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chapter36

chapter36

說到面子，大媽對此的看法俨然與我的完全不同。她在與肖平同桌之後，不知道為什麽，變得不那麽自信了。以前被別人說身材橫向發展，她最多反駁幾句，接着就會又大大咧咧的該幹嘛幹嘛去了，然而現在反駁別人之後，她好像會默默的黯然片刻。一般來說，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專門嘴賤給大媽添堵的人，除了豬頭以外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了，所以他極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然而問了豬頭之後，他卻一臉的無辜。“她啊，她是被肖平給刺激了。”豬頭看我正瞪着他，于是繼續說道，“你知道肖平一向都不缺追求者的，只是以前攻勢都比較緩慢，可近來不知怎麽的她忽然收到了一大堆紙條，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和她同桌的無論換做是誰情緒也會有波動的。”豬頭口中的“紙條”用角質層想也可以猜到是什麽，正打算問他怎麽知道這麽多，他卻自顧自的接着說道：“天氣變熱了，所以啊，在荷爾蒙的影響下大家都躁動起來了，寫寫紙條也情有可原嘛。不過如果戶夢瑤以後還是一門心思只知道讀書的話，那她就可能真的不會有人追了……”豬頭說到這裏的時候，上課鈴聲剛好踩着點響了起來。我知道，豬頭再說下去又要抨擊大媽了，所以就什麽也沒說的回到了座位。仔細想想，從小學到高中似乎每個班都有個別女生長相突出、成績不賴、懂得撒嬌又口齒伶俐，她們不僅被老師和家長們另眼相待，追求者也是一撥接着一撥。很多人看到的都只是她們的光環，全然忽略了她們旁邊有人在默默充當着陪襯。其實紅花值得呵護，綠葉也是需要雨露的。有時相對于前者，後者反而更加讓人心疼，因為她們總是把自己隐沒在別人的光芒下，掌聲和誇贊都不屬于她們，受了冷落也要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們是否也曾欣羨過紅花的光鮮？是否也曾渴慕過一條漂亮的裙子？是否也曾暗暗地幻想過一份水晶樣的愛情？沒有人了解過，也沒有人在意過。她們默默的生長在不被人注視的一隅，仿佛注定要把自己降低到塵埃裏。大媽就是這樣，以她無聲的謙卑，踮起腳尖仰望着別人的愛情。好在她生性大大咧咧，因此生活也不至于缺失快樂。有些人充當綠葉久了會變得自閉，而她卻不一樣，心裏有事一股腦兒就都說出去了，比人家潑水節打水仗還痛快。所以，那段時間只要是跟她關系不錯的朋友碰到她都要被問一句：“你說我這人還好吧？”大家都是熟人對她也有所了解，否則肯定會當成是從哪裏跑出來的不懷好意有所企圖的騙子。試想，當你正毫無防備的走在路上，突然有個陌生人用百米跨欄的速度沖過來滿臉堆笑的咧着嘴問你這麽一句，那場景光想想就覺得有點像驚悚懸疑片。大媽某天十指相扣星眼望天作祈願狀，憧憬未來美好結婚畫面的時候說過，我是她的娘家人。所以，作為關系好到被她要求結婚禮包要是別人的雙倍的娘家人，“你說我這人還好吧”這句話我聽過不下百遍。雖然後來膩到想吐，但每次我都仍堅持着用一大卡車好話把她打發走，而且最後總不忘叮囑她女生有時還是含蓄點好。然而，讓人悲傷的是，大媽很明顯的曲解了含蓄的意思。“你說我以後有沒有人要啊？”某天課後，剛解決完琴上送來的泡椒鳳爪的我，辣得正在座位上忙着用水漱口，忽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聽到這話，一大口礦泉水立馬正對着大媽笑得噴了出去。