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5

在社團裏認識了很多熱愛文學的人，除了黃小萍外，社團裏和我玩的最好的，還有一個叫鄒國興的男生。小小瘦瘦的，很沉默，初次見他并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後來看了他寫的文章，吓了一大跳，文筆那麽犀利，那麽憤青，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熟了以後，我們就常常約好在食堂的二樓吃晚飯，吃完便一起去熱水房打開水，其間總會扯一大堆天南海北的事情。

慢慢的得知，由于從小父母就不在身邊，所以國興變得很內向，朋友也很少。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忽然很感動，因為如果不是充分信任，一個內向的人不可能會輕易把自己的經歷與秘密告訴其他人。

人與人之間最寶貴的東西莫過于信任，沒有信任所有進一步的情感都無從談起，有人跟你講心裏話，說明他把你當做很重要的人，這樣的情誼，重金難買。

感動之餘，我也覺得自己很幸福，因為爸爸媽媽一直在家，雖然闖禍的時候媽媽會揍，但在需要的時候家人總能給我依靠，總能讓我感受到需要的溫暖。

我想，如果國興的爸爸媽媽一直陪着他，他一定會更加陽光開朗，一定會有很多很多好朋友。一個人的童年，真的太重要太重要！

有些東西，是再多錢也買不來的！

大人們卻不知道。他們總以為提供給我們優越的物質就是對我們最好的關心，其實，我們只要他們陪在我們身邊，考砸的時候給予我們一些鼓勵，獲獎的時候給予我們一絲肯定，寒冷的時候給予我們一個擁抱，孤單的時候陪我們說說故事聊聊天，這樣已經很好。父母的愛，是無論什麽都代替不了的。

沒有陪伴，成長無論對誰都是一件極為辛苦的事。

由于孤單，國興只能通過看書打發無聊的時光，因此他也養成了買書的習慣。高二下學期，他偶然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購書網站，經過嘗試，他發現從那購買的圖書性價比都很高，于是急急忙忙的跑來向我推薦。我看了覺得不錯，就讓他也幫我買了幾本。

小說收到後，自己都還沒翻，就被同學搶着輪流看。那時發現大家崇拜式的喜歡自己的東西，本來就有點臭屁的我，樂得差點沒飛起來。于是第二次就多買了幾本，這次不想麻煩國興，就直接填了自己的班級地址。可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書卻仍然沒到。我納悶是不是填單子的時候哪裏出錯了，可核對之後完全無誤啊，于是便聯系商家，那邊卻說早就已經發貨了。當時就蒙了，難道出鬼了不成？

接下來一段時間，不論上課還是下課，整個人都心不在焉的，滿腦子惦記的都是自己買的小說。

終于，有天Iven從班主任那裏溜達回來跟我說：“Anje，我發現千年老尼辦公室有個包裹，好像是你的哦。”

靠，不是吧，她居然扣押我包裹！雖然學校裏有些打着防止早戀為了讓我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旗號扣押我們信件的老師，但是像她這樣留下學生包裹話也不說一句的之前從未見過。

“那怎麽辦啊？”Iven瞪着眼睛。

肯定是要回來啊，那可是我省吃儉用擠出來的一部分生活費啊，雖然只值兩百來塊，但是當時對于一個高中生來說，這并不是小數目。況且那是我心愛的小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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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千年老尼，出乎意料的，我居然一點害怕也沒有，不僅如此，居然還執拗到底，這個我之前想都沒想過。也許，當人真的下定了決心的時候，就會變得什麽都不怕，像瘋子一樣，毫無顧忌的做平時不敢做的事。

如履薄冰的站在千年老尼的辦公桌前，正揣摩着她的想法，卻聽她開口道暑假在即，馬上就升高三了，不該看太多小說，還說打算放假時再把包裹給我。

聽她說完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一根筋的執拗的堅持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她已經壓抑脾氣很久了，就等着爆發。

以前看她在班上發火，整個教室都會立馬進入冰凍模式，寒氣凜冽逼人，有幾個膽小的同學甚至吓得抖了整整一節課，場面極為可怖。但是即便如此，我生來的倔脾氣還是讓我選擇了繼續堅持。

…………

“沒事吧你？”正趴在教室外的欄杆上出神，Iven忽然從後面拍了我一下說。

“沒事啊。”我笑笑。

“真沒想到她那麽輕易就把包裹還你了，還以為這次連我也要遭殃了。”

“确實有點反常。”我也覺得千年老尼有點不對勁，但既然東西都拿回來了，就沒有多想，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這時恰好黃小萍從旁邊路過，于是便跟她打了個招呼。

我們的教學樓是矩形環狀的，像個大型四合院，南北兩面是教室，東面充當辦公室，西面則為衛生間。此外，東西兩面還分別設有樓梯，每架樓梯都可以通往南北兩排教室。不同的年級被安排在不同的樓層，這樣設計不但節省了很多空間，而且還便于管理。

