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Chapter 25

太陽在Portsmouth港灣升起。Gaius走進廚房,Alice早已經在那裏。她坐在臺子前面,拿起咖啡壺,倒了兩杯咖啡。

“你昨天晚上很晚才回來?”Alice問他。

“有工作要做。”

“可是你比我還早離開醫院啊?”

“我還到其他地方去辦了點事。”

Alice轉過身望着他,兩眼通紅:“我跟你一樣,我也會感到害怕,可是你永遠也看不出來,因為你只想到你自己的問題,你以為,你要是死了我還活着,我心裏不會擔心害怕嗎?”

老教授從高腳圓凳上站起來,伸出手把Alice擁在了懷中:“對不起,我還真的從來沒有想到,原來死亡是一件那麽困難的事。”

“你這一輩子都在跟死亡打交道啊。”

“那是別人的死亡,而不是我自己的。”

Alice把她愛人的臉頰捧在自己的手心,然後他的雙唇就印在了她的臉上。

“我只是想求你至少不要放棄,努力争取把時間往後推一推,18個月也好,一年也罷,現在我還沒準備好。”

“不瞞你說,我也還沒準備好。”

“那還是接受治療吧。”

老教授走到窗戶跟前。太陽已經在山丘後面冉冉升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要Merlin準備好了,我就辭職。我們一起去London,在那裏有個我的老朋友,他很想讓我在他那裏接受治療。就當是試一下吧。”

“真的?”Alice的眼淚唰地一下淌了下來。

“沒錯,我的确是經常搞得你很煩,不過,我可從來也沒有對你撒過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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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現在就去呢?我們明天就可以出發。”

“我跟你講了,要等Merlin準備好啊。我是很願意放下我的這些工作,但總不能就這樣拍屁股走人撒手不管吧!好吧,現在你還不給我做切片面包嗎?”

Gwaine開車來到Percival公寓樓下,把車随便齊着線停了下來,然後下車,飛快地繞到了車的另一邊。他緊貼着車邊,卻沒讓他打開車門。Percival望着他,根本不明白這又是在玩什麽把戲。而Gwaine則敲了敲車窗,示意他搖下窗戶的玻璃。

“我的這輛車就留給你了。我自己攔一輛的士回醫院去。在鑰匙包裏有我家房門的鑰匙,你留着吧,歸你了。我的衣服口袋裏面還有另外一把呢。”

Percival看着他,有些搞不清狀況。

“好吧,我得承認這招看起來是有點傻,不過我的确很希望我們能夠在一起待更長的時間,”Gwaine繼續說道,“嗯總之,我覺得吧,每天晚上都在一起也蠻好的。不過,既然現在鑰匙在你的手裏面,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意願來做決定吧。”

“是,你說得對,這招的确是挺傻的。”Percival說。

“我知道。這個禮拜,我簡直死掉了太多腦細胞。”

“其實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傻。”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不過,我想我還是應該跟你一起去。”

“不,你這樣會讓Arthur感到難為情的,他不喜歡別人為他擔心,也不喜歡別人看到他糟糕的樣子,你給他發條笑臉信息就可以了。”

“好吧,你趕快去吧,再不走,等他醒來的時候就看不到你了。”

Gwaine把身子探進了車裏。

“要注意小心點,這輛車很容易壞的,特別是離合器。”

他滿懷激情地抱了Percival一下,轉身朝着街口的方向跑開了。很快,一輛的士就載着他奔向了Portsmouth St James醫院。等一下,他要告訴Arthur自己剛剛幹了什麽,可以想見,這位老夥計一定會把自己那輛老福特車借給他的。

Merlin是被自己腦袋裏面像“風炮機”一樣突突突一下又一下的沖擊波給震醒的。他感到自己的腳好疼,真的太難忍了,幹脆拆開紗布查看傷口的情況。

“該死的!”傷口正在往外滲着液體,“可不就只差這個了嘛!”

