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真假飛錢 嘴角永遠帶笑的漂亮男人,是……
花玉龍二人的馬車前腳剛到天心觀,後腳,宵禁的梆子就敲響了。
“四娘!”
“師姐!”
馬車前,一高一矮,一大一小,還有一個老嬷嬷,三人直撲花玉龍而來。
最後,還是那個年輕纖瘦的身影率先抓住了她的手。
“四娘你去哪兒了!一整天都不見了人,我們尋你都急壞了!嗚嗚嗚~”
十五六歲的丫鬟一邊抱着花玉龍的手臂,一邊眼睛就往外淌淚。
兩個月了,整整兩個月,四娘兩個月都沒出去,本以為她能耐住性子等到觀主回來,沒想到這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唉!好了好了,綠珠,我沒事!”
一旁花重晏似笑非笑:“你倒是高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不過是出外巡游了一番,半點沒淋到雨,一根頭發絲都沒掉。”
花玉龍想拉開哭得更兇的綠珠,感覺自己半邊肩膀都快被打濕。突然,腿邊的披風被人拉了拉,低頭,是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仰着肉肉的臉,可憐兮兮地說道:“師姐,你是不是靠天雷的靈力,破的結界?”
很好,一回來就跟她對答案。
花玉龍聳了聳肩,點頭道:“這結界防你師姐火攻,但扛不住雷劈呀。”
這世上,本就沒有永恒的結界,就像人的意念一樣,它有強的時候,也會有薄弱的時候。
花玉龍見他小臉上的肉都糾成團了,遂一邊騰出一只手由綠珠抓着繼續哭,另一只手則摸摸師弟的發冠,道:“希夷小道長,你是不是還想問,我有沒有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花玉龍挑着眉,嘴角哄笑地低眉看他。
果然,那雙眼睛一下就亮了,沒料,卻撞上一張突然出現的嚴肅臉,立馬就蔫了下去,低頭犯錯似地抓手指頭:“嬷嬷……”
看到于嬷嬷,花玉龍也不敢笑了。
倒是花重晏,上前補了句:“沒有噢。”
“啊?”
這個好看的少年,半蹲下身,笑得眉眼微彎,擡手摸着他的腦袋,用極好聽的聲音道:“好吃的,沒有哦。”
“嗚嗚嗚!”
希夷頓時被他半吓半插刀,哭喪着包子臉往後躲。
花家這個二公子着實恐怖,能用最漂亮的嘴巴,說出最惡毒的話!
真是個蛇蠍心腸的男人!
于嬷嬷無奈地搖搖頭,雙手朝花玉龍比劃了幾下。
她是一個啞巴,不會說話,平時跟四娘的交流,只能靠手語:“娘子,餓了吧?趕緊進屋換身衣服,嬷嬷這就準備開飯。”
花玉龍被她這麽一說,肚子果然頓覺空空,點頭道:“确實是餓了!”
一旁綠珠哭緩了過來,自己擦了擦眼角,引着自家娘子回觀裏。
花玉龍邊走,邊朝花重晏笑道:“二兄,今日你可有口福了!”
花重晏扇着扇子,嘴裏還是挂着淺淺的笑:“放心,一會不管四妹吃多慢,阿兄都會等你,把你帶回家。”
花玉龍:“……”
她雖住在天心觀,但這院子後面可直通花府,由于她平日裏待不住閨閣的性子,在觀裏的時候比在自己的府院要多。
雖然花府家大業大,但對她管教寬松,唯有一個要求:便是不準出門半步。
小時候還能防住,等越長越大,花家稍不留神,就會把她跟丢。
為此,花老爺不惜讓她在八歲那年帶發入道,并在花府一隅造了座天心觀,請來修仙道長清垣設陣,用結界困住她。
但饒是如此,花玉龍還能在幾個月裏溜出去那麽一次。
起初花家老爺很生氣,覺得這個結界保質期也太短了,差點就要花玉龍還俗,但本來不肯收她的清垣觀主卻說:“花家四姑娘有靈氣,是修道的好苗子。”
并保證會好好栽培她。
雖然花老爺子不需要他的“栽培”,但這麽多年,清垣觀主是第一個能抗衡花玉龍的人。
就姑且,先這麽辦吧。
當時,小玉龍聽了觀主的話,心裏嗤之以鼻,他那個破結界,不就是照書裏寫的那樣設麽。
只要多讀幾本道藏便自然曉得,他就忽悠吧。
不過,能多一個地方待着,還有陣法可以玩,也好過在花府百無聊賴。
在走回花府的路上,花玉龍知道這個花二又要在她的出逃史上狠記上一筆。
他這個人啊,腦子心眼比海都深,一旦讓他發現點苗頭,便能計算出自己大概會在什麽時候偷溜出府。
這種城府諱莫如深,但嘴角永遠帶笑的漂亮男人,才是最可怕的。
“二兄啊,你有沒有覺得,做人做到你這份上,是不是有點……聰明過了頭?你看,今年過了生辰,就十八了吧!”
