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二更) (5)

肩上還能勉強走幾步,用不着多久就能完全康複。

雨雪天氣,氣溫格外寒冷。早上慕靖醒來後慣性将手往旁側搭去,卻意外地沒有摸到那截精瘦的腰,睜眼一瞧,發現枕邊冰冰涼涼,空無一人。

他緩緩起身,換掉睡衣後撐着牆壁走出卧室,房門打開時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蕭嶼趕忙扶住他:“沒事吧?”

慕靖想演戲,卻被他一眼看穿,只能莞爾一笑:“沒事——今天日頭西出,你居然起這麽早。”

蕭嶼懶得和他貧嘴,一邊扶他下樓吃早餐一邊說道:“天天待這裏,我都要長草了,吃完早餐我們去新月港住幾日,那邊有魚塘,我想去釣魚。”

提及新月港,慕靖的臉色有過瞬間的變化,但很快又恢複如初,甚至擠出了一抹微笑:“去吧,我也待悶了,那邊地勢高,說不定還能看雪。”

吃過早餐,蕭嶼開始着手收拾兩人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來到車庫的時候,羅嫂和許商已經等候多時了。

羅嫂此行衣服沒帶幾件,倒是将家裏剩下的新鮮蔬菜全部帶上了,蕭嶼哭笑不得:“羅嫂,小區有果蔬超市。”

羅嫂嘿嘿笑道:“放家裏會壞,帶過去還能吃幾餐。”

新月港是建在山上的別墅區,空氣清新、環境幽靜,特別适合養老。

在此之前,蕭嶼只來過新月港兩次,一次是拿到鑰匙後來此地參觀,一次是帶裴景舟來開直播。

冷不丁想到裴景舟,蕭嶼下意識看向身旁,發現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此刻正扭頭望向車窗外,優雅明晰的面部輪廓冷峻且淩厲,與遠處的山岱無異。

這個蕭嶼角度看不見慕靖的正臉,無法窺探情緒,但從他一上車就不說話的氛圍來看,大概率是在生悶氣。

無語……

都過去這麽久了,他怎麽如此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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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嶼不想開口說話,便悄無聲息地往那邊挪過去,而後拉開他的手臂,讓自己方便鑽進這方堅實又溫暖的懷抱裏。

慕靖轉頭看向懷裏的人,手臂不由收緊,指尖輕輕撥動他額前的碎發,眼底的陰郁逐漸驅散。

四十分鐘後,一行人來到山上的別墅。庭院裏的草木披霜戴雪,點點銀白昭示着此處與城內的不同,就連空氣裏都多了幾絲凜冽的味道。

蕭嶼說釣魚就釣魚,下車後連行李都沒收拾,便迫不及待地翻出漁具帶着慕靖往別墅外的那口大魚塘奔去。

魚塘是小區物業開發出來的,專供業主們休閑娛樂,裏面投有不同品種的魚苗,能食用的居多。

魚餌挖起來并不費勁,蕭嶼似乎精通此道,用小鋤頭在魚塘外的花壇裏刨了幾下就刨出好幾條蚯蚓,然後擺好凳子,老大爺似的坐在魚塘邊上甩餌引釣。

慕靖往公共躺椅上一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沒聽說過你會釣魚啊。”

蕭嶼一怔,沒想到原主連釣魚都不會,連忙打哈哈糊弄過去:“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等待魚兒上鈎的間隙,蕭嶼不知在想什麽,神情有些肅穆,就連魚兒吃掉餌也沒有察覺到。

慕靖傾身,握住他的手用力擡杆,一條肥碩的桃花魚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抛物線。

蕭嶼回神,立馬從魚嘴裏取出餌勾,小心翼翼地把魚放進水桶裏。

“想什麽呢?”慕靖揶揄,“到底是你釣魚還是魚釣你啊。”

蕭嶼若無其事地甩勾,雙目望着平靜無波的水面,語氣難得溫柔:“慕靖,你是喜歡以前的蕭嶼還是喜歡現在的蕭嶼?”

慕靖被問懵了,忍不住失笑:“有什麽不同嗎?”

