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二更) (6)
!”
蕭嶼被它氣笑了:“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666嘲諷道:“您就別奚落我了,想想怎麽脫身吧。”
“我是你的宿主,救我的事不應該由你來做嗎?”
“……我等級不夠,無法向外界傳遞信息。”
“……”
“……”
“蕭嶼?”見他目光呆滞,季允忽然變得溫柔起來,輕輕握住他的肩,妥協道,“你跟我吧,我帶你遠走高飛。從今以後,不管是季家還是慕家都和咱們沒關系了,我們找個世外桃源一起生活,怎麽樣?”
蕭嶼沉吟許久,忽然洩氣似的垂下眼睫:“原來我所感受到的愛意都是假的。”
季允見事情有轉機,連忙往前湊近幾分:“對,慕靖是個渣男,他虛情假意,把你傷得遍體鱗傷,不值得付出真心。你若是和我在一起,保證你能避開所有煩惱。”
蕭嶼終于明白這家夥為啥是個炮灰了,明明前一刻還在找他報仇,眨眼就換成了一副戀愛腦。
季允與他對視,猝不及防地換成了一副情深不壽的模樣:“你不相信我嗎?”
“我信你。”蕭嶼擰眉,讓自己看起來很難受,“可是你這樣綁着我,我不舒服。”
季允的臉色倏地變了:“松綁就別想了,你要做什麽我幫你就是,從此刻起,你休想離開我半步!”
蕭嶼咬牙:“我想吃藥!老子心髒疼!”
季允的戾氣逐漸消散,臉上露出幾分擔憂之色:“你吃的什麽藥,我去給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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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連我吃什麽藥都不清楚?”蕭嶼忍住罵人的沖動,不耐煩地吼道,“胺碘酮,搞快點,我很不舒服!”
季允奪門而出,窄小的空間頓時陷入一片死寂。蕭嶼環顧四周,此間屋內除了一張陳舊的木桌和幾把凳子之外再無其他家具擺設,就連窗戶都裝有鐵欄,根本逃不出去。
666唯一的作用就是能探查周圍的環境,而蕭嶼眼下正身處郊外一棟別墅的地下室,門外落了鎖,即使他此刻解開束縛也無法走出這裏。
但是總比坐以待斃強。
蕭嶼使出渾身解數,連人帶凳子吃力地往桌子邊挪去。此刻該慶幸的是季允只用膠帶纏住了他的手腕,若是用鐵鏈,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找準位置後,蕭嶼借着桌角做刃口奮力摩擦許久才将腕上的膠帶磨裂,雙手得到解放的那一瞬,小少爺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不知不覺間後背已是汗涔涔,裏衣被浸濕,黏黏巴巴地貼在皮膚上,格外難受。
“季允回來了。”666提醒道,“阿嶼你還有力氣嗎?”
蕭嶼仰面躺在椅背上,額上還挂着一層薄汗:“沒力氣又怎樣,還不得弄他。”
很快,門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季允在開鎖。
蕭嶼瞬間來了精神,抄起凳子站到門後,房門打開的那一瞬,他二話不說照着對方的腦袋砸過去,季允頓覺眼前一片昏暗,手中的藥劑與身體同時倒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阿嶼快走!你沒下狠手,他很快就能緩過來!”
666的提示令蕭嶼如夢初醒,他尚沉浸在是否殺了人的恐懼中,聞言扔掉凳子撒腿就跑,再也不想去管對方的死活。
外面的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此刻天光透亮,清新的空氣中夾雜着凜冽的寒氣,與稀薄的日光一同潑在蕭嶼身上。
他從別墅出來後一路狂奔,只聽見呼嘯的風聲從耳畔刮過,劇烈的奔跑令他心髒有些承受不住,可若就此停息,等待他的将會是更加恐怖的囚.禁。
誠如系統所言,這裏是郊區,跑了一路連個鬼影都沒看到,心髒的下墜感卻越來越強烈,呼吸也變得格外急促,仿佛随時都有可能命喪于此。
蕭嶼被迫放緩腳步,捂住胸口拼命前行,從心尖傳出的痛楚逐漸蔓延至四肢百骸,意識也慢慢被蠶食,恍然間還能聽見666焦急的聲音在腦海裏回蕩,可它具體說的是什麽,蕭嶼已經無暇去揣測。
他突然生出一種末世大逃亡的錯覺,毫無希望的窒息感兜頭罩下,壓得他呼吸麻痹。
在意識模糊前,一陣急促的鳴笛聲由遠及近,蕭嶼緩緩撐開眼皮,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在何時躺在了馬路中央,他艱難地招了招手,試圖攔下那輛飛奔而來的轎車。
黑色的本田在離他三米之外的路面上剎住,車主探頭眺望幾眼,确定他不是碰瓷的才敢打開車門往這邊走來。
車主迅速靠近,似乎在不停地說話,可具體說了什麽,蕭嶼已經無從知曉。他的聽覺正在迅速消失,黑暗席卷而來,宛若無盡深淵,将他吞沒殆盡。
……
“阿嶼!阿嶼醒醒!”