他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向衛生間走去,然後拉開藥箱,打開一瓶消炎液,整個澆到了腳踝上。這一下實在是太痛了,裝着酒精的藥瓶直接從他的手中滾到了浴缸裏。Merlin自己很清楚,就這麽簡單地處理一下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必須重新徹底地清理患處,同時接受抗生素治療。傷口感染到這種程度是有可能會引起嚴重後果的。他穿好了衣服,又打電話到出租車公司,以他目前這種狀況,自己開車顯然是不合适了。

十分鐘過後,他來到了醫院,拖着傷腳走進了一樓的大堂。有一位已經在這裏等了兩個多小時的病人非常激烈地表示抗議,要求他像其他人那樣排隊。于是,他向他亮出自己的工作牌,然後就跨進了通往診療室的玻璃門。

“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Freya一見到他就問,“如果Gaius看到你……”

“你來幫我看看,我都快疼死了。”

“既然你都會抱怨了,那看來情況是很糟糕喽,要不你坐到輪椅上來吧。”

“也別太誇張了,有哪間診療室是空的嗎?”

“3號!你動作快點,我在這裏已經待了26個小時了,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能站起來。”

“昨天晚上你沒能休息一下嗎?”

“也就是在天亮之前眯了幾分鐘吧。”

Freya讓他坐到病床上,然後解開繃帶查看傷口。

“你是怎麽搞的,傷口竟然這麽快就感染了?”

護士長準備好了利多卡因針管。等到局部麻醉藥發生效用,Merlin感到沒那麽疼了,Freya就開始動手挑開傷口已經結疤的邊緣部分,對皮下組織進行深度清理,然後又去拿了一個新的縫合包過來。

“你是自己來縫呢,還是覺得可以我來呢?”

“你來吧,不過,先給我安一個導流管,我這可再也經不起任何風險了。”

“肯定會留下一大塊傷疤了,很抱歉。”

“多一個也不多,少一個也不少!”

當護士開始動手的時候,Merlin忍不住把床單死死地拽在了手心裏。Freya轉過身去準備其他東西,Merlin趕緊利用這個機會向她提出了在自己心中萦繞已久的那個問題。

“他怎麽樣了?”

“他醒過來的時候狀态蠻好的。這家夥前一天晚上差點就死了,結果他醒過來唯一感興趣的事情竟然是什麽時候可以從這裏出去。我敢跟你打賭,在我們這裏還真是總免不了會有那麽幾個怪人!”

“繃帶別紮那麽緊。”

“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你辦事,可是你啊,我可不會允許你到樓上去!”

“就算是我在走廊裏迷路了也不行嗎?”

“Merlin,別幹蠢事!你這是在玩火。再過幾個月,你就可以轉正了,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把一切都給毀了!”

“我昨天晚上一直是在想着他,而且,那種感覺好奇怪。”

“嗯,那你就再像這樣子在心裏面想一個禮拜吧,下個禮拜天你就能去看他了。當然,前提是他周六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他又不是你心裏面那個‘歌劇魅影’,這個人有身份,有地址,還有電話,你如果想再看到他,只要等他出院以後打電話給他就行了!不過,Merlin,你才見過他幾次?除去你診療,做手術,昨天偷跑過來,你跟他還見過面過嗎?你跟他一共說過幾句話?你該不會這樣就把他看上了吧?”

“他完全就是我的‘完美先生’!”Merlin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

Freya雙手捧起他的臉頰看着他,看得非常仔細。

“哎,我說,告訴我,你這該不是真的要對我傾訴什麽情感問題吧?我以前還從來沒聽過你講話這麽溫柔呢!”

Merlin一把推開了Freya的手。

“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就是想看到他,想自己過來确認一下他的情況還好不好。嗯,他畢竟是我的病人!”

“我嘛,對于你現在這個狀況,我倒是有那麽一點點概念,要不要我來給你解釋解釋?”

“別再嘲笑我了,事情沒那麽簡單!”

Freya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我不是在開玩笑,其實這事還真的挺難弄的,好吧,我要走了,滾回去睡覺。你可別幹傻事。”

她拿過一塊夾板,擱在了Merlin的腳下。

“裝上這個你就能走路了。到中心藥房去找你的抗生素吧。衣櫥裏面有一對拐杖。”

Freya在簾子後面消失了,但很快她的臉又露了出來。

“你可別又在這家醫院裏面找不着北,我提醒一下你,中心藥房是在地下一層,不要跟神經科搞混了,同一部電梯可以到這兩個地方!”