“當然有!”蕭嶼一激動,吓得游過來咬餌的魚飛速逃走。

慕靖不清楚他這麽問有何意圖,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惹他不快:“在碧穹島那件事之前,咱倆幾乎沒啥交集,我對你唯一的印象就是——人小脾氣大,還愛和同學打架,除了長得好看之外一無是處。後來我們有了姻緣,接觸的時間也多了,漸漸地發現這個小屁孩就像是綻放在初夏裏的玫瑰、野山深處的罂.粟,從骨子裏散發着令人着迷的氣息。

“雖然危險,卻不致命。我被這股氣息牽引着,趨之若鹜、甘之如饴。”

他這番話說得自然,沒有半點違心之論,蕭嶼盯着他看,莫名紅了臉:“文學大師也沒你會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慕靖有些哭笑不得:“我說實話你也要給我安個罪名,我若是窦娥,恐怕江城一年四季都得遭受雪災了。”

蕭嶼偏過頭,索性不再理會。這張嘴皮子有多厲害他見識過,再說下去百分百得被對方拿捏。

魚兒貪婪地咬上餌料,蕭嶼确定它上鈎之後這才收線。

其實他心裏是高興的,至少證明了一點,慕靖喜歡的是他,而不是原來的蕭嶼。

餌料用光之後,兩人打道回府。小半桶鮮活肥美的魚在逼仄的空間裏互相擠兌,一頓是吃不完的,正好可以養在魚缸裏,随吃随取。

在外吹了幾個小時的冷風,蕭嶼雙手凍得通紅,進屋把魚提進廚房後就縮在沙發上不願再動彈,順便将手和腳一并塞進慕靖的衣服裏取暖,乍一看去,像極了緊緊攀附在大樹上的考拉。

許商大部分時間都像塊兒木頭,不怎麽說話,也很難看見他笑。眼下在客廳裏待着渾身不自在,廚房又用不上他,便索性跑到小區的便利店買些日用品回來。

慕靖的身體很暖,隔着衣料散發出的熱度很快就将那凍僵的手給捂暖了,蕭嶼縮回手,轉而把腳挪到對方的腹部,因為這個地方最暖和。

這段時間慕靖消瘦了不少,原本結實的腹肌已經所剩無幾,單薄的襯衫下幾乎沒什麽肉感了。

他用腳心摸了摸,心裏盤算着讓羅嫂多做些高蛋白的食物給慕靖補回來,待康複之後再陪他去健身,一定要把腹肌給練回來。

想到這,蕭嶼禁不住臉紅,他是真的很喜歡慕靖的腹肌,喜歡這種荷爾蒙爆棚的引誘,尤其是撐在床上的時候,是情話都無法企及的撩撥。

思緒亂飛之際,腳腕忽然被人抓住,蕭嶼擡眼,撞上一雙深如幽潭的眸子。

“亂蹬什麽?”慕靖握住他的腳腕,警告似的捏了一把。

蕭嶼本想反駁,這時羅嫂提着殺好的魚進來,見他二人在沙發上打鬧,輕咳一聲後特意征詢蕭嶼的意見,問他想吃什麽口味的魚。

蕭嶼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撲閃撲閃着望向慕靖,臉頰的緋色還未褪盡:“你喜歡什麽口味的?”

“我都可以,主要在你。”

是的,平時不管吃什麽,羅嫂基本上都圍繞着蕭嶼的口味來做。

“清蒸和紅燒吧。”蕭嶼見羅嫂殺了兩條,便想了兩個口味,“紅燒時多加點辣,愛你哦羅嫂~”

難得見他撒回嬌,羅嫂笑眯眯地應下了。

入夜後開始下雪。

慕靖似乎對雪有種執念,即使冷風飕飕地吹,也阻止不了他坐在露臺上欣賞漫天飛雪。蕭嶼受不了這種嚴寒,從玻璃門後面探出半顆腦袋問他:“你看夠了沒?”

慕靖回頭沖他笑:“出來,一起。”

蕭嶼不由分說地拉上玻璃門,對他揮了揮手,轉身回到沙發裏玩游戲。

沒多時,666忽然在他腦海裏蹦迪:“阿嶼阿嶼,我發現我可以開挂了!”

蕭嶼正在甩狙:“那你給我整個透視挂,我要亂殺。”

666不服氣地哼哼道:“我是真的可以了!任務面板上突然顯示了季淮楓的劇情,你不是要給你老公報仇嗎,時機到了。”

它的話刺激到了蕭嶼,頓覺游戲不香了:“說來聽聽。”

666說道:“一月九號——也就是下周二上午十點,季淮楓将有一筆交易在興隆小區完成,他手底下的人會僞裝成送外賣……”

系統的話還沒說完,陽臺的玻璃門就被人打開了,蕭嶼連忙起身将慕靖扶進屋內,繼續聽666唠叨。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而你要做的就是打個匿名電話舉報就可以了。”666頗為自得地說道,“怎麽樣,空手套白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端掉一窩毒枭,有沒有體會到做挂比的爽?”