一道軟糯的聲音在頭頂炸開,蕭嶼還沒來得及睜眼就感覺胳膊快被晃斷了,從這野蠻的力道來看,似乎是個小孩。
慕靖家裏有小孩嗎?也沒見他哪個親戚有孩子啊……
蕭嶼揣着疑惑從昏迷中蘇醒,一張粉嘟嘟的小臉映入眼底,黑曜石般的雙目如星辰撲閃:“可算是醒過來了。”
這是一名穿着黑白格紋背帶裙的小女孩,看起來約莫八、九歲,頭上梳着一個與她年齡相符的馬尾,紮着漂亮的蝴蝶結,甚是可愛。
蕭嶼與小姑娘四目相對,沉默半晌後問道:“小妹妹,你是誰啊?”
小姑娘冷笑一聲,說話的語氣和蕭嶼如出一轍:“怎麽,連我都不認識了?”
蕭嶼頭皮發麻,腦子裏嗡了幾聲。
這聲音……
“我是系統666號。”女孩眉眼彎彎,“恭喜你,任務完成,回到穿書局啦!”
作者有話要說:
锵锵锵,回局裏了!下一章正文就完結鳥!
49、第 49 章
臨近年關,穿書局分局“幹掉BE局”的各路精英均已返回局裏交差,一時間人聲鼎沸、濟濟一堂,都在為年底的晉升而歡慶。
蕭嶼老僧入定似的坐在廣場的花壇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俊男靓女從自己眼前走過,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想當場表演坐化。
666蹲在他身旁欣賞美男美女,心不在焉地說道:“托你的福,這次自動更新之後我就升級了,而且還能幻化出人形!下次任務咱倆繼續合作吧,我以後可以給你開挂了。”
蕭嶼壓根沒聽清她在說什麽,雙目空洞無神,神思飛得老遠。
真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就這般悄無聲息、毫無預兆地返回穿書局了。
畢竟在此之前,他還沉浸在系統的bug裏,貪圖那份令他沉淪的感情。
許久之後,蕭嶼漫不經心地開口:“局裏對于happy ending的定義是什麽?”
666不明所以:“啊?”
蕭嶼又問:“季允落網了嗎?”
666還沒從他上一個問題裏回過味,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別擔心,季允和季淮楓的事情已經全部解決啦。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如果沒有臨時多出的那個任務,慕靖很有可能會再次受到季淮楓的傷害,甚至是丢掉性命。所以總體來說,是你救了他。”
不等蕭嶼說話,666繼續說道:“其實你和慕靖的CP值早就刷滿,但是由于我的程序出現bug,所以才讓你在小說世界滞留了那麽久。季允綁架你一事不過是個返回穿書局的契機,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逍遙法外。”
小姑娘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将腦袋往蕭嶼身上靠過去,自顧自嘟囔着:“我雖然等級低,卻不至于出現這麽大的bug,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就在這時,蕭嶼問道:“原主的肉身呢?”
“在醫院裏啊,不過已經是植物人了。”666偏過腦袋,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怎麽啦?”
蕭嶼的眼眶有些紅,辨不清到底是生氣還是難過:“慕靖以後就要守着一個植物人生活了,這就是穿書局對‘he’的定義嗎?”
666知道他心裏不爽,沉思許久才讪讪開口:“阿嶼,其實咱倆這個任務從一開始就和主線脫軌了。季允是書中覺醒的人物,擁有洞悉劇情的能力,而穿書局的規定是,同一個任務世界只能有一位先知者。”
蕭嶼不明所以:“什麽意思?”