Merlin聽着她的腳步聲漸漸在走廊裏走遠了。

Gwaine守在Arthur的床邊。他打開一個袋子,裏面裝滿了羊角面包,還有提子面包。

“趁我不在這裏的時候又回到手術室去,這可真是有夠差勁的呢。我希望這一次他們就算沒有我幫忙也能把事情處理好!今天早上你感覺怎麽樣啊?”

“感覺很好啊,只不過我現在是真的受夠了,不想再待在這裏了。你呢,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還不是因為你,我昨天晚上過得糟糕透了。”

Merlin從櫃臺上拿起處方箋,給自己開了一劑強力抗生素,然後在處方單上簽下名,遞給了藥房裏面的工作人員。

“你這可真是大手筆啊,這是要治療敗血症嗎?”

“我那有匹大種馬發高燒了!”

“這個劑量的藥只要一用下去,它天黑之前就能夠四腳着地站起來!”

工作人員閃身消失在藥架子後面,過了一陣子,她手裏拿着一個藥瓶走了回來。

“你還是溫柔一點吧,我挺喜歡動物的,這麽大的劑量下去,就算是大種馬恐怕也頂不住吧。”

Merlin沒有回答,他接過藥瓶,轉身向電梯走去。在電梯裏面,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摁下了通往三樓的按鍵。來到一樓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一位技工走了進來,手裏推着一臺腦電圖記錄儀,顯示屏上纏着一道黃色的塑料膠帶。

“去幾樓?”Merlin問道。

“神經科!”

“機器壞了嗎?”

“現在的機器的确是越來越精密,但與此同時也越來越讓人搞不懂了。比如說這個吧,昨天一晚上,它就把所有的打印紙全用完了,可是打出來的東西卻沒有一個人能看得懂。它記錄下來的好像已經不再是什麽人腦活動的情況,簡直就是一整個配電站輸出的全部電路動向。維修部的同事研究了整整三個小時,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臺機子完全沒有問題!可能是遇到了電波幹擾吧。”

“你昨天晚上幹什麽了?”Arthur問。

“你還真有點八卦哈,昨天晚上有一位老好人陪我吃飯。”

Arthur望着他的好友,就好像是在審犯人一樣。

“是Percy。”Gwaine坦白交代。

“你們後來又見面了?”

“可以這麽說吧。”

“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奇怪。”

“我擔心自己又犯傻了。”

“怎麽說?”

“我把家裏面的鑰匙給了他。”

Arthur的臉上露出了喜色,他甚至想伸手去逗一下Gwaine,可是他的好友卻站起身,立在窗戶跟前,憂心忡忡的樣子。

“你這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我擔心我這樣會吓着他,或許我是太着急了一點。”

“你真的願意向前邁進?”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就按照自己的直覺去做吧。你邁出了這一步是因為你心裏面有這個欲望,而他也肯定能夠感受到這一點。把自己的情感跟其他人分享,這并沒有錯,相信我吧。”

“所以,你真的不會覺得我做錯了嗎?”

Arthur的臉上寫滿了希望:“我以前還從來沒見過你像現在這個樣子,你沒有任何理由為此而感到擔心!”

“他還沒給我打電話呢。”

“多長時間了?”

Gwaine看了看手表。“兩個小時吧。”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看來你可真是着了魔啊!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好好回味一下你這個舉動背後蘊含的意義吧,另外他肯定還要花點時間仔細想想,我估計他現在還分不清是不是在做夢呢,剛剛他的美夢居然成真了。”

“嗯,好吧,你就繼續裝你的情場高手吧,不過我倒是挺樂意看你這麽賣弄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了,我現在一陣發熱又一陣發冷,手心不停淌汗,肚子有點不舒服,口裏面還很幹。”

“你這是墜入愛河啦!”