周圍所有人見狀，立刻爆發出一陣火上澆油的哄笑聲。而我看到大媽滿頭滿臉都濕了，笑容卻霎時僵在了那裏。“這下完了，大媽要發飙了，我們的友誼要走到盡頭了。”我一邊在心裏碎碎念，一邊迅速的拿出紙巾仔細地幫她擦拭以圖盡快收場。先是頭發，然後臉上，然後脖頸……時值酷夏，大家都穿得很少，大媽的白色短袖在鎖骨處暈濕了一片，貼着身體隐約有些透明。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幫她擦着，并預防着她随時可能爆發的怒火。“有什麽要說麽？”我小心翼翼的問，猜想她肯定要罵兩句出出氣。“你說啊，我以後有沒有人要啊？”大媽眼睛裏滿懷期待，全然忘了我剛剛噴了她滿臉的水。“難道她是在講冷笑話？”我驚詫的看着大媽，一會兒後明白過來原來她的口頭禪已經由“你說我這人還好吧”升級成了“你說我以後有沒有人要啊”，看來脂肪在把她的自信蠶食掉的時候，連同她的節操也消滅的一幹二淨了。接下來直到畢業，大媽居然每天都把這句話挂在了嘴上，慢慢的所有人都習慣了，于是對此都很包容。發生噴水事件的那天，幸好天氣很熱，所以大媽的T恤很快就幹了，要不然如果她穿着透明的衣服上課，那我就真的要對她“負責”了。好在笑鬧之後，事情很快就消失的跟沒發生過一樣。由于天氣原因，西紅柿又住回了家裏，給她提水這一任務便自動解除。不過那段時間剛好有人風傳校外發生了幾起敲詐案，所以西紅柿便又給我布置了另一項偉大而艱巨的任務——送她回家。西紅柿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琴上立馬用挑釁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琴上是輸了太多鳳爪懷恨在心，因此以此相激，但我在她面前不願怯步，所以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誰料西紅柿的家遠得讓人超乎想象，每次回去我們都要在街上繞到乳酸暴增，等送完她後獨自回校路燈都已熄了一大半。最頭疼的是，其實我也很怕黑，每次獨自走在沒有路燈的街上總是提心吊膽的，而且我又總是習慣胡思亂想，一直認為着那些暗得不見絲毫光線的地方肯定藏着什麽邪惡怪獸，它們互相勾結着正伺機肆虐飄蕩。于是越想越害怕，走幾步就要回頭看一看。雖然我覺得中了琴上的激将法，但我卻對西紅柿只字未提，每天依舊準時準點的送她回家。肩并着肩走在逐漸安靜的街上，淡黃朦胧的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餘熱散盡的晚風緩緩吹動着我們的衣角，在做了一天題目的煩悶後，顯得格外舒坦。神清氣爽思想就開闊，聊的話題也就特別多。有時走到了光線比較暗的地方，我會故意給西紅柿講些恐怖故事，然後在高潮部分突然拍一下她或者陡地提高音量，這時她總會被吓得露出讓人莞爾的驚慌。當然，雖然這招屢試不爽，但卻不能用太多，因為送她回家是為了給她安全感嘛。更多時候我們聊的話題還是很輕松的，我給她将歷史故事小說趣聞，她跟我說明星娛樂生活經歷，有時說着說着，扯到一些扯淡的人，居然會相當默契的痛罵一番，然後放聲大笑。多年後想想，那些青蔥歲月裏的口無遮攔，竟成了回憶裏極為鮮明的一筆。等到青春不再，棱角磨圓，所有人都忙着左右逢源的時候，當年的純真是不是就只能丢棄？是不是即使懷念也要裝作不為所動，然後回過神嘆口氣，繼續在人來人往裏放下情緒戴上面具狂歡？時間一直太殘忍，從來都不會考慮為了誰而收起它飛快的利刃。往往寒芒微動，一大片光陰就被它截了下來。很快高考又再一次降臨了，關于考試，現在已沒有太多記憶。只記得最後一場考完那天，伴着夕陽回到學校的時候，看着擦肩而過來來往往奔波忙碌的學弟學妹們，忽然就覺得很失落。相對前一次，完全沒有解脫了的愉悅和痛快。