“意思是從你穿過去的那一刻起世界就發生了變化,慕靖壓根就不喜歡蕭胥,他後續對你産生的感情是一心一意的。”666的聲音依舊軟乎乎,可是語氣裏卻帶着幾絲超出她這個年齡的成熟感,“局裏的要求就是讓你刷滿cp值,給小說一個完美圓滿的結局,後續的事情不該你來考慮,he不he的,也不是咱們說了算。”
蕭嶼不說話了,他把頭埋得低低的,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暴露出來。
以前和慕靖吵架提及蕭胥時,他還總覺得對方在裝蒜,原來是真的不喜歡。
狗逼季允……
“好啦,別多想啦,事情都過去了,如今任務已經完成,你要開心點!”666立馬換了張笑臉,用胖嘟嘟的小手揉他的腦袋,“趕快去人事廳登個記,順便把記憶清除,估計三天之後就能拿到轉正通知,到時候就能順利晉升。如今局裏任務充足,不管是攻略型的還是升級流的,你只管挑自己喜歡的接就是。”
蕭嶼摸到關鍵字眼後猛然擡眼,雙目赤紅地看着她:“清除記憶???”
666點頭:“對啊,不然你怎麽忘記慕靖?局裏是不允許特工帶着上一個世界的記憶接任務的。”
蕭嶼忽然感到窒息,沒有心髒病的他卻比發病時還要難受。
忘記……怎麽可能忘記?
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自己和慕靖分開的場景,有可能是對慕靖坦白之後放心離去,也有可能是在慕靖的憤怒中頹然離去,抑或是相伴到老、随着生命的輪回自然而然地離開。
但絕不會是如今這樣,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便将這份感情強行從蕭嶼的記憶力剝離。
他還有好多話要對慕靖說……
蕭嶼沒有去人事廳登記清除記憶,這幾日他在局裏結交了不少前輩,想從他們口中打聽關于如何回到任務世界的法子,但得到的答案大同小異,畢竟一旦關閉了任務通道,很難再回到原來的世界裏。
饒是如此,他還是摸清了其中的關鍵字眼——很難,并不意味着絕對回不去,可見事情還是有轉機的。
就在蕭嶼一籌莫展之際,人事廳派人過來催促他去登記領牌完成晉升,并讓他在今日之內清除記憶。
冬日的風凜冽刺骨,蕭嶼坐在宿舍樓前的石椅上,卻絲毫不覺寒冷,一雙漂亮的眼睛空洞灰敗,宛若行屍走肉。
也不知666最近在忙啥,都好幾天沒出現了。
可能接了新的任務,和宿主穿到任務世界了吧。
蕭嶼煩不勝煩,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還沒點火,腦子裏就蹦出了慕靖抽煙的樣子。
其實他很少見慕靖抽煙,即便偶爾煙瘾犯了,慕靖抽完煙後也會換掉沾有煙草氣息的衣服,盡可能地避免蕭嶼受到二三手煙的傷害。
一想到此,他心裏愈發煩悶,不由摘掉香煙,放在腳下狠狠碾壓。
這時,宿舍樓裏走出一名身量高挑的女子,見蕭嶼正和香煙置氣,她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笑道:“還在為情所困啊?”
蕭嶼回頭,發現來人是兩天前為他解惑的前輩,立馬擠出一抹笑意:“前輩好。”
女子用憐憫的眼神看着他:“其實吧,我個人的建議是盡早清除記憶,然後和大夥一樣,當個莫得感情的工具人。我們雖然沒有點石成金的本領,但在這裏可以享受無盡榮華與長久的生命,任務世界的感情即便再刻骨再真摯,總有煙消雲散的那一日。抓不住,也留不得。”
見他沉默下來,女子又道:“特工的等級越高,到手的任務就越有挑戰性,感情亦如此。只有經歷過無數次的舍與得之後你才會意識到,感情其實沒那麽重要,它們于你的生命而言,不過是萬裏長河之中的一葉扁舟,水過舟走,誰都不願停留片刻。”
柔和的日光穿透柏樹枝桠照在兩人的身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蕭嶼擡頭望向身着白色風衣的女子,眼尾噙笑:“前輩說話的口吻和他太像了。”
女子莞爾:“是因為文學氣息很濃嗎?”