花玉龍假裝掰着手指頭,驚訝道:“卻還沒訂親!這若是旁人,孩子早就滿地打滾了。”
聽到這話,花重晏臉色竟真變了一下,花玉龍又繼續道:“所以啊,二兄,這做人得積福氣,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滿地打滾的小孩,髒死了。”
花玉龍:“……???”
她清了清嗓子:“今日軟轎裏坐着的,是位叫‘沁岚’的姑娘,你是沒看見,模樣生得極好看,那個玄寺丞今日英雄救美,保不準又是一樁好事!二兄,你瞧瞧人家,若是你有這般救人心腸,這長安城裏的姑娘還不得對你傾心相待啊!”
花重晏點了點頭,側眸對上妹妹笑盈盈的目光,道:“對噢,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問你,你今兒為什麽跑去南曲樓畫小像。”
花玉龍:“……”
“莫不是你相中了哪個意中人?”
“……”
“跟二兄說說,一會我便在阿耶罰你的時候,跟他解釋解釋,好讓他再氣上一氣。”
“……”
花玉龍咬了咬牙,徑直邁着大步往前走,不再跟花重晏講話,氣鼓鼓地就沖進了前廳。
“阿耶!”
為了以防惡人先告狀,花玉龍索性——
“咦,木管家,您也在。”
正當花玉龍躊躇怎麽打腹稿時,就見坐在廳堂中央的花覺聞一雙濃眉沉沉,目光凝在木管家手裏端着的案板上,胡子随着抿唇的動作而向下彎,一副心神重重的樣子。
花重晏跟着走了進來,見此情形,自然上前地朝那案板中放着的物件望去:“飛錢印版?木管家,您怎麽把它拿回府裏了?”
花玉龍伸着脖子往前探,只見那是塊約雙掌大小,通體黝黑的雕刻版,上面嵌着的文字與圖案縱橫精細,巧奪天工,她倒是第一次見。
正想着,步子便走上前,擡手就把它拿了起來,“這就是印刷飛錢的印版啊!”
話音一落,只聽“吧嗒”一聲——
花玉龍:???
花重晏:!!!
花覺聞:“玉兒!快放下!”
木管家見狀,手都抖了。
“這……這印版,怎麽是碎的!”
“呀!快給我放下!”
花玉龍被花覺聞吓得随手把碎塊丢回去,結果這一下,還把原來的碎塊都撞開了。
她有些着急,又伸手想把它擺回來,結果,由于每塊拼圖的式樣過于精致,以至于她得仔細辨認,才能找回剛才那塊,并把她放回剛才她抓的地方。
“四娘……”
木管家見花玉龍來了興致,端着案板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花覺聞見狀,無奈擺了擺手,朝管家道:“寒聲,你給玉兒放到桌上吧。”
木管家颔首,忙把手中案板平移到桌上,花玉龍的手和眼也跟着挪,最後,索性坐到椅子上,專注地把玩起來。
“木管家,這版碎了,那飛錢,還印嗎?”
木管家臉上戚戚,無聲嘆了口氣:“自本朝開國以來,能開采用于打造銅錢的金屬是越來越少,而通商貿易則愈加頻繁,為了避免銀錢流出,朝廷授意官府與我們花家全國的櫃坊合作,發行紙質的飛錢便換,同時也能讓大家免去攜帶繁重銅錢出行的麻煩。所以啊,四娘,這飛錢,咱們自然還是得繼續印。”
花重晏見狀,朝父親道:“爹,是飛錢出現重複票據一事,發現了什麽疑處?”
重票?
花玉龍手中動作一頓,看向他們父子倆。
花覺聞搖了搖頭:“我們這雕版極其精細,需是用最堅固的北寒玄鐵方能鑄造,且不說工藝能達到這般程度,便是這玄鐵都是極難尋得。我們派出去的人,還沒查到誰的手上,有這種原料。”
花重晏皺了皺眉:“我們飛錢除了标準的印刷版面,每一張飛錢上都有獨特的數字符號,不僅是标識,也相當于是發行的數量,盜印飛錢的人,竟然能發現這數字中暗藏的密碼,并将其印了出來。”
花玉龍抽出這破碎的印版下壓的幾張飛錢。
展開仔細一對,确實真是兩張數字一模一樣的飛錢,而在數字符號的陽文中,還有幾點微不可察的白色陰紋,她把兩張一重疊,擡起手對着光看,赫然發現,連這看起來毫無章法的白色密碼,竟都是一模一樣的!
“這竟然分不出哪張是真,哪張是假!”
花玉龍放下飛錢,朝阿耶和二兄問道:“那這原來設計飛錢的人呢!如果這世上會有兩片相同的葉子,那創造它們出來的人總會認得!或者說,那人也有嫌疑!”
她話音一落,廳堂裏的氣息驟然沉凝,就見花覺聞撇下的嘴角,抿得更緊了。
花玉龍不解地看向木管家,問道:“你們有去查這個人嗎?”
被四娘一問,木管家膝蓋有些打顫,嘴皮還有些哆嗦,道:“這……這印版的原稿,正是出自二郎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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