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
檔意識到,Mordred的思維已經喪失了邏輯,他本該在幾分鐘之前就停止一切搶救,宣布死亡的時間,但是這些他都沒做,他繼續在進行胸外按壓。
“再加5毫克腎上腺素,打到400焦耳。”
“Mordred,算了,這沒意義了,他死了。你別亂來了。”
“閉上你的臭嘴,照我說的去做!”
警察向跪在Merlin旁邊的住院醫生投去質疑的目光。Mordred對此絲毫沒有注意到。
Edwin聳聳肩膀,向輸液管裏注入新的劑量的藥水,重新給儀器充電。他宣布到了400焦耳的極限,Mordred甚至都沒讓其他人閃開,便上去電擊。
在強大的電流刺激下,Merlin的胸部猛地從地面擡起來,但心電圖上還是一條令人絕望的平平的線。
Mordred醫生對它看也不看——在這最後一次電擊之前他便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他用拳頭去砸Merlin的胸口。“該死的,該死的!”
Edwin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緊緊抱住。“住手,Mordred,你已經失去理智了,冷靜點!宣布他死亡,然後我們就收拾東西走人。你正在失去對自己的控制,現在你需要休息。”
Mordred滿頭大汗,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兩眼驚慌不安,完全瘋了的樣子。
Edwin提高了嗓門,兩只手鉗住朋友的頭,強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Edwin命令他冷靜,在Mordred沒有任何反應的情況下打了他一個耳光。
Mordred這時才緩過神來。
Edwin用平緩的聲音說:“跟我回到現實中來,夥計,清醒過來。”他也耗盡了力氣,松手站起來時目光也是同樣呆滞。
警察吓呆了,他們注視着這兩位醫生。Edwin一邊走,一邊繞着自己轉圈,看上去完全不知所措。Mordred依舊縮着身子跪在地上,慢慢擡起頭,張開嘴巴,用低沉的聲音宣布:“七點十分,死亡。”他對那個屏住呼吸還拿着輸液瓶的警察說:“把他帶走吧,已經完了,對他什麽也做不了了。”然後他站起來,抓住搭檔的肩膀,把他帶往救護車。“好了,來吧,我們回去。”
兩個警察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們倆,看着他們爬上救護車。其中一人說:“這兩個醫生太奇怪了!”
另一個警察看着他的同事說:“有一個案子你經歷過嗎?其中我們的一名同事被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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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那你就無法明白他們剛剛感受的那一切。好了,你幫我一下,我們小心地把他擡起來放到車裏的擔架上去。”
救護車已經拐過街角。
兩個警察擡起Merlin毫無生氣的軀體,放到擔架上,罩上蓋布。
節目已經結束,幾個遲來的看熱鬧的行人離開了現場。
救護車裏,兩個搭檔從上車後就一直沉默不語。最終,還是Edwin打破了沉寂,“Mordred,你剛才怎麽啦?”
“他還不到三十歲,他是個醫生,還是Gaius最喜歡的那個,還那麽漂亮,那麽聰明,就像是凱爾特神話裏的那些精靈。”
“可到頭來他還不是死了!因為他聰明又漂亮就能改變要發生的事情嗎?他本來可以長得很醜,智商再低那麽一點點,好端端地在超市工作。這是命運,你對此無能為力,他的時間到了。我們回去,你去睡個覺,盡量忘掉這些事吧。”
離他們兩幢樓遠的地方,警車駛入一個十字路口。這時一輛出租車闖了個不折不扣的紅燈。憤怒的警察猛地剎住車,拉響了警報器,出租車司機停下來,卑躬屈膝地道歉。Merlin的軀體已經從擔架上掉了下來。
兩個警察跑到車子後面,年輕的那個抓住他的兩只腳踝,年長的警察抓住胳膊,他瞧了一眼年輕男子的胸口,這時,他的臉突然僵住了。
“他有呼吸!”
“什麽?”
