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 6

老實說，以前我一直把黃小萍當好朋友，而只要是我認定了的朋友，我就會和他們很随意的打鬧、玩笑、甚至相互攻擊，所以我才會經常樂此不疲的拉黃小萍的頭發。可從她追問我那天開始，我便感覺有些東西變了。在她面前，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放得開。我不再跟她編故事講笑話，也不再随随便便拉她頭發，甚至有時候大老遠看見了還會故意繞開她。我也不清楚這他媽到底是怎麽了！

那些惡俗的電視劇說，女生都喜歡胡思亂想。我害怕我一個無心的小動作，就會引發黃小萍的随便猜想，從而給她錯誤的信息，從而讓她傷心難過。對于她，我根本就沒有多想過，我只是擔心照這樣下去我會失去她，失去一個很重要的好朋友，僅此而已。

我曾經問過情路歷程比我豐富幾百倍的Iven，那天他也在場，他比我更加肯定黃小萍是別有用心，還論點論據、因為所以、綜上所述分析的頭頭是道有板有眼，不過說來說去，他最終也還是沒能給出一個我想要的适當的解決方法。

到後來我才明白，Iven是把他當時的戀愛表現，和黃小萍的行為混為一談了，而我卻什麽都不知道。等到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多年以後，大媽說她害怕每談一次戀愛就少一個朋友。當時的我也許就是這樣，始終都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黃小萍。

和範懿把各種物品收拾了一下，便小心翼翼的拿起海報趕往布告欄。

布告欄前面是玻璃，後面是鋼板，中間裝有白熾燈，這是為了便于晚上觀看。因為有些板塊裏的資料比較珍貴，如稀有照片之類，為了防止遭到學生惡作劇，布告欄大部分時間都是鎖閉狀态，所以大家只能隔着玻璃觀賞。

想要把海報放進去，就必須要有學校專門配置的鑰匙，有學校賦予的權威，貼海報便成了一個很光榮很拉風的任務。大排大排的人圍着看呢，場面足以媲美周一早上升旗時的場景。平常社團成員都搶着要來，今天卻一個個吃錯藥似的閃得影都沒了。

時近正午，布告欄前面的人仍有不少。我把關于文學那一欄的鎖打開了，便着手撤除上一期的海報。剛剛開鎖的時候我已經把海報轉交到了範懿手裏，等一切清理好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她把新海報拿過來貼上去。喊了幾聲之後，她卻沒什麽動靜。扭頭一看，只見她正目不轉睛的望着我。

“是不是感覺我的衣服像一張油畫？這可是無價之寶哦。嘿嘿……剛剛玩顏料弄得。”我有些窘迫的笑，發覺T恤已經完全脫離了抽象畫的範疇，乍看就一蹩腳藝術家的醉後塗鴉。

“真好看……”範懿輕輕的說。要不是頭頂的炎炎烈日灼燒得皮膚微微發痛，我一定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好看我就脫下來送給你啊，多年以後，肯定比達芬奇的作品還賣得好。”我嬉皮笑臉的跟她打個哈哈，然後轉移話題，“現在幹正事吧，瞧這太陽曬得，再這樣站着說不定待會我倆就被烤熟了，然後被路人撿回去串起來吃了。”

“串……串……串起來……”範懿貌似有些驚恐，眼睛瞪得老大，臉被曬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開玩笑啦。”範懿平時言語不多，但從她寫的東西看來，她的心思很是細膩，所以為了不給她留下一個超級重口味的印象，我趕緊指正。然後拿起海報，和她細細的鋪好、黏貼、點綴。

因為是本學期的最後一張海報，所以這次我們花了很多心血，連即将畢業的石頭小豬她們都親自操刀了，社團的重視度可想而知。範懿和我小心翼翼的設置着布告欄的格局，生怕一不留神把海報弄破或留下瑕疵。

終于，任務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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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上午，餓的肚子像打鼓一樣直叫，都快錯過午餐時間了。轉身正想向食堂走去，這時卻迎面走來一男一女，模樣極其親密。

“麗群，周末逛街也不見你這樣的啊，還沒出校門就和男朋友走這麽近，小心被門衛抓起來。”範懿笑着和對面的女生打招呼，然後轉頭對我說，“這是我室友鄧麗群，旁邊那位是她男友羅書明。”

我對他們笑笑。範懿正想介紹我時，對面的女生卻搶先開口了。

“這位就是你從早到晚在寝室裏和我們說的Anje吧，眼光不錯啊。”鄧麗群的眼睛不斷的在我身上游移，仿佛餓狼在打量獵物似的，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過了一會兒，她又接着對我說：“我們範懿天天念着你哦，你和她同一個文學社的吧，你的照片我看過，範懿收藏了好多你的大頭貼呢。你的文稿她給我們念了一遍又一遍，那模樣仿佛恨不得連标點符號都記在心裏呢，你可要好好對人家啊……”