蕭嶼沒有正面回答它,思忖許久後反問道:“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這種任務?”

“啊?”666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蕭嶼眉頭緊鎖:“穿書局不是有規定嗎,攻略型任務除了得到男主的心之外,不會增添任何無關的支線任務,即使觸發隐藏劇情也不例外。”

他的等級太低,任務類型也是單一的,斷不會出現中途增加任務的情況。

這下666也沉默了,它現在的智力還不允許它思考過于深奧的問題。

“我總覺得這個任務來得有些蹊跷。”蕭嶼忽然舉棋不定,甚至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按照任務指示來做。

不知為何,他潛意識裏有種預感,一旦這通電話撥出去,他似乎就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

慕靖坐下來,瞥見他臉色不太好,不禁有些擔憂:“你怎麽了,為何不高興?”

蕭嶼回神,不慌不忙地挪開視線,用輸了游戲做借口搪塞過去。

慕靖淺笑:“你每次玩游戲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傷肝又動氣的。”

蕭嶼冷哼:“還不是因為菜雞太多了。”

“樓上好像有個琴室,咱倆上去吧,我給你彈首曲子聽聽,保準你聽完陰雲散盡。”慕靖将話題引開,起身拉着他往樓上走去。

兩人在鋼琴前坐下,慕靖随手在琴鍵上試了試,問向身邊的人:“會彈嗎?”

蕭嶼如實回答:“不會。”

慕靖勾唇,随即将他攬在懷裏,雙手繞過他的腰覆在琴鍵上,細語呢喃:“一會兒我教你。”

融海灣的別墅裏就有一間鋼琴室,穿過來這麽久了,蕭嶼卻從未見慕靖進去彈過琴,今日得以聆聽,心裏不免有些期許。

“想聽什麽曲子?”慕靖将下巴磕在他的肩頭,征詢他的意見。

蕭嶼被這人呼出的熱氣撩得酥酥癢癢的,雪白的脖頸隐隐透出幾絲緋色:“随、随便。”

慕靖思索幾秒,修長的手指開始在黑白鍵上跳躍,清脆靈動的琴音響起,如空谷傳音,一聲聲撞上心頭。

蕭嶼聽得認真,僅憑幾個音節就辨出了這首曲子是《穿越時空的思念》。

每次泡澡的時候他都會播放純音樂解乏,這首純音樂便在他的收藏之列。

以前蕭嶼從不覺得這首曲子有致郁的能力,可是此刻經由慕靖的十指彈出,他卻感到無比悲傷,仿佛有一雙手正在撕扯他的靈魂,想要一寸一寸地将它從肉.體裏剝離出來。

如果任務完成之後,他是不是也要帶着一份穿越時空的思念回到那個機械的地方,從此不複相見?

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蕭嶼天真地以為只要順利完成任務,自己就能如願以償晉升成中級特工,可是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早已深深陷進了這段感情裏。

CP值從來都是對等的,收貨攻略對象好感度的同時,也要付出同等的好感才能激活另一半數值。

慕靖不是渣攻,他的溫柔和包容出乎了蕭嶼的意料,仿佛一團柔軟的雲朵,将蕭嶼由裏至外地緊緊包裹着,無時無刻都在釋放甜蜜的氣息,引人沉淪。

他會因自己病發而難受、會因自己和別人糾纏不清而生氣,也會因自己無意間表露出的點點愛意而眉開眼笑。

慕靖愛蕭嶼。

蕭嶼也愛着慕靖。

曲音婉轉悠揚,如戀人最深情最真摯的告白,一陣一陣地傳入耳畔,直擊心靈。

慕靖彈得忘我,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落在手臂上,他緩緩垂眼,竟見純黑色的襯衫上有水跡蘊開,他忙不疊将手指從琴鍵上撤回,捧住蕭嶼的臉令其與自己對視。

“怎麽了?”見他面上挂滿淚痕,慕靖的心髒如遭重擊,停滞了好幾秒才緩過來,“身體不舒服嗎?”