“不是。”蕭嶼道,“你們都太能忽悠了。”
女子:“……”
蕭嶼笑了笑:“開玩笑的,前輩莫要生氣。”
女子嘆息:“你若實在想回去,可以去求求上司,不過機會很渺茫,因為咱們上司剛上任不久,那三把火還沒消呢,是個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真正莫得感情的人。”
機會渺茫不證明沒有機會,蕭嶼總能抓住關鍵字眼給自己一線生機。謝過女子後,蕭嶼按照她的提示去行政樓,不多會兒便來到了上司的辦公室門前,調整好情緒後,他忐忑地敲響了門。
裏面很快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進。”
蕭嶼依言推門而入,見到上司的那一瞬,他感覺呼吸都凝滞了。
這……
上司微微擡眼:“有事?”
蕭嶼愣在當下,連自己此行的目的都忘得一幹二淨。
他的上司不是別人,正是蕭家二少爺蕭嶼本尊。
這大概是他見過最狗血、最不可思議的劇情了。
原著裏蕭家二少爺可是對慕靖愛得死去活來的,如今他們倆算不算情敵?
蕭嶼忽然洩氣,并且萌生出想要臨陣脫逃的念頭。
“我……大概可能也許沒事了。”蕭嶼認命般垂頭,準備就此離去,另想辦法。
上司的眼神銳利,與小說中的形象截然相反,渾身上下都透露着凜冽的氣息,屋內明明開着暖氣,可蕭嶼卻覺得四周的空氣比外面還要嚴寒。
幾秒後,上司開口問道:“你想讓我幫你重啓任務通道返回上一個世界?”
蕭嶼愕然,不由擡頭與之對視。
上司用食指輕擊桌面,清脆的聲音如同鼓點震在心上。好半晌,冷如幽月的臉上綻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我聽說局裏有個編外人員不願意接受晉升,每天都在打聽如何逃離這裏——你很喜歡慕靖?”
蕭嶼垂頭,忍着得罪上司的情緒微微點頭:“喜歡。”
“倒是挺執著的。”上司凝視着他,語氣裏辨不出喜怒,“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你的任務軌跡是我打亂的。”
蕭嶼擡眼,眸中盡是狐疑:“什、什麽?”
上司道:“當初我從書中覺醒後便意識到自己并不愛那個渣男,後續就随着劇情的推動自殺身亡,順利離開小說世界,轉而來到了穿書局。大概是我天生無情,後續所接的任務都與情愛無關,但是局裏清除記憶時卻意外地發現我的記憶無法被抹去。
“後來上級經過慎重考慮,把我調來行政崗位了。一次偶然的機會得知有個與我同名同姓的人接下了《噬骨》的任務,我便動用手上的權利私自更改任務世界的規則,讓季允那個炮灰覺醒。”
頓了頓,他又道:“‘蕭嶼’畢竟是我的肉身,多多少少會有點私人感情割舍不掉。他前世過得很苦,所以我不想讓他在任務世界裏也得不到幸福,這才打亂規則,直接剪斷了慕靖對蕭胥的那根感情線,如此一來,不管是誰接下這個任務,都能輕松完成。
“對了——你的系統故障也是我幹預的,本想讓你在那邊多待些時日,沒想到局裏還是發現了這個bug。”
蕭嶼啞然,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執行任務的時候他還時常埋怨小6沒有開挂的本事,殊不知早有人給他把挂拉滿,讓他一路綠燈,暢通無阻。
可如此一來,便顯得他的感情好廉價,仿佛是被人施舍的。
上司見他面容頹敗,遂寬慰道:“別多心,即使慕靖和蕭胥的那截線斷了,後續他對你的感情全是你自己争取而來的,與旁人無關。”
言下之意,這段感情沒有開挂,是真心實意的。
蕭嶼像是被人拆穿了心思,頓時尴尬得無地自容。
但有一點得到了證實,那就是他并沒有和自己的上司搶男人。
過了許久,蕭嶼試探着問道:“我……我可以回去嗎?”
上司道:“可以,但是你得付出同等的代價。”
“什麽代價?”
“清除記憶。”
“……”
繞來繞去,他還是得忘記慕靖、忘掉那段感情。
上司目光淡然:“能接受麽?”
