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1)
Arthur用遙控器打開車庫的大門,停好他的車,借道內部的樓梯回到自己的新居。他用腳砰地把門關上,放下皮包,脫掉大衣,倒在長沙發上。客廳中間淩亂地堆放着二十幾只紙箱,提醒他尚未履行的義務。他脫下套裝,穿上一條牛仔褲,專心致志地拆起紙箱來。他把裏面的書放到書架上,地板在他腳下嘎吱嘎吱地響。他收拾停當,把紙箱折起來,用吸塵器吸地,又把廚房收拾完畢,這時已經很晚了。他欣賞着自己的新窩。“我大概變得有點古怪了。”他自言自語道。他跨進浴室,在淋浴和盆浴之間猶豫不定,最後還是選擇了盆浴。他擰開水龍頭,打開靠近木板挂衣壁櫥的取暖器上的收音機,然後脫光衣服,爬進浴盆,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在BBC Redio 1上,正好是Nightwish在唱《While Your Lips Are Still Red》這首歌,Arthur幾次把頭沒入水中。讓他吃驚的首先是他聽到的這首歌曲的音響質量,然後是使人驚愕的立體聲效果,尤其因為這是一臺單聲道的收音機。
Arthur仔細聽着,那伴着旋律的響指似乎就是從壁櫥那裏傳出來的。
他吃驚地爬出浴盆,輕手輕腳地向櫥門走過去,想聽個仔細。
聲音越來越清晰。
Arthur猶豫了一會兒,屏住呼吸,猛地拉開兩扇櫥門,一時驚得目瞪口呆,向後退了一步。
在衣架之間有一個年輕男人,輕輕地閉着眼睛,看上去好像被音樂的節奏迷住了,正一邊用拇指和中指打着響指,一邊哼着歌曲。
“你是誰,你在這裏幹什麽?”Arthur厲聲問道。
年輕人驚跳起來,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一時有點結巴,“你、你看得見我?”
“我當然看得見你!”Arthur皺起眉頭,上下打量着這個縮在壁櫥裏的年輕人。
他似乎十分吃驚自己能被他看見。
“我既不瞎又不聾,我為什麽會看不見你?”Arthur提醒他說,接着又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上帝,這樣真是妙極了!”年輕人露出一臉興奮的表情。
Arthur根本看不出在這種情形下的“妙處”,他用比剛才更為生氣的口吻第三次發問,“這麽晚的時候你在我的浴室裏幹什麽!”
年輕人擺擺手,砸了下嘴說,“我想你還不了解情況,摸摸我的手臂!”年輕人說着伸出手。
Arthur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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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堅持道:“請你摸摸我的手臂,先生,please——”最後一個Please尾音拖了很長。
“不,我不會摸你的手臂的,我絕對不會碰你的!”Arthur皺皺鼻子,一邊搖頭再次後退了一步,一邊再次打量着這個年輕人,“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年輕人突然伸手抓住Arthur的手腕,“你能感覺到我的存在嗎?”
Arthur帶着厭煩的神色肯定地說:“當然。我能看見你,能聽見你說話,也能感覺到你。好了,游戲到此為止了,先生。現在,該你回答我了。”Arthur第四次問道:“你到底是誰?這個時間,你在我浴室的壁櫥裏幹什麽?”
年輕人回避他的問題,非常快活地重複道,“你能夠看見我,也能聽見我說話,甚至能夠觸摸我!這簡直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Arthur一天下來已經疲憊不堪,他沒有開玩笑的雅興。“先生,夠了。這是不是Gwaine開的玩笑?你是誰?歡慶喬遷新居的應召男郎嗎?”
“你總是這樣粗魯嗎?我看上去像個男妓嗎!”年輕人頓時氣得面孔通紅,大聲怒吼道。
Thanks God. Arthur翻了個白眼,心裏松了口氣。“不,你不像是男妓,但是你卻在半夜時分藏在我的房間——浴室的壁櫥裏。”
“可現在赤條條一絲不挂的是你,而不是我!”