趁着天色未暗在校園裏閑逛，遇到幾個同屆畢業的朋友，都是一副充滿懷戀的表情。我們再也不用沒日沒夜的看書做題了，再也不用一大早打着呵欠被強制着去上晨讀了，再也不用為了提起精神多背幾個單詞幾條定律而拿着風油精擦鼻抹眼了，再也不用在發呆的時候擔心突如其來的黑板擦和粉筆頭了，再也不用在玩手機的時候提防着老師突然無聲無息的出沒在身後了……一直盼望的都得到了，可是卻突然感覺空蕩蕩的。以後再也不會有誰會從後座敲一下你的背讓你教題目講故事了，再也不會有誰會因為一個考點和你争的面紅耳赤唾沫橫飛了，再也不會有誰會一邊讓你踏着夕陽打開水一邊在身旁叽叽喳喳吵吵鬧鬧的唱歌給你聽了，再也不會有誰會為了拿到你的MP3而想方設法甚至挪到你旁邊與你共用一副耳機了，再也不會有誰會上課偷偷給你遞紙條下課毫無防備的與你談論其他班的漂亮姑娘了……時間給與我們，卻也剝奪我們。從此以後，高中生活就真的與我們揮手而別了。從學校逛完出來，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幾個人聚在一起讨論了片刻，便決定去新建成的廣場走走。廣場上人很多，節奏感鮮明的音樂震得地板都似乎在隐隐顫動，一大群男女老幼在跟着節拍随意舞動，顯得很熱鬧。要在平時，我們都不會有心思來這看別人跳舞，然而今天剛解脫，大家都被挑起了興致。所以琴上拉着大媽率先跳了起來，西紅柿和鄧豔華緊随其後，其他人也紛紛跳了起來……那晚大家在一起玩了很久，解散時商量好了第二天聚餐的地點，然後我便送大媽回家。路過附近的一個公園的時候，由于大媽感覺有點累，便進去歇了會。但凡夏夜都會有很多人外出乘涼，我們進入公園的時候，裏面已經有很多人在談笑風生了，熱鬧與廣場有的一比。“今晚很開心啊。”大媽坐在長椅上咬着所剩無幾的甜筒輕輕的說道“嗯。”我雙手枕着腦袋，後仰在長椅的靠背上望着夜空的繁星，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也許是畢業季的氛圍使然，大媽接着說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和以後的猜想。她說她懷念以前簡簡單單的生活方式，她說她不确定以後會不會變複雜，會不會變成自己從前讨厭的那種人……最後，她拿過我喝了大半的飲料灌了自己一口，認認真真的說：“Anje，以後我們不要變好不好？至少我們對待彼此永遠不要變好不好？”“好。”我堅定地回答。雖然我知道生活有時相當操蛋，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們願意，就一定可以守住自己真實的樣子。清爽的夜風緩緩吹過，接着我們都沒有說話，默默的在長椅上坐了很長一段時間。草叢裏響着此起彼伏的蟲鳴，與遠處偶爾蹦出的幾聲響亮的蛙叫，附和着潺潺的水流聲，仿佛成了一首空靈別致的輕音樂，讓人的思緒飄得很遠很遠。第二天聚餐，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有人興致高漲，有人訴說衷腸，有人依依不舍，有人黯然神傷，有人抱着在一起膩慣了的人嚎啕大哭，也有人在角落默默的嘆着氣不聲不響……畢業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受與想法，也都有自己不同的表達方式。然而所有人都會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對過往歲月的敬意與緬懷——那是我們誰都無可代替的青春！我本來以為那天會跟大家說很多煽情的話，結果卻把之前準備好的措辭忘得一幹二淨。最後當所有人都把的杯子碰到一起并大喊“幹杯”的時候，腦海裏忽然想起一句話：“安石萬歲，青春萬歲。”是的，安石萬歲，青春萬歲！

