力才能讓出口的聲音不帶哽咽，“你保證？”

“我保證。”

其實他們彼此都知道，誰都無法保證。

chapter 82

所有人都知道一間地下室藏不住他們太久——盡管地下室入口隐蔽，但政府特工找過來的速度還是超出他們預料的快，在麗芙挂了艾娃電話一小時又四十分鐘之後，地下室外面傳來及其細微的聲響。

地下室一直很安靜，因此一點細微的聲音也變得明顯。

“是不是艾娃叫過來的增援來了？”布萊恩樂觀地問。

麗芙一邊打開保險栓一邊警惕地看着地下室入口，輕聲低語明顯戲谑而又漫不經心，“噢，布萊恩，我就是喜歡你這麽甜。”

布萊恩撇撇嘴，拔出槍，也做好對戰的準備。

“喂。”萊爾捅捅布萊恩的手臂，“給我一把槍。”

布萊恩想了想，還是從外套口袋裏拔出一把槍遞給萊爾：“你小心，這槍後坐力很大，正常人用不習慣。”

正常人根本不會用槍，更談不上習不習慣的問題，萊爾忍住差點沖口而出的調侃，點頭表示明白，跟在麗芙和布萊恩後面向地下室入口處逼近，麗芙走在最前面，快走到木門的時候，麗芙突然大喊：“下去！”說着身體往旁邊猛地一撞，幾顆子彈從木門正中激射而出，将破舊的木門打出幾個孔洞。

布萊恩和萊爾因為本就沒走到樓梯口，一彎腰也就躲過了。

布萊恩說：“現在确定來的不是增援了。”

麗芙快速走下樓梯，左手摸出一枚榴彈，就等着木門徹底被踹開的一瞬間奉送給過來的特工們。

“我剛剛聽了下腳步聲，來的大概有三或四個人，看來他們是分頭行動的，我們只要好好配合，完全能幹掉他們，殺出去。”麗芙輕聲說，過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麽般轉過頭問萊爾，“你有沒有穿防彈衣？”

“穿了防彈背心。”萊爾補充：“我們等會兒就直接往木門外突圍，不要再下到地下室了，愛麗絲還在下面，在下面打的話她會容易被流彈擊中。”

麗芙眼睛直直地盯着木門，雙眼因為即将開始的槍戰亮得懾人，她開始低聲倒數：“三、二、一！”

随着木門的爆炸聲，麗芙低喝：“就是現在！”

麗芙猛地扔出一個煙霧彈和一個爆破彈。

一般小型對戰多用槍，很少有人會攜帶大量榴彈，即便是政府特工也沒這個習慣，麗芙卻熱衷于各種榴彈，這大概源于她生性粗暴好鬥愛見血。但有了鐘表店的前車之鑒後，特工們對麗芙的對敵方式多少有了了解，榴彈爆炸前就迅速後退，遠離了木門，三四個人只被氣浪振開。

麗芙、布萊恩和萊爾趁機走出地下室，在濃郁的混着硝煙氣味的煙霧中跟四個特工對峙。

地下室的入口在一個公園邊緣，背對公園主要景觀，乍一看像是個小小的管理室，那麽多荷槍實彈的人且戰且退着走進公園中央的時候，人們的猜想才被打破——這根本不是什麽管理室，簡直就是地獄入口！

刺耳的槍聲劃破寧靜的公園上空，零星幾個居民聽到後立刻尖叫一聲作鳥獸散。公園成為了萊爾他們和特工的戰場。

公園的布局并不複雜，但足夠麗芙、布萊恩和萊爾打掩護，萊爾拿的那把槍是大口徑手槍，子彈能直接穿透防彈衣，但與此相應的，後坐力極大，萊爾開一槍虎口幾乎要被震裂，大腦也跟着嗡嗡作響。萊爾咬着牙想，難怪布萊恩把這把槍給他，這槍威力确實大，卻不是人人都能駕馭的，尤其不适合應用在這樣的靈活槍戰中。

麗芙沒敢離萊爾太遠，一直吊着兩個特工在萊爾身邊忽左忽右地晃悠，一圈繞下來，麗芙被一槍打中肋骨，追着她的兩個特工一人中了一槍，傷在肩膀上。追着萊爾的特工忌憚萊爾的槍，閃避多過正面沖突，但他一直試圖接近萊爾，大概是希望靠近戰為自己增添籌碼，萊爾體力速度都有了極大的提升，竟一直沒能讓他靠近。布萊恩最不擅長需要借助地形的戰鬥，竟是三人中最狼狽的一個，追他的女特工身手靈活，但槍法略遜一籌，像是左撇子偏要右手用槍一樣別扭，不然他早就被一槍斃命了。

“他們在拖延時間等救兵！”麗芙大喊，“不能這麽拖下去，我們拼一把！”

麗芙和萊爾不再一味閃避，布萊恩想進攻也是有心無力，被女特工的強勢追擊搞得狼狽不已，左手手臂已經中了一槍，血流如注。

麗芙和萊爾比他好點兒，麗芙以一敵二勉強持平，自己受了傷，但也沒讓那兩人好過，萊爾虎口被震得快沒知覺，準頭也大大不如其他人，漸漸地落在了下風，胸口和小腹各被打中一槍，雖然子彈沒有穿透防彈衣，但那瞬間的疼痛也讓萊爾呼吸困難。

“萊爾——”眼看着動作越來越慢的萊爾就要陷入危險，麗芙放棄追擊自己的兩個特工，調轉槍口的方向，一顆子彈準确地射入了那個特工的咽喉，與此同時，一枚子彈打中她的手，手裏的槍應聲而落。

萊爾努力擡起那該死的槍，流血的虎口蹭到槍柄火燒火燎的疼，但他已經管不了那麽多，甚至管不了準頭不準頭的問題，只知道一定要拿起槍，射出那該死的大直徑子彈。

“轟——”的一聲爆破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