Arthur驚跳起來,抓起一塊浴巾,沿着腰部把身子裹了起來。他力圖從窘态中恢複正常,因此他提高了嗓門,“好吧,現在我們不玩這個游戲了。你從裏邊出來,回家去,你和Gwaine說這個惡作劇非常一般,非常非常一般。”
“Gwaine是誰?我壓根兒就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年輕人剛才的怒氣已經平息了一些,聲音也小了一些,“我的聽覺完全正常,雖然其他人聽不見你說話,但我已經聽得很清楚了。”
Arthur已經太累了,對眼前的情形一點也弄不明白。
年輕人像是在自娛自樂中受到了很大的幹擾,而他則剛搬完家,只想安安靜靜的。
“行行好,拿上你的東西回去吧。”Arthur已經不想追究這到底是什麽蹊跷的事情,他還想留着僅存的腦細胞應付明天的合作簽約。但是,年輕人似乎完全沒有出來的打算,于是他不得不繼續妥協,“先生,你至少從這櫥裏出來好不好啊?”
“別着急,要出來可不是說說那麽容易。”年輕人用有些窘迫的語氣說道,“我的界限并不是絕對明确的,盡管這些天來已經有了改善。”
“什麽……什麽東西這些天來有了改善?”
“把眼睛閉上,讓我試試看。”
“你試什麽?”Arthur挑起一根眉毛
“從壁櫥裏面出來,當然!這不是你讓我做的嗎?好吧,先生,閉上眼睛,我得要全神貫注,請你閉嘴兩分鐘。”
“你真是徹徹底底地瘋了!”
“Oh, God!這樣讓人讨厭真是夠了,居然還是這樣一個帥氣的傻瓜。”年輕人低着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臉上寫滿了郁悶,接着又提高了音量說道,“閉嘴,先生,閉上眼睛,我總不會待在裏面過一晚上吧。”
Arthur嘆了口氣,從未有過的窘迫,完全搞不清楚這個年輕人是在誇他還是罵他,不過這不要緊,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趕快把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打發走,然後好好睡一覺。于是Arthur服從了指令。兩秒鐘後他聽到一個聲音從客廳裏傳來。
“還不錯,正好在長沙發邊上,真好。”
Arthur急忙沖出浴室,看見那個年輕人正坐在房間中央的地上,他的樣子就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
“你留下了地毯,我很喜歡,但我讨厭挂在牆上的這幅畫。”
“我挂我想要的畫,挂在我想挂的地方。我想睡了,如果你不想跟我說你是誰,這也不要緊,但現在你得出去!回家去!”
“我是在自己的家裏!至少,這兒過去是我的家。”年輕人一副沮喪的表情,右手在地毯上撫摸着,“我知道,在你看來,所有這些真的非常令人困惑,難以理解,其實對我也一樣。”
“我租住這個套房已經十天了,現在,這裏是我家。”Arthur搖搖頭,這種沮喪的表情真是令人難以容忍,“如果你懷念這裏的生活,你可以來這裏做客,但應該是白天,而且,先敲門。”如果不是這個小夥子看起來這麽瘦,毫無威脅性,和暴力犯罪沒什麽聯系,Arthur發誓他一定會直接把他丢到門外去,或者直接從窗戶裏扔出去。
年輕人擡起眼睛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是的,我知道,你是我死後的房客,這件事還挺滑稽的。”
“我看你真的是病得不輕,先生。”Arthur絕望地嘆了口氣,“房東是位五十多歲的老太太。還有,你說‘死後的房客’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她要是聽見你這麽說大概會很高興的,她只有四十五歲,是我的姨媽。”年輕人聳聳肩,心想是不是有機會要提醒姨媽Nimueh把紅得發黑的口紅顏色換掉,“在目前的情況下她是我的法定監護人。我才是真正的房東。”
“呃……你有一個法定監護人?”
“是啊,根據我的情況,我不可能在協議書上簽字。”
“你在醫院治病嗎?”
“是的,可以這麽說。”
“醫院那邊的人大概非常擔心吧?是哪家醫院,我帶你過去。”
“告訴我,你是把我當作從精神病醫院裏逃出來的瘋子了吧?”