我和範懿站在那裏，瞬間呆住了。可能是察覺我倆的臉色不對勁，羅書明急忙連拉帶扯的把鄧麗群拖走了。鄧麗群一邊掙紮一邊呼喊：“喂，你幹嘛拽我啊？”“诶，範懿，你要好好把握啊。”“還有，你呀，你要好好待我們家範懿啊。”

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對我說的，可是我卻不知該怎麽回答是好。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麽我連日對黃小萍的猜想完全是錯誤的了，純屬庸人自擾。

之前還以為筆記本上的大頭貼，是在大家傳閱的過程中丢失的，沒想到竟是被範懿“收藏”了。而黃小萍追問那天所說的“我們”，指的就是她和範懿了，整個過程中她充當的只是牽線搭橋投石問路的小士卒，而我卻一度把她當成女主角。這多麽可笑！

範懿和黃小萍關系那麽好，而我竟然一點也沒有想到她。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難不成我在演偶像劇？！

太陽依舊在頭頂暴曬，空氣的燥熱由鼻腔沖進，吸入大腦，整個人就像一只厚實的巨大的袋子，鼓蕩着那個夏天最炎熱的風。

我知道一直這樣站着也不是辦法，于是拔步欲行。這時範懿開口了。

“Anje，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聲音很小，卻很堅決，仿佛積累了一百個世紀的決心，要在一刻用盡。

我的思想已經完全亂了，剛從黃小萍那裏得到解脫，卻又碰到一個這樣的難題，簡直無所适從。就像一只在叢林中行走的動物，忽然跌入獵人所挖的陷阱，經過幾天幾夜的苦苦掙紮，就在快要絕望時，偶然得到巧遇逃出生天，可還沒高興幾步卻又掉入另一個陷阱，這時的絕望肯定比第一次來的更大更徹底。

前一回黃小萍沒說明白都讓我苦惱好幾天，何況這次範懿說得這麽清楚。根本沒有想過的事，要讓我如何抉擇！

我怕範懿繼續說下去會讓我更加不知所措，于是想加快腳步。可範懿的話卻又讓我實在狠不下心。

“我們相處的時間并不多，甚至連見面的次數都少的可憐，更不用談聊天了。然而從第一次社團會議大家讨論文稿開始，我就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你那天的發言我至今都記得，我每一篇日記裏都有你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筆記本上的大頭貼是我拿了的，可是我卻不敢告訴你，更不敢像其他女生那樣光明正大的找你要。為了不讓你有所察覺，我每次都還要故意做成是照片自動脫落的樣子。我不直接把文稿給你，是不敢面對你，我怕你看穿了我的心思以後，我們連朋友的做不成了，所以我後來連社團例會都沒有去。這樣是不是很傻？

“每次看到你的文稿我都會很興奮，總是反反複複的讀了一遍又一遍。每當你寫了煽情一些的句子，我當晚必定睡不着覺，我會整夜的猜想那些句子是你為誰寫的，裏面有沒有我的身影。而每次在路上遇見你，我總是大老遠的躲着，覺得遠遠地看着你就已很滿足，其實這也由于在你面前我會不知所措。後來常常看見你跟一個女生在一起，你們總是打着鬧着然後大笑，那刻我的心裏總是不住的抽痛。我多麽希望那個人是我，我多麽希望我也能像她一樣，肆無忌憚的陪你瘋、和你鬧，這樣我就不用偷偷躲在角落裏看着你們開心而難過。可是這一切，也只能是幻想而已。因為我知道，一旦偷偷喜歡上一個人，就已經失去了在他面前飛揚跋扈的資格！”

說到這裏的時候，範懿已經是帶着哭聲了。圍在布告欄旁邊的人們，紛紛轉頭看向我們，而範懿卻絲毫沒有在意，音量有些失控的繼續說：

“每次看到你心情不好我總會跟着難過，很多回我都想去找你聊天散心。自己跟自己說了一百個加油，好不容易走到你教室門口卻又匆忙跑開，最後還是沒有勇氣。每次看到你快樂我也會跟着開心，雖然知道你的快樂不是因為我，但是我還是會打心眼裏開心。只是有的時候，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室友們說，這叫暗戀，這樣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你的每一個小動作我都會用心去揣摩，我想我再也無法像對你一樣去對待任何人了！今天是我暗戀你的第300天，既然剛剛麗群都說出來了，我想我應該讓你知道，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該讓你知道。Anje，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