“我說他有呼吸!你去開車上醫院。”
“上帝!無論如何,這兩個醫生總讓人覺得太奇怪了。”
“閉嘴!開車!現在!這會兒我一點都不明白,但我會找他們算賬的。”
警車像龍卷風一般超過了救護車,兩個住院醫生目瞪口呆。
“這是剛才那兩個警察!”Mordred想拉響警報器跟上去,但Edwin表示反對,他現在已經精疲力竭了。
“他們為什麽這樣開車?”Mordred接着問。
“我什麽都不知道,”Edwin回答道,“可能這不是他倆。警察看起來都很像。”
十分鐘後,他們停在警車的邊上,警車的兩扇後門還開着。Mordred下了車,走進急診部的大門。他徑直走向接待處,腳步越走越急。他沒向接待小姐打招呼便開口問道:“他在幾診室?”
“你說誰啊,Mordred醫生?”值班的護士小姐問道。
“剛剛送來的那個年輕人。”
“他在3號手術室,Gaius已經去那兒了,據說是他小組的人。”
年長的警察從Mordred的身後拍拍他的肩膀。“你們這些醫生,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
“對不起,你說什麽?”
“抱歉,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做得不錯,但這還不夠。一個還在我們的警車裏呼吸的年輕人,你怎麽能夠宣布他已經死亡了呢?”警察繼續怒氣沖沖地說道,“你知道嗎?如果我沒有注意到的話,他就要被活活地放進冰庫去了。”
他會聽到他打小報告的。
這時,Gaius醫生從手術室裏走出來,故意裝出對警察毫不在意的樣子,直接問年輕的醫生:“Mordred,你注入了多大劑量的腎上腺素?”
“4次,每次5毫克。”住院醫生回答。
教授立即對他加以斥責,并提醒他說他的行為超越了常規搶救範圍,然後對警察說他确定Merlin在Mordred醫生宣布他去世之前就已經死了。
他補充說,搶救小組的錯誤可能就是過于想讓這位傷員的心髒重新搏動。為了不讓對方争辯,他解釋說:“注入的藥液堆積在心包附近,當你不得不猛烈剎車時,藥液便進入了心髒。心髒純粹是對化學作用起反應,因而才開始跳動的。”不幸的是這不能改變遇難者的腦死亡。至于心髒,當藥效一過,它就會停止跳動。
“也許在我與你說話的時候,這種情況就已經發生了。”他勸警察為自己完全不合适的緊張情緒向Mordred醫生道歉,同時請Mordred在走之前去見他。
警察向Mordred轉過身去低聲說:“我算是看出來了,不幹警察這一行的,照樣也包庇自己人。我不會向你道歉的。”他轉過身去,走出醫院。盡管雙層門的兩扇大門在他身後重新閉上,但還是能聽見他怒火沖天地關上車門的聲音。
Mordred站着,雙手放在櫃臺上,眯縫着眼睛瞧着值班護士小姐。“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護士聳聳肩,提醒說Gaius在等他。
他敲了敲Merlin的上司那扇微微開啓的房門,教授請他進去。
Gaius站在辦公桌的後面,背朝着門望着窗外,他明顯是在等Mordred先說話。
Mordred開口了。他承認不明白教授剛才與警察所說的話。Gaius生硬地打斷了他。
“你好好聽着,Mordred,我和這位警官所說的都是那些能向他解釋的最簡單不過的東西,這是為了讓他不打你的小報告,免得毀了你的前程。對于一個有你這樣經驗的人,你的行為是無法讓人接受的。當死亡擺在我們面前的時候,必須學會承認它。我們不是神,無法對命運負責。這個年輕人在你們到達時就已經死了,你們的執拗會讓自己付出很高的代價。”
“但是對于他重新開始呼吸,你又如何解釋?”
“我對此不做解釋,我也不需要解釋。許多事情我們不了解。他死了,Mordred醫生。如果你對此感到不樂意,那是另一回事,但是他确實是死了。他的肺在呼吸,他的心髒獨自在跳動,對我來說這些都毫無意義,他的腦電圖是條平直的線。他的腦死亡是不可逆轉的。我們等待其他部位的死亡,然後把他送到太平間。就這樣。”
“可是你不能這樣做,不能在證據如此明顯的情況下這樣做!”