“不不……”
“剛才把我當作男妓,現在又這麽說,初次見面,這也夠有禮貌的了。”
他是不是一個應召男郎或是一個古怪的瘋子,Arthur都已經無所謂了,他現在已經筋疲力竭,只想睡覺。
Merlin嘆了口氣,并沒有站起來,而是順勢繼續問道:“你認為我看起來怎麽樣?”
“我不明白這個問題。”Arthur拒絕思考,簡單地回答,畢竟,這個問題有太多歧義了。
“我是說我的外表看起來怎麽樣?我在鏡子裏照不出自己,所以,我現在到底怎麽樣?”
“局促不安,看上去神色驚慌,還有些沮喪。”Arthur不動聲色地說。
“我是說身體上。”
Arthur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描述說他有一雙很大的藍眼睛,一副較高的顴骨,一張漂亮的嘴巴,一張與他的行為截然相反的溫柔的臉,還說他有一頭深色的卷發,不過比較短,還有一對非常有特點的耳朵。
“如果我請你給我指引一個地鐵站,你會把所有的中轉站都告訴我嗎?”
“不好意思,我不明白。”Arthur感覺大腦正在要求罷工。
“你總是用同樣精确的詞彙來詳細地描述一個人嗎?還是說你這是在準備報案時念給警察聽的證詞?”
Arthur無視了他的嘲諷,直接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你有備用鑰匙嗎?”
“我不需要。你能看見我,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年輕人重又堅持說,被人看見對于他來說就是個奇跡。他發覺Arthur描述他的方式很不錯,于是邀請他坐在身邊。“我要跟你說的事情不容易聽懂,要接受更是萬分困難,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聽聽我的故事。如果你真的願意信任我,那麽也許你最終會相信我,而這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與我之分享這一秘密的人。”
Arthur點點頭,再一次刷新了自己耐心的底線。他明白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得傾聽這個年輕人跟他述說的事情。盡管此時他唯一的願望是睡覺,但他還是坐到他身邊,聆聽他一生中最難以置信的故事。
他叫Merlin Emrys,自稱是急診部醫生,他的故事是從半年前開始的。
淺色床頭櫃上的小鬧鐘剛剛響過。五點半了。整個房間沐浴在金色的陽光裏,只有Portsmouth的黎明才會這般燦爛。
全家人都還睡着,大地毯上趴着小狗Kilgharrah,Merlin還把自己埋在大床中間的羽絨被裏。
Merlin的套間裏散發着溫馨的氣息,令人心醉。這個套間坐落在一幢維多利亞式樓房的頂層,朝着Osborne Rd,裏面有美式的廚房兼客廳,一間起居室、一個大卧室,還有帶窗戶的寬敞浴室。地上鋪的是金黃色的寬條地板,浴室的地板塗成天藍色,相間着漆成白色的小方塊。從Old Bridge Rd與Craneswater Ave交彙處的Andersons Antiques古董店淘來的古畫點綴在白色的牆壁上。天花板四周的頂角都是用細木精心雕刻而成,它們出自二十世紀初一位巧匠之手,Merlin又漆了一層淡紅褐色,把它們襯托得更加鮮明。
幾塊黃麻縧鑲邊的椰子纖維地毯,在客廳、餐室以及壁爐四周的邊線上鋪着。壁爐的對面,一張本色棉布的長沙發,讓人不由得想要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裏面。三年來逐一添置的幾盞漂亮臺燈戴着鵝黃色磨砂燈罩,俯視着幾件分開擺放的家具。
昨夜事情來得很突然。Merlin是Portsmouth St James醫院的住院實習醫生。由于一場大火中的傷員晚點到達,他只好将平時二十四小時的值班時間延長。在他換班前十分鐘,第一批救護車突然擁入急診室外的兩層門之間。在同組值班人員絕望的目光下,他毫不遲疑地投入搶救,迅速将首批傷員分派到各個不同的預備治療室。