高二年級設在第四層，前面說過我們班的教室在靠近樓梯的位置，所以經常可以看到其他班的朋友來來往往。

黃小萍見我閑着沒事趴在欄杆上，走過來哼了一下道：“怎麽？沒去陪女朋友啊？”

“哪來的女朋友？”我不知其所雲。

“少來，人家都看到了，你還狡辯！”黃小萍繼續“據理力争”。

“誰看到了？我找了女朋友自己怎麽不知道？”我看着她認真的樣子哭笑不得，這是哪門子的事啊……

Iven見我被纏，躲在一旁竊笑不已，真他媽的沒良心，枉我平時那麽兢兢業業的配合他整大媽。

“喏，就是她啊。”黃小萍把我從欄杆上抓起來，轉了個身，然後朝我們教室後方一指。

我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差點沒笑瘋，而Iven的表情卻突然一沉。

“不是……她不是啦……”我捂着肚子邊笑邊解釋道，大媽什麽時候成了我女朋友了？這玩笑開得，簡直是國際性的了。

“還說不是！我們經常看到你和她在一起。”

“只是經常打打鬧鬧，一起瘋的好朋友而已啦……等等，你說‘我們’？你派人跟蹤我啊？”我開玩笑的瞪她一眼。

“這個你別管，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她反瞪回來。

“真不是。”

“真的不是？”黃小萍還不甘心。

“真的不是！”

“真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我有點不耐煩了，伸出手假裝去拉她的頭發。

“好啦，不是我就放心了。”黃小萍調皮的眨眨眼，“周六出本學期最後一張海報，到時候再見吧，嘻嘻……”

說完她立刻就蹦蹦跳跳的走開了，留下我莫名其妙。

什麽叫大媽不是我女朋友她就放心了？她為什麽那麽在意？難道她喜歡我？想到這，說實話心裏多多少少有點喜滋滋的，畢竟青春年少，誰沒有一些虛榮心和輕而易舉就可鑄就的成就感？再說，黃小萍長得也不賴啊……

“你說的真的是實話？跟戶夢瑤只是好朋友？”我剛回過神來，Iven又發神經。

“你被黃小萍附體了？”我沒好氣地回答他。

“你告訴我是不是實話啦？”他繼續追問。

“我拿你的人格和期末考成績發誓，百分百實話，滿意麽？”

“哈哈，那就好。”Iven瞬間笑開了花。

今天這是怎麽了？一個比一個莫名其妙。

想到黃小萍說的周六出最後一張海報，我才意識到暑假就快來了，這學期馬上就要結束了。

本來以為就出張海報，考幾場試，然後我們就能昂首闊步地邁進大家口耳相傳辛苦壯烈又激情豪邁的高三，卻怎麽也沒有想到臨近期末竟然還會發生那樣一件事，讓我措手不及，卻又銘記至今。

周六早上趕到開會的老地方時，社團裏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只有黃小萍和範懿還沒來。會場的桌子上放滿了出海報的材料和工具，五顏六色，分外搶眼。

社長石頭專心致志的挑選可能用得上的詩文詞句，美妞小豬正揮舞着削得很漂亮的鉛筆玩素描，這時門突然開了，黃小萍拉着範懿走了進來。

很久沒見，範懿瘦了不少。也不知她最近在忙什麽，平時的文稿都是由黃小萍轉交給我，社團開會也總讓黃小萍請假。雖然我們的教室在教學樓的同一層，但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我和她竟整整兩個月未見。

本來想和範懿寒暄幾句，可她卻一直和黃小萍站一起。想到那天黃小萍追問我時的着急模樣，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竟然不知該怎麽面對這個平時捉弄慣了的短發女生，于是便什麽也沒說，心馳旁骛的低下頭擺弄畫畫的顏料。

因為心不在焉，所以身上穿的雪白T恤搞到後來俨然變成了一塊抽象派藝術家的畫布，國興笑得前仰後合，蘸着顏料作勢還要添上幾筆。幸好大家都是輕車熟路，海報沒多久就完成了，要不然時間拖得再長點，說不定還搞個京劇臉譜出來。

海報完成後，只要把它貼到樓下的布告欄裏就行了。石頭和小豬作業繁多先行離開，國興有事要忙早就逃之夭夭，黃小萍最後也走了，走的時候還拖走了幾個社團成員，說是找他們幫忙。因此也就剩下了我和範懿兩個人。

黃小萍一走，我也就不再像先前那麽拘謹，立馬恢複了平常生龍活虎的模樣，一搭接一搭的跟範懿說笑話。空曠的會場裏，我們笑聲的回音一波接着一波，牆壁上莎士比亞和托爾斯泰等名人的畫像仿佛也都跟着鮮活起來。

年輕之所以美好，是因為不用顧慮太多，不會害怕失去。也因此，我們常常不懂珍惜，等到離別降臨，方知過往可貴，這就是時間的悖論。它給與我們，也剝奪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