蕭嶼閉上雙目,許久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能。”
罷了,忘就忘吧,只要能回到慕靖身邊,就算是斷手斷腳他都認了。
“那行。”上司不知從何處摸來一張透明的卡片扔給他,卡片中央隐隐泛着白光,“明日早上八點帶着這個去‘竭澤樓’找我。”
離開行政大樓後,蕭嶼試圖與666聯系,算是離開之前與她道個別。可那丫頭卻像是人間蒸發了,怎麽也聯系不上,末了他只能往對方的傳訊儀器裏留言。
希望她以後能遇到更好的宿主,彼此默契配合,一同晉升。
這天夜裏蕭嶼無眠,雙眼瞪着漆黑的天花板發了一宿的呆,直到天光破曉,他才穿上衣服往竭澤樓趕去。
此時離八點還有一段時間,蕭嶼倚在石柱上吃着冷風,腦海裏抑制不住地泛起濃烈的思念。
——盡量留點記憶吧,哪怕只記得慕靖這個名字也行。蕭嶼仰面嘆息,期冀與難受同時萦繞,絞得他分外難受。
很快,一道颀長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上司雙手揣兜拾階而上,俊逸的面容上無半分喜色,乍一看去,倒真像是修無情道的高人。
蕭嶼緊随其後邁進大樓,與他一同乘坐電梯,來到負十……十八層?
從電梯出來後,上司帶着他繞過好幾條幽靜的巷道,最終停在一間門鎖落滿塵埃的房間外。
“昨天給你的那張卡鑰帶來了沒?”上司凝視着那道泛着白光的電子鎖問道。
蕭嶼從兜裏拿出透明卡片,正準備往鎖上靠過去,被身邊之人及時按住了手腕。
“先別急。”上司攤開手心,一黑一紅兩粒膠囊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裏,“蕭家二少爺有椎管麻醉反應,這粒紅色藥丸可以改善宿主體質,你将它服下,回去之後就能做心髒手術了;另外這枚——是那個小系統為你求來的。”
蕭嶼目露不解:“小6?她在哪?”
上司道:“她在隔壁分局。”
迫于蕭嶼追問的目光,上司只能坦白,語氣冷淡如初:“她為了幫你保留記憶,去隔壁‘幹掉he局’用自己的積分換來了這粒膠囊。由于此藥所需的積分非常多,666那點微薄的經驗值根本換不到藥,所以她就把自己抵了,未來幾十年只能在那邊接單還債。”
他的話仿佛一把千斤墜,重重地敲在蕭嶼的心頭,叫他好半晌都沒緩過氣來。
“此時就不要想着退縮了,趕緊服下藥丸,打開傳送室回到你所熱愛的世界去。”上司與他并肩而立,正目不斜視地盯着那道門鎖,慣來漠然的雙眸裏罕見地閃出幾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好好孝順爸爸,還有……媽。你比我更值得擁有他們的愛。”
蕭嶼擡眼,凝視着他的側臉,喉頭仿佛堵着千軍萬馬。
“另外,你的記憶尚且保存,萬萬不能洩露穿書局的秘密,否則我定會第一時間将你帶回局裏,此後再無返回的可能。”
“……我記住了。”
片刻後,上司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蕭嶼咽下兩粒膠囊,随後将卡鑰靠在電感應鎖上,伴随着一陣機械聲響起,塵封已久的房門應聲而開,漫無邊際的黑暗和幽冷凜冽的狂風自房間內湧出,将門口的人大力吸了進去。
失重感從四周襲來,蕭嶼在一道急切的氣流中起伏,傳送室的光源逐漸從視野裏消失,他急切回頭,門口那道身影早不知在何時離去了。
——你比我更值得擁有他們的愛。
黑暗無限蔓延,逐漸吞并五感。蕭嶼只來得及回憶這麽一句話,意識就已沉淪。
……
四周仿佛彌漫着清甜的熏香氣息,絲絲縷縷,缭繞入鼻。
緊接着,房門合上的聲音在屋內蕩開,蕭嶼的耳朵動了動,迫切地想要睜眼探查,嘗試一番後,卻發現這種動作徒勞而無力。
幾秒後,身側的床面下陷,一只溫暖的大手覆上他的面頰,淡雅的男士香水也随之而來,仿佛勾動了記憶最深處的眷念。
是慕靖!
蕭嶼忍不住在心底瘋狂吶喊着這個名字,鬼知道他此刻多想撲進對方懷裏,然後死死地抱着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松手。
然而他不能。不能動也不能說,就這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宛如一條幹癟的鹹魚。
難不成——這就是他違背穿書局的規則、強行帶着記憶返回來的代價?讓他永遠當個植物人?!
救命,這是什麽人間疾苦啊!!!