他的動作娴熟利索,每位病人檢查幾分鐘,挂上用顏色表示病情的标簽,寫出初步的診斷報告,開出先要檢查的項目,然後領着擔架車去合适的治療室。
從半夜十二點到十二點一刻,救護車上擡下十六位傷員,分類工作在十二點半就告結束。被召回應急的外科醫生從十二點四十五分起便開始這漫漫長夜裏的第一批手術了。
Merlin在接連的兩次手術中給Gaius醫生當助手,直到他正式命令他回家後才離開。Gaius醫生提醒他說,過度疲勞會引起感覺遲鈍,這對病人來說是很危險的。
深夜,他駕着自己的凱旋牌汽車離開醫院的停車場,經過那些空蕩蕩的街道,飛快地開回家。
“我很累,我開得太快了。”一路上,他一刻不停地重複着這些話,不讓自己睡着。不過,只要想到随時可能從家裏趕回急診部的搶救室,這個念頭就足以讓他保持清醒了。
他啓動車庫的遙控大門,把這輛舊車停到車庫裏,然後穿過裏面的通道,三步并作兩步地爬上樓梯,如釋重負地回到家中。
壁爐上座鐘的指針指着兩點半。Merlin站在他那間大起居室的中央,愣了一秒以強迫自己不要直接躺在地毯上睡覺,接着走到吧臺後面,給自己泡了杯藥茶。
那些裝點着擱板的短頸大口瓶裏裝着各種各樣的香精,好像白天的每一刻都有他泡制的芳香。
他把茶杯放在床頭櫃上,蜷縮到羽絨被裏,即刻就睡着了。
過去的這一天實在是太長了,而即将來臨的另一天又得起個大早。這兩天的假期剛好與周末重疊在一起,他已經在接受了對他長期不見蹤影的指責後又接受了身在Fareham的發小Will的嚴肅邀請,這周末必須要去他家給他慶祝生日。雖然累積起來的疲勞使他完全有理由睡個懶覺,但他還是早早就被鬧鐘給吵醒了。
Merlin喜愛遠處道路上黎明的景色,那條路沿着英吉利海峽的海岸,把Portsmouth和Solent海峽連接在一起。他迷迷糊糊地摸索着鬧鐘上的止鬧杆。接着他用兩只握成拳頭的手揉揉眼睛,一睜眼就看見睡在地毯上的Kilgharrah。
“別這樣瞧着我,我已經不再是這個星球的人了。”
一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小狗急忙繞着床轉了一圈,然後把頭放在主人的肚子上。“我要離開你兩天,乖乖。姨媽大概十一點鐘來接你。把爪子挪開,讓我起來,我還要給你弄點吃的。”
Merlin舒展雙腿,伸着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然後掀開被子跳下了床。
他捋着頭發,來到廚房吧臺的後面,打開冰箱,又打了個哈欠,取出黃油、果醬、面包片和狗罐頭,一個咖啡杯,一盒糖煮蘋果羹,兩罐酸奶,還有一些谷物沖片,半個柚子——另外半個留在冰箱底層的擱板上。Kilgharrah望着他,不停地搖腦袋。Merlin兩眼瞪着它,無奈地說道:“我太餓了!”
像往常一樣,他開始在一只笨重的陶制大飯盆裏為他的小狗準備早餐。
然後他準備好自己的早點,坐到寫字臺邊上。從那兒他稍稍轉頭就可以欣賞到南海公園和它裏面的那些郁郁蔥蔥的植被;還有南部的海灣。在他的視線下方,階梯狀的屋頂一直延伸到公園的盡頭。他将窗戶打開,整座城市寂靜無聲。只有那些即将開往世界各地的大貨輪上的霧笛,混合着海鷗的鳴叫,給這慵懶的清晨注入了一點節奏。
他又伸了個懶腰,然後津津有味地吃起這頓豐盛的早餐。
昨天夜裏他沒有時間吃晚飯。有三回他正準備啃個三明治,但每次都碰上他的呼機嘀嘀作響,喚他去看急診。當別人遇見他,問他在幹什麽時,他總是一成不變地回答:“忙。”
他狼吞虎咽地吃掉這頓豐盛早餐的大部分東西後,把托盤放進洗碗池,然後走進浴室,将手指放在木制百葉窗上滑動,把它們弄斜。強烈而又溫熱的水柱終于讓他清醒了。
他走到鏡子前面,剃淨胡須,用發膠給自己鳥窩一般的頭發定了型。他套上牛仔褲和T恤,又脫下T恤換上襯衫,然後又脫掉襯衫換上T恤。他從櫃子裏取出一個長帆布袋,把幾件衣物、漱口水和護士長代買的打包好的禮物丢到裏面,周末的準備已經完全就緒。
他轉過身瞧見屋內一片狼藉,衣服丢在地上,毛巾到處都是,碗盤浸在水裏,被褥亂糟糟的。于是,為了不影響日程安排,他做出一副非常果斷的樣子,向所有這些東西高聲喊道:“別作聲,別發牢騷,我明天會早點回來,為下星期好好整理一下!”