被這麽一問,蕭嶼哭得愈發放肆,在他問出下一個問題之前勾住他的脖子,仰面吻在那雙溫暖而又柔軟的唇上。

慕靖被按着腦袋親了許久,但理智卻将體內的欲念及時壓制住,他輕輕把人推開,一邊用指腹抹去面頰的淚水一邊問道:“為什麽突然哭了?”

蕭嶼強忍苦澀,紅着眼眶去瞪他:“難聽,太難聽了,把我聽哭了!”

慕靖失笑,總算從他臉上看出了幾分正常,這才捏住他的下颌,轉被動為主動,狠狠親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番外都要寫完了,最後一章還卡着寫不出來……

QAQ

47、第 47 章

周二那日,蕭嶼根據系統提示給警局打了一通匿名電話。

不過在此之前,他親自往興隆小區跑了一趟,确保系統給出的信息是準确的。

666說,接頭這天,季淮楓的手下會僞裝成送外賣的混進小區,然後與裏面的販子進行交易。

蕭嶼瞞着慕靖從山上下來,又偷偷搭了一輛的士停在興隆小區外面,直到送外賣的走進小區之後他才相信666這次沒有诓他。

後面的事應該會很順利,他和季家的恩怨就此了結。

蕭嶼靠在椅背上重重地舒了口氣,忽然有點慶幸自己接的是戀愛任務,若是真讓他穿進刑偵小說拯救反派或者男主什麽的,恐怕活不過前三章就被人爆頭了。

“走吧,師傅。”蕭嶼疲憊地閉上雙眼,對司機吩咐道。

司機回頭看他:“去哪?”

“原路返回。”

“好。”司機師傅在紅綠燈調頭,然後按照導航往回開去。

幾秒後蕭嶼緩緩睜眼,無神地望向窗外,腦海裏不合時宜地想起666的那個bug,當下又是一陣煩悶。

也不知道這個bug會不會被穿書局發現……

窗外的繁華匆匆後退,蕭嶼收回視線,打算小憩片刻。

恍然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身子頓時呈警覺狀态坐直,忙将腦袋貼在窗戶上尋望過去。

“小6!”蕭嶼向系統求助,“快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跟蹤我?”

666嗤道:“哪有?你別疑神疑鬼了,就你這心理素質,若下次真讓你接個卧底任務,你不得開局OOC直接挂掉?”

蕭嶼覺得這個小東西又有些不靠譜了,索性不和它唠叨。

大概……或許……可能真的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吧。

二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Fetters門口,蕭嶼付完錢轉身邁進會所。

他已有許久不曾和兩位好友相聚了,最近也沒在群裏聊天,倒真有種如隔三秋的感覺。

盛榮川将他帶到自己的辦公室,順便讓助理送來一杯果茶。

辦公室裏暖氣很足,蕭嶼脫掉外套,大爺似的往沙發裏陷進去:“你家那位呢?最近怎麽不見他在群裏鬧騰,游戲也沒上。”

盛榮川無奈笑道:“被他爹關禁閉呢,手機電腦全被沒收,跟坐牢沒什麽區別。”

蕭嶼一怔:“為啥?”

“他想和我結婚。”盛榮川一邊整理桌上的文件一邊說道,“兩天前當着他爸的面出櫃,被他爸打了一頓。”

見蕭嶼神色詫異,盛榮川解釋道:“鄭老爺子下手挺狠的,若不是我替他擋下幾鞭子,鄭藝得被他爸揍到醫院去。”

“你沒事吧?他呢,有事不?”

“鄭藝沒啥大礙,我皮糙肉厚,耐揍。老爺子借機抽我一頓,正好可以出出氣。”

“……”蕭嶼唏噓,“鄭叔叔就沒看出來他兒子喜歡男人?”

盛榮川搖頭,眼底盡是苦澀之意:“或許知道吧,只是不能接受他兒子喜歡的是我。”

“為什麽?”

“早些年盛家和鄭家有過利益沖突,後來極少有來往,老爺子估摸着是在算這份賬。”

“我靠!”蕭嶼拍手叫絕,“愛上對家大佬的兒子,這個設定也是夠可以的!”