☆、後記

時間過得好快，轉眼這個故事就要進入尾聲。坦白說，現在的感覺很複雜，已經不是幾個詞就能精準形容得了的了。

這個故事的起源，是書裏的那些好朋友，當年畢業時聊天，大家說希望我把我們的故事記錄下來，然後我就答應了。也許他們是說笑，也許他們現在都不記得說過這話，但是我當真了。

在高中畢業兩年之後的夏天，鄧燕華、西紅柿、大媽和我又去了一趟安石。那個時候大家的心情都很特殊，因為我們得知我們的高中被賣掉了，雖然場景還沒有變化太大，但校名很快就要改成另一所學校的了。

後來在網上和校友聊天，有人不無感慨的懷念道，以後我們的高中就不存在了，我們那幾年的回憶也無處安放了。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很傷感，難道那幾年的熾烈時光就真的只能那樣消散飄零了麽？

得到答案之前，至少，我們可以想辦法去留住懷念吧。

那天和大媽她們舊地重游，跟門衛費了一番口舌才得以進入校園。閑逛一番之後，我們找到自己當年奮鬥的教室，發現門已鎖，于是翻窗而入。走到幾年前坐過的座位，桌面和牆壁上刻畫過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瞬間就很觸動。

感慨一番之後，大家相約拿着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感想，主題是如果時光倒流，将會……

以下是當時我們在黑板上寫的原話：

“如果時光倒流，我将不顧一切重拾那遺失的美好……”——鄧燕華

“如果時光倒流，可是這不可能，只是懷念，懷念一些人一些事，現在……”——西紅柿

“如果時光倒流，有太多事、太多人，想要珍惜。一次勇敢的發言，一次認真的演講，一句真誠……”——大媽

“如果時光倒流，我會更加嚣張的對待每一場考試；我會給我喜歡的朋友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會很認真很認真的對待每一位老師講的課；我會對不喜歡的東西豎中指……”——Anje

那天大家都有很認真的想很認真的寫，然而沒等我們寫完，保安就跑了進來說這樣不可以。所有人都覺得很諷刺，難道學校易主了制度也變得這麽厲害？還好我們趕在學校改名之前去看了一趟，還好那天拍了很多改變還不是太大的學校的照片，還好大家還能在心裏擁有懷念，還好還可以用文字把故事記錄與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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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故事裏的人物與真實的有所不同，也許有人對故事裏的描述有別的看法，也許有人希望被寫的更壞一點……然而故事的主線很早就構思好了，所以沒有輕易改動。因此，要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給與的包容，當然還有各位的支持。

這個故事記錄以來，從開始到完本，每天都有不同的感想和心情。有激動，有感動，有興奮，有低落，有壓抑，有煩悶，甚至其間還擱置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最終還是堅持下來了。現在，不管有多少人喜歡這個故事，我都覺得很有意義。

因為付出了心力與堅持，所以更能體會到其所具有的價值。

每個人的記憶都在随着時間而改變，新的進來，舊的就會出去，為了不致徹底遺忘，想辦法記錄下來就成了保鮮的最好方法。

看過這樣一句話，照片和文字的好處是，在人生微涼的時候，可以用回憶取暖。說得真好！

寫下這個故事，也是希望能夠讓更多人找回或忘許久的回憶。如果你在閱讀的時候，會因為故事的情節高興，喜悅，或憤慨……那說明它已經感動到你了。

希望你找回并繼續青春的熱血與鬥志，任何時候，都要記得你除了自己，還有夢想同行。

只要你不抛棄夢想，夢想就不會抛棄任何人！

好好珍惜你夢想王國的領土吧，還有你的朋友與尊嚴，因為，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都值得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