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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瑃知道大禹的內宮很壯闊,卻沒想過內宮有這麽大,坐在肩輿上走了那麽久,走得暈頭轉向了才到了一處大門緊閉的宮室,從外面看與其他宮室并無不同,裏面傳來喧鬧的聲音,像是一群女孩子在玩耍,曾瑃下地的時候內侍叩門,大約是裏面太鬧了,叩了良久才終于有人來應門。
開門的內侍聽聞皇後來訪愣了好久才想起來行禮,跪在地上結結巴巴連話也說不全,曾瑃邁步進去,轉過影壁,就看到一個華服的公子蒙了雙眼,和一群年輕宮人玩耍,方才的喧鬧聲便是這群宮人發出的。
那公子抓住其中一人,摟在懷裏大笑,用力扯下自己眼睛上的布,猛然往那宮人腳下一跪,抱着宮人的鞋子便親,一邊親一邊口齒不清的喃喃:“花,花。”
跟随曾瑃來的人都倒吸一口氣,曾瑃目示身邊的內侍,內侍揚聲:“放肆,皇後娘娘駕到,還不行禮。”
庭院中的宮人都急忙跪拜,那華服公子茫然擡起臉來,是一張和梁棟一樣白淨清爽的面孔,嘴角流了一點口水,他緩緩起身,沖着曾瑃身邊的女官寶蓮一笑:“美人,美人。”
“娘娘,王爺病着,頭腦不清。”跪地的宮人連忙解釋,曾瑃來之前只覺得梁栖行事有些癫狂,此時才覺得他當真是有些癡傻,身邊的寶蓮似乎吓壞了,臉色泛白呼吸也有些急促,曾瑃柔聲問:“皇弟可認得我?”
“美人。”梁栖只有這兩個字說出來,忽然一彎腰抄起地上一把木劍,沖着曾瑃揮舞過來,臉上還帶着笑容:“美人,來,美人。”
內侍宮人都是大驚失色,曾瑃也吓了一跳,不防備他突然便要傷人,皇後華服寬袍大袖十分礙事,曾瑃用力一抖袖子擋下一招,無奈梁栖臂力倒是不小,一頓之下竟然再次揮舞着木劍沖了上來,曾瑃只得伸手出來,朝着梁栖的手腕抓下去。
一抓住梁栖的手腕,曾瑃便覺得像是抓住了一條活魚,梁栖一只手被控制,掙紮兩下沒能掙開,便用另一只手要打曾瑃的臉,曾瑃并不去擋而是手上加力捏梁栖的腕骨,骨頭一疼,梁栖的力道頓時松懈下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嬷嬷,嬷嬷,莫打我。”
曾瑃松開手,跪在地上的宮人急忙上前來安撫梁栖,曾瑃搖搖頭:“罷了,本宮來了反而添麻煩,走吧。”
轉身離去,梁栖卻在後面扯住了寶蓮的裙擺:“等等,帶我走。”
寶蓮大驚,呀一聲幾乎站立不住,宮人急忙上前扯開了梁栖的手,寶蓮白着臉急急跑出宮室。
回去的路上,曾瑃始終不發一言,寶蓮也是一路心中惶惶的樣子,內侍在一邊道:“奴婢早該勸娘娘不要去的,如今受了驚吓可怎麽好。”
“無妨,本宮也算開了眼界。”曾瑃淡淡的說了一句,寶蓮仰起頭看着曾瑃,曾瑃恰好正在看她,目光相遇,曾瑃沖寶蓮一笑:“張女官膽小的很。”
“是,奴婢失禮了。”寶蓮急忙低下頭去,曾瑃一笑不再多言。
梁濬和梁棟在馬場騎馬,有內侍從遠處跑來:“陛下,皇後娘娘也來騎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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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叔叔,你可要好好看看,朕這位皇後騎術很好的。”梁棟笑着說,梁濬點點頭,心裏略有些納悶,心想怎麽皇後此時到來?