不過想到早前666的提示,他立馬寬慰道:“放心吧,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們肯定能在一起的。”

你們是一對,不可逆也不可拆。

盛榮川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這事我會想辦法擺平的,可不能委屈了那位祖宗。”半晌後又道,“對了,季淮楓那邊已經有些眉目了,他手底下還有兩家娛樂.城,不過營業許可上面用的不是他的名字,所以一般很難查到,只要順着這條線摸下去,就能把他黃.賭.毒的罪名給坐實。或許會需要一點時間。”

“這樣啊……”蕭嶼斂眼,沒有将自己打匿名電話的事說出來,“謝謝你了。”

盛榮川不習慣他的客氣,只笑了笑,便沒再說什麽。

江城財閥季氏被警方查抄的新聞是第二天放出來的,其名下生意涉及諸多禁忌,又與黑.道牽連甚廣,在網絡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晨間蕭嶼迷迷糊糊睜開眼,便見慕靖戴着眼鏡坐在床頭看手機,鏡片上投射着屏幕的亮光,将他的眼神盡數遮擋。

一截修長白皙的手臂從被子裏伸出來,輕輕挽住他的胳膊,手的主人順便往他身上蹭過來,嗓音沙啞,仿佛在撒嬌:“幾點了?”

慕靖垂眼,将視線定格在那塊雪肩上,語氣莫名有些不悅:“你昨天去哪了?”

蕭嶼還沒徹底醒過來,似乎對他不答反問的作風習以為常:“去盛榮川的會所啊,聽說鄭藝出櫃被他爸揍了一頓,我去安慰榮川。”

“在此之前呢?”

“什麽之前之後的,”蕭嶼松開他的手臂,翻過身仰面躺着,“我一直在Fetters。”

慕靖摘下眼鏡,緩緩俯身,熱氣悉數噴在他的臉上:“你最好老實告訴我,不要惹我生氣。”

蕭嶼的瞌睡散盡,睜開泛着水霧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還想裝糊塗嗎?”慕靖的眼神黑得吓人,似是在極力隐忍,不讓自己在暴怒的邊緣崩潰,“你和盛榮川在調查季淮楓,對不對?”

蕭嶼:“……”

靠,昨天果然有人在跟蹤他!是慕靖的人!

見事情暴露,蕭嶼也不再隐瞞,只是神情十分不滿:“你都知道了還問我?”

盯着他看了半晌,慕靖默然起身,眼底的暗火似乎并沒有消減,好幾秒之後才讷讷開口:“季家父子都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你若有個什麽閃失,叫我如何跟……”

他回頭又看了蕭嶼一眼,硬生生将後面的話給吞下去了。

蕭嶼也不甘示弱,起身揪住他的睡衣領口威脅道:“不要老是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顯得我多沒本事似的!別忘了,此番是你受傷在先,若非如此,我也不想去招惹誰!”

慕靖眯了眯眼,事情在這一刻總算水落石出了。

當初在醫院的時候他曾讓許商派人去調查工地上的可疑人員,然而這邊剛有點眉目,那兩名肇事者就被送進局子了,至于是誰出的手,卻無從知曉。

那時慕靖懷疑過盛榮川,畢竟盛榮川有手眼通天的手段,弄幾個人進去并不困難,可他和盛榮川的交情卻不足讓對方伸以援手。

至于蕭嶼……慕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只不過他當時覺得這個小笨蛋應該想不到是季淮楓出的手,便沒将事情往他身上引。

誰知道,還真是蕭嶼從中作梗。

而且昨天,季淮楓的人落網之前,他好巧不巧地出現在了那裏,聽到手下人彙報時,慕靖還詫異了許久。

他忽然捏住小少爺的下巴,眼神幽暗深邃:“阿嶼,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什麽……”

慕靖凝視他許久,而後緩緩松手,沒再繼續往下問:“不想說算了。”

這時,666哆嗦道:“阿、阿嶼,他該不會是在懷疑你的身份吧?”

蕭嶼的心髒驀地一抽,望向慕靖的眼神裏多了幾絲複雜的意味。

……

在新月港小住一周後,慕靖的傷已痊愈,紛亂了近兩個月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軌上。

眼下臨近年關,各大公司都在着手準備年會,蕭嶼的工作室也不例外。

幻樂的年會定在小年夜那天,蕭嶼訂了一家高檔酒店,異常奢靡。

今年公會的業績很好,打從簽下狐貍之後,每個月的盈利幾乎翻了一番,而他承諾的給員工加薪也做到了,此番年會還籌備有諸多禮物,譬如手機和護膚品,算是犒勞大夥長久以來的辛勤。

慕靖下班之前給蕭嶼打了個電話,問晚上要不要接他回家,被蕭嶼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那你別喝酒,晚上開車注意安全。”慕靖隔着電話再三叮囑着,“千萬不能喝酒,聽見沒有?”