“我就知道我天生不是這塊料,你瞧,我這什麽毛病都出來了。”

“你就等着吧,接下來還會有其他反應,到那時候你就會感到很爽了。”

一位醫生從病房的玻璃窗前走過。Gwaine瞪圓了眼睛。

“我打攪你們了嗎?”走進病房的是Merlin。

“沒有啊。”Gwaine說。

他表示自己正好想去買一杯咖啡,順便還問Arthur是不是也想來一杯,還沒等Arthur開口,Merlin已經搶先回答說他剛做完手術,最好就不要了。于是,Gwaine閃身告退了。

“你受傷了嗎?”Arthur看起來很擔心。

“一時犯傻,出了點意外。”Merlin伸手把挂在床腳的住院記錄單拿了下來。

Arthur看着他腳上的夾板。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在吃螃蟹大會上有點不良反應!”

“然後就能把腳傷成這個樣子?”

“這也就是割破了皮有點嚴重而已。”

“它們是用鉗子夾了你嗎?”

“所以,我剛才跟你講的這個,你完全沒有概念,對嗎?”

“的确不是很明白,不過如果你可以跟我再講多一點的話……”

“那你呢,昨天晚上過得怎麽樣?”

“挺混亂的。”

“你昨天離開過病床嗎?”Merlin心裏依然充滿希望。

“我其實一直窩在這床上,看起來好像是腦子有點燒過頭了,所以他們趕緊把我擡到了上面的手術室。”

Merlin仔仔細細地端詳着他。

“這是怎麽了?”Arthur問,“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奇怪。”

“不,沒什麽,沒必要說,很傻的。”

“是我的檢查結果有問題嗎?”

“不是的,你放心吧,跟這個完全沒關系。”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

“那麽,究竟是什麽事情?”

Merlin靠在了病床的欄杆上。

“你完全不記得……”

“什麽?”Arthur打斷了他的話,看起來焦慮不安的樣子。

“還是算了吧,這真的很荒唐,根本就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還是告訴我吧!”Arthur始終在堅持。

Merlin向窗戶走了過去。

“我以前從來都不喝酒,而這一次,我想可能是我這一輩子喝得最厲害的了。”

Arthur沒有說話,只是注視着他。

Merlin轉過身來,心裏的話仿佛從喉嚨裏面一下子跳了出來,脫口而出,抓都抓不住。

“我想告訴你的事情恐怕一時半會兒沒那麽容易弄明白……”

一個女人走進了病房,手裏捧着一大束花,正好遮住了她的臉。她把花擺在旁邊的滑輪小桌子上,然後徑直走到了病床跟前。

“上帝啊,我都快擔心死了!”Guinevere一把抱住了Arthur。

Merlin看到這個女人在左手的無名指上戴着一枚鑽戒。

“這可真荒謬啊,”Merlin低聲說,仿佛在喃喃自語,“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怎麽樣了,那我走了,讓你跟你的未婚妻待一會兒吧。”

Guinevere抱得Arthur更緊了,還伸出手去摸他的臉。

“你知道嗎,在有些國家,如果有人救了你的命,那你這一輩子就都屬于這個人了!”

“Guinevere,你都快要把我憋死了。”

年輕的女人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于是松開了她的雙臂。她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Arthur趕緊擡頭找Merlin,但他早已不在房間裏面了。

Gwaine沿着走廊往回走,遠遠地就看見Merlin正在向他走來。兩個人碰頭的時候,Gwaine沖着他露出了一副會心的笑容,可是他卻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沒有任何的反應。Gwaine聳了聳肩膀,繼續走到了Arthur的病房門口。他看到Guinevere就坐在窗戶邊的椅子上時,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好啊,Gwaine。”Guinevere在跟他打招呼。

“我的上帝啊!”Gwaine驚得連手中的咖啡都掉到了地上。

他彎下腰撿起了裝咖啡的紙杯。

“這可真是禍不單行呢。”他直起身子的時候說了一句。

“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不像好話啊?”Guinevere說話的聲音緊繃繃的。

“如果是教養好的話,我想我應該回答說:‘這是好話啊。’不過,你知道我的,我就是一個粗人!”

Guinevere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快,眼睛死死盯着Arthur。

“你呢,就這麽一句話也不說?”

“Guinevere,我還真有點納悶,你是不是總會給我帶來黴運啊!”

Guinevere又拿起了那束花,氣沖沖地離開病房,摔門而去。

“現在呢,你有什麽打算?”Gwaine接着說道。

“我想盡早離開這裏!”

Gwaine開始在房間裏面轉圈圈。

“你這是怎麽了?”