接着他拿過筆和紙,寫了留言條,然後用一塊青蛙模樣的大磁鐵将紙壓在冰箱的門上。
Nimueh姨媽:
謝謝你來照顧小狗,但千萬什麽都別整理,我回來會做的。
星期天五點左右我直接去你那裏接Kilgharrah。
我愛你。
你最喜愛的醫生
他套上薄外套,溫柔地摸了摸小狗的腦袋,在它的前額上親吻了一下,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他從主樓梯下去,又從屋子外面繞到車庫裏,随後跳上了他的那輛舊敞篷車。
“走了,我走了,”他重複地說,“我簡直都不敢相信,這真是個奇跡,剩下的只是你要好好啓動了。你若是要尋開心,哪怕空響一次,我就用含鉀的營養液把你的發動機灌飽,然後把你扔到廢鐵堆裏去,用新的電動車來代替你!那車沒有啓動器,早上天冷時也不會發脾氣,我想你都聽明白了吧?啓動!”
主人這番嚴肅的話給這輛英國舊車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鑰匙一轉,它的引擎就發動了起來。
美麗的一天開始了。
為了不吵醒鄰居,Merlin慢慢地開車。
Osborne Rd是一條漂亮的街道,兩旁都是樹木和房屋。這兒的人們彼此認識,就像在鄉村裏一樣。他過了六個路口,在到達橫穿城市的兩條大幹線之一的B2151公路之前,把車速又提高了一擋。
淡淡的晨光随着時間染上了色彩,漸漸喚醒了城市那迷人的景色。在這些空曠的街道上,汽車飛速奔馳。Merlin體味着這令人心醉神迷的時刻。Portsmouth的斜坡尤其會讓人産生這種眼花缭亂的感覺。
在Saint Pauls Rd他拐了個急彎。轉向系統裏發出噪聲和叮當的撞擊聲。眼前的馬路通向Alexandra 公園,現在是六點半。車上收音機裏播放着聲嘶力竭的喧鬧音樂,Merlin很久沒這麽高興了。他很開心。緊張、焦慮、醫院、責任,所有這些全都一掃而光。
一個完全屬于他的周末開始了,一分鐘也不能浪費。
Alexandra 公園仍在沉睡中。幾個小時後,兩邊的人行道就會擠滿游客,還有去那些散布在四周的大商店買東西的市民。小轎車會一輛接着一輛駛過,玻璃櫥窗會被照得閃閃發亮,汽車會在公園下面的中央停車場入口排起長龍,公園裏一撥撥唱歌奏樂的人會用幾段樂曲和重複的老調來賺些零錢。
在清晨最早的這一刻,這裏暫且還是靜悄悄的。商店門面的燈熄滅了,幾個流浪漢還睡在長凳上。停車場的門衛在崗亭裏打着盹兒。随着排擋有節奏地切換,凱旋車飛速向前,像是吞噬着撲面而來的馬路。
前面一路綠燈,Merlin把車速換到二擋,以便更順利地拐進A3 Anglesea Rd,這是連接公園的幾條街道之一。
一陣眩暈襲來。疼痛從一側太陽穴向整個大腦輻射開來。
他在百貨商店巨大的門前開始轉彎。
拐彎的弧線是無懈可擊的,輪胎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一陣奇怪的聲音之後,緊接着的是叮叮當當的撞擊聲,一切都很快,撞擊聲混雜起來,摻和在一起,互相糾纏不休。
突然,咔嗒一聲!時間凝固了。
轉向系統失去了對車輪的控制,聯系徹底中斷了。
車子橫着溜過去,在依舊潮濕的馬路上滑動。
Merlin繃緊了神經,雙手緊緊握住被馴服的方向盤,一個勁兒地空轉,方向盤失靈了。
凱旋車繼續滑動,時間好像變得疏松可塑,猶如在一個長長的哈欠裏,一下子被拉長了。
周圍的東西在以驚人的速度繞着他轉,Merlin更加感到頭暈目眩。