Gaius揚起頭表示他的不快,他提高了嗓門。他不需要別人來教訓他。
Mordred知道搶救室一天的費用是多少嗎?他以為醫院會騰出一張床來維持一個“植物人”的人工生命嗎?
Gaius激動地勸他再成熟一點。他反對迫使病人家屬花費許多時間去陪伴一個沒有生氣、沒有智力、只是靠機器維持生命體征的人。Mordred之所以拒絕做出這種決定,只是為了滿足醫生的自我。他命令Mordred去沖個澡,從他的視野裏滾開。
年輕的住院醫生面對教授站着不動,更加起勁兒地重新提出自己的理由。當他宣布死亡時,傷者的心髒呼吸停止已經有十分鐘了。他的心髒和肺髒已經死去。不錯,他是超常奮力搶救,因為在他的醫生生涯中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人不願死去。他向教授描述在他依舊睜開的眼睛後面,他能夠感覺到他的掙紮和對墜入死亡深淵的拒絕。
因此,他與他一起進行超越常規的搏鬥。十分鐘後,與所有的邏輯相悖,和所有老師教他的東西相反,他的心髒又開始跳動,他的肺又開始從空氣中呼吸生命的氣息。他接着說:“你說得有道理,我們只是醫生,我們并非全能全知。這個年輕人也是一個醫生。”他懇求Gaius給他機會。曾經有過昏迷半年多的病人又複活的,沒有人明白其中的奧秘。他所表現的臨床症狀是絕無僅有的,所以,搶救要花多少費用随他去好了。
“別讓他走,他不願意,這就是他跟我們說的話。”
教授停頓了一會兒,回答說:“Mordred醫生,Merlin是我的一個學生,他脾氣不好但很有才氣,我非常欣賞他,對他的前途也抱有很大的希望,我對你的前程也同樣抱很大的希望。就說到這兒吧。”
Mordred走出辦公室,連門也沒關。Edwin在走廊裏等着他。
“你在這裏幹嗎?”
“你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麽,Mordred,你知道你用這種口氣在跟誰說話嗎?”
“那又怎麽樣?”
“跟你說話的那位是這個年輕人的教授,他認識他并和他并肩工作了十五個月,他救過的命也許你當一輩子醫生也救不了那麽多。你得學會自我控制,有時候你真的是胡說八道。”
“去你的,Edwin,今天我已經讓人訓得夠多了。”
Gaius醫生走過去關上辦公室的門。他拿起電話,猶豫了一會兒,又将它放下。他向窗戶走了幾步,突然又轉身拿起電話。他讓總機轉手術室。很快,一個聲音從另一端傳過來。
“我是Gaius,請準備一下,十分鐘後手術,我讓人把病歷送上來。”
他輕輕地挂上電話,搖搖頭,然後走出辦公室。剛一出門,他就迎面撞上了Geoffrey教授。
“你怎麽樣?”Geoffrey問道,“去喝杯咖啡好嗎?”
“不,我不能去。”
“你幹嗎?”
“幹一件蠢事,我準備去做一件蠢事。我得走了,回頭我給你打電話。”
Gaius走進手術室,一件綠色的罩衣緊緊裹在他身上。一名女護士為他戴上消毒手套。
手術室很大,一組人圍着Merlin的軀體。在他的頭後面,一架監測儀上的圖形随着他的呼吸和心跳起伏振蕩着。
“數據怎麽樣?”Gaius向麻醉師問道。
“很穩定,穩定得令人難以置信。心跳65,血壓120/80。他睡着了,血液中氧氣含量正常。你可以開始了。”
“是的,他睡着了,像你說的那樣。”
解剖刀沿着整個骨折部位把大腿割開。在分離肌肉時,Gaius開始和手術組的人說話。他稱他們是“親愛的同事”,說他們就要看到一位有二十年職業生涯的外科教授,去做一個應該是五年級住院實習醫生做的手術——骨折複位術。
“你們知道為什麽我要做這個手術嗎?”