曾瑃的騎裝不似大禹女子的騎裝,下身是繡了密密麻麻花紋的褲子,上身是極貼合身材的衣裳,腰間有短裙,裙擺不到膝蓋,馬匹縱躍那短短的裙擺就飛揚起來,說不出這身衣裝是否不合禮,但是看上去卻別有風味。
曾瑃繞場奔馳一周才打馬走近梁棟,因為騎在馬上,曾瑃向着梁棟一躬身就算行禮,梁濬要下馬也被曾瑃制止:“小叔叔不必多禮。”
“皇後騎術精良,果如陛下所言,臣今日大開眼界。”見了面總是要誇一句的,梁濬笑着說完,心想曾瑃大約是來會見梁棟的,尋思着該找個借口趕快離開才好,剛說了這一句,曾瑃笑着說:“叔王過謙了,還請留步,本宮有事要與陛下和叔王商量。”
梁濬望望梁棟,後者也是茫然無知,二人同時望向曾瑃。因為騎馬這件事情有旁人在很容易誤傷,因此只有三人在馬場中央,侍從全在場外,曾瑃只是略略壓低了聲音:“臣妾有一事頗為懷疑,心想大約陛下和叔王也是早有疑慮的,但是不吐不快,因此冒犯了。”
“皇後請講。”梁棟心裏一動,望向梁濬。
“臣妾今日去探望靜安王。”曾瑃剛說了一句,就看到梁濬的眼神一動,心知梁濬必定是早就懷疑的,自己頓時暗暗松了口氣:“靜安王癫狂,差點傷了臣妾,臣妾與靜安王交手一招,發現他懂得武功,而且不似初學。”
梁濬用一種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的眼神望着梁棟,梁棟的眼神在曾瑃和梁濬的面上看來看去,嘴唇動了很多次,最終有些垂頭喪氣卻又執拗的樣子:“他始終是朕的弟弟。”
曾瑃瞪起眼睛來,梁濬看了她一眼,她把想說的話咽回去,望着梁濬:“本宮想,這一去怕是驚動了他,他韬光養晦必定有所籌謀,如今驚動了怕是就要出事,所以想來和叔王商議一下對策。”
“皇後言之有理,臣在外部署眼線,查探到一些消息,如今臣認為應該靜觀其變,敵不動我不動,未免宮中有亂,既然皇後已經知道,臣馬上就撤換陛下和皇後宮中侍衛随從,一定保陛下和皇後周全。”梁濬一邊說一邊心裏飛快的考慮,曾瑃聽了沉吟一下:“本宮這裏和陛下身邊的不必叔王撤換,南祁敦将軍如今還在上京,本宮從他軍中調人來更為妥帖。”
“這,前日宴會上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萬一再有流言......”梁濬皺眉,他其實明白,曾瑃此舉一來是安心,南祁帶來的軍士再怎麽也不會和大禹靜安王有聯系,二者就是防備自己,梁濬倒是不介意曾瑃防備,唯獨擔心當日在宴會上公然質疑曾瑃的蔡氏。
“焉知當日的事情與此時無關?他們要風波,倒不如本宮就賣他們一個人情。”曾瑃含笑:“叔王倒是更要小心,焉知趙氏無關?”
梁濬無奈得笑出來,這位皇後人精明嘴上也厲害,他點點頭:“臣已經做好萬全之策,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臣會小心,陛下和皇後的安危......”
“內宮之事,本宮一力承擔。”曾瑃一挺胸,梁濬頓時覺得對這個女子刮目相看,當日去南祁求娶的時候還以為她不過是個蠻夷女子,活潑可愛罷了,此時才知道到底是一國公主,氣度智慧自有不凡之處。
“那個,朕......”梁棟被晾在一邊,伸手出來擺一擺,覺得這兩個人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貌似已經将事情定好了。
“陛下只要處理朝政,剩下的交給臣妾和叔王就好了。”曾瑃認真的看着梁棟,梁棟張口要說話,梁濬在一邊含笑:“陛下,還有很多奏章政務要處理,樞密院那邊日日都很忙碌。”
“那陛下就先去處理奏章吧,叔王,可否願意與本宮再騎一會馬?”曾瑃一揚馬鞭,梁濬含笑點頭,然後招呼場外的內侍:“陛下要去書房處理政務。”當下便有內侍進場牽着梁棟的馬離開,梁棟坐在馬上,知道已經有了外人不便多說,但是心裏實在是老大的不願意:“骨肉至親,你二人還是多多慈悲......”
“陛下多慮。”曾瑃簡短的回答一句,轉身對着梁濬:“叔王,關于此事......”
入夜,寶蓮提着一盞宮燈在宮門下鑰之前離開,沿着宮牆緩緩的走,她的家就在宮外很近的地方,不乘車走路也很便利,加上宮牆外時時有護衛巡視,因此入夜自己一個人行路也并不可怕。
夜涼如水,她低着頭看宮燈的昏黃照應之下的石板路,轉過宮牆腳,一雙鞋就在眼前。
寶蓮不用擡頭也知道是誰,嘆口氣擡起頭來:“胡鬧。”
梁栖依靠在宮牆上,似笑非笑:“又埋怨我,怎麽見了我就沒有一句好話?”
“今日你怎麽能向皇後無禮,萬一被她看出端倪.......”寶蓮皺眉埋怨,眼神憂慮,梁栖聽着她略有些啞的聲音低聲埋怨,心頭一動,猛然出手将她摟進懷裏,宮燈驟然脫手,落地震蕩滅了裏面的蠟燭,四下一片漆黑。
“看出又如何,我已經不能再忍了。”梁栖把下巴放在寶蓮肩頭:“很快,你再等等我。”
“我不想讓你這樣做。”寶蓮忍了一忍,最終還是幽幽的說出口,梁栖搖搖頭:“你放心,我真的籌劃好了一切,很快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不用守在那個家裏了。”
“我只想你我都平安,若是出了事,你,我怎麽活。”寶蓮不願說出不吉利的話來,也知道自己勸不住梁栖,嘆口氣将臉埋進他胸口,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心頭越發亂了。
“不,我才不要這麽過,我失去太多東西。”梁栖執拗的拒絕,寶蓮嘆口氣,梁栖笑了:“我知道,你又要說我,太貪心,不能和命争,都是長輩的錯誤之類之類,什麽我都能忍,我能低人一頭,我能忍母親沒有名分,我忍不了她把你嫁給別人。”
寶蓮的身體劇烈一顫:“當年,你我本就沒有機會。”
“所以這一次,我絕不會錯過。”梁栖在寶蓮額頭輕輕一吻:“你放心,我一定和你在一起。”
第四卷 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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