汽車就像一只陀螺,車輪猛地撞上了人行道,車子的前身直立了起來,撞上了消防栓。
引擎蓋繼續升向天空。與此同時,汽車翻轉起來,将Merlin甩了出去——對于這樣挑戰重心定律的原地旋轉來說,司機已經過于沉重了。
Merlin的身體被抛到空中,又被摔到了一家大商店的牆面上。一塊巨大的玻璃櫥窗碎裂開來,碎片撒得到處都是。
年輕男子在鋪滿玻璃碴的地上翻滾了幾下,便不再動彈,躺在碎屑上。
而那輛老凱旋車也結束了它的行程和生涯,車身的一半靠在人行道上,翻了個底朝天。只有一絲蒸汽從它的腹部漏出,籲出了最後一口氣,結束了它那像英國老婦人般的任性無常。
Merlin一動不動,安靜地躺着。
他面容平靜,呼吸緩慢但很規律,嘴巴微微張開,雙眼緊閉,右手搭在肚子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停車場的門衛在崗亭裏眨巴着眼睛,他全看到了。以後他肯定會說:“這起車禍‘就像電影裏一樣’,但剛才那一幕‘卻是真的’。”他站起身跑到外面,又改變主意跑了回去,緊張不安地拿起電話,撥了999。他叫了救護車,緊接着,急救工作就開始了。
Portsmouth St James醫院的食堂是一個很大的房間,地上鋪着白色的瓷磚,牆壁漆成黃色。許多用塑料板做的長方形餐桌沿着中心通道分散擺放着。這條道一直通往出售真空食品和飲料的售貨機。
Mordred醫生手裏握着一杯涼了的咖啡,躺在一張長桌上打瞌睡。在稍遠點的地方,他的搭檔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前後搖晃着,目光呆滞。呼機在Mordred的口袋裏響了起來。他睜開一只眼睛,看看表,嘴裏咕哝着,再過一刻鐘他就要值完班了。“真見鬼!我真是不走運。Edwin,給我接總臺。”
Edwin摘下牆上挂在他頭頂上方的電話,靜聽裏面的聲音傳遞給他的消息,然後挂上電話,轉過身朝向Mordred說:“起來,夥計,我們的差事,Alexandra 公園,編號3,看來挺嚴重的……”
這兩個被編在Portsmouth醫療急救中心的住院醫生站了起來,朝急診部的雙層門走去,救護車等在那裏,引擎已經發動,車燈閃閃發光。救護車的警報器短促地響了兩聲,表示02小組出發了。
現在是六點四十五分。Rodney Rd空無一人,救護車飛也似的在清晨疾駛。
“該死的,今天還是個好天氣。”
“你為什麽發牢騷?”
“因為我累死了,我本來要去睡覺,但現在我又得去幹活。”
“左轉彎,前面是單行道,禁止通行。”
Edwin向右拐,救護車開上A2030公路向Alexandra 公園駛去。“瞧,快沖,我看見它了。”
一來到大廣場,兩位住院醫生就看見老凱旋車的車架搭在消防龍頭上。Edwin關掉了警報器。
“說真的,他撞得還挺準的。”Mordred從車上跳下來,邊看邊說道。兩個警察已經到了現場,其中一人帶着Mordred向破碎的玻璃櫥窗走過去。
“他在哪兒?”住院醫生問警察。
“在那兒,在你前面,是個小夥子,他也是個醫生,急診部的。你或許認識他。”
Mordred這時已經跪在Merlin的身旁,他高聲叫喊然後他的搭檔跑過來。他拿起一把剪刀,剪開了年輕人的牛仔褲和T恤,讓他的身體裸露出來。在左腿上有一處明顯青紫色的變形,中間是一大塊血腫,表明那是一處骨折。身體的其他部位沒有明顯的挫傷。
“給我準備心電圖機的金屬片和輸液器。他的脈搏很弱,沒有血壓,呼吸48次,頭部創傷,左股骨閉合性骨折并有內出血,再準備兩個叉形接頭。你認識他嗎?他是不是我們一起的?”
