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再相見

“那他現在去哪裏了？”何文淵一把揪住土地的小胡子，湊近了問道。

“上……上仙，別急，容小仙慢慢道來。”矮墩墩的土地被何文淵這麽一拽，踮着腳都覺着胡子被扯得生疼，忙讨饒道。不過，這也是個不長記性的主，這何文淵一放開，那小土地便優哉游哉地開始長篇大論。

何文淵這才恍然已然一年過去了。

一年前，褚家大軍舉兵北上，并派出代表與當地農民起義兵談判。一紙繳文痛斥當今聖上趙奕泉不顧百姓疾苦，頻頻上調賦稅，又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在百姓苦不堪言試圖反抗之際，更是下令殺害聿國的勞苦百姓，致使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他褚将軍作為一代忠将，誓要撥亂反正，重整朝綱，還聿國百姓一個安康家園。

此繳文一出便得到了多處百姓的推崇，有幾處農民起義兵更是自發将已經占領的縣城立上了褚家軍的旗幟。僅數月，褚家軍就接管了北邊包括被起義兵占領的兩座城池在內的三城五縣。

遠在美人軟玉中的帝皇知道這個消息時，一氣之下掀翻了一整桌的美味佳肴，并立刻下令抄了那褚将軍的府邸。此時那褚府哪裏還有東西留下，前往抄家的錦衣衛瞅着滿院子的枯敗落葉也是一臉茫然。

得知褚府早已人去樓空時，趙奕泉憤怒的破口大罵，揚言要即刻出兵，剿滅亂臣賊子。只可惜，聿國早已國庫空虛，無兵可出。無計可施之下，趙奕泉這才慌了神，連夜将宰相吳佑德诏進宮內。

而此時，褚家軍已經距離天京城不過幾個縣城的距離了。當天夜裏，天京城上空烏雲密布，城外的人在那天夜裏似乎聽到了城中的哭嚎聲，但又不是十分真切。

第二日，天京城裏便出現了一支從未有人見過的鐵騎軍，所到之處入黑雲壓境，寸草不生。褚家軍的軍隊縱然使出萬般伎倆，也依然不能動他們分毫，如此便被這只隊伍生生阻在天京城外一個多月。

這日，褚雲辰從大營中走出，擡頭望着浩瀚星空，臉上寫滿了疲憊。就在這時，營帳外駐守的士兵卻有些騷動。褚雲辰眉間微微一簇，便擡步向門口走去。還沒看口詢問，就這火光看到被士兵堵在營外的人那張影響深刻的臉，他一時間竟是愣在了那裏。

欣喜，憤怒夾雜在一起，感覺停跳了一年的心又一次跳動了起來。

何文淵被幾個士兵堵在營外，又不能直接闖進去，這本就煩悶的心裏更是抑郁。突然瞥見一個人影出現，他立刻眼前一亮，卻見那褚雲辰在見到他之後便是一愣。明明是就着門口僅僅兩束火把的光亮，他也将那人身側緊了又松的雙拳看在了眼中，何文淵第一次覺得視線太好也會造成傷痛。剛想張口的嘴默默地閉上了，方才還萬般言語想訴說，如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那人到底只是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出言将何文淵放進了軍營。何文淵沉默的跟着褚雲辰穿過一個個營帳，一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何文淵不明白，他不過是離開一年時間，為何再次見到，這人的态度變化會如此之大。縱然努力回想，也未曾想起他臨走前對那人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又把人給氣着了。只是這反複回想之中，何文淵心頭的不滿也湧了出來。

“今夜已深，你就先在這裏睡一晚，明日再帶你去安排住處。”

褚雲辰這樣說着便叫來幾個小兵在房中加了一床被子。這時，一個婢女進到帳內向褚雲辰行了個禮，開口道：“二少爺，何姨娘問您今夜還去她那裏夜宿嗎？”

何文淵在一旁聽得真切，心中抽痛，待那人回絕婢女之後，他才湊上前扯着笑容問道：“才一年時間，竟是多了一位妾室，何時讓我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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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褚雲辰聽了此話，臉色就有些複雜起來，意味深長的瞅了一眼何文淵，又埋頭整理起床鋪，口中說道：“會有機會的。”

夜裏，兩人抵足而眠，只是何文淵瞥了眼一直背對着他的褚雲辰，心中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他本是期待着兩人的相見，也火急火燎地來到凡間。只是這裏的一切卻不似他心中所想的那般發展，褚雲辰的表現似乎是并不為他的到來而感到喜悅，與之相反的，竟是帶着一種無聲的怒火與他相處。那種感覺，仿佛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潑下，攪得他心底直發涼。

