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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站在凳子上自上而下将承露臺上的玻璃樽裏死去的金魚撈出來,再填進新的金魚。太後坐在廊下,看着內侍搬來碩大的花缸,缸中長着芭蕉,含苞欲放。
“這麽說皇帝是去瞧過了?”身後寶華為太後打扇,一陣陣馨風吹進跪在太後面前的小內侍鼻子裏,他笑着:“是,奴才親眼看見陛下和福安王兩個一起去的,回來以後常公公還派人去華陽宮打聽一個女子的姓名家世。”
“哦?”太後笑了:“這樣很好,你回去吧。”小內侍喜不自勝,心裏明白出門口便有賞銀拿了,叩頭恭恭敬敬退出去。
“太後可不必擔憂了,陛下如今通了人事,自然就有心思。”寶華也跟着笑,給太後遞上一盞冰鎮的酸梅湯,太後抿了兩口放下,看着院子裏繁盛的芭蕉:“哀家就是怕棟兒是個癡心的孩子,眼睛裏只進得去一個人,那樣豈不是要讓大禹處處被南祁掣肘?如今這樣最好,你也派人去打聽打聽,到底是哪個女子入了棟兒的眼,家世什麽的不重要,關鍵是人品如何。”
寶華答應着派了人去,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梁棟卻先興致勃勃的來了,看院子裏擺了數株芭蕉,給太後請安後笑着說:“母後這裏的芭蕉真好,望之便生涼意。”
“哀家也是想着芭蕉适宜夏日種在窗外,才命人搬來。”太後笑着招呼梁棟坐在自己身邊,又命人端了酸梅湯給他,看他喝了又讓寶華給他打扇:“怎麽今日這個時辰跑來,天氣熱可坐了肩輿?這樣的日頭可不能随意在外面走動。”
“兒子知道。”梁棟點頭答應着,笑說:“兒子是有一樁事情要求母後恩準。”
“哦?”太後笑着看看寶華:“聽聽,頭一遭呢。”
寶華也笑了:“陛下到底是長大了。”
“母後,難道你們都知道了?”梁棟有些吃驚,看寶華了然于胸掩口而笑的樣子,心想大約是常安這貨嘴不嚴實,轉念又覺得這是一幢喜事本就該同樂,因此笑說:“那兒子倒是多此一舉了。”
“棟兒,跟母後說說,是個怎樣的人物?”太後笑了,心底倒對梁棟毫不扭捏的樣子有些意外。
“此女是花鳥使從民間采選來的,聽說是潞州侯治下一個小鎮上的民女,樣貌周正,難得的是這一樁機緣。”梁棟不便說出梁濬當年的種種,因此只用機緣二字代替,太後聽了更是高興:“可不是麽,古人說有緣千裏來相會,從前你還要廢除花鳥使點選民女,你看看,若是真的廢除,豈不是錯過這場機緣?”
“兒子也是這樣慶幸,因此特來求母後恩準,沒想母後已經知道了,想來必定和兒子是一樣的意思。”梁棟心裏只覺得高興,太後聽了卻道:“讓哀家見見再定,總不能哀家一面未見就将這大事定下來。”
“正是,兒子這就叫人去傳她來。”梁棟聽了也覺得甚有道理,一連聲的招呼人去傳,太後望望寶華,二人抿着嘴笑。
內侍聽出太後和皇帝着急看人,自然來去迅速。宮殿裏擺了冰避暑,太後和皇帝進去喝茶吃果子,內侍帶着人在竹簾外回話:“禀太後,陛下,人到了。”
“快進來。”梁棟起身,太後低聲道:“棟兒,天子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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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棟聽了低頭一笑,複又坐下正正身子,心想這樁美事成了便要要挾梁濬些好玩的事情才對,想着便又笑出來,太後看看梁棟的樣子,自己也覺得好笑,心想這樣急切喜悅只有小兒女才有,一時間複又牽動了心底的回憶,面上神色一僵,寶華在一邊看到,低低道:“太後?”
太後回神,看着竹簾動,一個人影閃進來,備選秀女衣着樸素,垂首低眉走進來在殿中行禮:“民女趙菪叩見太後,陛下,願太後陛下福壽康寧。”
太後凝神看過去,身形消瘦,皮膚略有些發黃,再看那雙手,想來在民間時是個生活貧苦的女子,儀态倒還說得過去:“你擡起頭來。”
趙菪擡頭,眼神自然不敢直視上方,只盯着太後腳下的绛色絨毯。
“眉目倒還清秀。”看看臉,太後微微點頭,容貌算不得上品,但是算得上周正清秀,面頰紅潤一看便知道身體還是很康健的。
“謝太後誇獎。”趙菪複又低頭下去。
“你父親是做什麽的?”
“民女是孤兒,不識父母,寄養在親戚家中。”趙菪回話,吐字清晰,并未因這回答有絲毫的閃爍神态。
“哦,那你親戚家中是做什麽的?”太後微微一愣。
“親戚家中經營商鋪。”商者低賤,趙菪同樣平靜的回答了這個問題,太後含笑點頭:“你倒是老實明白,入宮可是你自願的?”