蕭嶼嫌他啰嗦,罵罵咧咧地挂斷了電話。

年會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最後蕭嶼還是喝了半杯香槟,不為解饞,只為陪大夥兒盡興。

今晚的月色明亮皎潔,冷輝潑灑人間,仿佛給這座城市披上了一層暧昧的白紗。

年會結束後,衆人陸陸續續與蕭嶼道別。眼下已經過了十點,夜風清冷,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霜寒之味,混着若有若無的香槟氣息,令人沉醉。

剛走出酒店大門,慕靖的電話就打來了:“你們年會還沒結束呀?”

蕭嶼倚在大理石柱上,擡頭凝視着夜空中的那輪彎月,似笑非笑道:“怎麽,慕總缺暖床的?”

聽他如此開玩笑,慕靖便知他們的年會已經散場:“我來接你。”

“別了。”蕭嶼不知是第幾次拒絕他的好意,“這裏離融海灣挺遠的,等你過來我都睡着了。放心吧,我叫了個代駕,馬上就到。”

慕靖摸出關鍵信息,問道:“你喝酒了?”

“……”蕭嶼咕咚咽下口水,“哪條法律規定非得喝酒了才能叫代駕?”

慕靖知道他在狡辯,只淡淡一笑:“那行,讓代駕慢點開,注意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麽比我哥還啰嗦!”

挂斷電話後,蕭嶼裹緊外套往停車場走去。

這個時間段酒店的停車場異常安靜,沉悶的空間裏充斥着難聞的汽車尾氣,蕭嶼不悅地捂住口鼻,盡量讓那些味道聞起來淡一些。

估摸着代駕快到了,他決定坐到車內去等。

忽然間,兜裏的手機鈴聲響起,蕭嶼摸出來一看,居然是鄭藝打過來的。

甫一接通,那邊就傳來了熟悉的哀嚎:“嗚嗚嗚嗚阿嶼,我解除禁閉了,有沒有想我啊?”

蕭嶼忍不住笑道:“你爹還真是仁慈,只關小半個月就放出來了。”

“蕭嶼!你他媽的真沒有心!我出獄後第一時間就想到給你打電話,連榮川都沒來得及通知,你居然這般奚落我!”鄭藝在電話那頭炸毛,“早知道我就不打給你了!”

“行,算我措辭不當。”蕭嶼來到車門前,嬉皮笑臉地給對方道歉,“明兒我請你和榮川吃飯,算是賠罪。”

“那還差不多。”

“話說,你爸怎麽突然想開了?”在蕭嶼說話的間隙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靠近,他從兜裏摸出車鑰匙,頭也不回地遞過去,繼續和電話裏的人聊天,“他不是不同意你和盛榮川在一起嗎?”

鄭藝陰沉沉一笑:“我說我懷孕了,孩子是榮川的,我爸就把我放出來了。”

蕭嶼:“我操!”

鄭藝在電話那頭笑得合不攏嘴:“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可思議?我爸當時的反應和你一模一樣,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阿嶼?你怎麽不說話了?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我一男的,怎麽可能懷孕!”

“阿嶼?阿嶼?”

電話那端傳來一陣不小的動靜,鄭藝納悶,等待幾秒後又叫了一聲:“喂?蕭嶼?你還在聽嗎?喂……”

緊接着,回應他的是一段被掐斷通話的忙音。

作者有話要說:

48、第 48 章

蕭嶼将車鑰匙遞過去的時候,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了腕骨,他下意識回頭,竟瞧見了一張令他恨得牙癢癢的臉。

——季允!

那個本該待在牢裏的人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蕭嶼下意識罵了句髒話,然後就被季允一掌劈在後頸處,世界頓時一片黑暗。

痛。

手腕很痛,像是被什麽東西勒住了,稍稍動一下就會有鉗入皮肉的痛感,雙腳也被束縛住,無法動彈分毫。

蕭嶼想睜開眼探查,可眼皮卻跟沾了膠水似的,怎麽也睜不開。

危險迫近時,系統也會本能地做出反應,但是它的反應有些遲鈍,在腦子裏狂喊許久才把蕭嶼從混沌中叫醒。

後頸處還有酸麻感,蕭嶼艱難地睜開眼,入目便是一張令人讨厭的臉。

“醒了啊,”季允的聲音透着幾許愉悅,眉眼彎彎,笑容裏帶着淡淡的邪性,“我還以為你要很久才會醒。”

蕭嶼沒有理睬他,感覺自己被反手綁在椅子上,心裏不免有些煩躁。當下舉目四望,想要确定自己身處何地,季允卻霸道地捏住他的下颚骨,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不用看了,這個地方很隐蔽,沒人能找到。”

他的手指纖長,卻十分有力,捏得蕭嶼眉頭緊皺,顯然是痛的。

“呸!”蕭嶼啐他,“你他媽怎麽就陰魂不散呢?”