在他兀自咆哮之際,慕靖略顯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阿嶼,你都睡了四個月了,還不打算醒過來嗎?我已經很久沒聽見你說話了,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四個月?不是才幾天麽……
蕭嶼尚在詫異,慕靖的指尖已經劃過他的眉眼,再開口時,語氣艱澀難耐:“我現在每天都活在痛苦和悔恨裏,若那天晚上我堅守本心去接你,便不會有後來的事發生,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把你弄丢了,是我不好……”
說到最後,已有哽咽之勢。
蕭嶼情緒得到感染,鼻尖一酸,滾燙的淚水順着眼尾滑落,很快便隐入發根裏。
慕靖用指腹抹去那滴眼淚,不由苦笑:“每次同你說話你就流淚,既然心疼我,那就趕快醒來吧。”
回應他的除了良久的沉寂,便只有滿屋甜甜的熏香氣味。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日,蕭嶼依舊像條只會呼吸的鹹魚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慕靖每天早出晚歸,臨別時貼在他嘴上落下一個吻,回來時也要親一下,其準時程度堪比員工上下班打卡。
不過今天下午似乎與平時不太一樣,慕靖打卡之後就沒再回來,窗外的光線逐漸薄弱,很快便被夜色替代。
他去哪了?怎麽這麽久還不回來?
蕭嶼困惑,又有點委屈,心道慕靖定然是厭倦了整日對着一個植物人的生活,這會兒指不定正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裏和年輕漂亮的小夥子搞網絡暧昧呢。
嘁,他這種身份的人,根本不需要暧昧,看上誰了直接弄到床上即可。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蕭嶼越想越不得勁,越想越氣憤,仿佛慕靖出軌一事已經板上釘釘,成為事實了。
盛怒之下,他憤然睜開眼,鯉魚打挺般從床上坐起,而後赤腳踩在地毯上,怒氣沖沖往外走去。
剛走出卧室便與迎面而來的歐陽蓁打了個照面,歐陽蓁的臉色頓時由苦悶變為錯愕,再由錯愕變為驚恐,俨然一副見鬼的表情。
蕭嶼怔住,猛然間發現自己竟然醒過來了!
見歐陽蓁神色變幻無窮,蕭嶼立馬趕在她尖叫出聲之前及時捂住她的嘴:“媽,冷靜點,我醒了,不是詐屍。”
歐陽蓁的眼眶驀地發紅,淚珠成串往下掉。
由于躺太久之故,再加上此番醒得突然,蕭嶼後知後覺地湧出一股眩暈感,連忙松開歐陽蓁,往一旁的扶手靠過去。
“我的兒,你可算是醒了!”歐陽蓁激動不已,帶着哭腔的聲音驚動了樓下的慕尚國和羅嫂,兩人紛紛往三樓趕來。
緩和片刻,蕭嶼逐漸能适應了,一邊從羅嫂手裏接過拖鞋穿在腳上一邊問道:“媽,慕靖呢?”
不等歐陽蓁開口,慕尚國便道:“在一樓酒窖。”
今天是慕靖的生日。
歐陽蓁和慕尚國特意趕來融海灣替兒子慶生,可他心裏太過苦澀壓抑,便把自己關在酒窖,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這樣就能短暫地忘掉那些經久不散的痛苦。
——當初醫生判定蕭嶼變成植物人的時候,素來不喜形于色的慕靖卻一反常态動了怒,揪住醫生的領口質問了好幾遍是否是診斷出了差錯。
他實在不敢相信,一夜之間,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好的,為何突然就變成了植物人?
慕靖甚至想去警局打死那個混賬東西,若非慕尚國發現他情緒不對及時将人攔住,恐怕他早就和季允成獄友了。
在這四個月的時間裏,慕靖每日熬得頭疼欲裂,盡管夜夜擁蕭嶼入眠,然而一閉上眼,夢到的全是失去他的景象。
日複一日,折磨不斷。
他的小騙子,再也不會惹他生氣了……
酒窖房門被打開的時候,暖光的燈光與滿屋甜膩的紅酒氣息一并溢出,熏得來人眉頭緊蹙。
吧臺上陳列着兩只空蕩蕩的酒瓶,還有滿滿幾杯琥珀色的拿破侖幹邑,充滿異國情調的香草及可可香味在房間裏擴散,似乎只需聞上一聞便能伶仃大醉。
而在這堆瓶瓶罐罐中間則埋着一個醉醺醺的男人,他的襯衣領口大開,鎖骨處大片麥色皮膚裸.露在外,上面依稀可見被酒精催發出來的薄紅之色。
男人似乎并沒有意識到屋內進來了人,自顧自地摸起酒杯往嘴裏送,看樣子着實醉得不輕。
蕭嶼從慕靖手裏奪過酒杯,毫無意外迎來了一記冰冷的眼神。
“別喝了。”他将那些引人沉淪的酒液推走,架着對方的胳膊準備把人拖出去,“喝這麽多,你的胃會受不了的。”
蕭嶼剛醒過來,力氣尚未恢複,這會兒扛着一個大個頭,顯然十分費勁。
然而大個頭并不承他的情,反手将他推開,并重新坐回椅子上,語氣裏依稀有薄薄的怒意:“離我遠點,阿嶼知道了會生氣的!”