大概沒有一位五年級的學生會同意在一個腦死亡已經兩個多小時的人身上做骨折複位術。同樣他也請他們不要提問題,而且他還感謝他們為做這一個手術做好準備。
Merlin是他的一個學生,最偏愛的學生。手術室裏的所有醫護人員都理解這位外科醫生,陪伴着他做手術。
一位放射科醫生走進來,讓人把放射片子遞給Gaius醫生。底片顯示在大腦枕葉處有血腫。Gaius馬上決定進行顱內穿刺。
他在Merlin的後腦勺上開了一個孔,借助屏幕的控制,把一根纖細的針穿進腦膜。他引導這根針一直伸到血腫的部位。大腦本身好像沒有被傷及。血液通過導管流出來,幾乎是同一瞬間,顱內壓力直線下降。麻醉師立刻增加氧氣輸送量,通過呼吸道的插管把氧氣輸往大腦。壓力消除後,細胞重又進行正常的代謝,一點一點地将積累起來的毒素消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術改變了人們原先的精神狀态。醫療組所有的人都漸漸忘記了他們正在為一個臨床上死亡的人做手術。每個人都認真地投入,一個個娴熟的動作緊密相連。
肋骨部分的放射底片已經拍出,肋骨的骨折已經複位,胸膜已經穿刺。手術有條不紊,幹淨利落。
五個小時後,Gaius教授摘下手套,把它們相互拍了一下。他請其他的人縫合刀口,然後把病人送到監護室。
他命令一旦麻醉藥作用消失,就拔掉所有的呼吸輔助器管子。
他再次感謝手術組成員的到場,感謝他們在将來對此事嚴守秘密。在離開手術室前,他喊住一名叫Freya的護士,請她在給Merlin拔掉所有的管子後馬上告訴他。
他走出手術室,快步向電梯走去。在經過總機服務臺時,他招呼接線小姐,想知道Mordred醫生是否還在醫院裏。接線小姐回答說他已經垂頭喪氣地走了。他說了聲謝謝并告訴他,如果有人找他的話,就說他在辦公室。
Merlin從手術室出來就被送往監護室。Freya給他接上了心髒監視儀、腦電圖儀以及人工呼吸器插管的套管。這樣一來,躺在床上的年輕人被裝扮得活像一名宇航員。
女護士采了血樣,離開房間。
入睡的病人平靜安詳,他的眼睑勾勒出一個溫柔深沉的睡眠的輪廓。
半個小時過去了,Freya打電話給Gaius教授,告訴他Merlin的麻醉藥效已經過去了。
他立即詢問那些關鍵數據。她證實了他所預料的結果,這些數據還是和先前一樣沒有變化。她堅持請他确認下一步該怎麽辦。
“你拔掉呼吸器。我一會兒下來。”他放下電話。
Freya走進監護室,把導管和插管分開,讓病人試着自己呼吸。過了一會兒,她又拔出插管,讓氣管沒有障礙。她把Merlin的一绺頭發捋到後面,悲傷地望着他,然後關掉電燈走了出來。
腦電圖儀發出的綠光一下子便充斥了整個房間。
圖形還是平直的一條線。
已經快晚上九點半了,四周寂靜無聲。
在進入監護室快一個小時的時候,示波器上的信號開始抖動,起先是非常輕微的。突然,線端的那一點一下子升往高處,畫出一個巨大的陡坡形狀,而後又朝下大幅跌落,最終重又恢複到一條平直的線。
沒有人看見這一非常奇特的現象。
巧合的是,Freya一個小時後才回到這個房間。她從地上揀起Merlin的那些數據,拉過幾厘米從機器中吐出的打印紙帶,發現了那個不正常的山峰形狀,緊皺起雙眉,又繼續閱讀另外幾厘米紙帶,證實了以後的圖形都是平平的直線,便不假思索地把紙帶扔掉了。她摘下挂在牆上的電話,接通Gaius。
“是我,他的數據穩定,已經陷入深度昏迷。我該怎麽辦?”
“你去五樓找個床位。謝謝,Freya。”
Gaius放下電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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