“我見過他,他是急診部的住院實習醫生,在Gaius那裏幹。他是唯一能受得了他的人。”
Mordred對最後這句話沒有做出反應。Edwin把儀器的七塊金屬片放在年輕男子的胸部,用不同顏色的電線把每一個金屬片和便攜式心電圖機連接起來,然後打開儀器。屏幕立刻亮了起來。
“圖形顯示怎麽樣?”Mordred問道。
“都很糟,他很危險。血壓80/60,脈搏140,嘴唇青紫,我給你準備一根口徑7的氣管內插管,我們把它插進去。”
Mordred醫生移動了一下導管,把鹽水瓶遞給了一個警察。
“好好抓牢,我要騰出兩只手。”
他從警察那兒快步走到搭檔身邊,要他去往輸液管裏注入5毫克的腎上腺素,125毫克的甲強龍(注射用甲潑尼龍琥珀酸鈉),并且立刻準備好心髒除顫器。這時,Merlin的體溫突然開始下降,心電圖機上的圖形變得不規則。在綠色屏幕的下方,一顆小小的紅心開始不停地閃爍,随之而來的是短促又重複不斷的嘀嘀聲,預示着心髒的纖維性顫動迫在眉睫。
“嗨,哥們兒,你要挺住啊!他大概體內大出血,他的腹部怎麽樣?”
“軟的,可能是大腿裏出血。你準備好插管了嗎?”
不到一分鐘,插管就插入Merlin的氣管裏,導管的另一頭連着呼吸器的套管。Mordred詢問有關的數據,Edwin告訴他呼吸穩定,但血壓已經掉到了5。他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儀器就發出刺耳的嘶叫聲,取代了剛才短促的嘀嘀聲。
“糟了,他的心髒開始纖維性顫動了,你給我打300焦耳。”Mordred一邊說着,一邊把心髒除顫器的兩極把手互相擦了擦。
“好了,有電了。”Edwin大聲叫道。
“讓開,我來給他電擊!”
在電流脈沖的刺激下,軀體猛地一下彎曲,肚子向上拱起來,然後又落下去。
“不行,這沒用。”
“調到360焦耳,我們重新來。”
“讓開!”
軀體挺起來而後又落下去。
“給我加5毫克腎上腺素,另外再充電360焦耳。閃開!”Mordred又電擊了一次,軀體又驚跳一次。
“纖維性顫動沒有停止!我們要失去他了。在輸液管中注入一個單位的利多卡因,重新充電,讓開!”
軀體拱了起來。
“注入500毫克的铍,用380焦耳,馬上再充一次電!”
Merlin又被電擊了一次,他的心髒像是在回應給它注入的強心藥,重新有了穩定的節奏,但這只延續了一會兒;幾秒鐘後,剛剛停歇的嘶叫聲又響得更加厲害……
“心跳停止!”Edwin驚呼道。
Mordred立即用一種非同尋常的拼勁開始心肺複蘇。他一心想把這個年輕的實習醫生救活,他懇求道:“別犯傻了,今天天氣好,不要走,別對我們這樣。”然後他命令自己的搭檔再一次給機器充電。
Edwin努力讓他鎮靜下來:“Mordred,算了,那一點用也沒有。”
但是Mordred不願放棄,他大聲叫喊要Edwin給心髒除顫器充電。他的搭檔只好照辦。
他讓別人閃開也不知是第幾回了,Merlin的軀體又拱起來,但是心電圖上還是平平的一條線。
Mordred又開始按壓,他的額角上沁着汗珠。
疲憊使這個年輕醫生在自己的無能為力面前更強烈地感受到了一種絕望。他的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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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