蕭嶼啞然失笑:“我就是你的阿嶼。”
慕靖擡起泛紅的雙目凝視着眼前之人,似是在辨別這句話的真僞。
暧昧的燈光從頭頂潑灑傾瀉,盡數映在青年白淨俊逸的臉上。鴉羽似的長睫投出兩道纖長的陰影,落在牛奶色的面頰上,竟比暗夜裏的精魅還要蠱惑人心。
慕靖看得愣神,良久後,他緩緩伸手,将眼前的青年勾進懷裏用力箍緊,眼眶中不知何時蒙上一層水霧:“寶貝,我又夢到你了。”
蕭嶼忽然鼻頭泛酸,雙手穿過他的腋下,緊緊扣住那雙寬闊的肩膀:“慕靖,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慕靖把臉埋進他的頸側,貪婪地汲取他的氣息,“今天這個夢格外真實,連你的味道都複刻進來了——為什麽以前喝醉了就夢不到你呢?”
蕭嶼揚唇,一行淚珠順着面頰無聲滑落:“因為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好長…
好耶!正文完結啦!
真不敢相信,我又寫完了一個甜甜的戀愛故事:D
接下來就是番外了,其中有一章是盛榮川和鄭藝的,如果有不喜歡的可以跳過,然後補蜜月,順便從小藝藝那裏得到啓發,阿嶼寶貝決定試一試女仆裝的誘.惑(bushi
番外見~
50、番外一(盛榮川vs 鄭藝)
鄭藝一年到頭很少回家裏,但是臘月初十這天不得不回,因為初十是他老爹鄭栗軍的生日,家裏族親都會過來為老爺子祝壽,身為家裏的小主人,他沒有理由缺席。
吃過晚飯,叔叔伯伯嬸嬸阿姨哥哥嫂嫂們都走了,偌大的宅子頓時變得清淨起來。鄭栗軍喝了一點酒,這會兒正在書房裏小憩,鄭藝趁機躲到陽臺上給盛榮川打電話:“你怎麽還不過來?”
盛榮川回應道:“馬上就到了——你爸會讓我進家門嗎?”
“父輩恩怨不牽扯下一代,這不是江湖規矩麽?”鄭藝靠在陽臺上,冷風打在臉上,鼻尖凍得通紅,“買禮物了沒?”
盛榮川的笑聲伴随着一道鳴笛聲從電話那端傳過來:“我連你家傭人的禮物都備上了。”
鄭藝默默翻了個白眼:“我去門口接你。”
挂斷電話後,鄭藝拉上外套,往嘴巴裏丢進一塊口香糖就出門了。
鄭家的別墅後面有個露天停車場,平時用來供賓客臨時停車用。盛榮川把車停好,解安全帶時卻見副駕駛上的人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下車的意思,他有些納悶:“怎麽不走?”
鄭藝抿唇不語,沉默良久後忽然伸手揪住對方的衣領将人拉至眼前,問道:“你知道我今天叫你過來是幹嘛的嗎?”
兩人鼻息相貼,四周的空氣都變得黏膩暧昧起來。盛榮川喉頭發緊,眼神忽然變得危險起來:“不是給你爸祝壽的麽?”
鄭藝又貼近幾寸,輕輕咬上他的唇,磨蹭幾秒後才淡淡開口:“錯了,我是帶你來見家長的。”
盛榮川挑眉:“以什麽身份?”
鄭藝剛吃過口香糖,嘴裏還有涼爽清甜的薄荷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無言的引誘:“當然是我的結婚對象啊~”
盛榮川淺笑一聲,旋即将他按在座椅上親吻起來。
空氣中的薄荷氣息愈發濃郁,就連凜冽的氣溫也在這一刻逐漸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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