“是民女自願。”
“為何願意入宮呢?”
這個問題讓趙菪一頓,她從未想過入宮之後會有人問這樣的問題,沒有準備,一頓之下卻并不慌張:“民女曾随長輩入京,于官道偶見陛下縱馬而過,從未見有世家公子能及陛下半分風流神采,心甚欽慕。”
這話讓太後大為愉悅,側臉欲向梁棟說笑,卻看到梁棟面色有些難看了。
“皇帝?”太後微微有些不解:“哀家看趙氏性格儀态都還不錯,不如哀家做主,來日殿選就先定才人身份,選個大節日下再行封賞?”太後試探着問,梁棟卻猛然搖頭:“不可不可,母後,這事怕是誤會了。”
“誤會?”太後一愣。
梁棟一看誤會如此之深,無奈只能解釋:“兒子是替小叔叔相看,母後言及小叔叔年紀漸長也該大婚了,是小叔叔欽慕趙氏。”
此言落地無聲,卻在震動了殿中衆人,太後最先尴尬,望着同樣錯愕跪地的趙菪,一時間張口結舌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若之前并未詢問過趙菪為何願意入宮,趙菪不曾說過那番欽慕梁棟的話,此時殿中人大約只需一笑了之然後再點鴛鴦譜,可是此時趙菪已經将心意言明,若是賜婚便是強逼,若是趙菪自願嫁給梁濬便是欺君。
情勢竟尴尬如此。
“母後,古有蓬山不遠,朕......”梁棟勉強笑出來,太後尚未開口,趙菪卻伏地叩首:“民女雖卑賤之人,卻知曉女子德行,絕非那等水性楊花朝秦暮楚的人,若容貌粗鄙難入天家民女自然甘心,但是絕不是貪慕富貴,懇請陛下太後不要賜婚他人。”
“小宋有心,宮娥無意。”太後默然,半晌才開口:“你退下吧。”
趙菪再三叩首退出,殿中安靜下來,梁棟久久不知如何開口,太後轉向梁棟道:“棟兒你去勸勸你小叔叔,讓他再看看旁的女孩子。”
梁棟只得答應着,心裏更是矛盾,這話如何去勸?難道要當着梁濬的面說一句:“小叔叔,人家女孩子看上的是朕,你就別想了。”
想想梁濬癡心這女子多年,梁棟不由得為他嘆了好幾次氣,回了書房看奏章也是看一會嘆一會,一旁伺候的內侍劉寶忍不住多口:“陛下今日這是怎麽了,有什麽憂心的事兒麽?”
梁棟放下奏章看看劉寶,正想說卻又咽回去:“朕跟你有說得出什麽來,你一個閹人又不曾有過男歡女愛。”
劉寶為人甚是喜愛探聽這些私密之事,聽聞這話口頓時喜笑顏開小意道:“陛下,奴才雖然是個閹人,可是心思還是男人的心思,陛下若是有什麽事兒想不明白的,奴才或許能有尺寸之功。”
梁棟聽了這話,再看看劉寶一臉卑鄙膩人的笑容,無奈之餘竟然笑出來:“真沒想到你個閹人還有那些腌臜心思。”
“嘿嘿,陛下難道沒聽過,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勤,有些事兒陛下這樣的男子能得到便覺得是平常事,等閑不去注意,奴才這樣的得不到,難免朝思暮想。”劉寶眉花眼笑,愈發來了興致。
“朝思暮想都是這些?朕還以為你們日日想的都是如何侍奉主子盡忠報效呢。”梁棟佯怒板起臉來,劉寶何嘗不知道,笑容不改急急跪下去:“奴才只是在盡忠報效的空擋裏想一想。”
“罷了罷了,起來吧。”梁棟與他插科打诨兩句,心情稍有纾解,便将事情說了給他聽,劉寶聽完了笑道:“陛下不必愁,這樣的事情還有什麽解不開的?”
“哦?”梁棟有些驚訝:“你說說看?”
“奴才想着,那女子不過是一睹陛下風采便傾心而已,與陛下并未有過一日相處,陛下只消将她落選,再讓福安王與她多多的相處,這男女之間雖有一見鐘情,但是日久生情的也不在少數,只消福安王假以辭色多些耐心,何愁不能抱得美人歸?”劉寶說完,梁棟連連點頭:“正是如此,那朕要怎麽跟小叔叔說呢?”
劉寶聽了也想了想:“這奴才就不知道了。”
“真沒用,去去去一邊去。”梁棟複又糾結起來,劉寶急忙朝外退,還沒退出去就聽梁棟召喚:“回來。”
“陛下?”劉寶急急跑回來。
“讓福安王來見朕,朕要和他去校場射箭。”
“不太好吧陛下?”劉寶心裏一跳,心想這若是陛下說出那女子其實欽慕的是他,福安王一時嫉妒上火出了事兒怎麽辦?
“什麽不太好?”
“沒事兒,奴才這就去。”那念頭不過一閃而過,劉寶自己心想自己想的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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