“我恨我自己啊。”Gwaine表示。

“恨什麽?”

“恨我自己用了這麽久的時間才明白過來……”

話沒說完,Gwaine又開始在Arthur的病房裏打轉轉了。

“我得為自己說兩句,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兩個真正地在一起,嗯,我的意思是,我就沒見過你們兩個在同一時間同時保持清醒的樣子。你們之間的這種狀況畢竟還是有點複雜的,對不對?”

可是,當他透過玻璃窗看到他們兩個人在病房裏面的情形,Gwaine終于明白了過來:甚至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Arthur和Merlin只有在一起,他們的世界才會是完整的,這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應該怎麽辦,不過,無論你打算幹什麽,總之就是不要錯過他就對了。”

“那你覺得我能跟他說什麽呢?告訴他,我們曾經如此相愛,甚至都打算共同規劃接下來的人生每一步,可是現在,他卻一點也不記得,完全想不起來了?!”

“還不如告訴他,你為了使他不受傷害,跑到大西洋的另一邊去建了一個摩天大樓,又跑到英吉利海峽的另一頭建了個博物館,而自己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還是他的身影;然後又大老遠地從那邊跑回來,心中始終沒有改變的依然是那一份為他瘋狂的愛戀。”

Arthur的喉嚨一陣發緊,對于好友的這一番話,他一個字也回答不出來。而Gwaine的聲音則繼續在這家醫院的病房裏越來越大聲地回響。

“你整天連做夢都在想着這個家夥,結果現在連我也都跟着你走進了夢裏。有一天你曾經對我說過:‘就在你絞盡腦汁算來算去,不停地分析各種支持和反對理由的同時,生活還在繼續,而你卻什麽事都還沒有做成,所以你應該快點思考快點做決定。’正是由于想到你這句話,我才會那麽快就把家裏的鑰匙給了Percy。他還沒給我打電話,但是,我這一輩子到現在還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麽輕松呢。你也應該是這樣子,我的老夥計。可千萬不要還沒有在真正現實的生活中好好跟人家愛過,就早早地下決斷拒絕人家啊。”

“Gwaine,我現在是陷進了死胡同裏面。既不可能永遠帶着謊言留在他身邊,又不能夠告訴他所有這一切真實發生的事情……像這樣左右為難的事情,我還可以列出一大長串!這個世界好奇怪,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很難知道真相,知道了也恐怕很難相信,結果呢,誰要是說出真相反而容易招人不待見,往往會成為被發洩的對象。”

Gwaine朝床邊走了兩步。

“也就是說,你其實是不敢去跟Merlin說他姨媽的事。我的老夥計,還記得當年Igraine曾經講過的話嗎:要想實現夢想,與其做什麽完美計劃,還不如馬上開始行動,去拼、去奮鬥。”

Gwaine站起來向門口走去。到了門口,他單膝跪下,嘴角帶着一絲狡黠的微笑,大聲地開始朗誦。

如果愛情要靠希望來維系,那一旦希望之光泯滅,愛情之花也必将凋零。晚安,唐羅德裏格!(《唐羅德裏格》是阿根廷作曲家希納斯特拉創作的歌劇,1966年首演時由著名男高音多明戈擔任主角。引文部分為該歌劇中的臺詞。)

說完以後,他就從Arthur的房間告退了。

Gwaine伸手到口袋裏面去掏汽車鑰匙,卻只翻出了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有個小信封的标志在閃爍,那是Percy發來的短信,裏面只有簡單的一句話:“需要我準備什麽嗎?”Gwaine擡頭望了望天,高興得笑了出來。

“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說話的是Merlin,他正好在門口等的士。

“我的車借給別人啦!”Gwaine跟他開玩笑。

“你早餐是想吃燕麥片還是玉米片啊?”他也跟着笑了起來。

“早餐?現在差不多午餐時間都錯過啦!”

Merlin聳聳肩,“瞧,我們急診科醫生最強壯的大概就是胃吧。”

一輛出租公司的黃色車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Merlin拉開車門,示意Gwaine上車。

“我捎你一段!”

Gwaine上車坐到了他的旁邊。“Osborne Rd!”他對司機說。

“你住在這條街上?”Merlin問他。

“我不是,你是!”