季允抹掉臉上的唾沫,手下的力道似又加重了幾分,捏得對方臉色煞白:“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竟然還有臉問我為何陰魂不散?我爸落網那天,是你搞的鬼對不對?我親眼見到你在事發現場!”

原來那天離去時見到的身影竟然是季允……

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蕭嶼忍不住從齒間溢出幾聲痛楚的細吟:“你們、你們家沒一個好東西,我這麽做是替天行道!”

季允咧嘴大笑,神色幾近猙獰:“阿嶼,你好烈,我太喜歡了。能被你記恨,說明我在你心裏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不可理喻的瘋子。

見他不再說話,季允緩緩松手,指腹卻在那雙細潤的唇瓣上輕輕按碾。或許是深知蕭嶼的脾氣,在對方張嘴咬來之前,他适時撤走,免去了一場血腥的紛争。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會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你面前嗎?”季允用腳勾來一張凳子坐在蕭嶼面前。

蕭嶼冷笑:“你爹有錢,找個替罪的輕而易舉。”

季允的臉上難得露出一分訝異:“你知道得這麽清楚?”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阿嶼真聰明。雖然有人願意替我去坐牢,可我現在和黑戶無異,每天東躲西藏。”季允苦笑,“一想到我這牢是為你坐的,而你卻和別的男人纏綿悱恻,我心裏就格外難受。”

蕭嶼也笑,笑得格外諷刺:“這麽說,我還得感激你癡心一片?”

季允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臉,語氣暧昧:“謝就不必了。人人都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季允也不例外。阿嶼,我想和你上床,做夢都想。像你這麽烈這麽美的一個人躺在我身下叫喚,光是想想就叫人腰腹一熱。你能滿足我這個願望嗎?”

蕭嶼咬牙切齒:“我怕你無、福、消、受。”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季允說罷就來解他的皮帶,卻被蕭嶼用頭猛地給撞開了。

季允被撞得一個趔趄,眉眼間滿是怒火:“好,很好。”

蕭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眸光裏難得清醒冷靜,當下便問出了萦繞他心頭多日的困惑:“當初你說慕靖喜歡我哥、而我只不過是個替代品,可是現在慕靖卻把我當個寶貝似的捧在手心,是不是出乎你的意料?”

季允按揉額頭的動作一頓,似乎被他這話給怔住了:“不可能,慕靖對你哥死心塌地,怎麽會喜歡上你!”

“你在外面待了這麽久,怎麽——沒弄清楚我的感情狀态就把我綁來了?”蕭嶼不斷地挑釁他刺激他,“你應該清楚慕靖的手段,就算你把我帶到十八層地獄,他也會把你挖出來,然後挫骨揚灰。”

季允垂眸做沉思狀,好半晌才擡眼看他,咧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阿嶼,你肯定想多了,慕靖愛你哥的事實是沒法改變的,他對你再好,你也只是個替身而已。”

見蕭嶼不說話,季允趁熱打鐵:“你跟我好吧,慕靖不值得你付出真心。你若是跟了我,還能保住一條命。”

蕭嶼不解,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什麽叫我跟你了還能保命,難不成慕靖會殺了我?”

空氣在這一刻陷入沉寂,季允雙手攥緊,眼眸深沉幽暗。

許久之後,他才讷讷開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們存在的世界,其實是一本小說構建的。”

666:“……”

蕭嶼:“……”

見他神色訝異,季允露出一抹“你果然不信”的笑:“半年前,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只是某本小說裏的路人炮灰,而身為主角的你卻被慕靖傷得體無完膚,最後不得善終。我想着能不能把你弄到身邊來,只要遠離慕靖那個渣男,興許就能擺脫命運。”

頓了頓,他神色一暗,語氣頗為不善:“可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賤,死也要死在慕靖身邊!”

666倒吸一口涼氣:“我就說嘛,他肯定不是穿書局的人,否則我怎麽會沒感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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