他已經開口嘗試過緩和兩人從見面起就尴尬的氣氛，對方卻不接盤。如今雖誰在同一張床上，卻依然一言不發。何文淵默默側過了身，将整張臉面向帳壁，便開始強迫自己入睡。好在他也不是一個心思多的人，沒多久便進入了夢鄉，自然是沒有發現在他睡熟就後被人小心地摟進懷中。

他想了念了一年的人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如當年風塵仆仆的出現在邊關。猝不及防就撞進他的心中，又在冷不防悄然間抽身而去。當真不知道這人心中到底将此處，将他至于何地。

夜色中，褚雲辰清明的雙眼一直注視着懷中的人，這夜注定不眠。

這見面的機會果然來得快，第二日一大清早，就聽聞婢女來報，說是何姨娘就在帳外。而此時，何文淵正端着褚雲辰送到他手上的白粥發呆。天知道他從褚雲辰懷中醒來時心中的甜蜜是從何處來的，昨夜睡下時兩人還互不理睬，如今這番模樣倒是惹得他面紅心跳一番。可是，褚雲辰起來時神色自然，就好像這發生的一切是件平常事一般。

既然對方都不介意，同為男人的他又要介意什麽呢？何文淵抿了抿唇，在心中如此告訴自己。

昨夜兩人還在念叨的何姨娘不過多時便出現在兩人面前。

“妾身給夫君請安。”

何文淵一聽這聲音立刻擡起了頭，滿臉震驚地望着那正在行禮的姨娘。一旁的褚雲辰明顯注意到他的驚訝，便放下了手中吃得差不多的碗走出營帳。

“鳶兒？！”

褚雲辰一離開，何文淵便不确定的走上前，面前妝容簡潔大方的姨娘正是小花蛇鳶兒。

“仙人！鳶兒不負所投，完成了仙人交代的任務！”之前還神色溫婉的少女此時激動地兩眼發光，好似求表揚的孩子在大人面前炫耀她的成功。

何文淵好容易扯出一個笑容，不輕不重地稱贊了幾句，心中卻是苦不堪言。他怎的就将這茬給忘了，當初從古籍上看來的方法有一個便是以陰制陽，沒想到他僅離開一年，這小花蛇便得了賞識。

那褚雲辰可真是看不出來，居然也是個受不住誘惑的人，何文淵憤憤的想到，完全忽略了這褚雲辰既是靈寶天尊的轉世，又怎會是那貪戀美色之徒。

“仙人，你來得正好，那宰相不知是學了什麽妖術，利用天京城中的普通百姓造出了一批刀槍不入，不死不滅的妖兵。短短兩個月，褚家已經連連吃虧數次。”

早就從土地那裏得到了消息，何文淵也是心中有數，道：“此事我已經知曉，稍後我就去找褚将軍談談。”轉念又一想，問道，“對了，我交予你的信，你交給褚雲辰了嗎？還有，既然出了這事，為何不用傳音鏡？”

鳶兒扭捏了一番，才小心翼翼道：“那信我已經交給褚二少爺了，而那傳音鏡……鳶兒不小心遺失在路上了，也不知是落在了何處。”

聽到說信是的确交給褚雲辰了，何文淵這心中隐約的不安也打消了，更是不明白那人為何對自己不理不睬。那傳音鏡倒不是什麽貴重法器，丢了也就丢了，若是有人用了，他也是能夠知道的，也就不急在這一時。這樣想着，他便起身離開，向主營帳走去。時隔一年，他突然回來，自然是要先給褚将軍一個交代的。

鳶兒送走何文淵，便吩咐一旁的婢女去沏壺茶來，目送婢女離開營帳之後，鳶兒輕聲走到衣櫃邊，從櫃子深處掏出一個首飾盒。卸了上面所施的法術，鳶兒深吸一口氣，這才将那木質首飾盒打開，裏面用絨布抱着的，正是那面被提起的傳音鏡。

“何姨娘，茶來了。”

“嗯。”

鳶兒不動聲色的将首飾盒收起來，重新坐回桌邊，一手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茶盞，一手摩挲着什麽。那雙丹鳳眼她直盯着摩挲的手，閃着莫名興奮的光。她至今都還記得一年前的那一天，她就是用這兩只手指，輕而易舉地捏碎了那張輕飄飄的信紙，将其毀屍滅跡。她也記得，那一天是她第一次從嘴中說出謊言。

“原來，撒謊的感覺這麽好。”鳶兒喝着茶，喃喃自語道。

作者有話要說： 何文淵：傳音鏡！你在哪裏啊！

傳音鏡：……

何文淵：傳音鏡！你知道作者在哪裏嗎？

傳音鏡：……（顯示一個背影）

作者：嗯？好像有人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