Merlin看着他,愣住了。Gwaine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嘴裏還在咕哝着,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會殺了我的,如果我這麽幹的話,他會殺了我的!”

“如果你幹什麽?”Merlin接着他的話。

“你先把安全帶系上。”Gwaine對Merlin說。

Merlin盯着他看,越來越感到驚訝。Gwaine又遲疑了好幾秒鐘,然後深吸一口氣,終于靠近了Merlin說話。

“首先要澄清一下,那個帶着亂七八糟的花到病房裏面來看Arthur的神經病瘋女人,其實是他的一位前女友,前得不能再前,簡直屬于史前年代那種。總之呢,這個人的存在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錯誤!”

“然後呢?”

“不能說了,如果我接着往下講,他真的會把我大卸八塊的!”

“他真的有這麽危險嗎,你的這位朋友?”的士司機看起來很操心的樣子。

“什麽亂七八糟的啊?Arthur心腸好得連昆蟲都舍不得傷害呢!”Gwaine非常生氣。

“他真的會這個樣子?”這一下又輪到Merlin在問了。

“他相信他死去的媽媽轉世變成了蒼蠅!”

“啊!”Merlin把頭轉到一邊,眼睛望向了遠方。

“我跟你說這個幹嗎,真是白癡啊。你不會真的以為他是個怪人吧,對不對?”Gwaine的聲音裏透出一絲不安。

“說到這個嘛,”的士司機又來插話了,“上個禮拜,我帶孩子們去動物園玩,我兒子對我說,有一只河馬長得跟他奶奶簡直一模一樣。看來,我還得去一趟動物園,再好好看一看。”

Gwaine在後視鏡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好吧,該死的,我不管了,還是說出來吧,”他拉住了Merlin的手,“在Battenbury Avenue醫院的那輛救護車裏,你問過我,我身邊是不是有哪個人曾經陷入深度的昏迷,你還記得這個嗎?”

“是的,記得很清楚。”

“那好,就在此時此刻,我說的那個人就坐在我的旁邊!現在也該是時候讓我來給你講兩件事情了。”

的士離開了Portsmouth St James醫院,朝着“英吉利海峽高地”社區的方向一路開去。

人生命運的轉折,有時候也需要那麽一點外力的襄助,而這一天,在這方面起到關鍵作用的是兩個男人之間的友情。

Gwaine告訴Merlin,那是在一個夏天的晚上,他化裝成一位救護車司機,Arthur扮作一名醫生,兩人搞了一輛舊的救護車,到醫院去把一個長期處于植物人狀态而且即将被安樂死的病人偷偷帶了出來。

城市的景色在車窗的外面一一閃過。開着車的出租車司機時不時地在後視鏡裏看看他們,眼神很是複雜。

Merlin坐在那裏靜靜地聽着Gwaine講故事,一句話也沒有打斷他。

其實,Gwaine并不算是真的完全洩露了他朋友的秘密。因為Merlin現在雖然搞清楚了那個在他昏迷時一直守在身邊的男人是誰,但他卻始終不知道,當他處于植物人狀态的時候,他和Arthur,到底一起經歷了些什麽。

“停車!”Merlin的聲音在顫抖。

“現在?”司機一臉的茫然。

“我感到很不舒服。”

出租車突然偏離了原來的方向,伴随着尖銳刺耳的輪胎摩擦聲,猛地一下停在了路旁。Merlin拉開車門,一瘸一拐地朝人行道邊上的一塊正方形草坪走去。

他彎下了腰,竭力抑制着一股股翻湧着想要嘔吐的沖動。他的臉上就好像被針紮似的一陣陣刺痛,明明感到身體裏裏外外直發燙,卻不由自主地渾身打着冷顫,然後又接着犯起了惡心,難受到幾乎不能呼吸。他感覺自己的兩塊眼皮好重好重,周圍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好像很遠很遠的樣子,兩邊膝蓋直往下沉,整個身子搖搖晃晃。出租車司機和Gwaine趕忙沖上前去,卻沒來得及扶住他。他雙膝跪在了草叢上,頭埋在兩個手心裏,然後就這樣昏了過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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